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情深卻緣淺
釣魚的時候眾人都很安靜，微微吹過的風，倒是讓人真的靜下來有心欣賞這春日的美景了。不過比起莫失語和詡依白假釣魚真秀恩愛，童旭和夢公子一起釣魚，氣氛明顯就詭異許多。
對於莫失語的計劃，童旭其實理智上是覺得可行的，但是身為當事人，坑了自己一直一來最為敬愛的師傅大人，此時要單獨麵對夢公子的壓力，感情上妥妥的是壓力山大。
“你做的很好。”夢公子姿態優雅得收起釣竿，釣上來的是一尾半大的鯉魚，活蹦亂跳得掙紮卻再也逃不回水中。淡然將取下的魚丟進一旁的魚簍裏，突然就來了一句，嚇得童旭一個哆嗦剛要咬鉤的魚立馬給嚇跑了
雖然一向喜歡被夢公子誇獎，不過顯然不包括這一次，而且表揚的內容還是這般詭異。重新換了魚餌，童旭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夢公子，吞了一口唾沫小聲道：“師傅，那個……您真的覺得這樣……好麽？”
“她並不討厭你，這樣便夠了，隻要好好培養，總會有感情的。”
“可是她也不像是會喜歡我的樣子啊。”童旭苦著臉，小聲嘀咕道：“我覺得她是真的喜歡您的，之前莫失語說，她並沒有介意之前的事情，而且那塊姻緣石她都貼身帶著呢，若是您願意的話……”
不等童旭說完，夢公子強硬打斷道：“不用再勸了，我意已決。”
“額……”
見童旭一臉糾結的樣子，夢公子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葉琉，然後垂眸看著釣竿輕歎一聲道：“我一生淡泊，並未深交之人，如今唯有你一人可以放心將她托付給你，你就當是成全我的心願吧。”
夢公子語氣雖然平淡，可是也難掩其中一絲傷感，而且這談話內容卻是怎麽聽怎麽別扭，童旭心裏一沉艱難擠出一絲笑意道：“師傅您別說得好像是臨終托孤一樣嘛，嗬嗬嗬……”
隻是，尷尬的小聲並沒有緩解氣氛，童旭沒有等來夢公子的否認，透過白狐麵具，夢公子的眸子帶著淡然和難掩的失落，靜靜的暗示著自己的回答。
“您不會真的……不可能。”童旭一臉震驚得張張口，看著夢公子眼睛頓時紅了，壓低了嗓子顫聲道：“莫失語的藥不是可以治好您的病麽？墨不是已經將藥拿去給您用了麽？不會的，不會的！”
“你小聲點。”夢公子忍不住歎息一聲，伸手拍了拍童旭的肩膀，一向冷淡的聲音中難得帶了一些溫柔：“你也見到我如今的樣子，對我來說，死亡才是最好的歸宿，能活下來不過是墨一意孤行強留而已。”
知曉夢公子當初在知道治療的副作用之後，便已經決定了不治療，這是夢公子自己的決定，雖然眾人都不願同意想要勸阻，可夢公子心意已決，最終還是選擇了尊重夢公子的決定。
但是眾人有所顧忌，墨卻沒有，他幹了眾人想幹而不敢幹的事情，童旭雖然理智上覺得墨做得不對，可是感情上卻還是慶幸墨留下了夢公子，畢竟比起失去，活著總是好的。
但是現在夢公子卻說他還是要死，這種失而複得然後失去，童旭一下子實在是難以接受，激動的慌亂道：“一定有辦法的，師傅，我們去找莫失語，她一定有辦法治好您的！”
“天命如此，何必強求。”夢公子淡淡笑笑，經曆了墨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後，生死之事他已經看得不能再淡：“此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依白他們，我不想他成為第二個墨。”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不願意麵對它的人，就像是墨為了讓夢公子活下來，寧願毀了他的容貌，毀了他對感情的堅持，毀了他優雅死去的權力，可是最後留下來的夢公子，並不會比死去更幸福。
見夢公子言辭之中，絲毫沒有對活下去的執著，童旭哀傷得看著夢公子如一個委屈的孩子一般不停追問：“為什麽？不管怎樣，既然已經這樣了，沒有了容貌可是還有我們啊，您為什麽不願意活下來……”
“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不能。”
“什麽？”
“我並不知道墨會做出那件事，更不會知道我會遇到她。”夢公子看著童旭，聲音滿是無奈和天意弄人的感慨：“當時我一心求死，所以那些藥我並沒有全部喝掉，那些毒素並不是被清楚，直言延遲了爆發而已，或許是幾日，或許是一年，我終歸是要離開的。墨見我一直不服軟，無法之下才會設計了這一切，他知曉娘將姻緣石給了我，想要用葉琉來羈絆住我讓我活下去，隻可惜，已經太遲了。”
隻能說天意弄人，一生孤獨虔心等待著屬於自己的醫院，堅持著等了那姻緣石注定的人一輩子，原本以為今生無緣已經放棄，可那人卻偏偏在自己放棄了一切之後才出現。
一句太遲了，說得雖然雲淡風輕，可是誰又能聽出這三個後麵苦澀的深情。
“師傅……”童旭喊了一聲，聲音卻哽咽了，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當時夢公子執意要讓自己給葉琉一個名分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他自卑和害怕麵對這份感情，更是因為他知道，他已經沒有時間，去珍惜這份感情了。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一個人默默承受一切，選擇讓對方有個歸宿並不是目的，他真正的目的是親手斬斷兩人之間相連的紅線，借此放對方自由，最終自己卻隻能寂寞而安靜得死去
“好了，我告訴你這些，不過是不想你們再折騰了。”夢公子想起之前看到童旭和葉琉在一起互動時候的酸澀心思，不由得苦笑一聲道：“我已經傷害過她一次，不想再傷害她一輩子。”
越是活得久見得多，對人生看得便越透徹，夢公子很清楚，越是深情，被留下的那個人便越是痛苦。他並不想葉琉真的對自己動情，然後在自己死去之後，在自己不能陪伴的情況下，一個人孤獨痛苦得走完這一生。
莫失語做得那些事，夢公子又怎麽會看不出來意圖，可越是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悸動，越是為自己所剩無幾的時間而痛苦，比起求而不得，能得到而不可以求，或許才是最痛苦的吧。
這個道理童旭自然也想明白了，想到之前一夥人還在興致勃勃得想要讓夢公子吃醋，如今想來，夢公子心中所隱忍的傷痛，比一夥人想得還要痛上無數倍，童旭麵色忍不住低頭沉聲道：“師傅，對不起。”
“不用抱歉，我知曉你們是好意。”搖搖頭，夢公子輕輕吐出一口氣，平靜的看著湖麵輕聲道：“但是我與她注定有緣無份，在最後的日子裏，我希望能夠了卻心願之後安靜得離去，僅此而已。”
看著眼前的夢公子，童旭第一次痛恨這人生，奪走了夢公子太多的東西，卻連一點點的幸福也吝嗇於施予他。扭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葉琉，童旭的心情無比複雜，最終點了點頭輕聲道：“師傅，您放心，若這是您所希望的，我一定不負所望。”
“謝謝。”夢公子輕聲道了謝，手中的釣竿卻是輕輕一顫，要來咬鉤的魚兒打了個卷兒，便離開了。
原本情深，奈何緣淺，有多少愛，來不及開口，就隻能深埋在心底。
這世上，能夠白頭偕老的愛情，太難得，若是遇到，定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