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夏雨桐雪白的襯衫上,霎時綻放出一片詭異的殷紅——她花容失色的慘叫了一聲,驚魂未定的看著顧念北橫握住刀鋒的手掌。

她未曾想到,他的動作如此之快,她還未來得及表演她的寧死不從之心,他便已經用拳頭,擊飛了她鋒利的刀。

“你——”鮮血順著顧念北的手背汩汩流出,鋒利的尖刀咣當一聲,掉落在地板上。他枉自凝眉,盯著夏雨桐迷離的眸子,顧不上疼痛,冷聲質問,“你就這麽恨我,寧可死,也不肯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

他的話語如同冬日的北風,太過凜冽的刮進夏雨桐心中,她不可思議的低下頭,不敢看他血跡斑斑的手,眼角緩緩滑過一滴淚痕,哽咽著說道,“顧少,是我夏雨桐以前做過錯事,是我夏雨桐對不起你,我道歉,好不好?”

她的話語太過淒涼,從她的綿綿秀口溫溫婉婉的說出來,顧念北的心,便糾結得宛若江南三月朦朧的煙雨,潮濕得一塌糊塗。

“夏雨桐,你為什麽這麽狠心?你不怕我報複你?”他帶血的手猛然抓起夏雨桐的衣領,近乎咆哮的大聲問道,“你想死,那你就去死吧!你死了,我立刻把夏以熏和淩思宜的照片、視頻散發出去,你們夏家不是書香門第嗎?到時候,我看你爸爸還怎麽在青江立足,我看你媽媽怎麽受得了這種打擊!”

一口氣說完這些狠心的話,再看看夏雨桐哭得梨花帶雨的臉,顧念北忽然覺得異常的痛快——原來,得不到她,讓她受盡委屈,讓她為痛哭流涕的感覺,竟然是那麽爽!

原來,隻有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他才能真切的感覺到,她是和他有關係的,她的淚水,是為了他而流。

“卑鄙!”她怒火中燒的甩了他一記耳光,看著他那張失血過多略顯蒼白的臉,冷冷的說道,“顧念北,你有種!我夏雨桐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說完,她拿起包包,轉身快步離開了VIP包房。

她怕再留在這裏,自己會控製不住情緒,真的拾起尖刀在他麵前自殺!

現在,她還有家人要保護,她絕對不允許媽媽受到任何傷害——夏以熏一個人犯下的風流債,憑什麽要她們這些女人償還!

走出喜來登酒店,來時還晴好的夜空,現在,卻已經風雨交加,小心的駕駛車子離開,她必須回夏家,好好的跟夏以熏問個清楚!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接著,便是雷聲陣陣,顧念北握著受傷的手緊跟其後下樓,在正門,卻隻看見她白色大眾的車影。

“顧少,您的手……需要幫忙嗎?”侍者見到顧念北滴血的手,忙跑過來詢問。

“滾!”顧念北怒目圓睜,不理會驚恐的侍者,大步衝向雨幕中,一任雨水重重的衝刷在他的衣衫上,手背的刀口沾滿了雨水,瞬間,馬路上就呈現出一大片的血紅色。手背滿是鑽心的疼痛,但他的頭腦中,卻仍舊是夏雨桐那張高傲的揚起的臉,和那句決絕的我夏雨桐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原來,七年了,他以為他能夠足夠強大的麵對她,可以為七年前失敗的初戀報仇雪恨。

卻不想,麵對她的決絕,他仍舊會心痛——手背的疼痛再難受,也比不上心裏的窒息來得難過!

馬路的對麵,便是青江醫院,顧念北在雨中站立了好久,才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了醫院大廳……

夏宅。隔窗望去,客廳裏,居然還亮著昏黃的燈光!

“桐桐,這麽晚了,還下著雨,你怎麽回來了?”

剛一開門,就見宋雨霏坐在沙發上,詫異的問道。

“媽!”夏雨桐滿心的委屈,卻完全不敢讓媽媽知道。她從唇角擠出一絲笑容,柔柔的說,“今晚演出很成功,想回來看看媽媽!”

“你臉色不太好!大雨天的,還回來!我去給你煮薑糖水!”宋雨霏愛女心切,便要往廚房走。

“媽!不用了!”夏雨桐忙拉住她的胳膊,“這麽晚了,你還不睡覺?夏以熏去哪裏了?”

“他……”宋雨霏轉回頭,歎了口氣,“剛才接到了一個姓顧的電話,匆匆忙忙的就出去了!”

“什麽?”夏雨桐這一嚇可不輕,花容失色,聲音也高了起來,“他有沒有說去哪裏?”

“桐桐,你這是怎麽了?”

“沒事,不知道姓顧的找他什麽事!”夏雨桐攥緊拳頭,憤怒的說道,“我這就給夏以熏打電話,這麽晚了,還留您一個人在家!都這個歲數了,還到處沾花惹草!”

“你到底怎麽了!”這回,換了宋雨霏拉住了怒氣衝衝的夏雨桐的胳膊,“你爸爸風流成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風流成性還成了借口了?”夏雨桐甩開宋雨霏的胳膊,“媽,你就是太懦弱,我們母女倆這麽多年都在夏家看他們的臉色,我夠了!”

“桐桐!他是你爸爸啊!”

“我沒有這樣的爸爸!”夏雨桐大步往門外走去,“媽,這一次,我一定要讓他給你一個說法!你愛他愛了這麽多年,再隱忍下去,小三都登堂入室了!”

夏家是青江有名的書香門第,18歲的宋雨霏剛剛獲得青江圍棋冠軍的那個夜晚,看到翩翩君子氣的夏以熏在音樂廳拉二胡的樣子,便對他一見鍾情。自此,出身卑微、未婚先孕的她頂著巨大的門第觀念嫁入夏家,一路隱忍走來,便是整整23年。

23年來,宋雨霏度過了多少個獨守空房的夜晚,宋雨霏受到多少來自奶奶的白眼,她夏雨桐都一一記著呢!

她以前恨夏以熏,但是媽媽愛他,她也不便於太過分。可是這次,憑什麽他夏以熏犯下的錯誤,還要她一並償還?

夏雨桐一路飆車到了馬路邊,這才給夏以熏打電話,“夏以熏,你現在在哪裏!”

“雨桐!我在青江醫院。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把顧少的手……”

未等他講完話,夏雨桐就重重的關上手機!

這就是自己的親爸爸!不顧女兒的安危,開口就是責備她傷到了顧禽獸的手!

自己生病的時候,也不見他有多麽關懷上心。

無語!

除了無語,她還能說什麽?

雨一直下。青江醫院。

雨桐,你終於來了!”剛一開車門,夏以熏就氣急敗壞的說,“你趕緊去給顧少道歉,他這種人物,我們夏家可惹不起!”

夏雨桐粉紅色的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了水中,濺起了一裙子的水花。她看著夏以熏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冷著聲音,漠然質問,“夏以熏,知道他不好惹,你為什麽還要去惹他?”

“你就是這樣和爸爸說話嗎?”夏以熏拉著她的胳膊,生硬的問,“他喜歡你,那是你的福氣。”

“既然你這麽看好他,你去做他的情人好了!反正你風流成性,男女通吃!”

啪——的一記耳光,重重的甩在夏雨桐的臉頰,夏以熏提高了聲音,咆哮道,“我是你爸爸!”

“夏以熏,你還好意思跟我說爸爸這兩個字!”夏雨桐在雨中踉蹌著,靠在濕濕的車門上,用手捂著發燙的臉頰,痛苦的說道,“你何曾當我是你的女兒?”

“你……”這個女兒素來高傲,由於宋雨霏的原因,她一直對夏以熏和夏家抱有偏見,和夏以熏的感情向來不好。

但是,今晚,在這個夏天最大的一場暴雨裏,夏以熏卻被她的淩厲氣勢嚇到了——原來她恨他,已經入骨。

“我什麽?”夏雨桐昂著頭,苦笑著,歇斯底裏的嚷道,“你自己和那個賤女人做出的齷齪事,休想叫我幫你一點點的忙!夏以熏你還真有本事啊,都五十歲的老男人了,還想著老牛吃嫩草……”

“你在說什麽!”啪的一記耳光,再一次甩在夏雨桐另一邊臉頰,“你現在出名了,你是小提琴公主,你就不認自己的爸爸了對不對?你還反了天了!沒有我,哪裏來的你?”

“哼!”聽了爸爸的話,夏雨桐心碎了一地,卻仍舊擠出笑容,冷冷的說道,“夏以熏,你甩我這兩記耳光,我夏雨桐都記下了!你最好別為今天的行為後悔!否則,等你求我的時候,我回全部回敬給你!”

說完,她打開車門,不顧夏以熏的阻攔,飛馳在雨幕中……

夏以熏莫名其妙的站在青江醫院門口,獨自站在雨中,看著夏雨桐越走越遠的車,嗖的打了好幾個寒噤——夏雨桐這個女兒,對他來說,本來就是個意外。

當年,正值少年的夏以熏也是翩翩美少年,他本出身世家,又拉得一手好二胡,與青江樂團一位名叫黎海心的琵琶女情投意合,無奈造化弄人,一個接一個的意外拆散了這對有緣人。分手的時候,喝醉的夏以熏和宋雨霏發生了關係,就是那一次,就有了這個意外的夏雨桐。

本來,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夏雨桐,可是,這個女兒竟然有著比他還深的藝術造詣,當夏以熏慢慢意識到自己對女兒的漠不關心,企圖想要彌補時,才發現,驕傲的夏雨桐,早已經像個刺蝟一樣,把他的關懷排斥在外。

滂沱大雨中,50出頭的夏以熏,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竟是這樣的失敗。

搖了搖頭,甩了甩頭上的水滴,漠然往醫院裏走去,一抬頭,卻正對上顧念北陰翳的眸子。

夏以熏唬了一跳,尷尬的問道,“顧少,您的手,包紮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