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個人的愛
周圍的人從莫失語出現便全都退了出去，他們隻知道這被燒死的應該是太子妃手下的人，那最小的嬰兒是太子妃領養的孩子，可歸根結底都不是太子妃至親之人，見莫失語臉色鎮定得走進來，還以為這些死者其實並不重要。
董程林沒想到莫失語居然連夜趕了過來，見她臉色蒼白氣色十分不好，想要說讓她先休息一晚的話，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向眼中含笑瀟灑不羈的莫失語，也有這般死寂的眼神。
因為是董程林親手收斂的屍骨，比起那些粗魯的官差自然是細心的多，大大小小的骨片全都分門別類得放好，隻是因為爆炸而碎掉的骨片樣子已經看不出來多大差別，除了牙齒之類特別好分別的，其餘的都隻是很籠統的分了類。
“這些便是全部的屍骨麽？”莫失語看著桌上白布上放著的骨片，零零散散根本看不出原型，其實如果沒有最後那場爆炸，隻靠著火燒屍體的話，其實隻是會碳化而已，最起碼還能找到屍體。
可是如今眼前的骨頭，最大的也不過巴掌大，有些燒的焦黑，有些卻是森白，甚至連顱骨都粉碎了，隻能大致看出來幾塊比較大的應該是殘缺的下顎，根本連將屍體拚湊起來都極為艱難。
見莫失語一言不發，將手中用精致的一個瓷罐裝著嬰兒的頭部骨骸緩緩放到她麵前，董程林也知道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莫失語對小團子十分寵愛視若己出，董程林糾結了半天，也隻幹巴巴吐出兩個字：“節哀……”
“我沒事。”莫失語搖了搖頭，將那小小的頭骨拿在手裏觀察一遍之後，目光中滿是憐憫，輕輕放下道：“這個可憐的孩子，並不是亦雲。”
“可是根據頭骨發育程度來看，年齡應該相同……”董程林在莫失語來之前，自然已經仔細檢查過這些骨片，特別是針對嬰兒的頭骨做了比對，根據牙齦發育的程度來看正是小團子的年齡。
有些時候，死者家屬因為不願意相信自己所愛的人死亡，會自欺欺人得不肯承認死亡的是死者，這樣的偏執對於破案並沒有好處，也隻會讓家屬懷著無望的期待更加痛苦，這種情況董程林也遇見過不少次。
那場火災圍觀的人太多，甚至連孩子的哭聲也都有人聽到過，在找到嬰兒的屍骨之後，因此董程林並沒懷疑過這個嬰兒屍骨不是團子的，隻當莫失語因為傷心過度不願意承認。
“嬰兒的頭骨發育不完全，比起成年人的頭骨來說更加脆弱，那場爆炸裏麵連成人的頭骨都被炸粉碎了，相對更加脆弱的頭骨卻保留了下來，這本就可疑。”雖然不是小團子，可是看到這小小的頭骨，也代表著有一個嬰兒死去，莫失語也沒法為此慶幸，溫柔撫摸了一下那頭骨輕聲道：“何況，團子骨頭的形狀我很清楚，與這個也不一樣，所以他一定還活著！”
一般人眼中，人的頭骨形狀差別並不大，可是對莫失語來說卻可以說完全不同，她經常抱著小團子，對他的身體情況自然十分了解，因此一眼便看出來這頭骨不是小團子的，也印證了自己之前的猜測，團子和詡依白都可能沒死。
聽到莫失語這般冷靜解釋說小團子沒死，董程林心裏也鬆了一口氣，但是另外一個疑問卻是浮上了心頭：“若是小團子沒死，那些人到底是為了什麽要製造這場火宅，然後將他帶走，並費心偽造了現場？”
其實董程林一開始的懷疑，便是有人要殺太子所以製造了這場火宅，而恰好太子並不在院子裏而是在宮裏逃過一劫，而這些死者便成了無辜亡魂。可如果那些人並沒燒死團子而是帶走了他，還放置了現場偽造了團子的死亡，那很有可能這些人一開始就是想要帶走小團子，殺人動機也就不一樣了。
“我也想知道，等抓到凶手之後，我會好好問清楚的。”莫失語冷笑，卻隻是敷衍得帶過了這個問題，實際上她心中清楚，那些人隻怕是打著用團子來要挾自己的注意。
畢竟若是有人為了太子之位要殺詡依白，並不代表詡依白死了他就能贏，可若是得到身為遺孀的自己的承認，顯然勝算就大很多，而身為嬰兒的團子，便是控製自己最好的工具了。
隻是這一切莫失語並沒辦法對董程林解釋，畢竟眼下樓溪水這個三皇子還活的好好的，就算是帶走了團子也威脅不了什麽。
見莫失語並不想多說，董程林也知曉她有些秘密並不方便告訴自己，雖然心中很多疑問，但是他還是選擇了尊重莫失語，畢竟這個話題無疑是在莫失語傷口撒鹽，因此也沒有再追問。
莫失語來的目的便是驗屍，雖然屍體沒有隻剩下骨片，但是工作量並沒有減少，反而是工作難度更大了。因此莫失語並沒有再和董程林說下去，而是麵對著一堆碎骨片，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其實這樣一堆碎掉的骨頭，要辨別身份幾乎成為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是莫失語硬是花了一宿的時間，一片一片得研究那些碎骨，將它們拚湊成了三個大致的人形，隻是看著這完全碎掉的骨片輪廓，都讓人不寒而栗。
一夜未睡，等莫失語一片片研究那些骨片，確定了死者應該是一男二女，其中一個女子應該是白絮，剩下的便身份不明，揉了揉眼睛直起了腰，頓時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差點倒了下去。
“先坐下緩緩，喝點熱粥吧。”董程林趕緊將她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又端了熱茶放到莫失語手邊，然後將一直溫著的早飯端了過來。整整一晚他一直陪在身邊，可是他並沒有插手幫忙，並不是不想，而是他知道這件事對莫失語的意義，她並不願意別人插手。
感情上沒有胃口是一回事，但是理智上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須吃東西，不然根本堅持不下去之後的工作。莫失語一小口一小口喝掉了一大杯水，然後慢慢得吃完了整碗熱粥，頓時覺得身體似乎凝固的血液緩緩熱了起來。
“骨頭的資料我已經都記錄下來，可用的信息並不多，現在天也亮了，我要去現場看看。”莫失語放下碗，便起身要出發，若不是因為昨晚天色太黑並不利於檢查現場，她昨晚就去了。
知道攔不住，董程林也沒打算攔，隻是將之前準備好的一個紅漆小盒子遞給莫失語，耐心叮囑道：“你一夜未睡，帶著這些人參片，若是覺得不舒服了，含在嘴裏可以恢複一點元氣。”
“謝謝。”莫失語也未推辭，結果小盒子打開直接拿了一片含進嘴裏，人參特有的藥苦味在舌尖彌散開來，但是莫失語卻覺得有些暖暖的甜，看著董程林再一次說了句：“謝謝你幫我。”
“我早說過，隻要你需要，我隨時都在。”董程林淡然得笑笑，表情十分真誠，或許對有些人來說，若是喜歡便想盡辦法也要拽在手裏，好像隻有自己才應該是唯一對的人。
可是對董程林來說，愛一個人並不是執著得占有對方，哪怕是隻能默默在一旁守護，可若是對方過得幸福，她選擇的人是不是自己，並不那麽重要。
好的人並不一定就是對的人，不然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好人卡這種東西了，董程林再好，隻可惜緣分終究是無法強求的，不是所有單純美好的愛都能得到回應，而莫失語救注定無法回報這份真摯的愛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