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川目光幽深地凝視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白穎疏往他身上蹭了蹭,他回過神來,正打算敲開門。身後傳來了一道略顯低沉蒼老的聲音,“你們找誰?”

二人一同轉過身來,眼前的是一個大約八九十歲的老人,好像在飯後散步的感覺。

“大爺,請問最近這家有人回來過嗎?”

白穎疏首先開腔,她覺得如果司慕川開口的話,估計那張沉得嚇人的臉會把人給嚇跑,更別說高高在上的態度跟君王問話似的,半個字都崩想問出來。

老人似乎正在猜測白穎疏和司慕川的身份,礙於司慕川生人勿近的冷臉,雖然白穎疏看上去比較和善,他還是沒敢問:你們和這家是什麽關係?

他直接道:“沒在家,出去了。”

白穎疏和司慕川麵麵相覷,出去了算什麽意思?

“昨天月妹子帶回來一個女娃娃,整個晚上又哭又鬧,害得我老頭子一個晚上沒睡好,白天大概是睡著了,醒了之後又鬧,剛才那會兒好像看見她們上山去了。”說起昨天晚上,老頭子象征式地打了個哈欠,以證明他真的沒說謊。

他眨巴眨巴多瞧了幾眼司慕川,被司慕川冷冷地一瞪,頓時瑟縮了一下,動都不敢動,暗自琢磨著年輕人有點眼熟啊,該不會是月妹子的孩子吧,說起來昨天那個女娃娃和今天這姑娘長得倒也挺像的,月妹子說孩子是她的孫女,難道這就是她的兒子和媳婦?

“謝謝你啊大爺。”

白穎疏正想問“月妹子”指的是司母嗎?司慕川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就把人給拖走,“你知道她們去了哪裏嗎?”山上這個詞比較籠統,因為她滿眼望去,四周都是山。

“我母親叫伊月。”

他低沉而帶著壓抑的聲音徐徐響起。

白穎疏一愣,很意外,伊月這個名字是白穎疏第一次聽說。

山路並不會特別難走,在司慕川的堅持下,白穎疏趴在了他的背上。司慕川的後背寬闊厚實,懸空著的身體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也許不是因為這個,也許隻因為背著她的人是司慕川吧。

無關樣貌,身高和體重。

“阿川,這是你第一次背我。”

以往的每一次,司慕川總是在第一時間輕輕鬆鬆地抱起她。或許天底下所有的女人覺得公主抱是最浪漫的,白穎疏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感覺著他每一步的細小顛簸,心裏**漾著濃情蜜意。

在此之前,白穎疏同司慕川一直沒有往其他方麵想。

可是,就在見到微微的那一刻,她發現她完全錯了。

她看見不遠處密密麻麻的幾座墳包,在傍晚的夜色下,顯得尤為陰森可怖,幽冷的氣息迎麵撲來,讓她不寒而栗。雖然白穎疏是無神論者,竟也陡然生出幾分慌亂來。

讓她更加忍受不了的是耳邊傳來了嚶嚶的哭聲,給本就可怖的氣氛添加了幾分滲人,可是,當她仔細分辨出來之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好像是小女孩的哭聲,不對,是微微的聲音。

不但白穎疏,甚至連司慕川也聽出來了。

一個墳包前,微微小小的身體就站在那裏哭,嗓音依稀有點沙啞,應該是哭了有段時間了。

白穎疏顧不得腳上,從司慕川身上下來,飛快地奔向微微。

司慕川則環顧了一圈,眸色卻愈見深暗,不知道在想什麽。

“微微……”白穎疏心疼的直想掉眼淚,到底是怎麽了,司母為什麽要把微微扔在這種可怕的地方。

原本在嚎啕大哭的微微聽到白穎疏的聲音,淚眼模糊地望過來,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媽媽……”伸出兩隻白嫩的手臂,目光更加委屈了。

她的聲音啞的厲害,白穎疏半蹲下身子,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一個月,她整整有一個月沒有見到微微了,此刻懷裏的溫度是如此的真實,她軟綿綿的小身子,鮮活跳動著的心髒,以及稚嫩的童聲,狠狠地撞擊著她的心靈,白穎疏眷戀思念無比地呼吸著她身上的溫度。

差一點,她差一點就見不到微微了。

白穎疏的眼淚不自覺地流淌著,如果那天她真的被白穎婷殺死的話,永遠都將見不到微微。這種後知後覺的感知實在是太可怕了,所幸,她還活著。

她的眼淚是感動的眼淚,沒有其他的意思。

微微漸漸止住了哭聲,因為她發覺白穎疏比她哭得更厲害。

司慕川一臉深沉地看著這對母女相擁而泣,一時之間腳步未動,沒有打擾她們屬於兩個人的時間。

真的是他的母親把微微帶到這種地方來的嗎?

差不多等她們平複了心情,微微啞啞的聲音說道:“媽媽,別哭,微微沒事。”

“嗯,不哭!”白穎疏用力地點頭,手上的力量卻不肯放鬆。司慕川走過來,微微乖乖地喊了一聲爸爸,眼底帶著些微顫顫的神情。

“微微,告訴爸爸,是誰把你帶到這裏來的?”

微微聽到之後眼睛鼻子嘴巴差點擠到一處,低著頭不說話,一副泫然欲泣的眼淚將流未流的委屈模樣。

白穎疏見了,心疼不已。

這時,司母伊月從暗處走了過來,一臉驚訝的望著司慕川和白穎疏,“你……你們怎麽來了?”

司慕川卻從司母的眼神中讀出了不一樣的訊息,麵無表情地說道:“為什麽帶她來這種地方,這就是你所謂的照顧好她嗎?”

盡管從聲音上沒有感覺出多少起伏變化,司母聽出了他言語之間的震怒。兒子雖然是她生的,可是她越來越不了解,他的性格陰晴不定,看似冷血,實則對於感情之事一旦動情,很難再放下。

司母的身體明顯的有所顫抖,而與此同時,白穎疏發現微微的小身子從司母出現的那一刻,拚命地往她的身後躲,一臉畏懼的模樣,白穎疏當時就奇怪了,微微為什麽那麽怕司母,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我下午的時候和微微說山上有野果,結果剛才她非要上山來,我沒辦法所以……”不知道為什麽,在司慕川麵前,司母完全沒有母親的氣勢和威信,反而處處處在被動的位置,也許是司慕川天生氣場強大。

“你想幹什麽?”司慕川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我不想幹什麽,阿川你為什麽問得那麽奇怪?”司母笑了笑,以掩飾麵容的幾分心虛和尷尬。

“還要掩飾嗎?”對於司母這種拙劣的謊言,司慕川根本想都不用想,她還以為自己是以前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嗎,自己的女兒和母親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根本是顯而易見的。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母親變笨了,或許她從未聰明過吧。

“我沒有,阿川你別亂想。”司母依舊不肯承認,慌張的解釋道。

“為什麽說微微和你相處的很好,如果你不喜歡她,她可以不用見到你。”但是為什麽,上一次打了電話,卻是在欺騙他。

“沒有,不是這樣的……”

司母拚命的搖頭,神情看上去竟是有幾分可憐。

司慕川對司母的行為感到如此的厭惡,他知道她有理由不喜歡微微,但是讓她憤怒以及厭惡的是何必假裝,微微是他的女兒,他自然不允許她受到半點的委屈。

白穎疏更是無比心疼地摟緊了微微,她知道司母對自己有意見,對這幾天微微和司母的相處十分擔憂,她的微微,一定非常害怕吧。

“微微,我們走吧。”

司慕川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將微微撈了起來,抱在懷中,另一隻手攙扶著白穎疏。

三個人相攜著行走的背影竟是如此的和諧與美好,傳遞著溫馨與感動。

有一瞬間,司母的眼中是陡然生出幾分豔羨來,眼前的畫很美,如果她能夠參與到其中,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如果僅僅隻是果然罷了……

“媽媽,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白穎疏抱著有些倦意的微微坐在後座,司慕川專心開車。他打算讓司母留在鄉下,這樣也好,省得每次大家見麵膈應。

從後視鏡裏看著母女倆在說悄悄話,他的唇邊擦過一絲發自內心的笑,一瞬間,視線落在了前方道路上。

“什麽事?”

微微湊近了她的耳朵,小聲地說道,小家夥時不時地偷看一眼司慕川,神神秘秘的樣子,小臉上的淚跡已幹,掩不住的紅腫,白穎疏看後又是一陣心疼。

“媽媽,你知道上一次把微微抓住的壞人是誰嗎?”

白穎疏心裏納悶微微怎麽突然說起這件事情來了,“微微,你知道什麽?”她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車裏的燈光比較幽暗,加上司慕川專心開車,並沒有察覺到什麽異樣。

微微在她耳邊悄悄的說道,刹那間,她臉色煞白,雙手冰涼的問:“微微,你說的是真的嗎?”

微微用力的點點頭,一雙黑眸水汪汪的,帶著幾分恐懼的餘溫。

“我的微微,你受苦了。”

白穎疏用力的將她摟緊,在心裏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