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起俊接了一個電話,神情不知是高興還是激動。

白穎疏表情凝固了一下,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凶手已經投案了,司慕川沒事了。”彭起俊又重複了一邊,白穎疏才真正相信,她沒有聽錯。

短短的幾十分鍾裏,白穎疏由人間轉入了地獄,又忽然回到了人間,人生的起起伏伏莫過於此。

等到她再一次見到發型淩亂,下巴生渣卻依舊無法掩蓋其英俊的麵容,鶴立雞群的氣場,他如被困於囹圄的王子,有著堅強的眼神,鎮定的態度,優雅的氣質,從容不迫的風度,一步步邁向她,宛若王者歸來。

警察局門前,他視線在凝視上她的那一刻,藍眸深邃,如煙花綻放。

白穎疏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跑上去,然後狠狠地抱住他。事實上,她已經這麽做了。

彭起俊隻看見“嗖”的一下,白色的身影迅速地從他身邊掠過,像一隻蝴蝶一般旁若無人地紮進了司慕川的懷裏。

他是那樣的高大偉岸,將纖細的她深深地摟入懷中。

司慕川聞著她發中的熏香,動情地淺吻著她的發端,旁邊的幾名女警員看得是麵紅心跳加感動交集,彭起俊亦是。

他覺得,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任何人都將不能把她們分開。

白穎疏心裏有滿腔的話要問他,問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為什麽不告訴她,害她一直以為父親是他害死的,長久以來處於一種深深的矛盾和自責當中。

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他們誰都不舍得打破這種默默流動的氣氛。他們的感情並沒有因為分別五年而漸漸淡忘,逝去,反而經過時間的錘煉變得更加濃烈,愈久彌香。

直到白穎疏將滿腹的心情平複了,兩人默契地分開。

司慕川是什麽人,即便在大庭廣眾之下接吻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這麽自然、動情的擁抱更是不會顧忌旁人的眼光。白穎疏略有羞赧,好在旁人識趣,紛紛故作正經。

“阿川,你沒事了?”

司慕川劍眉一瞥,“怎麽和他在一起?”額心隱隱夾雜著一絲怒意。

白穎疏很快聽出他話語中的不對勁,“他是我的朋友,你又想到哪裏去了。”

“我沒有亂想,你覺得他現在不敢過來,是不是心虛了。”他以極具親昵的姿勢攬住她,宣誓著自己的所有權,正色道,“以後不要再和他見麵了。”

“司慕川,你真霸道,起……彭隊長是在幫我——”看到他眼底氤氳著的陰沉,白穎疏適時地沒有說話,在心裏默默道,司慕川,你個醋壇子!

“穎疏,任何時候你都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相信我。”

他藍眸深邃,瀲灩而充滿著堅定。白穎疏不知不覺地點點頭,即便明知道他是罌粟,她已經上癮了,再也無法戒掉。

……

“隊長,局長找你有事。”同事拍了拍彭起俊的肩膀,彭起俊恍然回神,意識到自己似乎失態了,“好,我馬上就去。”

局長找他能有什麽事,劈頭蓋臉的一番斥責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的傷還未養好,擅自出院,以及擅自行動,不但是對自己的身體不負責任,更是公然違抗上級的命令,毫無紀律可言。

……

“真凶是誰?”

司慕川沉默了一下,白穎疏意識到是不是自己問錯了話,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她總該有權利知道是誰害死了她的父親吧!

“你不會想知道的。”

“為什麽?”

白穎疏覺得今天的司慕川很奇怪,“難道……”凶手是他們熟悉的人?

“我母親已經認罪了。”他的神色凝重,麵上的表情突然間變得凝固了。

白穎疏捂住自己的嘴,難以置信,身體向後跌了一大步,“又是她!”傷害微微的人是她,企圖殺害自己的人是她,真凶還是她……天哪,她到底是多麽可怕的人!

“你需要冷靜,但我並不認為真凶是她,她沒有那樣理智的頭腦。”司慕川客觀地說道。

“不,是她,因為她恨我父親和我,甚至……還有微微,這一切都說得通了,你知道嗎?上一次我掉入海裏,她就是綁架微微的幕後主使者,如果不是我會遊泳,恐怕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我不準你說這種話!”司慕川捂住她的嘴,眸底隱約呈現出一抹血紅,那幽藍而腥紅的眸光帶著十分的妖冶,竟是攝人而可怕。

白穎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司慕川,卻並不覺得可怕。

“就算真凶是我母親,你要離開我嗎?”他的目光自上而下,高大修長的身影籠罩在白穎疏身上,手上的力量很大,白穎疏隱隱有些吃疼。

但是她沒有掙紮,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用一種近乎平靜地眸光凝視著他的眼,她踮起腳尖輕輕地在他削薄的唇上一印,如羽毛輕輕地撓過,卻是深深地震撼在他的心髒處,他冷硬的心像是注入了一道暖流。

司慕川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做出這種大膽的舉動,他的表情瞬間凍結,眼底的血紅一絲一絲地消退。

“阿川,無論發生什麽事,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盡管之前她對他有過許多承諾,都不足以抵消那種隨時會失去她的恐懼。可是,到今天為止,他終於可以無所畏懼,無所顧忌了,他永遠不用擔心會失去她。

她對他的愛已經無關尊嚴和世俗,超越生死,超越世間所有的一切。

人來人往的街道,森嚴肅穆的警察局門口,他和她緊緊相擁,一抱仿佛便是瞬間的永恒。

……

白穎疏覺得這幾天的司慕川情緒極不穩定,尤其是他出了警局之後麵容繃得更緊了。他嘴上不說,白穎疏心裏清楚,他對他的母親還是有感情的,怎麽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她去坐牢?這件事情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表現出什麽態度。

於私,她該拍手稱快的。可是,為什麽看見他憂鬱的眼神,無法坦然起來。

直到司母被判刑那一天,白穎疏以為司慕川將不會采取任何行動,彭起俊給她打了一個電話,說是剛剛有人從警車裏劫走了伊月。

白穎疏用一種可疑的目光審視著司慕川,他臉色變了一變,卻沒有說話。

彭起俊讓她轉告司慕川,不要做蠢事,公然挑釁警方不是一件聰明人做的事情。也許在彭起俊眼裏,這件事情就是司慕川做的。

白穎疏掛了電話,司慕川搶先一步說道:“你覺得我會做這麽蠢的事嗎?”

“我不是要懷疑你,你確定不去救她不會後悔嗎?”經過這幾天白穎疏想通了許多事情,她,也許真的像司慕川說的那樣,司母沒有那麽聰明和精神,策劃出如此煞費苦心的大手筆動作,至少五年前的伊月沒有能力。

對方打擊的是白景瑞,現在真凶的目標換做了伊月,司慕川。現在不是談私人恩怨計較得失的時候,於情於理司慕川必須把司母救回來。

或許當時認罪的司母什麽都沒有想,她心裏想的是她的兒子,所以甘願付出一切。之前她的所作所為是被心中的仇恨衝昏了頭腦,但是與她血脈相關的司慕川是她所在乎著的。

母愛是偉大的,盡管司慕川暫時不能放下童年時,父親、母親以及其他人帶給他的傷害和痛苦。

司慕川隻猶豫了幾秒鍾,就做出了決定。

“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嗎?”

白穎疏叫住他,司慕川當然覺得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你待在家裏,好好照顧微微。”

“微微有你派來的保鏢二十四小時跟著,非常安全。”

“穎疏,不要分我的心好嗎?”

“我要陪你一起去。”她的語氣異常的堅定,和他一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你在車裏等我,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來。”

最終,他妥協了。或許,這一輩子,他無法對她說不。

司慕川是個謹慎小心的人,他事先派人一直暗中保護著伊月,而對方將伊月給劫走,有意讓他上鉤。

司慕川帶著白穎疏一直開車將近三個小時的樣子,下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午後的天空,無雲,卻彌漫著一股陰沉沉的氣息。

“這是?”搖下車窗的時候,白穎疏吃了一驚,竟然是墓地。

白穎疏忽然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在手拉開把手的一瞬間,被司慕川給扣住了。他低沉的聲音傳來,“你剛才答應過我什麽?”

“阿川,我不放心你,讓我跟著你好嗎?”

“不行。”

……

唐文雋出乎意料的沒有到場,不過,司慕川手底下的一批保鏢個個是經過專門的訓練的,比起某國的特種兵毫不遜色,身手矯健,思維敏捷,驍勇能幹。司慕川大可以放心,那麽多人還保護不了她一個小女子麽。

一股陰森的感覺伴隨著他們走著的每一步,暗灰色的天空下,白色的墓碑,暗綠色的草坪,那些沉睡著的靈魂,似乎正在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