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

夏以熏目光呆滯的坐在審訊室,絕望而又淒楚的看著推門而入的顧念北,噗通一聲,重重的跪在了地板上,“顧少,看在雨桐的麵子上,求您救救我,我是被誣陷的!是她主動勾引的我!”

夏以熏深深知道,在他成為嫌犯關進看守所的情況下,顧念北居然能夠打破正常司法程序過來和他見麵,那麽,這般隻手遮天的他,就一定能幫他恢複名譽!

麵對顧少這根救命稻草,他不禁老淚縱橫,顧不上什麽文化人的體麵斯文,拉起他的褲腳哭訴,“求您……救救我……看在我女兒的麵子上……救我!”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便是如此吧?

顧少一腳踢開他拽著褲腳的手,一邊想要替夏雨桐和宋雨霏鳴個不平——可是,看著地上落魄到如此境遇的年過半百小老頭,他終究還是壓下了滿心怒火,俯身,低沉的問道,“你跟我說實話,你若是被誣陷的,我會考慮替你擺平!”

“顧少!”夏以熏抬眸,像是見到了救星,哽咽的說道,“之前幾天,許可人就在青江不夜城勾引過我,可是,我是真的沒理會——她都脫光了抱住我投懷送抱,我仍舊掉頭就走!因為我答應過雨桐,再不會辜負她媽媽!”

顧少坐在一旁簡陋的板凳上,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夏以熏若是真的肯悔改,又哪會有這麽多的事端呢!

“昨晚,是她到學校找的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開始明明對她嗤之以鼻的拒之千裏,可是後來,卻不知為何,忽然間整個人就像失去了控製一般,被她勾得團團轉,所以就……就不知不覺間,該發生的,就都發生了……”

“這種解釋,老掉牙了!”顧少以為,夏以熏會說出什麽靠譜一些的事實來為自己辯駁,然而,他終究還是失望了。

夏以熏說道,幾乎是所有強奸犯共同的辯駁辭!

顧少抬眸,犀利的問道,“你怎麽不說,美女當前,你不過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我……”夏以熏情知無理,更加絕望的垂在了地上。

“你怎麽不說,她給你吃了**非要讓你上她的床的!”顧少站起身,不想再聽夏以熏的胡話,臨走,又丟下一句話,“不過,許可人那個小賤人,敢動我女人的爸爸,我會讓她吃不了兜著走的!”

“顧少……我是冤枉的……我……”

“罷了!”顧少搖了搖手,表示不想再聽,他站起身,冷冷的說道,“這次,我幫過你之後,希望你好自為之!你要知道,你不會每次都那麽幸運!”

“顧少,等等!”夏以熏忽然大腦一片靈光,從地上爬到顧少的腳下,“**!一定是**!否則,我不可能會難以自拔!”

顧少停住腳步,陰翳的說,“你得和我說實話!”

“顧少,也許,您會覺得匪夷所思!”夏以熏拍了拍腦門,“可是,就連我自己也是覺得匪夷所思!我夏以熏什麽樣的美女沒見過,沒理由偏偏對這麽一個夜店的頭牌無法控製的!但是

……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她那一身濃鬱的玫瑰香氣,我就那麽輕輕的一聞,就陷入其中再也走不出來了!”

“玫瑰香?”顧少的頭皮一陣發麻,全身一個戰栗,打了個大大的寒顫,“我懂了!”

說完,他大踏步的走出看守所,丟下莫名其妙不知前途的夏以熏默默垂淚……

浪漫玫瑰,世界上最毒的**!沒有之一。

有過那一次痛苦的經曆後,直至今日,顧少一聞到玫瑰花香,都會警惕的停住呼吸躲避。

如今,玫瑰香味又出現在了夏以熏的口中,那麽情不自禁的所謂強奸,不過是個一開始就被顧夫人設計好了的騙局罷了!

顧少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胸口被花露水瓶割傷的地方,又開始隱隱作痛,他深深的陷入到那冰冷到令人窒息的回憶中,那一晚,他被媽咪騙到了顧家老宅沈亦歡的房間,滿室的玫瑰香,極大的蠱惑著他的神經,他甚至都看不清眼底的女人是誰,就迫切的想要解決掉自己的欲望,隻想不停的索要、求歡……

許久,顧少才從那抹淡淡的恐懼中抽離出來,攥緊了拳頭,沙啞著喉嚨一字一句的說道,“她為了分開我和雨桐,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顧少,您真覺得是顧夫人利用穆公主的浪漫玫瑰做的手腳?”靳若寒坐在駕駛室,看著一上車就陷入沉思的顧念北,小心的問道。

“不是她,還能有誰?”

“那您……該怎麽辦?”

“我能怎麽辦?我若跟媽咪反抗半分,Amy醫生就不可能為宋雨霏做手術!”是的!剛剛,怒發衝冠的他,本想給顧夫人打電話質問的,可是,想想手術室裏生死未卜的宋雨霏,為了夏雨桐,他隻能默默忍下。

“明天一大早,我就帶亦歡去領結婚證。你把我送到宋雨霏的醫院,然後去找明子姐,和她一起查許可人的下落吧——記得,我要活的!”說完,顧少鬆軟的靠在後背上,雙眼合在一起,想著自己的心事——他一定要救出夏以熏,不僅僅是為了夏雨桐,更為了他顧念北的尊嚴!

日暮黃昏,顧少邁著疲憊的步子,再次來到醫院。

他知道她討厭他,不想在這種地方見到他!可他就是放心不下——那麽疼愛宋雨霏,把宋雨霏當成天的乖乖女,這時候,一定會寸步難安吧?

他隻想看到她,哪怕是躲在角落裏注視著她,他也是心滿意足了!

然而,剛剛走出電梯門,顧少便聽到了夏雨桐哽咽悲慟的哭泣聲。

莫非……

顧少的心跳加快,邁開大步,輕輕推開重症監護室的門——潔白得刺眼的被單上,宋雨霏安詳的合著眼睛,躺在同樣一塵不染的白色被單下。

“媽……你醒醒啊媽……你走了我可怎麽辦!”

“媽……你就這麽輕易的就放過夏以熏了嗎?他害了你一輩子,你都不想要回來嗎?”

“你怎麽能這樣狠心丟下我不管了呢,你知不知道我為你找了最好的醫生……”

媽媽走了,而且,走之前,甚至都沒有機會和她講一句話!

轉眼之間,陰陽兩隔,從此人間天堂,互不相見,夏雨桐無法忍受這種巨大的打擊,她絕望的拉著宋雨霏冰冷冰冷的手,哭得歇斯底裏,“媽,你走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強奸犯,我連個親人都沒有了啊,媽……”

夏雨桐軟軟的哭訴,仿佛要落盡一生所有的淚滴。

她的身邊,有安溪和沈公子悉心的安慰照料著,顧少落寞的僵在病房門口,忽然覺得,自己之於她,就是多餘的!

不知道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走出的病房,冬日冰冷的殘陽下,醫院門口,依如平日的車來車往,匆匆人潮。

宋雨霏走了,他愛的女人再也沒有媽媽了,不僅如此,她還被剝奪了能夠成為母親的權力!

想必,她此時一定想死的心思都有了吧?

然而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他?

顧少狠狠的攥緊了拳頭,看了看遠處忽然點亮的街燈,心底做出了一個再也不想更改的決定!

他躲到醫院外的牆角,冷靜的撥打顧夫人的電話,“兒子,又有什麽事求媽咪?”

“沒有了!以後也永遠都不會有!”他冷酷的回答顧夫人的話,仿佛,他不是她的兒子。

“你怎麽這種語氣和媽咪說話?”顯然,顧夫人覺察出了兒子的異樣,謹慎的問。

“媽咪,如果這就是您想要的結果,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娶沈亦歡!如果你再逼我,我馬上和顧家脫離關係!”他的語氣,異常的平靜,卻帶著極大的氣勢,唬得顧夫人連連發問,“念北,你在說什麽呢!你是我兒子啊!不是嗎?”

“媽咪,您真有手段!現在,宋雨霏死了,夏以熏因為您使出來的浪漫玫瑰**成了強奸犯,夏雨桐再也不能生育了!您為什麽這麽殘忍!啊?夏雨桐她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她全家人去陪葬?是不是下一個要陪葬的人,就是你兒子我了?啊?”一聲聲的質問說出口,顧少亦是淚流滿麵。

這些天,他有著太多的壓抑和委屈,無處釋放,無人理解,終於,在這一刻,悉數爆發了出來。他緊緊的握著電話,靠在北風中的水泥牆壁上,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失魂落魄。

“念北,你說什麽!媽咪沒有做這些,媽咪都已經通知Amy醫生了呀,他今晚的飛機回青江……”

“我隻想說最後一遍,從現在開始,你若是再做一點點傷害夏雨桐的事,我顧念北跟你沒完!”說完,顧少把手機狠狠的砸在地上,任由它摔碎,電池飛離了好遠,好遠。

“晚了!一切都晚了!”他蜷縮在牆角,仰頭看著樓上重症監護室的燈光,想想夏雨桐剛剛那傷心欲絕的樣子,心裏一陣莫名的蕭索。

她在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他卻不能在她身邊!

人生,還有什麽能比這個更諷刺的呢?

昏黃的街燈下,顧少就這樣縮在牆角,任初冬夜裏天空忽然飄落的雨,冰冷的打在他的臉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