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公開審判(2)

待公訴人宣讀完起訴書,黎明的目光就對視著栗致炟,說:

“被告人栗致炟,起訴書指控的犯罪事實聽清了嗎?屬實嗎?向法院如實陳述有關事實。”

接下來,栗致炟在審判長的指示下,開始了陳述。審判大庭六七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個被告人,六七百人的耳朵都在認真聆聽被告人的話語。隻有陸雯,她的眼睛沒有再往前麵的那個木質的“囹圄”觀看,那個一米見方的小牢籠裏,坐著的就是栗致炟。她怎麽也想不到,人生會有如此的反差,命運為什麽要開如此之大的玩笑。自她走進這個審判大廳,她的目光就急迫地開始尋覓心中掛念良久、晝思夜想的人栗致炟。可是,當她真的掃描到他時,她的心一下子從熱切的期盼掉進冷酷的冰窖了。怎麽會是這樣,先前儀表堂堂、氣宇軒昂、風度翩翩的心上人,眼前卻身著囚服,剃了光頭,精神萎靡,目光癡癡地任人擺布。就在那一瞬間,她掃視到栗致炟的時候,她的心酸楚極了,悲傷極了,眼睛裏的淚水就湧動起來。她動用全部的力量克製住悲慟的緒,抑製著淚水的湧出。她實在不願意在這種場合讓任何人現她的哭泣。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呀?為什麽要把心中最美好的人兒毀成這般模樣?難道是上帝對自己的懲罰,轉眼間,就從天堂掉進地獄?還有栗致炟,自己隻是心靈掉進了地獄,他可是連靈與肉都陷入深深的地獄呀!她的心頓然開始撕裂,開始滴血,開始嚐到了集苦、疼、悲、傷、酸、淒、慘之大全的沉痛味道。她由剛進大廳時熱切的思念的愫突然墜入冰冷的絕望中,若不是哥哥現近乎失態的妹妹,馬上用臂膀挎著她走進那個座位,恐怕悲慟欲絕的她會昏厥過去。然而,她挺過去了那片刻的淒然的撞擊,在哥哥陸霖反複的懇切的祈求般的撫慰聲中,她的墜入冰點的心靈方漸漸緩解。當審判長指令栗致炟進行陳述時,她的心又是為之一震,似乎從這句話的字裏行間現了希望。然而,當栗致炟出了失去昔日光彩與韻味的話語時,她的心又漸漸涼了下來。

栗致炟無力的缺少生氣的聲音使陸雯十分焦急,她知道,眼前的打擊和處境使栗致炟幾乎絕望了,他是在近乎絕望中做最後的掙紮。在她的耳朵中,先是聽到栗致炟斷斷續續地陳述他與受害人他的妻子羅虹感長久不和,三天兩頭吵嘴鬥架。那一天,他到龍城小區的別墅小憩,受害人羅虹也來到這裏,當時他正從樓上下來,羅虹是從樓下上去,兩人在樓道相遇,又生口角。先是羅虹歇斯底裏大作,一頭將他撞倒了,使他坐到樓道的台階上,接著又大罵他,一氣之下,他就推搡了一下又要去撞他的羅虹,誰知羅虹的身體就往後仰去,接下來就翻倒下去,沒有料到,羅虹的頭正好撞擊到石頭材質的玄關上……栗致炟陳述的內容歸結兩點,一是說明受害人羅虹有錯誤,激起了他的衝動行為,二是強調自己並非故意殺人。

那天的景,除了栗致炟與死去的羅虹,沒有人比陸雯再清楚的了。當時她正在二樓的臥室,她聽到樓道裏生了激烈的爭吵,確實如栗致炟所說,那女人的聲音簡直像什麽東西爆炸般的刺耳,可以想象,肯定她凶得像頭母獅,歇斯底裏地要往樓上衝。當時她想出來,想到樓道裏去勸解。可是,栗致炟下去時反複交代,無論生什麽事,都不讓她出來,還說,無論生什麽事,與她都沒關係,她都不應該知道。也許,栗致炟是正確的,倘若自己出去,那女人會更加歇斯底裏,她不正是來尋覓她一直懷疑卻又未拿到證據的第三者嗎?自己再現身現場,豈不是火上澆油?看來,當時栗致炟已有思想準備,知道事態要惡化,欲要生慘痛的事,要不,為什麽他會對自己說那些話,為什麽反複囑咐自己,無論生什麽事,她都不應該知道。這分明是在保護自己,是把責任,甚至罪過全攬到自己身上。他是怕這死人的案子再把自己拖進去嗎?難道當時栗致炟就有殺害羅虹的動機嗎?她不敢再往這種痛處想下去,她隻是想:栗致炟對自己太好了,是真心的好,直到要命的時刻,他還在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