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時入仲春,流影穀高層那個震驚了不少人的賭約,如今也過去一半有餘了。事情的發展大抵如西門曄的預期,他的兩位堂兄弟眼高手低,在旁指點江山是容易,實際接手穀中事務卻是另一回事──打西門暮雲接手流影穀以來,穀中的實權部門一直都在他的控製之下,並於近年逐步移交到了身為繼承者的西門曄手中。多年的經營讓西門練雲和西門浩兩派人馬便想插手也無計可施,在此情況下,作為後輩的西門昊及西門陽二人就算想進到實權部門磨練,頂多也隻能撈個副手的職位當當而已。

其實單純就鍛煉自身能力的角度而言,在實權部門擔任副手是有著極大幫助的。無奈二人不甘如此屈於人下,一心盼著能擔任僅次於執事的堂主之位,結果堂主當成了,卻是與流影穀權力中樞有些距離的閑散部門。名頭好聽歸好聽,手中的權力卻還不如一個實權部門的副手來得大,更遑論磨煉了……偏生二人見自個兒的一畝三分地打理得還算井井有條,便想當然耳地以「見微知著」四字認定了自身「不遜於西門曄,隻是無從發揮」的能力。結果接手西門曄的工作後,立時便給迥異於平時的大量事務──還隻是一人一半──給壓得喘不過氣,連帶也讓向來井然有序的流影穀這一個半月來完全陷入了雞飛狗跳的狀態中。

實權部門和非實權部門的差異,不光在於管轄的範圍,還在於事務量的多寡及複雜程度。忙亂的時候,如何有效地區分出事情的輕重程度和時效性便是一門極重要的學問。偏生西門昊和西門陽悠悠哉哉地當了幾年的堂主,卻是半點沒學會這些門道,結果便是所有事情全都亂成了一團,甚至還捅出了好幾個簍子,迫使幾名實權部門的堂主不得不私下央求西門曄出手幫忙收拾那些爛攤子。

細節事務便已弄得人仰馬翻,身為領袖人物最重要的大局觀便更不必提了。兩人長年來隻顧著挑揀西門曄的錯處並圖謀將其扳倒,卻鮮少將目光放遠到整個江湖之上。即便兩人真有幾分資質,在這樣的故步自封之下也隻是同西門曄越行越遠而已,又豈有將其追上甚至取而代之的可能?

也正因為如此,現今流影穀上上下下無不懷念著西門曄當家時的條理,甚至連歸屬於西門練雲和西門浩陣營的一些幹部也都有了相同的感慨。西門曄雖「失去」了三個月的權力,換來的卻是在流影穀內越漸提升的聲望,自然讓先前費心安排了那麽一出的西門練雲等人後悔不迭。

當然,除了「競爭者」們自尋死路的舉動外,「休養」中的西門曄依舊突出的表現也是促使情況如此發展的一大原因──上元燈會時同白熾予的那一場比試獲得了一如預期的效果,不僅讓流影穀和擎雲山莊的江湖紛爭徹底成為了京中從百姓到官員間的話題中心,他輕鬆勝了白熾予,而白熾予則曾在與西門昊的廷比中占了上風……這樣理所當然衍生而出的實力比較同樣深深烙印在了知情人心底,也進一步讓西門曄在穀中年輕成員的心裏樹立了不容動搖的地位。

事實上,在許多人眼裏,暫代西門曄職位的西門昊和西門陽二人之所以未曾使事情糟到不可救藥,還得歸功於身為流影穀最大敵手的擎雲山莊這些日子來的偃旗息鼓。雖說導致如此狀況的真正原因還在於淮陰一會、西門曄同白冽予達成的休兵之議,可在一般人眼裏,自然是擎雲山莊在嶺南之事後受創甚深有所退卻的表現。再加上同白熾予的那一仗,誰才是最適於繼承流影穀的人選自然不問可知。

那個所謂的「賭約」的勝負,才剛進行到一半便已一目了然。

隻是西門曄雖已穩操勝券,心境卻遠不如旁人所認為的輕鬆。一來他名義上說是暫時休息,可真有了什麽岔子,最終出手收拾的仍是他──西門曄可不希望事情結束後還得費一大堆心思來收拾殘局──二來內部調查進行的情況也不甚樂觀……倒不是說情報搜集上有什麽困難,相反的,以他眼下在流影穀基層成員心中的地位,各種相關的蛛絲馬跡都無所遺漏,而終匯整成了一幅清晰的脈落。多年來培養出的判斷能力讓他很快刪去了一些無關的訊息,同時也摘除了許多人的嫌疑。隻是幾經分析後,最終得出的結論,卻讓他心情有些沉重。

那是個可說是在意料之外,也可說是在意料之中的結論。

穀中最可能同海天門暗通款曲的,是西門昊及西門陽二人──盡管無法確認究竟是哪一個,甚或兩者都是,但海天門與二人之一有所牽扯,卻已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之所以說在意料之中,是因海天門若欲顛覆或利用流影穀,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向穀中握有權力的人下手,其中又以野心勃勃的年輕人最易控製,故海天門選擇他那兩個堂兄弟接近,自然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而意料之外的部份,卻是對於他那兩個堂兄弟──如果隻是「之一」自然是最好──竟然不曉得什麽叫與虎謀皮、引狼入室的愚蠢而起。

知曉流影穀可能遭海天門滲透時,他本還盼著對方頂多買通或掌握了一些普通幹部的弱點,不想對方滲透的層級竟已到了西門昊和西門陽這兩個備選繼承者的身上。若非自身實力足以應對族中的內鬥和陰謀,一旦他慘遭翻盤失去自身的地位,接手的又是那個被海天門利用了的人,流影穀便將麵臨危急存亡之秋……雖說西門曄相信這些年來始終緘默著的父親必然留有後手,但他不會,也不允許自己去冒這種沒必要的險。

根據手下送來的情報,西門昊曾與被軟禁於流影穀內部的海青商肆之主霍景有過極為密切的來往。海青商肆與海天門有所牽連、甚至本身就是海天門一部份這一點,是他和白冽予已經達成的共識。在此情況下,和霍景來往頻繁的西門昊自然有了極重的嫌疑。問題是:除了同霍景來往過於密切之外,過去兩年多來,西門昊並沒有什麽反常的舉動。

所謂反常,自然是相對著平時的情況而言。近年來西門昊為與西門曄一較長短,一直都有不少收買人心、拉攏人才的舉動。與霍景往來的期間,他的行為方式也沒有任何的改變。雖說西門昊的「一切如常」可能隻是個掩飾,一如西門曄借內鬥之名行調查之實的掩飾……可若海天門當真牽涉其中,西門昊的行動說什麽都該有一些質量上的提升才是──海天門利用、煽動人心的本事,西門曄自身可是有過極為深刻的體會的。但綜觀西門昊這些年來的行動,卻看不出多少海天門的影子。

相對於西門昊同海青商肆之間的往來,西門陽便顯得要「幹淨」許多。除了霍景剛被軟禁時曾與之接觸過幾趟外,便不曾再有過任何聯係。按說以他的「清白」和相對疲弱的實力──即便西門曄真給鬥倒了,最有可能接手少穀主名分的也是嫡係的西門昊──西門曄也不至於將懷疑的目光擱到他身上。可先前同柳靖雲的一番談話卻給了他一個提醒,從而發覺了西門陽在行動上的不尋常之處。

這兩年來,西門陽在朝中活動得太過頻繁。

對流影穀這麽個具有實力又有實權的門閥來說,最大的威脅自然在於君王的猜忌。事實上,流影穀──或者說西門家──雖是開國以來的名門,可在這百多年的傳承中,卻也曾遭遇過兩次毀滅性的打擊,其中一次更是險遭滅族的危機。其後,記取教訓的西門家便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禁止族中成員涉入政爭之中──尤其是牽涉最廣的奪嫡之爭。若當朝天子勢力穩固,流影穀自然便是君王手中的利劍;可若遇上皇帝駕崩且儲君勢弱、諸王虎視眈眈圖謀爭位之時,流影穀便會選擇徹底置身事外。如此,即便勝利者對此態度有所微詞,亦無法在新勝後對流影穀動手──更別提流影穀所掌控的力量在安定人心平息騷亂之上有著絕對的優勢了。長此以往,久而久之,朝中各方勢力也習慣了將流影穀排除在拉攏的對象之外。

同朝為臣,要流影穀中人和一般官員全無交集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大體而言,流影穀成員和朝中人物的來往大多局限於個別的私交,鮮有像一般朝官那般四處來往走動、活絡關係的行止。西門曄和柳靖雲才剛建立不久的交情便歸屬在所謂「私交」的範圍之內──尤其柳靖雲乃是聖上心腹,這樣的交往亦可稱上是迎合聖心的舉動,自然沒什麽大礙……可西門陽卻非如此。

這兩年多來,西門陽不僅時常宴請朝中官員,私底下的送往迎來亦頗為頻繁。雖說他做得還算隱密,也常利用「偶遇」作為密會的掩護,但流影穀的情報網路本就屬京中最為密集,各府大多有眼線派駐,且西門陽要見的人太多,借口卻有限。一回是偶遇,二回是巧合,到了第三回要還瞧不出蹊蹺,負責的情報人員也不必卷鋪蓋,直接一頭撞死算了。

流影穀的情報係統能盯出這些,那些個大內密探自然也能──這也是柳靖雲先前那番提醒的來由。也是因為那個「不安於室」的人是西門陽,聖上才會容許流影穀內部處分。若換作是他西門曄,隻怕稍一有幾分不穩的苗頭,立時便會給傳喚進宮當著陛下的麵好生解釋一番。

可西門陽這般勤於走動的目的又是為何?若是為了引外援謀取繼承人之位,怎麽說都太過愚蠢了些──若在流影穀積弱之時,引外援謀取穀主之位或許還有奏效的可能。但眼下流影穀雖非極盛,卻也是處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若西門陽真引了外援,隻怕立時便要惹來穀中無數反彈。

雖說……考量到西門陽的野心,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也是情有可原。

西門陽名義上是競爭繼承人之位的有力人選,問題是流影穀內部嫡係、旁係分明,以他旁係末支的出身,即便給西門浩收做了養子,也很難勝過嫡係出身的西門昊──流影穀傳承至今,尚未有過旁係繼為家主的情形;而按一般世家大族的狀況來看,即便偶有旁係繼承家主之位,那也必然是嫡係積弱,而那名旁係子弟身懷驚世之材的緣故。但西門陽和西門昊實力相差無幾,如非西門陽得著不少旁係支持,而西門昊在嫡係之中的人脈僅算一般,兩人決計無法形成刻下這般分庭抗禮的局麵。

簡而言之,若今日西門曄當真倒了台,最有可能接手的也是西門昊,而非西門陽。在此情況下,西門陽要想放手一搏,引外援插手便也不是那麽難以理解的決定了。

隻是引外援這個行為愚蠢歸愚蠢,本身卻也不至於惹來西門曄如此關注。真正讓西門曄留心的是西門陽這番行為所代表的反常──西門陽和西門昊的分庭抗禮之勢由來已久,卻直到兩年前才突如其來地開始於朝中活動……不僅如此,西門陽這兩年來宴客送禮,所經手的財禮數目怎麽也不像是他拿得出的。京官的胃口從來不會小,但西門陽的財源極為有限──流影穀的財政可是一直把握在西門暮雲手裏的──也不曾如西門曄經略嶺南時還真真切切地借著南北玉石價差賺上一筆。沒有收入卻有大手筆的花銷,自然令人生疑。

上元節前,西門曄便已大抵歸結出這幾個疑點,並讓下屬做進一步的徹查。如今一個月過去,陸陸續續傳回的消息,已讓整件事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

書房內,西門曄細細翻閱著先前紀誠和羅昭分別送上的情報,容色略沉,眉間已是一陣糾結。

西門昊確實曾與霍景有所往來,可目的卻在於揪出自個兒的弱點和錯處,其他倒沒有什麽實質的接觸,平日來往行止也沒有多大的改變,故其嫌疑大致可以摘除;倒是西門陽……看著那份對於其金錢來源的分析,西門曄抬手揉了揉眉心,唇間已是一聲歎息流瀉。

在整個京城裏,即便是那些個曆史悠久的世家也不見得能輕易拿出那麽多的財物──世家的財富大多體現在田產房舍和一些珍玩上頭,現錢反而不多──能輕易拿出如此多現錢的,也隻有幾個大商家了。

而那個支應了西門陽的商家,便是海青商肆。

如今看來,當初海青商肆以提供情報為由繼續同西門昊往來,多半便是抱著以此做掩護的打算。明麵上與西門昊接觸,私底下卻輾轉經由諸如賭博和一些小商鋪的路子為管道同西門陽聯係,並以大量財物助西門陽同那些個朝官搭上關係。如此一來,即便自個兒真開始調查,最先注意到的也會是西門昊,而非劍走偏鋒的西門陽──事實上,若非有柳靖雲的提點,他本也不會那麽快便將注意放到同朝官的往來上頭──雖說過大的動作終究不免暴露了形跡,但就對方的諸般安排而論,海天門在西門陽身上有所圖謀這一點應是實打實了的。

問題隻在於那「有所圖謀」的圖謀究竟是什麽。

若海天門真想咬上父親所布下的、名為「流影穀」的這塊香餌,直接將如今握有流影穀實權的繼承者納為傀儡自然是最方便的。隻是他們既然選了西門陽作為支持的對象,就該考量到嫡係和旁係間難以跨越的鴻溝才是。西門曄不認為曾設計讓他在嶺南栽了一回的人會看不出引外援這個行為的愚蠢──除非流影穀本身發生了什麽足以令得外力介入的大變,否則再怎麽收買那些朝官也隻是徒勞,更可能因此讓西門陽落入失去競爭資格的困境。

可西門陽開始四處走動,卻是在同海天門接觸之後。

這麽說來……莫非海天門驅使西門陽與那些朝官來往,還有什麽更深一層的目的不成?又或者,海天門有能力、甚至正謀畫著引發一場足以讓外力介入流影穀的大變?

思及此,西門曄心下一凜,當即取出了那份記載了西門陽往來對象的名錄仔細翻看。

名冊上頭的對象有在朝官員,也有世家耆老,位階高至一品,低至九品,從文到武,說是包羅萬象也不為過,初一看倒也頗有些急病亂投醫的味道在。可既然知曉此事背後有海天門的影子在,西門曄自也不可能輕忽地隻局限於表麵。當下取過紙筆,在讀過每一個人名之時按其派係、出身等加以分類紀錄。

也虧得西門曄記憶力超群,才能光憑一個名字便由記憶中找出相應的情報加以分析判別。饒是如此,將整本名冊整理完也花了他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將最後一個名字謄寫上後,西門曄擱了筆,將寫滿人名的長卷於案上鋪了開。

海天門挑選這些人的原因是什麽?

出身?

不……這些人的出身沒有特殊的一致性,也瞧不出這麽做的目的和必要性。職銜?且不說那些世家耆老,單是所列的官員便已是五花八門,文武兼備,高低均有之,很難直接瞧出個梗概來。至於派係,若以對幾名皇子的支持而論,這份名單所含括的對象不僅未局限於任何一人之上,甚至連一些立場中立的官員都在上頭。若要說有什麽特別引人注意之處,便是這包羅萬象的名單裏……獨獨未曾牽扯到四皇子一脈的支持者。

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麽,西門曄麵色一黑,當下已是一拳重重擊向了身後的牆麵。

「西門陽那個蠢材……連流影穀的禁忌都忘了麽?亦或是他真蠢到給人利用了都毫無所覺?」

名單上之所以沒有四皇子一脈的官員,自然是因為西門陽和他背後的海天門便是支持四皇子的。而宴請其他派係人物的目的,自然不外乎拉攏收買,從而壯大自身的力量了。也不知西門陽究竟是以著什麽樣的身分出麵洽談?若他連整個流影穀都捎帶進去,一旦陛下出手,不論自己和父親再怎麽努力撇清,都不免要讓流影穀遭受一番打擊。

或者,這便是海天門的目的?

海青商肆出資收買,借的卻是西門陽的手。如此,若四皇子奪嫡事敗,勝者清洗時多半也隻會將目光及於流影穀,而非背後藏著的海青商肆,甚至是海天門……也就是說,海天門光是借著這麽一招便能讓流影穀傷筋動骨一番,手段不可謂不高明。

換一方麵來說,若四皇子奪嫡事成,鼎力支持的西門陽自然能獲得新皇重用,以皇命充作那個足以動搖流影穀的「外力」謀得穀主之位。如此一來,海天門便成功得著了一個傀儡穀主,從而得將流影穀納入掌中。

也就是說,祭出這麽一手後,隻要能將此事瞞過向來堅守「中立」二字的流影穀嫡係,不論奪嫡功成與否,海天門都能藉此重創流影穀這個曾一度迫使其退守海外的正道勢力,還能繼續維持其潛伏於暗中的優勢……這等算計,便連身為受害者的西門曄亦不禁為之讚歎。

但也僅止於此了。

他既已摸清了對方的意圖,便說什麽也不會任由對方如願──問題隻在於該如何阻止,才能使流影穀所受的傷害減到最低,同時以此為引揪出潛藏於幕後的海天門。

而關鍵,自然在於那「奪嫡」二字。

以朝中目前的情勢來看,四皇子雖也是頗有才幹之人,可太子乃是嫡出,這些年來亦進退有度,頗得聖心,要想取而代之,自然得用上非常的手段。手段不外乎文武二類。文者,設計引太子失德,再聯合朝中勢力提起廢太子之議;武者,一則以兵諫,二則趁皇帝駕崩之時引亂逼宮。若能摸清海天門打的究竟是哪一種算盤,自然便可將功折罪,讓聖上免過禦下有失之責了。

至於該如何揪出海天門……四皇子一脈和海天門必然有所聯係,派人加以監視,想來必能摸出其蹤跡,此乃循線追索;又或者,可以設計引君入彀,讓西門陽因故同海天門請求武力協助。如此,隻要海天門仍然認為西門陽有用處,就必然會動員手頭的力量,從而現了蹤跡。

──所以他還不能收拾西門陽。

現在便收拾西門陽,好處是流影穀可以徹底免除這個隱患,缺點卻是打草驚蛇。若海天門知曉事敗便徹底銷聲匿跡也就罷了,怕就怕他們隻是暫時收斂了爪牙,暗地裏卻圖謀著再次施為。再加上其眼下於朝中埋下的線……如此後患,對流影穀自然十分不利。兩權相害取其輕。以他如今掌握的情報來看,即便暫時擱著西門陽不管,也算不上是太大的險。但若能因而揪出海天門,所得著的益處自然不言而喻──事實上,若能讓海青商肆坐實「謀反」二字,便能堂而皇之地搜索帳冊文件,從而由金錢流向判斷出如今為海天門所控製的勢力。一旦有了這些資料,北穀、東莊,甚至西樓一道聯手,海天門的覆滅又豈在話下?

念及此,饒是西門曄仍因西門陽的愚蠢而有些慍怒,心情卻已因腦海中勾勒出的遠景而緩和了少許。將思緒好生整理一番後,他默默歸結了接下來所欲調查的幾個方向,同時將手上的情報收羅入懷──不論他打算何時動手,這些訊息和自身的推測都得讓父親知曉。

當然,暫時作為合作夥伴的白冽予也不例外。

將這個消息送去,雙方的合作便會由初始的情報交換進展到更深一層的合作吧?而這……是否也正代表著他將很快就能見著身為「中間人」的冱羽?

伴隨著腦海中青年的身影浮現,西門曄唇畔笑意勾起,帶著難得地霽朗心緒往西門暮雲所住的滌心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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