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針過了淩晨三點。

司慕川感覺身上沒有那麽燙了,手上的力量恢複了一半。發現竟是躺在了沙發上,額頭的毛巾跌落在了地麵上,他彎下腰,視線落在了一對修長白皙的小腿上,往上是一張沉睡著的小巧容顏。

眉眼依舊,兩頰清減,下巴突出,唇瓣蒼白。

她沒有走。

司慕川的嘴角竟不自覺的揚起了一抹笑,是純粹的笑,不帶任何雜質,隻是一種悵然若失的會心笑容。

剛才他好像看到了她堅定的腳步,毫不遲疑的背影,漸漸遠去。

清瘦的不似凡人,她是要登上遙遠的月中,與嫦娥仙子做伴去嗎?

她睡得很熟,司慕川靠近了她,在她的臉上輕輕的描摹著,長長的眉,緊閉的眼,挺翹的瓊鼻,小小的櫻唇,細膩的肌膚。他是那樣的留戀不已,怎麽舍得放棄呢?

他抓住她細嫩的

手,掌心貼在他的臉頰上,來回的摩挲著,藍眸溫柔的凝望著她,靜靜享受著來之不易的寧和時光。她的返回,她的戀戀不舍恰恰說明了她的內心,她將外表偽裝的冰冷無情,卻無法阻擋住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他輕輕的說道:白穎疏,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他想在她醒來之後,告訴她,他可以救出白景瑞,可以對她道歉,但是,請她不要離開。

一向自信滿滿的司慕川變得不自信,他不確定倔強的穎疏是否能夠原諒他,原諒他所做的一切,趁還未鑄成大錯之前。

想象固然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顯然,司慕川並沒有充分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白穎疏真的是太累了,司慕川在她身上如此騷擾,上下眼皮依然緊緊的粘在了一起,沒有半絲醒來的動靜。

他將她放在他們的婚**,半摟著她,聽著她淺淺的幾不可聞的呼吸聲,聞著她發間洗發水的味道,閉上了眼睛,進入了睡眠。

翌日。

被一雙鐵臂緊緊箍著,穎疏胸口悶的難受,眉頭微動,動了動手肘,欲掙脫開。鐵臂卻越收越緊,她脩然睜開眼睛,是司慕川濃黑的眼睫,沉靜的睡容,他怎麽在這裏?

詫異過後一陣心慌意亂,現下開始懊惱,昨天自己是抽了哪門子的瘋,為什麽要回來,司慕川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混蛋,咦,他不是在高燒麽,怎麽他們什麽時候上的床?她有許多疑問,發怵的雙手卻不敢探上他的額頭。看他的臉色正常,呼吸平穩,應該是沒什麽大礙了。

或許,她該趁他還沒有醒的時候離開,否則,這算什麽,昨天她的決心她的意誌都是在放屁嗎?他一定在心底嘲笑自己:瞧,嘴上說的好聽,不是照樣離不開我嗎?

掙紮了幾下未果,他的禁錮反而更令她窒息了。穎疏仿佛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他要將她狠狠的抱緊,揉碎在懷中,直至無法逃離半步!

不,司慕川,你不愛我!穎疏搖頭,他怎麽可能在乎她呢?

司慕川,她該拿你怎麽辦?

她微不可聞的歎息聲早已入司慕川的耳,他一夜未眠卻異常好夢,誰又能理解他的心情和感受呢?想走,哼!昨天已經給過你機會,既然回頭,那就再也走不掉了!

“我知道你醒了,你先放開我,我們談談吧。”如果司慕川還睡得著,那才有鬼。他一定是早就醒了,並且饒有趣味的在看著她的表演。穎疏原本柔和的麵容一下子降了好幾個點的溫度,盡量不去看他的眼睛。明明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們之間似乎是變了,她的話依舊如昨天一般冷若冰霜,沒有撒嬌,隻是一種平靜的陳述句罷了。

他幽藍的眸子漸漸綻放,仿佛從幾世紀前的古老宮殿裏蒙著塵灰的夜明珠,散發著幽幽的微光,美麗而攝人。在她冰冷的話出口之後,變得幾近深暗。一個晚上的溫馨仿佛都是他的幻覺,明明她溫柔的雙手輕輕拂過他的臉頰,恬靜的睡顏近在咫尺,此刻,卻感覺難以觸摸到真實的她。

司慕川依言放開,得到了自由的白穎疏得償所願之後反倒是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她突然意識到,很不舍得離開他的懷抱……努力甩掉這種揮之不去的情緒,她重新將麵容緊繃。

他的目光溫柔繾綣,穎疏感到一陣窒息,按捺住狂肆的心跳,到底他是怎麽了?她琢磨著該說些什麽。是高傲的揚起下巴,輕描淡寫的說,‘你不要誤會,我隻是忘了東西回來拿,千萬不要自作多情,因為我怕昨天不給你退燒,今天有人會說我謀殺親夫。’

依司慕川的智商,這套說詞恐怕不大能夠令他信服。

要不然怎麽說,就一臉矛盾糾結憂思傷神的說,‘其實我對你有點餘情未了,不過,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最終,她醞釀了許久,什麽解釋都沒有,從容的下床,梳洗整理了一番,至於行李箱原封未動的放在樓下,這期間司慕川一直目光專注地望著她,默默無語,白穎疏在關上房門之前輕輕的說了句,“再見。”

清清淡淡的兩個字,驀然間讓司慕川呼吸一滯。

難道她昨天的去而複返,還不能證明她在乎他嗎?司慕川隻想抓住眼前,至少眼前他是在乎她的。他絕不能忍受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明明他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打動她的,卻在轉過臉之際,眸間掩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不要以為我威脅你的話是假的,你很快就會回來,回到我身邊。”

白穎疏纖細的背影一頓,美麗的側顏蒙上了一層濃濃的哀傷,最終沒有轉身,為什麽,他總是喜歡威脅自己?那樣能夠滿足他的虛榮心嗎,滿足他那不可一世唯我獨尊高高在上的野心與控製欲?

“你會後悔的。”

司慕川在她邁動腳步之際,狠狠的說道。

穎疏不知道,不確定她會不會後悔。或許她已經後悔了,在苦苦掙紮離開他的懷抱之時,從前的她,總可以讓理智戰勝情感,這一次,她很痛苦,人活在世上是有情感羈絆的,如果什麽時候都那麽理智,那就是一台機器,而不是個人。

她快速的走下了樓梯,開始一路快步疾走,害怕聽到司慕川的話,如果他說了那些柔軟的觸及心上的話,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再次心動。僅僅因為他摟著自己入眠,她就動搖了嗎?穎疏,你怎麽對得起莫庭,怎麽對得起依然躺在病**的他?

……

她決然的背影從落地窗外漸漸脫離視線,司慕川藍眸如寒冰般冷冽,眼底蘊著一層勃勃升騰著的怒氣,動了動手指,毫不遲疑地撥通了一個電話,頰邊浮現了一抹殘忍涼薄的笑意,不達眼底……

……

白穎疏仍在想,萬一司慕川這次不是誆騙她,那麽父親……

和葉子說好,一起去看守所看白景瑞。誰知道被告知白景瑞不想見任何人。再三詢問獄警白景瑞是否安好,直到確定了才真正放心下來,全然沒有察覺到獄警無語的表情,白景瑞是單獨一個房間的,會出什麽事?當然不排除自殺的情況,撞牆或者咬舌那就沒辦法了。

“穎疏,別那麽擔心。”葉子安慰道。

怎麽可能不擔心,她苦笑一聲。葉子卻道,白景瑞的事情告一段落,陸局批給白穎疏的假期早就過了,之後便沒有消息。陸局的意思再清楚也不過,她大概不需要回去上班了。

她怎麽忘了,雖然她卡裏尚有一些積蓄,沒了父親這棵大叔乘涼,她倒忘了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的滋味,日子總是要過的。隻是她決定和莫庭離開,就得辭職。她深深的意識到自己並非當初那個人人爭搶著巴結的市長千金,她現在的身份是一個窮困潦倒的私生女,沒有人會來另眼相待特殊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