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田園牧歌(3)

陸雯白皙柔嫩的麵頰不知什麽時候貼在了栗致炟的左肩上,她的右耳聽得見他的呼吸,隻有這種狀態,她才覺得能與心中的人手挽手肩並肩地一道步入音樂的田園。這時間,栗致炟的右手正緊緊握著陸雯的左手,兩個軀體已靠攏得親密無間,愛戀的心語與知音的共鳴正通過息息相通的信息“電路”在默默傳送。這時候,是在他們兩人緊緊相依、信息暢通的時候,方真正聽懂了貝多芬的音樂。陸雯與栗致炟並不是音樂“信徒”,也沒有專修過音樂,但是他們對貝多芬卻無比敬仰崇拜,他們讀過有關貝多芬的諸多資料,上學時也聽音樂老師講過貝多芬的故事,他們都記得,貝多芬說過這樣的話:

“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像我這樣愛田野,我愛一株樹甚於愛一個人!”

是的,貝多芬比任何一個人都熱愛大自然,他愛大自然中所孕育著的自由空靈,純淨靜謐,渾然天成。大自然中沒有庸俗、造作、卑劣、醜惡,走進大自然,感就得到淨化,得到寧靜,大自然的一切使感奔放的貝多芬產生無限的向往。

陶醉在《田園交響曲》中的栗致炟和陸雯,又聯想著創作《田園交響曲》的貝多芬,隻有這時刻,他們覺得才真正懂得了貝多芬,懂得了音樂,懂得了藝術。啊!藝術的現實與浪漫,正是如此的渾然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用交響音樂語匯描繪出的夏日田園,不正是陸雯和栗致炟夢寐向往的理想王國嗎?

當他們離開大劇院,雙雙回到下榻的g城一家五星級酒店時,陸雯還沒有從那音樂的田園裏回來。她拉著栗致炟走至房間的穿衣鏡前,用雙臂攀住他的脖頸說道:

“我們不要回鍾南的汴陽了,g城多好啊!”

栗致炟有點吃驚地看著她,下意識地說:

“怎麽可能呢!”

“怎麽不可能呢。我們在這裏買一套田園小區的別墅,住在那裏,在那地方生活,多美啊!”

栗致炟知道,g城的房地產品牌田園小區,是在郊外三十公裏遠的風景區開的貴族住宅,那地方的確可以稱為世外桃源。與傳統中的世外桃源不同的是,住在那裏的新貴並非陶淵明式的離開官場、解甲歸田、“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餘畝,草屋間”的落荒下野文人。陶淵明所說的塵世之外的桃花源是“淳薄既異源,旋複還幽蔽”。它風俗淳樸卻幽深隱蔽,與外隔絕,哪裏像g城田園小區,有平坦寬敞的大道直通繁華市區,小區裏的新貴駕駛著各自的名牌“坐騎”,往來繁華街市與田園別墅可謂天馬行空,轉眼即至。如今遷入“桃花源”的人們,他們不隻要享用古人所向往的閑適清靜、回歸自然的精神生活,還要享用現代人的物質文明。這種生活模式可不是誰都能享用的。然而,陸雯能夠享受。對於陸雯,她並不缺錢,她有一個億萬富翁的哥哥,哥哥對她又倍加寵愛。她隻要對哥哥陸霖張一張嘴,那陸霖不僅可以馬上把最好的別墅買下,還會把新房裝修一新。有了這裏的豪宅,又有g城的好環境,再有了栗致炟,對於陸雯,就是有了一切,獲得了所有。物質與精神,生活與愛,這就是陸雯的企盼。她可以在g城盡地遊覽,她可以在田園即興地作畫,隻要有了栗致炟,這地方就是理想的世界,就是人間天堂。也許,陸雯距天堂的生活隻有一步之遙吧?

這時候,聽著人純真誠摯的話語,栗致炟卻興奮不起來。不僅如此,他反而增添了一種無名的壓力,心頭上悄然飄來幾朵烏雲。憂慮不安的緒促使著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怎麽可能呢,小雯。你忘記我的身份了吧。”

“身份,身份,又是身份。我看你這市長做得一點也不幸福,更不快樂。”

“我承認,我不快樂,也不幸福。我本想,有了你,我應該幸福,有了你,我更該快樂的。唉——”他唉聲歎氣之後,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又說話,“真難真累真苦呀!做個什麽長,唉——我真對不起你,小雯。”

“我知道,致炟。”陸雯隨著叫出男人的名字,控製不住的淚水已如雨下了。也隻有在這異地他鄉,在這遠離汴陽的二人王國,她才能放任自己的眼淚奪眶而出,自由湧動。她倒在了栗致炟的懷裏,控製不住的愫又迸出來。她並不想哭,特別是在這難得的寶貴的短暫的時空裏,她不該哭,也沒有時間哭。好久好久沒有這樣的接觸了,這時候,有多少知心話兒要相互訴說,有多少愛要傾吐。可是,她控製不住自己,她哭了,她哭得很是傷心很是悲愴。她不再說話,自她開始哭泣,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也許,所有的心聲和哀怨都融入了這悲淒的哭聲。這時候,還有什麽話語比這種泣不成聲更能表達女人此時此地的無限傷感呢?栗致炟最怕的就是這種沒有語隻聽見哭泣的場麵,對於妻子羅虹平日的大吵大叫,聲淚俱下的碰撞摩擦,他一點都不害怕,也不在乎。可是,對陸雯的這種無聲世界,他不僅生諸多憂慮和擔心,還有一種歉意與內疚。那哭泣毫無節奏,高一聲,低一下,栗致炟的心房就疼一下酸一陣的。他的心與她的心這陣兒是在一道跳動、一起憂傷、一塊悲慟的。他把陸雯摟在懷裏,狠狠地摟住她,一邊用他的手指輕輕地愛撫地拭去從眼眶湧至麵頰的淚水,一邊溫柔地疼愛地無限關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