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川,隻要我活著的每一秒鍾,都不會停止恨你。

愛,這個字,你永遠別想讓她以同等的情感回應。即便你用生命作為代價來補償,她都不會感動,更不會接受。

即便到了地下,永不相幹。

白穎疏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見他的匕首高高的舉起。在這四分之一秒中之內,她求仁得仁的想,司慕川,在你眼裏,即便口口聲聲的說著愛她,也不會甘願舍棄自己的性命吧!

不過,對她而言,一切都無所謂了。

這些天以來,她早已當自己是死了,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死了一般。

可是,臨死之際,為什麽還會感覺到心緒不寧?

原來是他在動。

肚子裏的寶寶踢了她一下,白穎疏瞬間淚水盈睫。眼淚來的如此之快,如此洶湧,她絲毫猝不及防。

寶寶,對不起。

白穎疏作著深深的懺愧。

司慕川孤注一擲,心中想著,是非成敗,就在這一念之間,他和她的未來,也隻看天意了。

他迅猛地站了起來,匕首在手中進行了一個漂亮的轉身,赤手拿住尖頭,甫一發力,舉重若輕的往空中一拋,匕首呈一條較為平緩的拋物線,精準無誤的落在了地上某處,深深地紮了進去。

火光在同一時刻隕滅。

司慕川心跳霎時漏了一拍,眼睛酸澀的冒著淚水。

究竟是他投中了引線,還是引線已經點燃了看不見的地板下半部分,司慕川已經不能確定了。他已經做了最後的努力,如果是天意要亡他,便無話可說。

預料之中的刺痛沒有到來,白穎疏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忽然感覺到一個溫熱的胸膛撲了上來,輕輕的靠著她,一股淡淡到幾不可聞的煙味鑽入了她的鼻孔之中,男性的氣息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

但他的動作很輕,輕的幾乎感覺不到他的重量。好像他在輕輕的極盡克製的擁抱著他的心愛之物,包括肚子,隻是虛虛的貼著,並沒有將份量壓下來。

白穎疏睜開眼睛,入眼的便是司慕川近在咫尺的臉。這一張可以成為上帝的傑作,巧奪天工精雕細琢的臉龐,也許在最初的時候,也是讓她逐漸沉溺的原因。毫無瑕疵般的棱角分明,五官鮮明,他的淺笑,他的溫柔,他的冷酷,他的殘暴,他的嗜血……一一在白穎疏腦海中反複回放著,久久揮之不去。

也許她知道時間不多了。

她沒有推開,她完全明白,隻需輕輕一推,他便會離開。

他小心翼翼的虛抱著她,緊閉的眼睛,藏住了幽藍色的秘密,是那樣的單純如孩童,那般虔誠的表情,恍惚間以為她便是世上最珍貴的,他最深愛的女人。

穎疏閉上了眼睛,也好,就讓他們一起毀滅吧!

所有的恩怨在這一刻徹底煙消雲散,她和司慕川終究無法幸福地執手,還有他們的孩子,或許未曾不是一種最好的解脫。

一秒,兩秒,三秒,……。

許久,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沒有絲毫的動靜。

姚倩的腳步停住了,她轉過身,整張臉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為什麽?

怎麽會?

什麽都沒有發生?

那根引線是怎麽了,為什麽沒有爆炸?

難道是熄滅了?她不可置信的靠近了,發現一把匕首牢牢地固定在一方混泥土上,匕首?是她扔給司慕川的那把。

他竟然——如此精準無誤的截住了引線!

這麽說,炸藥不會爆炸了?

炸藥的警報暫時解除了,可姚倩絲毫沒有半點的喜悅。反而是不甘。因為這個,司慕川和白穎疏緊緊地親昵地抱在一起,她並沒有抗拒司慕川。是她姚倩促成了這二人的合好,這不是天底下最大的諷刺。

她想通了歸想通了,但是姚倩並不打算放過司慕川和白穎疏。

她的悲劇是他們二人一手造成了,如果不是司慕川利用自己,自己根本不會深陷下去。他們想從此以後雙宿雙棲,帶著孩子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她下半輩子都將活在陰影當中,門都沒有!

想到這裏,姚倩發狠似的跑到了引線旁,奮力拔出了匕首,因為力氣用得太大,拔出來的時候,一屁股重重摔到了地上,一時之間難以站起身來。

好像是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又好像是一輩子那麽久。

白穎疏和司慕川都知道不會發生爆炸了,雙方一直沒有動作。如果說她對他完全沒有一點兒感情了,司慕川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他是白穎疏的男人,從頭至尾。他占據了她的靈魂,她的心髒,她的脈搏。她有多麽恨他,就有多麽愛他。

“你放開我。”

白穎疏淡淡的開口,兩天沒有被逼吃飯,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連說話聲音都顯得格外的微弱。

司慕川有些戀戀不舍的離開,他賭贏了。

這個世界沒有毀滅,可是,司慕川一點都不開心。因為他的世界裏裝的都是白穎疏,他的世界已經毀了一大半。

“穎疏,我們重新開始吧,讓我好好的補償你和孩子,好嗎?”

司慕川目光虔誠,眸光變成最初的淺藍色,那裏盛滿了一片小心翼翼的期待以及默默流動的深情。他的唇一張一合,譜寫著世上最美的承諾和最初的感動。

他是真心實意發自內心的,他卑微的跪倒在她的麵前,卑微的祈求著她。高高在上的司慕川知道錯了,他以低到泥土裏的姿態麵對白穎疏,希望可以得到她的原諒。

經此一役,他更加確定了自己活在世上最想要的是什麽,最想守護的是什麽。他會試著改變,為白穎疏改變成為一個溫柔而體貼的丈夫,父親,他要用下半輩子的時間來彌補,來粘合他們之間的裂縫。

司慕川如此動容的表白,飄入姚倩耳中是怒火中燒。

“司慕川,白穎疏,你們休想得到幸福!”

他沒有等到白穎疏的回答,卻等到了姚倩發狠的詛咒。

直覺告訴他,姚倩又有了進一步的動作。

果然,那個女人已經撬開了地麵上的一整塊石塊,糟了,她是在找那個斷了的引線。

說時遲,那是快。

姚倩嘴裏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因為她已經看見了一整包的炸藥,足以將廠房炸個稀巴爛。而且,她準確無誤的找到了引線的線頭,烏黑的頂端尚有一絲溫熱。她興奮地從小方桌上取來了剛才用過的那隻打火機,點了幾下,沒有點出火來,姚倩有些懊惱,好像是油用完了。

姚倩自顧自擺弄著,沒有注意到司慕川和白穎疏那邊的動靜。

她氣急敗壞的用力晃了一晃,打火機又重新有了火。她眸中盡是比火焰還要旺盛的仇恨之光,興奮和激動會讓她忽略了很多事,報複亦會磨滅她的理智和判斷。

全身心投入的姚倩殘忍的再度點燃了引線,“呲”的響聲開始連續響了起來,姚倩終於抬起頭,卻發現原地,已看不見司慕川和白穎疏的人影!

她眯起浮腫的杏眸,此刻她的麵容比僵屍惡鬼有過之而無不及,加上猙獰的表情,恐怖異常。

轉了轉視線,司慕川抱著大著肚子的白穎疏不知道什麽時候竟走到了門口,而且司慕川腳下的速度竟是快得如此驚人!

“不許走!”姚倩第一時間腦袋裏想的就是不能讓他們逃走,憑什麽,憑什麽好運氣都到了她白穎疏的頭上,她能擁有如此出色能幹的司慕川,不行,她絕對不允許。絕對不允許他們活著離開。

她要他們死!

姚倩撐著一口氣,快速地追了上去。司慕川的速度快歸快,畢竟橫抱著一個一百二十斤左右的孕婦,而且不但要迅速,並且小心翼翼的顧著肚子裏孩子,以免受到擠壓。被徹底瘋狂了的姚倩追到了,姚倩像一隻惡鬼一樣死命地抓住了司慕川後背的衣服。

一股強大的力量拖著司慕川,不讓他前進半步。

可惡!這個女人是牛皮糖嗎,怎麽甩都甩不掉的!陰魂不散!

千鈞一發的時刻,引線就快到達炸藥附近了,而司慕川和姚倩的糾纏仍在繼續。

司慕川臉上揮汗如雨,盡管他又痛又累,卻不敢有絲毫放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不能停下,不能歇息,否則功虧一簣。

司慕川強大的力量強行將姚倩拖著走出了好幾步,隻差兩步,就可以走到大門口了。呼吸越來越急促,撲哧撲哧的喘著,他狠了狠心,側過身,一腳踹上了姚倩的肚子。“啊……”的一聲姚倩吃疼,發出恐怖的尖叫聲。

圓滾滾的白穎疏差點從他的手中劃落,心跳驟然停止之間,司慕川堪堪將她一把撈到了懷中,失而複得的心情未能夠持續許久,抱著懷中的充實和滿足,司慕川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門外。

姚倩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發出微弱的呻吟聲,再也無力起來。

就在同一瞬間,“嘣”一陣轟天巨響,響徹了整個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