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恩旨到了

“爹……”

看到徐昌騎著高頭大馬,神氣活現地出現在路政局門口,徐謙連忙上前低喚一聲,隨即去穩住馬,請徐昌下來。

徐昌躍下了馬,用馬鞭子拍了拍靴上的塵土,抖抖身子,筋骨傳來啪啪的聲音,想來是一路旅途勞頓,在馬上呆得久了筋骨施展不開,估計也是難受得很。

徐昌如今在外頭已養出了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嚴肅,若是以往,父子相見少不得親昵一下,可是這時候,徐昌卻是沉著眉,讓人凜然不敢侵犯的神色,朝徐謙努努嘴道:“進裏頭說話。”

他又吩咐一起出來相迎的徐寒、徐福幾人:“去,將本官帶來的這些人安頓一下,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徐福苦笑道:“堂叔……大人,這麽多人,怎麽安頓才好?”

“你還要問我?路政局裏有的是銀子,有錢還怕沒地方安頓?你去庫裏支一筆銀子出來就是,到時我來給你批,他們都是人生地不熟,要好好照應,不要出了差錯。”

說罷,徐昌不再多言,隨即當先進了衙裏,兩旁的書辦、校尉還有不明就裏的商賈紛紛向他行禮,他坦然受之。徐謙在後看著不由咋舌,老爺子的官威已經越來越不同凡響,便是連自己都不敢親近了。

徐昌並沒有進大堂裏,而是折了彎穿過月洞去了後衙,這後衙沒有花廳,較為簡陋,隻有一個可供歇息的廂房,這是京師衙門常有的格局,畢竟京官和地方官不同,地方官就任一地。吃住辦公都在衙門,說不定還要安置自己的隨從和女眷,因此後衙往往占地不小,花廳、廂房、耳房甚至是廚房都一應俱全,可是京官在京師大多都有自己的住處,上衙隻是辦公,當值之後就回自己家中去,因此這後衙的諸多設置實在沒有必要,隻要有個可供歇息吃茶的地方也就足夠。

徐昌進了廂房。呼的吐了口濁氣,隨即便解下自己的披風和腰間的跨刀擱到桌上,他一屁股坐定,已有書吏斟茶進來,端著茶盞。徐昌喝了口茶,整個人頓時精神了,目光柔和地落在徐謙的身上,笑吟吟地道:“站在那裏做什麽?坐下吧。”

徐謙依言坐下,笑嗬嗬地道:“爹這一趟真是辛苦。”

徐昌微微一笑,道:“辛苦談不上,操心倒是真的。我怕京師發生變故,怕你一個人彈壓不住局麵,不過我現在回來,見這裏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怎麽樣,這路政局如何?”

徐謙連忙將路政局的事一一匯報,當然。大多數他都撿了好的說,徐昌聽著連連頜首。籲了口氣,道:“從前也是百戶,也管著許多號人,可是隻有籌建了這路政局,為父才知道原來官是可以這樣做的,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咱們父子能搭起這麽大的架子,換做是以前,想都難以想象。是了,我看你吱吱嗚嗚的樣子,莫非是有話要問?你但問無妨,到了外頭,咱們都是公人,可是關起門來,我就是你爹。”

徐謙點點頭,把心裏的疑問說出來:“不是說好了招募一百幾十個人嗎?現在竟是帶了近五百人回來,北鎮府司那邊肯通融嗎?而且我看這些人大多麵有菜色,就算是有些年輕的,這……”

徐昌擺擺手,嗬嗬笑道:“早知道你會問這個,今日不妨告訴你吧,我去山東的時候,恰好那兒遭了蝗災,到處都是流民,餓殍比比皆是,朝廷雖然已經下令開倉放糧,各地官府也在賑濟,不過賑濟裏頭的貓膩,想來你也清楚,所謂一兩米一桶的水,這種東西熬出來的粥管個什麽用?於是我心念一動,便打算趁著這機會多招募一些人手,先把人領回來再說,北鎮府司那邊若是通融自然是好,若是不通融,大不了讓一部分人幫閑就是,錦衣衛裏頭本來就有不少幫閑,準其他千戶所用,難道就不準咱們路政局用嗎?再者說了,路政局現在是百廢待興,人手是多多益善,這一次招募了這麽一批人,為父還有其他的考量。”

徐謙忍不住道:“爹就不能把話說清楚,為何總是一段話截成兩段?”

麵對徐謙的牢騷,徐昌搖搖頭,道:“你呀,還是太毛躁,雖是聰明,卻還差了點火候。其實呢,為父無非是雪中送炭而已,路政局能不能辦好,前頭靠的可能是一兩個好主意,可是想要長久,最重要的還是這路政局上下能做到一條心,人心才最緊要。這些人多是災民,命懸一線,為父若是不把他們帶到京師,或許他們就要餓死,你想想看,這是什麽樣的恩情?他們是外地人,又是災民,幾乎要餓死,這時到了這裏舉目無親,而為父給他們差事,給他們飯吃,讓他們有遮風避雨的地方,甚至給予他們前程,你還怕這些人不肯為你死心塌地?雖說人心隔肚皮,總會有幾個沒良心的東西,可是為父打救了他們,就是他們的再生父母,而且這裏頭,我已挑選出了幾個能幹之人,收養他們為義子,往後還要悉心培養,這些人將來便是為父的左膀右臂……”

徐昌深看了徐謙一眼,又繼續道:“便是將來,這些人也遲早會是你的左膀右臂,你記著為父今日和你說的這些話,這世上沒什麽可以相信的,你想相信一個人,就要等這人先掉落懸崖,再將他拉上來,給他諸多許諾和好處,唯有這樣的人才會對你死心塌地,他們才肯為你豁了性命。”

他沉吟片刻,又補充一句:“況且,這些人為父要把他們編在一起,隻有這樣才更保險。”

徐昌的一番話給了徐謙不少的啟示,他陡然明白徐昌的用意了,將這些編在一起,而這些人都是受過徐家大恩的人,他們在一起隻要談論到徐家,必定會是一片的頌揚和感激,他們有著相同的經曆,一旦說起彼此所熟悉的事,其實就是在不斷的從別人口中不斷重複著一句話——自己能有今日,都是徐家活命之恩的緣故。

這就像是災後幸存下來的人,大家撞在一起,就不免要談到大災中的生死一線的經曆,彼此都會生出感觸。而這些人等於是相互在洗腦,呆在一起越多,對徐家的感激就越加強化,當你的身邊的聲音永遠都是徐掌印的好話,就算有人心生不滿也不敢吐露,最後的結果就是,這些人統統會不自覺地過濾掉上官不好的地方,而永遠銘記這個恩情。

路政局是個小衙門,卻開始變得越來越重要起來,這個時候,若是身邊沒有放心的人,沒有肯死心塌地的人,怎麽可能乘風破浪、揚帆千裏?

若大家還在小打小鬧的時候,靠著自己的親族們或許可以,可是如今路政局日漸膨脹,徐家的親族能有多少?就算全部拉上,怕也未必不夠使喚,現在徐昌所依靠的已經不再隻是親族,而是真正地去培養自己的心腹。

徐謙歎了口氣,老爺子不愧是摸打滾爬了幾十年的老油條,對人心的掌握還是遠在自己之上,他連忙道:“父親教誨,兒子都記住了,不妨這樣,待會我親自去給他們安頓一下,他們初到這裏,心中必定有些不安,兒子正好趁機去安慰一下。”

徐昌很是欣慰地頜首點頭,大有一副孺子可教的認同,他當然知道,徐謙這是代自己去賣好,索性把這好人做到底。

徐昌道:“先讓他們好好歇息幾日,讓他們住痛快吃痛快了,從此以後,這一段記憶必定會永遠銘記在他們心裏,等再過些時候就該讓他們當值了,到了那時,就該用規矩約束他們,罷罷罷……這是為父該琢磨的事,你做好自己份內的也就是了,為父不在的這幾日,你可讀過書吧?學業不能荒廢,你和為父不一樣,你的前程不能拘泥在這路政局裏,明年的春闈可不是鬧著玩的,定要全力以赴。”

徐謙這些時日都沒有碰過書本,不過當著老爺子的麵,他不得不說起瞎話,正打算如何回答時,外頭有人驚喜地過來道:“大人,公子,宮中來旨意了,宣旨的太監透露,說是恩旨,宮裏得知大人回京,旨意也就來了,現在欽差就在外頭,專侯大人前去聽旨。”

聖旨……終於來了。

略帶幾分風塵和疲憊的徐昌此時眼眸一亮,不由打起精神。

好歹籌創路政局,也算大功一件,這旨意遲早都會來,隻是徐昌沒有想到,來的竟是如此湊巧,自己前腳剛到,宮裏就立即有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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