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 爭取

去慈寧宮……

這時候,大家都明白,最關鍵的時候到了。

或許在一炷香之前,所有人期盼著這一刻,可是現在,所有人都變得無比緊張。

終於來了,決定所有人生死榮辱的一刻,接下來發生的每一刻,都影響著自己的前途。

有人變得激動起來,雙拳攥緊。

也有人臉色露出幾分憂心忡忡之色,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鬥爭,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豪賭,可是任誰都知道,這場賭局,誰也成不了旁觀者。

縱然是手心捏滿了汗,也要硬著頭皮一路走下去。

楊廷和當機立斷,道:“老夫這便動身,去慈寧宮。諸公誰願同往?”

張進用幾人道:“願隨楊公同往。”

楊廷和隻是點點頭,旋即帶著一幹人,匆匆趕往慈寧宮。

趕去慈寧宮,為的就是防止徐謙使壞,倒不擔心皇帝清醒之後撇下大家,和徐謙謀議遺詔之事。

沒有楊廷和的參與,所謂的遺詔,就是一紙空文,效應並沒有多大,到時直接說,是徐謙謀同黃錦製的偽詔就可以了。而事實上,這種事黃錦已經做過一次,曆來大家對太監偽造聖旨的事,都是深痛惡絕,因此這奏疏,不是楊廷和親自草擬,並不能服眾。

眼下最重要的是,說服兩宮太後,在這方麵,楊廷和也有信心。

他飛快帶著一幹大臣,到了慈寧宮,命人通報之後。裏頭已經有太監請他們進去。

張太後和王太後二人都在這裏,二人顯得有些六神無主。顯然雖然明知會有大變,可是當事情發生在了眼前。這兩個女人,還是不能做到聞變不驚的地步。

徐謙則是坐在一側,並不吭聲。

楊廷和等人賜坐之後,各自坐下,目光看著張太後,又看看王太後,誰也沒有說話。

無聲即是一種表態,這個時候若是滔滔不絕,反而讓人疑心不關心天子的生死。

在場的人。自然都是演戲的高手,至少一臉的苦瓜相,卻還是要做出來的。

徐謙臉色灰沉,良久之後,道:“有些話,不該說也得說,陛下即將大行,國不可一日無君,假若天佑大明。陛下待會兒醒轉,能夠草擬遺詔那是最好。可是凡事,都要做最壞的打算,陛下從前。一直屬意皇子朱載基,而中山王殿下雖然年幼,卻有鴻天福相。異日必定大貴,所以微臣以為。太後應下懿旨,早作謀劃。以防不測。”

群臣誰都沒有做聲,可是有人暗暗點頭,也有人露出不滿。

這個時候,楊廷和再不出馬是不成了,楊廷和咳嗽一聲,道:“中山王殿下確實有鴻天福相,也自然是貴不可言,陛下隻有一子,中山王殿下理所應當應當克繼大統。”

徐謙淡淡一笑,抿抿嘴,知道他還有後話,所以也不打斷。

楊廷和正色道:“可是君事即是國事,兩者不能切割,也切割不開,眼下適逢內憂外患之時……”

徐謙道:“內憂外患,何來的內憂外患?”

楊廷和道:“韃靼虎視眈眈,倭寇尚未厘清,朝廷內部又是朋黨林立,這不是內憂外患?”

楊廷和說的有道理,不過任何事都有兩麵,同樣是嘉靖朝,你可以說他是最好的時代,也可以說它是最壞的年代,若往好裏說,可以說新政的出現,使得商貿繁榮,城市人口劇增,百姓的生活有所改善,歲入暴增,以這個標準來看,確實是盛極之世。

可是往壞裏說,商貿的繁榮,使得大量的田地荒蕪,鄉間的勞力劇減,為了商賈的利益,戰爭越來越頻繁,大量的人充作了炮灰,城裏的工人雖然生活改善,可是體力勞動比之鄉間更加繁重,許多地方,充斥了女工和童工,甚至許多人,需要勞作七個時辰以上,所得的,也不過是勉強的口糧和一年四季的幾件新衣而已。與此同時,大量的財主和工坊主們卻是腰纏萬貫,夜夜笙歌。

正如雙城記中所言: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這是一個智慧的年代,這是一個愚蠢的年代;這是一個光明的季節,這是一個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麵前應有盡有,人們麵前一無所有;人們正踏上天堂之路,人們正走向地獄之門。

徐謙並沒有自大到,他的所謂新政,能讓所有人得益,事實上,新政提供的,不是一個新的生活,一個必須走過的道路,但是徐謙自己也不能保證,新政能帶給所有人滿足,也不可能出現盛極之世。

因此,無論是盛世還是內憂外患的亂世,靠的都是一張嘴皮,徐謙可以誇大他的好處,但是楊廷和照舊可以點出無數的問題。

這一點上,徐謙無可反駁。

而張太後和王太後二人,則是看看楊廷和又看看徐謙,顯然她們並沒有太多的主見。

楊廷和繼續道:“眼下這個時候,應當以社稷為重,幼主若是登基,於國不利。微臣的淺見是,可以召賢明的藩王入京主持大局,立中山王殿下為太子。”

果然如此,徐謙早已料到,楊廷和打的就是就是這個主意,現如今終於說出了意圖,徐謙心裏冷哼。

這種事,確實有先例可循,可是先例裏頭,英宗皇帝被俘,他的弟弟代宗皇帝繼位,原本大家的意思也都很明白,就是代宗皇帝死後,便是英宗皇帝的兒子登基。可是話雖如此,代宗肯嗎?為此,整個朝廷鬧了好幾年,若不是此後英宗政變,拿下了代宗,英宗的子嗣,隻怕一輩子都別想進京了。

徐謙淡淡道:“若是命藩王入京,是做天子呢,還是代政呢?”

楊廷和看了張王二太後一眼,道:“名不正則言不順,應立天子,再立中山王為太子。”

徐謙微笑:“不知誰可為天子?”

楊廷和不做聲了,這句話以他的身份說出來有忌諱,不過他不說,卻是有人說,張進用道:“益王殿下素來賢明,可以代政。”

其他幾個大臣也紛紛搖頭晃腦道:“兄終弟及,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隻是眼下情勢如此,也不得不如此,娘娘賢明,此事關乎社稷,切要以大局為重。”

若是沒有徐謙,沒有主見的兩個太後,隻怕早已一口答應。

理由很簡單,大臣們是專業人士,至少在兩個太後看來就是如此,大家眾口一詞,說是假若不這樣做,可能連大明的江山,都不能保全,這個時候,兩宮太後會怎樣想?

王太後顯然是不樂意,說到底,藩王和她沒有任何關係,而朱載基,卻是自己的親孫子,這一點,她分的很清楚。

倒是張太後,此時有點動容,她還是頗為深明大義的,心知大臣們所言,頗有道理,而且她並沒有私情,無論是朱載基還是其他藩王,其實她都是第三者的態度,所謂旁觀者清,她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朱載基登基,她照舊是她的太皇太後,畢竟不是朱載基的祖母,其實沒有多大關係。而其他藩王入京,其實就和當年正德駕崩之後的局勢差不多,雖然也是外人,可是不管怎麽說,隻要自己拍了板,人家至少還記得這份恩情。

張太後的處境其實和眼下的張皇後差不多,劉貴人又兒子,而張皇後卻是沒有,劉貴人的兒子若是登基,那麽張皇後不是中山王的生母,最後遲早會被靠邊站。可是這個時候,若是藩王入京,人家多少還會感激你,知道若是沒有你從中謀劃,自己也做不成這個皇帝,所以對張皇後來說,與其讓劉貴人的兒子做皇帝,還不如送給別人。

這裏頭的心思,可謂不深。每一個深宮中的女人,都深諳此道。

張太後眯著眼,雖然沒有做聲,也沒有表示支持,可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卻是點了頭。

楊廷和自然也已經關注到了張太後的態度,事實上,他不指望能說動王太後,因為王太後有切身的累關係,他要努力的,就是說動張太後,張太後在宮中雖然未必及得上王太後,畢竟王太後有嘉靖撐腰,可是王太後在外朝的影響卻是驚人,一方麵,嘉靖的天下,本來就是張太後拍板給嘉靖的,另一方麵,弘治皇帝的影響極大,便是現在,許多人都在懷念弘治皇帝,許多人私下裏將嘉靖和弘治皇帝比較,大多都是搖頭,張太後作為弘治皇帝的皇後,大家對弘治皇帝的懷念,自然也就轉到了張太後身上。

假若這個時候,隻要張皇後肯擬一道懿旨,那麽一切的事,都可以變得名正言順,便是當年嘉靖入京,也是張太後親書懿旨一封,因此,張太後的態度,格外的關鍵。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