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車開進了一座古色古香的私人民宅,不甚起眼,但好在隱蔽。最近風聲比較緊一點,這種私人性質的會所自然好用一些。

餘魚跳下車,將車門拉開了,周瀚海大步朝著門口迎賓走去,穿著中式旗袍的迎賓顯然是熟識的,言笑晏晏便將周瀚海迎進去了。

周瀚海一米八三的個子,因著比例,看上去更高一點,他甚為自律,即便工作繁忙,都有保持鍛煉,所以身材一向維持的很好,與楚腰衛鬢的迎賓小姐一起,看上去便是一道風景。

餘魚看著他的背影,眼底有著一點溫柔的底色。

張麗將手上的文件夾往餘魚腦袋上一拍:“你怎麽回事,不跟你說了伺候咱這位主兒要萬分警醒麽,你什麽時候睡不好,偏偏那時候睡!”

餘魚摸了摸腦袋,帶著不好意思的笑:“對不住啦張姐,昨夜不是歐洲杯,看球看晚了麽。”

張麗恨鐵不成鋼:“你啊你,等著回去被辭退吧!”

餘魚大驚:“不會吧?這就辭了我?”

他嘴角都癟下來了:“學姐,我敬愛的學姐,我知道有您在,周總定不會辭了我的。”

“還學姐,”張麗自然不會跟他置氣,但仍板著臉佯嗔:“我都不好意思說跟你同一所高中畢業的了,你看看,我們崇實到目前隻有你一個高中學曆吧!”

餘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張麗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家的情況,想當初,她的這位學弟初二就被特招進她們高中了,即便如崇實這樣的省一流的高中,他的成績在年段裏也還是佼佼者,數次模考沒有低過650分,基本便是全國大學TOP2預定了,當時崇高有一個京大的推免名額,原本他是最有希望的,卻給他讓給了別人,結果最重要的高考還莫名其妙缺考了最後一門英語,加之後來家裏發生了一些事,似乎是父親生病住院了,他也沒去複讀,就這麽拿著一本高中畢業證混到了如今。

能進漢城這樣的企業,還是多虧了張麗。

漢城的待遇一向可觀,便是這樣一份打雜的工作也是擠破了腦袋競爭的,張麗跟他來自同一個小城市,亦是校友,借著這份同校情義,當初招聘的時候,他才可以在幾十人中脫穎而出,否則憑著餘魚高中的學曆哪裏能夠進的了漢城。

張麗看著他那張白淨得有些透明的秀氣臉蛋,心裏再有氣也生不出來,

“下不為例了,虧得周總沒有發作,否則按著他的性子今天直接就開了你了。”

餘魚笑了:“謝張姐啦。”

“找個什麽時間去念一個在職課程吧,好歹把學曆給提升一下,到時候有機會我會想辦法把你工位調了,一樣是咱崇實的學弟,你瞧瞧趙陽那廝,混得多少風生水起。”

餘魚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張麗又念了他幾句,後麵看見陸總的秘書向她走過來,這才放過他。

餘魚長長吐了一口氣,打開了車門,坐了進去,天氣有些悶熱,他將空調開大了點,陰暗的光線下,口袋裏麵手機屏幕亮了,拿起來一看,他麵色柔和了下來:

“媽,找我幹嘛?”

“小魚,你怎麽都不接手機,我還以為……”電話那頭是餘秀梅焦急的聲音,“你爸已經這樣了,你再出點事我可怎麽辦?”

自打他爸出事後,他媽的神經可以說是極度敏感了,任何細枝末節的事情都有可能刺激到她。

“我在給老板開車呢,沒法接電話,媽,你找我有事?”

電話那頭吞吞吐吐的,餘魚遲疑了一下,試探性的:“是不是醫院那邊又催交費了?”

餘秀梅歎了口氣:“兒子啊,爸媽對不住你,你本該,本該……”

餘魚輕鬆點笑了笑:“沒事兒媽,我現在也挺好的,如今我進了漢城房地產,你聽過的吧,最好的地產公司之一,工資高著呢,你要多少?六千夠不夠?”

“夠了夠了,隻要五千,別轉太多,你自己留一點啊,買點好的補一補,知道了沒?上次看見你都瘦了。”

“知道了媽,你自己也得注意身體。”

停頓了片刻:“媽,往後需要錢了盡管跟我說啊,我有錢的。”

電話那頭的女人靜默良久,有點鼻音:“知道了。”

餘魚按下了手機,劃開鎖屏,果然有幾個他媽剛才撥過來的未接來電。

他一一點了,旋即打開了手機銀行,在轉賬金額框內輸入5000,他想了想,刪了,重新打了個6000進去。

“【中國銀行】您尾號為0158的借記卡於7月10日15:06轉賬支出6000元,餘額256.08元。”

他把短信劃掉了,又見屏幕上寂靜良久的崇實高中微信群跳動著消息,正欲忽略了,最終還是點開了來。

【趙陽】:在A城的幾位哥兒一起出來聚一下啊。

下麵立刻刷刷刷出來好些條,A城畢竟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崇實好些人大學畢業了都往這邊發展,這是畢業的第一年,大部分人都已經在工作崗位上,聚會見一見,慰藉舊情自然是有,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學生時代俱已是過往,鋼筋叢林的生存法則要求人們必須給自己附加價值,比如人脈,比如資源。

當然,還有不甘錦衣夜行者炫耀的孔雀開屏。

看著裏麵的熱鬧,餘魚關上了手機,闔上雙目。

夜色降臨,車輛壓過平整的道路,卷起了幾張落葉。

A城這樣的大城市固然是愈夜愈熱鬧,霓虹燈起,又是一個不夜城。

周瀚海看著外麵的燈紅酒綠,拉了拉領口,將紐扣解開一顆,仍覺得憋悶,

“空調關了,車窗打開些。”他麵無表情吩咐道。

餘魚連忙放一點車窗下來,餘光從後視鏡偷偷看著那張英俊而冷漠的臉,熟悉卻又陌生。

如果沒有那樣的遭遇,他幾乎想象不到他跟眼前的人有什麽交集。

在那個世界裏,他們是愛人,而這個世界……

恐怕到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全名叫做什麽。

——昨夜與自己在**抵死纏綿的人此刻變成了冷酷的陌生人,這種撕裂感讓餘魚心酸難耐,他很快轉開了眼,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張魂牽夢縈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