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隱居深山(6)

轉眼到正午了,老人的孫子來了,告訴他,為客人準備的午餐已好,看是把飯菜送到這兒,還是到小餐廳就餐。陸雯馬上說,去餐廳,別端來端去的。老人的孫子說,中午在餐廳,用飯的還有一班人,大約六七位。他的意思是想讓客人選擇地點,他不知道客人願不願意與陌生人在一塊兒吃飯。栗致炟突然聽到這個消息,略有些不安,他欲要說什麽,陸雯卻先於他問話了:

“那六七位客人是哪裏的?也是專業作畫的嗎?”

“都不是咱鍾南省的,他們是鍾北省一所美術學校的,是來聯係暑假學生到咱這寫生作畫及食宿的事。”

“看來荊浩隱居處影響已經出去了,外省的人都慕名而來了。”栗致炟稍稍輕鬆了下來,他接著年輕人的話說。

“還是去餐廳。”陸雯說著,又瞅一眼栗致炟。

“好,去餐廳。”栗致炟附和著陸雯的意思……

又是一頓山野美餐,餐桌上僅有兩道葷菜,是紅燒野兔和炒山雞蛋,其他全是這裏土生土長的素食。這特別合栗致炟的口味,平日無論是應酬客人在賓館酒店就餐,還是吃政府所謂的工作餐,那油水都有點過剩。今日在這裏,確實是煥然一新了,他吃得很有滋味。飯局結束,陸雯找到那個端飯的服務女孩,塞給她應該付的餐費,可是,女孩卻拒絕接收,她說,爺爺有交代,對他們不收費,陸雯不再難為女孩。老者邊與栗致炟談著什麽邊往路口送行。陸雯走過來,她向栗致炟使個眼色,就接著他們剛才的話題閑聊。這時,栗致炟突然像想起了什麽,拐回頭往餐廳走去,邊走邊說,可能手機忘在那裏。他大步走進餐廳,這裏已空無一人,他掏出二百元錢,放在已擦拭幹淨的餐桌上,又用一把醋壺壓了上去,然後大步走出去。他本來想多放些錢,又擔心會引起老者的種種猜測和誤解。這二百元錢隻是當作午餐費了,總不能白吃白喝人家的。他與陸雯都已發現,荊浩隱居處創建得並不容易。

走到路口,老者向他們介紹,再往前還有幾個可看的景點,特別是有個洪穀寺,寺院周邊山清水秀,環境幽雅,那方天地,猶如浮在半空飄動著的海市蜃樓、世外城郭,還有許多傳說的神話故事,去那地方,確實是不枉此行。不過,現在動身,稍有點晚矣,怕摸黑不好返回,你們可在明日一早前往為好。

他們兩個沒有再往大山深處探幽,也是時間不大許可了。出門時老鄉也告訴他們,千萬別摸黑回家,天黑了不僅路不好走,還有涼冷的山風,會把城裏人吹病的。折回的路上,陸雯突然萌生出一種回家的感覺,不,從昨天夜晚以來,她就把借宿的山村人家當作家了。昨天夜裏,不,應該說是今日淩晨,那都是午夜以後發生的事情,她在情人溫暖舒適的懷抱中,做著一個美滋滋的夢,盡管她進入夢鄉的時間很短。她夢見她有了家,有了丈夫,丈夫當然就是正與她比肩共枕的栗致炟,他們還有了個可愛的孩子。他們的家遠離城市,安在了泉水叮咚、鳥語花香、景物宜人的大山腹地。那簡陋的房舍遠不如省城的別墅,但卻舒適;那淡泊的生活更不比現代人的豐富多彩,但卻溫馨。她在夢中似乎悟出了什麽才是真正的生活,如何去詮釋幸福的含義才算正確。她與栗致炟拉著手從一方風景走到另一方風景,他們盡情地漫步、盡情地呼吸、盡情地擁抱和親吻,再也不用像在省城那樣躲躲藏藏了。其實,她並不是謹小慎微的女孩子,隻是為栗致炟著想,情人的身份特殊啊!盯著栗致炟的人太多啦,做官的人不比做生意的人,也不比自己這樣從事藝術的人,他們太嬌貴了,太怕輿論的影響了。他們這類人是那樣看重政治、看重仕途、看重官位,他們這類人的骨子裏有個共同的“座右銘”,也許這三個字並不準確,不過陸雯是這樣認識的,那就是“得了官位,就得到一切!失去官位,就失去一切”!也不知道是哪個大政治家教會了他們這種人生觀念,他們這些人還有個特點,就是並不把這心中的想法明講出來。他們明明是想要那權力,要那權力帶來的高附加值,可是,他們嘴上卻一直在講是想做公仆,當人民的“傭人”。陸雯不然,她並不把當官不當官看得這麽重。對栗致炟,她隻是愛他,她愛他並不是因為他做了市長。當她第一眼見到他時,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隻知道他是個英俊瀟灑、陽剛個性的男人,這些就夠了,至於其他,都不重要。就是說,無論他是百姓庶民,還是官員領導,她都愛,她不會因為他身份的變換而改變一見鍾情的感覺。她是因為愛上了栗致炟才處處去理解他,事事為他設身處地,時時為他換位思考。既然愛上一個人,就是愛他的一切,愛他的全部,既然是全部,當然就不隻是陽光照射的那一個方位。愛,是沒有道理的,它是洶湧的洪水泛濫,是岩漿的迸發乃至爆炸。以什麽樣的條文、規矩修築的樊籬和圍子都阻擋不住,這就是愛情,是陸雯執行著的愛情。他們一道在山林中摘野果,在小溪裏摸螃蟹,在庭前屋後栽上花椒樹,又種了蘿卜和白菜,栗致炟被邀請到山野小學講課,她在那裏為孩子們畫像……當她從美夢中醒來,卻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情人,隻是一個人在美滋滋地回憶它、享受它。這陣兒,兩個人在空山鳥語的天地中,她再也憋不住湧動的情思,終於向栗致炟傾訴了這首“夢幻曲”。同時,她告訴他,她想做家庭主婦,想體察一個家庭主婦的感覺和味道,就在今天晚上,她就做家庭主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