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的女兒奔波勞累,不僅僅是這樣,當初他就該對她的婚事堅決反對到底,最起碼穎疏是幸福的。

白景瑞覺得自己一生中做的最錯誤的兩個決定是大女兒和小女兒的婚事,這兩樁婚事都太過倉促,細細考量其實全都不合適,隻怪他愛女心切,才會失了章法和準則,一失足則成千古恨,如今悔之晚矣。

“爸爸,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如果他承認了,那麽他活了一生所最在乎的名譽都將為所有人不恥,謾罵,臭名昭著。

老一輩的幹部,從基層做起,最為看中的是自己的在別人口中的風評和名聲,若是連臉麵都拋卻了,活著不過是苟延殘喘,還有什麽意思?

白穎疏深深明白白景瑞所在乎的,如果不在乎,他大可以由著職位之便大肆斂財,但是他沒有,(到底有沒有白穎疏怎麽會全然清楚,隻有白景瑞自個兒知道,官場上的水渾得很,想要獨善其身出淤泥而不染,怕是難以立足。永遠不要忘記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隻要是個人就有私心。個人觀點,請勿認真。)

白景瑞長時間的沉默讓白穎疏很是難受,她感到無比的失望,她失望的是在自己眼中代表正義、公正、完美的好市長,好父親,以及模範丈夫形象的白景瑞變得極度陌生變成一個自私自利的偽君子,殺人犯。難道這一次不是司慕川陷害父親,這一切根本是父親咎由自取嗎?

她最在乎的兩個人在一夕之間變得醜陋而可怕,變得深不可測,漸漸與她背道而馳,脫離她生命的軌道。

“穎疏,你以後都不必來看我,以後都任我自生自滅好了。”白景瑞看著女兒情緒麵容上的變化,心中矛盾和糾結,他該說出事實嗎?謝芳菲幕後的人如此神通廣大,即便他逃過此劫,依舊會麵臨別的危險境地。

倒不如像現在這樣長痛不如短痛,犧牲他一人,換來兩個女兒今後的平安生活,他已經老了,能為她們做的事不多了。

穎疏聽了白景瑞自暴自棄的話更是心痛萬分,白景瑞從來不是這麽頹廢的人,說出這種泄氣的話,分明是一副視死如歸看破紅塵的模樣心態,她還能說些什麽,即便說些什麽也挽回不了。

“伯父,這麽大的事情你可得想清楚,不要因為一時衝動而中了別人的圈套。”莫庭在一旁焦急的開口,白穎疏已經是掩麵哀戚的模樣,對白景瑞,恐怕是失望到底了吧。

白景瑞一見是莫庭,心中有了幾分數,原來他回來了。如今分明見二人分外的親昵,不由得心下鬆了鬆,“莫庭,我已經認罪了與旁人無關,你要好好對待我女兒,不要把她帶來了知道嗎?”

“伯父,您放心吧,我不會讓她再受到傷害的。”承諾簡單,若要完全信守則沒有那麽容易。莫庭此刻的信心滿滿終抵不過往後現實的無奈。

白景瑞欣慰的點點頭,莫庭的重新出現算是這段灰色日子出現的唯一色彩。如果當初穎疏嫁給他該有多好,兜兜轉轉還是別他給說重了,司慕川此人心思詭異,果然是包藏禍心。在他身陷囹圄之時,就開始肆無忌憚的胡作非為。

唉,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但願莫庭能夠理解他最後一句話,真的好好對待她,以及肚子裏的孩子。他知道這一點幾乎很難做到,畢竟孩子不是他的。

“時間到了。”

當看守的警衛突然開口,白景瑞仿佛腦中的一根弦斷了,他越是留戀和女兒之間溫情越是舍不得,怎麽辦呢?他不能拿兩個女兒的安危來開玩笑,雖然案情有了莫庭的幫助會有所緩和,隻要謝芳菲一天不作證,他都將洗脫不了嫌疑,更不用說反反複複的口供,不足以令人信服。

他麵色灰暗的站起了身,餘光留戀不已的落在削瘦而蒼白的女兒身上。任由兩個警衛將他一步一步的帶走。男兒有淚不輕彈,此刻悲重的氣氛下,白景瑞眼前忽然模糊了。有無奈,有不舍,有心酸……他甚至想要嚎啕大哭一頓,才能讓心裏得到平複。

他有許多話沒有說,除了穎疏,還有穎婷,不知道謝芳菲說的是真是假,自從淩哲修死後,她乖巧了不少,怎麽忽然變得……

想到這裏,不禁回頭喊了一聲:“穎疏,去看看你穎婷,她畢竟是你妹妹。”唯一確定的是穎疏和穎婷肯定是鬧過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兩名警衛給帶走了。

和白景瑞的這種仿佛生離死別般的談話,白穎疏絕望傷心到心力交瘁,她幾乎是被莫庭攙扶住身體來行走的,來之前莫庭便已經猜到了這種結果,白景瑞那麽倔強的錚錚的血性,怎麽可能輕易的承認殺人。

直到出了看守所,沉重的氣氛一直未散去過。

白景瑞的案子終已成定局,無可挽回,過多的傷悲無濟於事。莫庭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枉他身後位高權重家族顯赫,那又如何,不照樣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穎疏,伯父的事我很遺憾沒能幫上忙,你振作一點,這是他的選擇。”莫庭心想,如果白景瑞拒不認罪的話,這個案子恐怕會無限期的拖延,因為案子本身是證據確鑿的。如今這樣不得不說算是一個結局。

“我知道,謝謝你,你已經盡力了,爸爸的事情過去了,我會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莫大哥,你不用那麽擔心。”白穎疏努力的扯了扯嘴角,並沒有扯出笑容來。她故作堅強的模樣讓他心碎憐惜不已。

留在S市隻怕都是傷心的回憶。莫庭這麽想著,忍不住脫口而出:“和我離開這裏,重新開始好嗎?”

穎疏的腳步滯住了,離開這裏?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遠的條件不說,她還有一個棘手的妹妹不是嗎?

見她麵色猶豫,莫庭心下幾分了然和黯然,“難道你對這裏還有什麽留戀?”

雖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不免聽出他的幾分醋意。白穎疏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她對司慕川已經完全死心了,“我隻是沒有什麽心裏準備。”

“和我回G省吧,這樣你可以好好的養胎待產,不用擔心司慕川會來傷害他。”莫庭認真的說道。

莫庭說的她很是心動,隻是,她以什麽樣的身份和莫庭回去呢?

一個懷著別人孩子的女人,她怎麽可以理所應當的享受莫庭的無微不至一片深情呢,她覺得自己太過卑鄙和無恥了。

白穎疏轉過了身,莫庭卻不死心,目光灼灼的望著她,“穎疏,我知道你的顧忌,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決定,你不需要有任何的負擔。”

就是這種不求回報的付出讓穎疏備感壓力,她配不上莫庭,在他麵前更覺得慚愧不已。盡管離開S市的確是目前她最好的選擇。

“讓我考慮一下好嗎?”即便要離開,一時半會兒肯定是走不掉的,不單單穎婷的問題沒有解決,還有她和司慕川的婚姻,她不可能以已婚的身份同莫庭走,那是不道德的行為,即便對莫庭也是有害無益。

“好。”莫庭本來沒有指望白穎疏一下子就接受,慢慢來,再說還有一個司慕川沒有解決掉,如果穎疏對他徹底死了心,便沒有什麽可擔心的。

午後。

莫庭陪著白穎疏回到白家。到了別墅門口,雖然外麵陽光炙烈,似乎從裏麵彌漫出一股陰森森的氣息來,教人止不住的寒意。

自從上次和穎婷吵架過之後,她已經好久沒有回來了。不知道吳嫂她們有沒有回白家繼續做事,她差點忘了,父親進去了,穎婷又沒有工作,哪裏來的錢請傭人……她好像犯了一個低級的錯誤。

幸好,穎婷沒有把鎖給換了。穎疏打開了大門,莫庭緊跟在旁。別墅裏麵光線黑暗,厚重的窗簾全都拉了下來,沒有開燈,穎疏不確定穎婷是否在家,之前打過她的電話和家裏的電話,分別是停機和無人接聽。

如果不是彭起俊事情太多,他早就要來。每一次都被穎婷的冷淡態度給打回去,再熱的心都有可能會熄滅。穎疏並不同情白穎婷,就上次她的言行,已經日趨入了魔症。她可以體諒穎婷太在乎淩哲修,可並不代表她可以將淩哲修的死怪罪到她的身上來,並且瘋狂扭曲的嫉妒憎恨。

瞬間的黑暗讓穎疏的眼睛略有不適應,莫庭用手機照明,她順利摸到了大廳的開關,燈光驟然點亮,大廳中間直愣愣地坐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她的身上散發著一股腐臭的味道,咋一看見滲的慌。

她緩緩的轉過臉來,臉頰上髒亂不堪,大大的一雙眼睛毫無神采,兩隻眼珠子大的嚇人,好像午夜凶鈴裏的貞子,陰森可怖。

“白穎婷,你……”這是瘋了嗎?穎疏不敢相信,穎婷居然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白穎婷的眼珠子忽然動了動,好像聽見了白穎疏的聲音,她抬起頭來,眸中頓時猩紅盡現,麵容猙獰。白穎疏霎時一顫,穎婷卻像是瘋了一樣的猛地撲到了她的身上,兩隻筋骨盡顯的慘白雙手掐住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