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百六十一章 某個孩子他爹

楊彪顯然不曾想到,當幾個校尉上前來拿自己的時候,身邊的所謂心腹,居然絲毫都不敢動彈,這些人早已失去了勇氣,寧願做別人案板上的魚肉,也不願給他出這個頭。

楊彪束手就擒,而接下來,所有新軍的武官盡皆召集了起來,徐謙給了他們兩個選擇。

一個是留任,留任很簡單,隻要點個頭就成了,不過要點頭也沒這麽簡單,徐撫台是個是個很講道理的人,這個官你若是還想做,少不了要徹查你,吃空餉有沒有你的份,克扣軍餉有沒有你的份,盜賣軍械有沒有你的份,若是有份,那麽實在抱歉,楊彪就是你們的榜樣。

當然,徐撫台也不可能打擊一大片,把所有人都拿了,既然你們不願意被查,當然還有一條路給你們走,就是辭官,反正你們也吃飽撈足了,立即滾蛋。

徐撫台話音剛落之後,許多武官非但沒有鬧事,反而都鬆了一口氣。

貪贓枉法這種事,一向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楊總兵不是好東西,他們能是好東西嗎?大家見楊總兵被拿了,心裏不免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殃及魚池,到時候一網打盡。

麵對這種鐵腕人物,誰不害怕,更不必說,還有不少都是楊總兵的新任,按照一鍋端的官場理論,大家誰都別想跑,運氣好是大理寺來查你,運氣不好,說不定就進詔獄了。

而徐謙既然給了一條生路,雖然因此丟了官,可總比沒了性命要好,一時之間,諸人便有了打算,紛紛打算請辭。

隻有一個人留了下來。此人姓戚名景通,曾為江南漕運把總,因為出身極好,其父又是登州衛指揮僉事,也算是武勳世家,先祖曾是開國元勳,乃世襲明威將軍,所以浙江籌建新軍,其父便走了關係。聯絡了一些世家通好,將他調至新軍任千戶一職。

其餘人盡都打發走了,對這個戚景通倒是刮目相看,他看的出,這個家夥應該自幼都受過訓練。行事頗有幾分大將之風,想來身世和陸炳差不多。別人都走了,偏偏他留下,必定是他沒有同流合汙了,問過了他的家世,徐謙才了然了。

若是一般人,上頭吃扣軍餉。下頭若是兩袖清風,少不得要受排擠,說不定直接一腳把你踹開,畢竟貪贓枉法這門買賣。也是有產業鏈的,產業鏈得有終端和上線,也必須得有下頭配合,若是大家都在往裏頭撈銀子。你一個千戶卻不能一針一線,大家一看。他娘的,咱們之中居然還有一個真的xx黨,簡直豈有此理,不將你拿下那才怪了。

不過顯然戚景通不是那麽輕易拿下的,表麵上,他爹也不過是個指揮僉事,放在浙江新軍裏,也不過是個參將罷了,總兵大人倒不必忌憚,可真正厲害的是,戚家乃是碩果僅存的開國將軍之後,數代以來,都以明威將軍的世職在軍中任職,不知和多少武勳世家是通家之好,隻怕連南京都督衙門裏,也有他的熟人,這種人絕不是輕易說拿下就拿下的,你動他一根手指頭,明天誰完蛋還是兩說的是。

於是乎,這位戚千戶雖然不粘鍋,可是誰也奈何不了他,於是漸漸的,大家雖然看這個人很討嫌,索性就把他當成了空氣。

徐謙看著戚景通,道:“你為何不走?”

戚景通此時已年近四十,不過卻顯得頗為年輕,所有人都是穿著官府來見徐謙,唯獨他全身披掛,重達二十餘斤的甲衣披在身上,卻也不覺得重,他連忙道:“久聞撫台大人大名,現在撫台要整肅新軍,末將歡欣鼓舞都來不及,為何要辭官?”

徐謙聽了,反而愣了一下,主要是平時見識到的各種牛鬼蛇神太多,現在見到一個正常人,反而覺得不正常了。

徐謙便道:“你也知道本官要整肅新軍,不過要整肅新軍,要先整肅武官,新軍裏的武官隻有你一人留下來,一方麵,本官會命人查一查你的底細,看你平時是否和他們蛇鼠一窩,另一方麵,你要在新軍中任職,就要重新開始,一切,都按皇家學堂的規矩來。”

戚景通精神一振,道:“皇家學堂大名,下官早已久聞,自然沒什麽問題,隻是不知大人打算如何整肅新軍?”

徐謙朝他笑了笑,道:“皇家學堂第一個規矩,就是不該問的不要問。”

戚景通大是尷尬,徐謙隨即叫了小隊官齊成來,指著齊成道:“他年紀比你小,可是三個月內,你必須跟著他操練,若是不能堅持,本官也不強迫你,你自動請辭吧,若是能堅持下來,本官另有任用。”

戚景通忙道:“是。”

眼下,確實是到了整肅新軍的時候了,徐謙敢拿下總兵,倒不是他當真完全可以無視朝廷的規矩,而在於新軍已經成了天子的笑柄,若是這個時候,不把新軍整頓好,嘉靖天子的所謂新政就真正聲名狼藉了。既然要整頓,當然得雷厲風行,拿下一個總兵算什麽,天子那邊,估摸著還求之不得,畢竟是天子的政績工程,而拿下楊彪,讓他來背新政疏漏的黑鍋,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反正,隻要天子給予足夠的支持,徐謙自然無所忌憚,至於內閣和朝廷,他已經不想理會了,反正他在浙江,規規矩矩也得被人仇視,那麽不妨出格一些。

而現在,徐謙要關心的就是整肅新軍的問題,好在他帶來了皇家校尉,否則還真未必有這樣的心力去辦這件事。

首先,要做的自然是裁撤老弱病殘,這些人,自然是讓他們統統打包袱滾蛋,徐某人大筆一揮,便有三千餘人裁撤出去。

接著,就是將剩餘的八千新軍全部打散,而後五人一伍,每伍命皇家校尉一名代職伍長,從前的小隊官,依舊還是小隊官,隻是一個小隊官,統領八伍四十人,此後便是中隊官,每個中隊官統領十個小隊即四百人,中隊官之上設大隊官,統領十個中隊便是四千人。

整編之後按皇家校尉的作息日夜操練。

每日卯時不到,伍長們就自然醒來,隨即晨鼓響起,伍長們開始將伍中的新軍兵丁統統叫醒,隨即便是整裝,而後拉到校場開始站隊,這一站,就是半個上午,吃過了早飯,便是跑步,圍著餘杭縣開跑,這些對伍長來說,簡直不值一提,可是下頭的新軍,卻都是叫苦不迭。

隻是叫苦歸叫苦,一個隊伍管著五個人,倒也不怕你偷懶,不過新軍們也漸漸發現,這些伍長們雖然苛刻,卻和從前的武官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從前的時候,武官老爺們舒舒服服的躺著,命你來操演,那是你賣力,人家看熱鬧。可是現在的這些校尉,雖然對你無比苛刻,可是他們卻是以身作則,你們站隊他也站隊,莫說是伍長,便是小隊官、中隊官,便是大隊官,也陪著你一站就是一個時辰。

他們站立的時候,筆直不動,宛如一杆標槍,絕不會偷懶,如此一來,連官老爺都如此,你能不站嗎?官老爺都跑,你能不跑嗎?

另一個變化,就是夥食和軍餉的問題,要知道,編練新軍之後,朝廷每月是給付軍餉的,可是以往,大家幾乎拿不到一文錢,為何?全都在上頭的官員手裏,到了總兵官手裏也克扣一層,到了參將遊擊手裏又要克扣一層,到了千戶自然也是一層,如此層層克扣,基本上每人就剩下幾個銅板了。而現在,卻是明文告訴你,你的月薪是多少,什麽時候至軍需處領,如何如何,而這些人現在才知道,自己一個月,竟有一千三百文的軍餉,端的是淚流滿麵。

夥食就不必說了,從前大家一日三餐大多時候都是吃稀粥,這也沒辦法,夥食畢竟也有油水可撈,官老爺們有這麽多妻妾,都指著這些油水養活,隻是現在不同了,現在是米飯管飽,三天兩頭,餘杭縣還得送一兩頭豬來,有飯有菜,在這個時代絕對算是奢侈。

人心畢竟都是肉長得,這些大頭兵雖然操練時依舊是叫苦不迭,也吃不消校尉們嚴厲的目光和苛刻的態度,可是大多數人心裏,卻仿佛有了依靠。

畢竟吃穿不愁,畢竟不再是給人做私奴,畢竟還有薪水可拿,可以寄一些回家,雖然吃苦,可畢竟是大家一起吃苦,隊官們都沒有喊累叫痛,難道自己這爛命一條的就吃不消了?

於是乎,所有人都認真起來,白日操練,夜裏,大家搬著小凳子,由伍長和大家一起圍坐一起,點了蠟燭,開始聊天,因為沒有條件請教授來教人識字,所以聊天就代替了夜課,聊天的內容自然是天馬行空,有什麽扯什麽,而正是因為這種閑聊,增近了彼此的距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