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龍久一的背後

早上,安穎因象平常一樣按時起床,頭垂得低低的,沉默地整理床鋪、洗漱,早早出門。整個早上,她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對別人的招呼要麽沉默,要麽以幾個嗯哦回複。

這天是周六,聽完上午的特別課程後,芥末就直接回家了。所以,她不知道安穎因在接下來的整整兩天裏,不,從周六早上開始到下周一中午,一句話都沒有說。

不說話還是小事,真正要命的事情是——她竟然粒米未進——沒有吃任何東西,直到周一中午忽然暈倒在洗手間門口。宿舍裏的人都給嚇壞了,匆匆忙忙送她去醫務所,醫生給她打點滴,給她喂水,叫她們去買些清粥湯水來給她灌下。這時,她們才知道安穎因已經兩天半沒有吃任何東西了。

就是這兩天的時間,安穎因仿佛變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脆弱軀殼,象一朵剛開放的鮮花忽然間被抽去了所有水分,迅速枯萎,漂亮的眼睛凹進了一層,臉色憔悴,和周五晚上她出門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輕得似乎隻有衣服的重量,象朵離枝的花,隨時會被風卷走。

當她們好不容易給昏迷中的安穎因灌下第一口粥時,芥末想哭。

是什麽令這般的安穎因在一夕之間形同枯槁?

她憂鬱地看向**的安穎因。

安穎因睡著了,玻璃瓶裏的透明**正一點一點地輸入她的身體,就象給幹枯的花根浸水,試圖恢複她的新鮮。

她在病床邊坐下,輕輕把覆到安穎因臉上的發絲撥到頰邊,整整被單。現在天氣好熱了,把她的領口拉開一些吧,還有扶她過來時衣服亂了,也該整理一下。

芥末把她領口處的兩顆紐扣解開,拉開一點,然後再拉拉下擺,小穎的裙子口袋裏好象有什麽東西,被壓在腿下了,一定睡得不舒服。

她稍微一使力,口袋被拉出來的同時,裏麵的東西也掉了出來,散落地上。

芥末暗罵自己大意,低頭去撿,那是一隻精巧的小皮夾,裏麵裝的全是照片,還有好幾張掉在外麵。她撿起來,隻是隨意掃了一眼,就怔住了。

那一張張的照片,全是龍久一以及她和龍久一在一起的照片。有她替他們兩人拍的練習溜冰照,有龍久一形形色色的個人照,皮夾裏的——也全都是,每一張照片的後麵,還詳細記錄著拍攝的時間、地點。

沒想到小穎竟然會如此珍藏和隨身攜帶這些照片。

這些,她從來也沒對她提過。

她怔怔地看著這些照片,好象有些明白了小穎的心事,明白了她的快樂、她的幸福、她的期盼,還有她的憂鬱、她的悲傷、她的絕望。

她真是個傻瓜,這麽明顯的事實竟然到現在才明白。

芥末忽然間明白了很多事情,關於安穎因的事情。

寒假時她每天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從城東跑到城西,在溜冰場呆半天,並不是因為她有多喜歡溜冰,而是為了能場看到她所喜歡的人;柔弱的她這麽積極地加入武術協會,這麽努力地練習,並不是因為她有多喜歡武術,而是因為那是離龍久一最近的地方;她天天晚上出去,隻怕為的也隻是去見龍久一。

而這一次她如此絕望以至於……絕食,想想,那天是她的生日,能有什麽事能令一個沉浸在愛戀中的女孩在生日之夜如此痛苦?可能在那個晚上,表白……被龍久一……拒絕了吧,否則她想不出還有什麽事能令安穎因痛苦至此。

這一刻,她真的看懂了安穎因眼中的憂傷,還有這些時日來她的盛開與凋落。能讓安穎因美麗盛開的,隻有龍久一吧,能讓安穎因悲傷凋謝的,也是龍久一吧。

如果她可以早一些明白小穎的心思,就可以多陪她一些。她真想打自己兩個耳光,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的愛戀和憂傷,她竟然一點都沒看出來,這樣的她,真是個大白癡……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同時,她又有些迷惘,難道愛上一個人真的可以令自己改變這麽多嗎?

如花綻放的安穎因的美麗,如花枯萎的安穎因的絕望,深深地、深深地刺在了芥末的心裏。在往後的日子裏,令她每每想到心都在隱隱地痛,甚至感到……害怕……不知名的害怕。

她,有一天,會不會也象安穎因一樣,因為愛上一個人……而痛不欲生地折磨自己……芥末冷泠泠地打了一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了,她不要象安穎因那樣……失去自我……失去希望……

不,她不會那樣的,永遠都不會的,她就是她,她是芥末,不是別人。

對,就這樣,她是因為太擔心小穎而胡思亂想,那麽遙遠而奇怪的事,怎麽可能會發生在她芥末的身上?

想這些自尋煩惱的事做什麽,她現在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她把照片放回皮夾,塞回小穎的口袋,默默地凝視安穎因一會,站起來,走出房間,掩上門。

她要去找龍久一。

站在麵包店外麵的路邊,芥末遲遲沒有進去。

透過玻璃,可以隱隱看到收銀台後那一抹吸引人的影子。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了,如今再近距離看到龍久一,心裏有一種暖暖的感動。她心裏深深刻著龍久一的眼睛,漆黑、沉默、幽深,象廣袤無邊的夜,深不見底,令人想深入而又害怕深入。

她在路邊反複徘徊,思忖著該如何對他說。等了大半個小時,直到店裏沒有人了,才慢慢走過來,推開門。

龍久一抬頭向她望過來,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兩人都稍為靜默。

芥末先出聲了,衝他微微一笑:“嗨,好久不見。”

“是。”

芥末有些無措:“沒有打擾你吧?”

“不會。”

問候過後,芥末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了,而龍久一隻是埋頭算賬。

芥末有些難受,想問又不敢問。

在沉默了幾分鍾後,龍久一終於放下筆,淡淡地問:“你來是有什麽事吧?”

“是是……”芥末條件反射似地回答,雙手不停地交握,口齒不清:“我想問……關於……關於小穎……嗯……”

雖然一路上已經想了很久,但還是不能確定該怎麽說最好,麵對那張英挺冷傲的臉,還有那雙沉默幽深的眼睛,她總覺得不論怎麽說,似乎都有些唐突。想來想去,把心一橫,眼睛一閉,擠出力氣道:“小穎她……已經兩天半沒吃東西了,一點……都沒吃,病倒了。”

說完,她就低下頭,等待。

沉默。

有客人進來了,她隻能繼續等,象個小媳婦在等待未來公婆的麵試,垂頭握手,忐忑不安。

等待的時間似乎很長,當麵包店再度陷入沉默時,龍久一說話了:“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上班,下班後你跟我走一趟。”

芥末有些驚訝,最後一天班?難道他又要去新的地方打工了嗎?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龍久一什麽都沒說,芥末什麽也沒問,就憑他剛才說過的話,她知道他一定會告訴她一些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過了一會,果然有人來接班了,龍久一很利落地把工作交待清楚,雙方簽字確認後便離開了。

還是那輛半舊的自行車。

當她再次坐上那冰冷而堅硬的鐵架座位,看兩邊的夜景向後倒退,麵對龍久一高大偉岸的背影,想起安穎因蒼白美麗的容顏,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這次,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坐他的自行車?

啊,她怎麽會在這種時候想到這些消極和傷感的事呢?都不象她了,她這段時間來好象真的有些不正常了。

一路無言。

自行車在馬路上飛馳,象夜深了趕著回家的孩子,拐過一個個路口,穿過氣派現代的高樓大廈、川流不息的行人、車水馬龍的街道。

他們越走越遠,樓宇越來越低,房子越來越破,人流越來越少,燈光越來越暗。芥末看到了低矮破舊的民房,塵土飛揚的小石道,偏僻幽靜的小巷,越來越……偏僻和荒涼。

理川是個繁華的現代大都市,僅市內人口就有五百多萬,雖然她勉強算是城裏人,但仍對這個城市感到陌生,很多時候還會感到心慌,而這裏更是她從未想象過的陌生和落後。

她不知道龍久一要帶她去哪裏,但她的心情隨著環境的變化而愈加低落,隱隱有種不能說是不祥卻無法安心的感覺,心裏悶悶的。

當小巷走到盡頭,一條尚算寬闊的馬路橫在前麵,馬路的對麵是一個半舊的大門,上麵掛著塊陳舊的豎匾“理川市第三機械設備廠”。大門前有路燈,從大門往裏看,一排排半舊的老式宿舍樓不斷往裏延伸,看來這個廠相當大,大門右邊是一棟小小兩層樓的值班室,在一樓值班室的門口,一個老頭坐在一張桌子後,翹著二郎腿,端著一杯茶,無聊地打嗬欠。

走到設備廠大門口,龍久一下了車,很有禮貌地對守門的老頭打招呼。

老頭嗬嗬地笑:“回來了,帶著這麽好看的女孩,是女朋友吧?”

芥末有些臉紅,龍久一隻是淡淡地笑,沒有解釋。

他把自行車推進值班室,停車的空兒,那老頭眯著一雙眼,笑咪咪地打量芥末,看得她很不自在。

值班室的側麵有一架露天鐵梯直通二樓,樓梯的盡頭是個陽台,陽台上堆著一堆雜物,芥末看了看,有廢鐵、廢紙箱、礦泉水瓶、舊報刊等。他們剛走上陽台,二樓房間的門就打開了,一個小男孩跑出來。

“舅舅,你回來了!”

男孩象顆小炮彈,撲過來,抱住龍久一的手。

龍久一笑了,暖暖地自然地笑,伸出一隻手摸摸男孩的頭,溫和地道:“嗯,這是給小俊的蛋糕。”

芥末看呆了。

誰說龍久一是冷漠的?誰說龍久一沒有笑容?誰說龍久的聲音缺乏感性?剛才的笑,那麽……親切,那個聲音……那麽關切,含著深深的疼愛,象個慈愛的……父親和兄長。

“嗯,謝謝舅舅,明天有好吃的早餐嘍。”小男孩笑得很開心。

這個男孩大概隻有十來歲,長得很可愛壯實,五官與龍久一有幾分相似。他小心地捧著蛋糕,一雙大大的眼睛烏溜溜地打量芥末。

“嗨,小帥哥你好。”芥末對那個男孩很可愛地笑,覺得自己也是個小小孩了。

男孩嘻嘻地笑,仰起小臉看龍久一。

“小俊,這是芥末姐姐,舅舅學校的朋友。”

“嗯,芥末姐姐好。”小俊露出一對小虎牙,衝她笑。

“嘿,小俊長得真帥真可愛,有女朋友了沒有?沒有的話,要不要姐姐給你介紹一個?”

芥末逗他,小俊咯咯地笑,把頭埋進龍久一的懷裏,不說話。

龍久一疼愛地摸摸他的頭,拉起他的手走進房間。

在踏進門的那一刻,芥末的心恍遭重擊,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間隻有十多平方米的小房間,門口的右牆邊擺著一張上下鋪的鐵架床,就象學校宿舍裏的那種。房中央有一張桌子,桌下堆著書,右側靠牆是一個破舊斑駁的木製衣櫃,整個房間隻有門對麵的牆壁上開了一扇窗戶,窗台上放著飯鍋、菜鍋、煤氣灶,窗台下是煤氣罐和一張擺著碗筷飯菜的小桌子。窗台的左側,是用簾布圍起來的一個小空間,她猜是衛生間。房間狹小、簡陋,卻打掃得很幹淨,收拾得很整潔。

“進屋坐吧。”

在房間中央的桌子邊,擺著幾張方形的小木凳。

進門之前還在和小俊嘻笑的芥末在看到房間裏的一切後沉默了,隻有沉默,隻能沉默。

她無言地在小凳子上坐下。

“姐姐,喝水。”小俊端了一杯水過來,乖巧地放在她麵前。

“謝謝,小俊真懂事。”她對小俊甜甜地笑,“叭”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小俊哇哇叫起來,跑到龍久一身邊,抱住他,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逃跑。

“小俊,到樓下找李伯伯玩去,舅舅有話和姐姐說。”龍久一摸著小俊的腦袋道。

“噢,知道了。”

小俊的眼睛在他們之間骨碌碌地來回轉動,嘻嘻笑著,衝芥末揮揮手:“我下去玩了,姐姐要多呆一會兒哦。”做一個鬼臉:“姐姐是舅舅第一次帶回家的女生哦。”然後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龍久一坐下來,沒有坐在小凳子上,而是盤腿坐在地上,閉上眼睛,好一會後才睜開,看著她。

芥末忽然很想安慰他或者鼓勵他,但他的名字到了唇邊,卻怎麽也無法發出來。在這樣的環境下,在這樣的男人麵前,她能對他說什麽?她又有什麽資格對他說什麽?

“這是我和小俊住的地方。”龍久一平淡地敘述:“小俊是我姐姐的孩子,我姐姐和姐夫都是這個廠的臨時工,四年前發生車禍去世。我的父母都在福利院,身體不太好。這個房間是廠裏特別照顧我們而讓我們暫住的。我們自己掙錢養自己。就這樣。”

說完後,他轉頭看向窗外的夜空,沉默。

芥末被這番話給震住了。

這,就是龍久一的真實生活?神秘的龍久一背後的真相?

相貌出眾、才華橫溢、風靡全校的櫻華超級偶像、高材生龍久一的真實生活,竟然是這般!

她無法形容她現在的心情,百味陳雜,震驚、難過、尊重、敬佩、傷感、遺憾、無奈等等都有,可是絕對沒有同情和憐憫,那是——對他的汙辱。

種種情緒在心裏交錯糾纏,最後,芥末唯一明顯的感覺是——想哭!

她覺得喉嚨很哽,隱隱作疼,在心裏誕生的哭聲掙紮著想突破咽喉,但她知道,哭絕對不是讓這個男人覺得好過的東西。

在這個時刻,她終於理解了龍久一,真的,完全理解了。

那天,在籃球場……他決然地離去,她理解了他的無奈和選擇,所以,她的心……釋然了,真的……釋然了,他果然是她……尊敬和仰慕的……學長。

所以,什麽都不必再說了。

靜默了好久,龍久一收回目光,看著她,繼續道:“很快就要畢業了,我已經決定去百義市。那裏有一家大型國有企業,承諾給我一套房子。企業辦的子弟學校還不錯,收費很低,可以直升高中。這樣,父母、小俊還有我,就可以生活在一起。”

一絲幾不可聞的哭聲偷偷逃出了緊閉的唇,芥末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百義離理川有一千多裏,是個人口不足百萬的中等城市,和理川根本無法相比。以他的才華和能力,完全可以去更廣闊的舞台。他可以象很多高材生一樣去考哈佛、劍橋、牛津的全額獎學金入學名額,可以去世界500強的跨國集團作個令人羨慕的金領,也可以接受保送讀研、留校任教,可是,他卻選擇了去百義,這個無奈的卻也是最好的選擇。

千萬不能在他麵前掉眼淚啊,他是她尊敬和仰慕的學長,眼淚是對他的一種不敬。芥末擦了擦眼淚,讓自己微笑:“百裏好遠,以後要見你不容易了。”

“是的。”龍久一靜靜地凝視她:“現在,你明白了吧?還有什麽要說嗎?”

她確實是沒有什麽要說的了,心裏已經……明白一切……理解一切。

她含著眼淚,堅強地讓自己的微笑堅持美麗:“我明白,換了我……也會這麽做的……”

龍久一低下頭,低低道:“請你好好照顧小穎,也請她,不要再傷心了。”

“嗯,我會的。”芥末用力地點頭。

她知道,小穎注定是要傷心了,但她也是幸運的,這樣的一個男人,值得她去愛。如果,如果不是眼前的這一切,龍久一應該會被她打動,應該能給予她想要的溫柔吧?

愛情,對於現在的龍久一來說,隻是種負擔,額外的……巨大的……負擔。

龍久一平靜的眼神慢慢變得溫和,然後溫柔。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勇敢堅強的女孩,能遇到你,真的……很好。”

芥末唇邊綻放一朵微笑:“我以前不覺得,但在你這麽說之後,我真的覺得我可以做到很勇敢很堅強。”

龍久一笑了,真正的笑,臉上的線條全都變得柔和和生動起來,張力十足。今夜的他,不再是那個孤傲和難以親近的龍久一,這間狹小簡陋的房間因了他的笑容而蓬蓽生輝,變成了……皇宮。

這天晚上,芥末和小俊玩了很久,她給他買零食,給他講故事,還教他讀古詩。

他們三人一起逛宿舍區,在籃球場打籃球。龍久一在籃下不斷地跳躍、灌籃,比她以往見過的任何時候都更有魄力、更有魅力、更有王者風範,她和小俊的手都拍紅了,笑聲在夜晚的球場上回**。

那是她最後一次看龍久一打籃球。

回去的時候,她沒讓龍久一送,到大門口就告別了。

她,不願不能不想讓龍久一看到她的眼淚。

她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路邊黑暗的角落裏,靜靜地凝視二樓那間小小窗口裏透出的光。

她集中全身所有的感官和知覺,感應和記錄著這個晚上的一點一滴。

她要記住這個晚上,記住他,記住這一刻的……感覺,象夜一樣……包圍著她的……感覺。

不知時間的流逝,眼睛痛了,濕乎乎的東西流了下來。

她抹著眼淚,頭也不回地跑起來,在夜裏的街頭跑,沿著大路一直跑,一直跑……

陌生的街頭,萬籟寂靜,隻有她一人,還有幾點燈光。

回到宿舍時,已經臨近熄燈了。

安穎因已經回到宿舍,躺在**。

芥末坐在她的床邊,看著她。

“剛才,我去找龍久一學長了。”她輕輕地說,看到被窩裏動了一動。

她拿出一張紙條放在枕頭邊:“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惜我沒有能力讓你好受。這是龍學長住的地方,你有空的話……去看看吧,這樣,也許你會好受些。他……很擔心你。我去睡了,你好好休息。”

她為她掖好被單,拉下床賬,合上床簾,才沉默地爬回**躺下。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芥末沒有再過問安穎因的事,也沒有再提起龍久一的事,隻是安靜地陪著安穎因,監督她吃東西。

安穎因還是臉色蒼白,形銷骨立,沉默不語,但已經恢複了一日三餐,雖然吃得很少,但至少不再有……危險,這樣……就好了。

對失戀傷心的人,芥末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更不認為自己安慰得了,她所能做的,隻是陪伴,陪伴著她渡過這難熬而漫長的日子。

周六的時候,安穎因戴著一頂草帽,獨自出了門。

她很晚才回來,回來的時候眼睛紅腫,但比起前幾天已經少了些許悲傷和絕望。她一言不發,象平常一樣洗漱護膚,很有條理地整理物品,臨睡之前還看了一會書,作了一些筆記,然後戴著耳塞聽mp3,鑽進床裏。

芥末有些安慰地想,無論如何,小穎她正在恢複正常,也許心上的痛還需要更長時間才能消失,但現在這樣……就好。

在絕食事件數天以後,安穎因逐漸恢複了飲食起居,雖然還是眉鎖輕愁,沉默不語,但芥末能感覺得出來,她正在竭力抑製心裏的痛苦,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

這樣的安穎因,讓芥末覺得似乎……比初認識時堅強了好多。

她不知道安穎因和龍久一之間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麽,但她知道,這是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故事和秘密,不是她應該知道和所能議論的。

她希望,這場靶情上的失意,除了在安穎因的心中留下傷痕之外,還能讓她變得堅強和獨立。

女孩子,終究隻有變得堅強和獨立,才能真正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吧。

然而,就在安穎因竭力想走出感情受挫的陰影,芥末略感欣慰和放心的時候,惡夢並沒有就此結束,仍然延續著,更大的危機已經瀕臨爆發邊緣。

而這場危機在她們的心靈上留下的刻痕是那麽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