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誰比誰勇敢
失去第一個孩子的時候，莫失語的反應已經讓詡依白心驚膽戰，可那時候莫失語還有力氣跑去找樓戲水報仇。再來一次，莫失語如今身體和精神上都是最疲憊的時候，會做出什麽反應，所以人都擔憂不已。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等莫失語喂完奶哄著孩子睡著以後，讓金九姑將孩子抱去休息，表情平靜得表示詢問了自己昏過去之後發生的事情，看上去似乎完全恢複了理智，冷靜地詭異。
樓戲水審問皇後的結果，莫失語並不在意，不管皇後承認或者不承認，孩子的死亡，她都是罪無可恕。而當知道詡依白讓人去將薑遜請來的時候，立馬反應過來詡依白的目的。
薑遜最擅長的便是毒物，請他來自然是為了要查明孩子的死因，而且說起來薑遜也的確是最佳人選，且不論他對毒物頗有研究，更重要的是當初莫失語幫他醫治患了歌德斯爾摩的兒子，這個人情他是一定會還，不用擔心他被人收買。
不管外界將妖子的事情穿的玄乎，孩子的死相又的確可怕，但是幾人都不可能相信這種無稽之談，這背後一定是有人下毒，因此哪怕是沒有一絲證據，也直接將皇後抓了。
“準備無菌室，將孩子抱過去。”莫失語開口，整個人麵色慘白，看起來沒有一絲血色似乎隨時會倒下，可是一雙眸子卻是嘖嘖生輝，目光決絕，像是失去幼崽的母獸一般頑強而狠戾。
“別亂動，注意崩了傷口。”見莫失語居然強撐著一口氣要下床，眾人都是一愣，詡依白立刻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按住，緊繃著臉道：“你想幹什麽？”
“我沒事，讓我起來。”
“別鬧，你現在需要的休息，其他的事情讓我來處理。”
“放開。”
“不放。”
氣氛一時間更是低沉，這是第一次莫失語和詡依白隻見僵持不下，莫失語目光平靜看著詡依白，挺著背脊絲毫不讓，語氣卻透著淡淡的哀求：“白爺，這一次，不要攔我好不好？”
“不好！”詡依白咬緊了牙，鼻子卻是覺得發酸，他知道莫失語的意思，也明白她心中的痛苦，可是他不能答應，聲音中不由得帶著悲哀的懇求：“莫失語，算我求求你，這一次，讓薑遜去查好不好？”
不管莫失語是個多麽合格的法醫，可首先她是一個母親，自己怎麽忍心看著她去給自己的孩子驗屍，親手解剖自己的孩子，這種痛苦無異於淩遲，那每一刀不是劃在孩子的屍體上，而是劃在莫失語的心傷。
這樣的痛苦，就算是莫失語願意忍受，可詡依白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莫失語去承受！
看著兩人僵持，連樓戲水都看不下去了，板著臉冷冷對莫失語出聲道：“別逞強了，你現在需要靜養，即便是不為了自己，也要想想孩子和詡依白，若是你有萬一，你是想要看著他們連著失去兩個親人嗎？”
“我自有分寸，不會有事的。”莫失語深吸一口氣，表情堅決。
其實剖腹產的傷口，最起碼要一周才能好，麻藥退去之後，可以說每一份每一秒都在忍受著傷口的疼痛。
可是因為心實在太痛了，以至於莫失語都對身體的疼痛失去了感覺。
對於莫失語說沒事的話，眾人自然是不信的，雖然樓溪水話說得難聽，但是話糙理不糙，這種時候於情於理所有人都不忍心讓莫失語去驗屍，金九姑也附和勸道：“你就聽一句勸吧，讓薑遜去查，他對毒物還是極有研究的，你放心吧。”
“我會在一旁看著，等有了結果便來告訴你，可好？”夢公子也開了口，他也是將為人父的人，對於這種事情更有感觸，實在是不能想象若是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別說是去驗屍，隻怕看一眼孩子自己都會控製不住想要大開殺戒。
隻可惜，不管周圍的人如何勸，打定主意要親自驗屍的莫失語，都固執的站了起來，沉默著不解釋卻又勝過千言萬語。
明明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微微顫抖著，可是卻給人一種無堅不摧的感覺，掃視了一圈圍著的人，莫失語聲音嘶啞得開口，隻輕輕道：“我聽說，含冤而死的人，是沒法投胎的，我不想她成為一縷遊魂，所以我要去為她引路。”
身為法醫，莫失語是徹底的唯物論者，她更相信科學，相信死亡便是結束，不管如何都不能再挽回，所以才會麵對死者的時候態度冷靜，不被表象迷惑，隻執著得追尋真相。
可是身為母親，莫失語更想相信這個世界是有生死輪回的，這樣在麵對無可挽回的死亡的時候，她還能為自己的孩子做最後一件事，查明真相嚴懲凶手，讓她心無怨恨得找到輪回的路。
平淡的一句話，從一個母親的嘴裏說出來何其心酸，讓所有人都不忍心再勸。
讓她給自己的孩子驗屍很殘忍，可是阻止她為自己的孩子做最後一件事，更殘忍。
“好。”一陣壓抑的沉默之後，最後詡依白輕輕地開口，伸手攬住了莫失語，讓她依靠著自己站穩，低頭看著莫失語蒼白的麵容，仿若是看著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道：“我陪你。”
如果沒辦法替你擋住這份傷痛，那就陪你一起承受，這是作為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深情的告白。
莫失語猶豫了一下，世人都追尋在一起的快樂，唯有情深才知同擔苦難的幸福，終於勉強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意，對著詡依白點頭道：“好，我先換衣裳，你們出去等我。”
見莫失語主意已定，而詡依白也跟著瘋了得居然沒有反對，眾人無力再勸，隻能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沉默的氣氛也保持不住了。
“她瘋了，你也跟著瘋？”樓戲水氣呼呼得大聲出聲，沒想到居然是詡依白第一個答應了，一拳捶在一旁的牆上，衝著詡依白焦躁道：“你知道她要去做什麽麽，你怎麽能答應！”
隻可惜比起樓戲水的焦躁不安來說，身為當事人的詡依白的態度卻出其得冷靜，看著樓戲水緩緩道：“我相信她。”
“再相信也不能答應讓她，讓她……”樓戲水看著詡依白眼中的堅決，後麵的話實在是說不下去了，氣得咬咬牙，扭頭對一旁的夢公子道：“我看不下去了，你也說兩句啊！”
夢公子張了張嘴，他自小看著詡依白長大，自然清楚他的性子，這種時候誰來勸都是沒用的，最後卻隻是輕歎一口氣，對詡依白道：“罷了，既然你主意已定，便隨心而為吧。”
“謝謝。”詡依白很感激義父的理解，看著依舊一臉不認同的樓戲水，無奈道：“不用擔心，她比我們想得都要堅強無數倍。”
感情上來說，最不想看到莫失語給孩子驗屍的人就是詡依白。
可是當看到莫失語眼中那不屈的光亮的時候，詡依白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股驕傲來。
這是自己所愛的女人，她比誰都膽小，所以才總是笑嘻嘻得好像什麽都不在意，所以才不敢去做醫生而選擇去做法醫，隻因為不想看到那些患者絕望的眼神，
可是她又比誰都勇敢，一旦愛了便不顧一切，再大的痛苦和困難都無法阻止她。就像當初她拯救了身患絕症的自己一樣，這一次，她一樣會親手找出孩子死亡的真相，給孩子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