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心的疼痛不僅僅來自於舌端的甜腥,菊兒感到自己敞開在一個陌生男子麵前的隱私更是一陣陣錐心刺骨的痛感襲來,令她顫抖不已。她隻覺得自己的神經慢慢地渙散開去,僅存的一點點意識也漸漸淡漠……

她在雲端飄搖,周圍的雲朵悠悠飄過,與她的裙裾一起做化蝶翩躚。拂過她的臉頰,溫柔地讓她的心底湧出無限柔情。她伸手想抓住這似乎唾手可得的飄渺。 可這些調皮的軟瓣輕輕一閃,就向另一個方向疾疾行去。菊兒沉浸在這種似乎是仙家的天外之境中,有些迷茫,自己是死了嗎?這難道就是人們通常說的天堂嗎?可是怎麽沒有看到奈何橋呢?

她猶豫著。躊躇著。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走。

忽然,有嫋嫋的清音破空而來。傳入她的耳中。雖然時斷時續,可還是緊緊攫取住了她的耳廓。不是高山流水的叮咚雄渾,也不是三月桃花的旖旎迷醉。這曲子惹出了菊兒的眼淚,是感傷?還是離愁?是思念?還是重逢?

一時之間,菊兒分辨不出這音樂,這歌聲中傳達出怎樣的淒婉,可是她的心裏動了一動,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動情吧,能夠引起一個人動情的人和事,必定是能夠讓一個人深深迷醉癡戀的。這樣的歌聲,菊兒曾經和父母一起聽聞過,雖然詞曲不同。

意境大相徑庭。可那種柔婉的風格、格調還是讓菊兒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難道是母親?母親不是也偏愛這樣的曲調,曾經在家裏操琴彈奏過這樣的曲子嗎?

對,對,正是!今年年初,母親帶自己到戲園子裏看戲的時候,戲劇中的曲調讓人耳目一新,那名著名的雜劇演員叫什麽來著? 菊兒拚命的想想起這個被母親讚歎不已,驚為天人的雜劇演員。

對,梁園秀!聽父母說,她的名字響徹江南,開創了元雜劇的先河。難道這種特有的帶有故事的歌曲就是元雜劇?難道是母親因為思念自己而彈奏的這樣的音樂?

菊兒的心強烈地顫動著,母親嗬母親,孩兒好想你哦!我知道,你的每一寸日月的輪回都刻滿對女兒深深的思念,可你知道不知道?離開你們,我才知道你們是我心中的神。是我生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我想你們!離開你們的所有的時間裏都盛滿我濃濃的思念!

菊兒四處亂闖,可是哪裏有什麽熟悉的氣息!也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她一下子摔倒在地,頓時感到渾身一陣陣骨肉分離的疼痛傳來。 “好痛!不是隻摔了一跤嗎?怎麽骨頭像散了架一樣?”菊兒苦惱地埋怨著。嗯?怎麽有清晰的歌聲傳來?

菊兒慢慢睜開眼睛,哦,溫暖而濕潤的雲朵不見蹤影,她抬眼往四周看了一下。目之所及讓她的思想漸漸恢複到之前的情景。

千戶大人,那個禽獸不如的家夥!

菊兒跳了起來,下一刻她發現自己**著上身,護體的肚兜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衣服也隻剩下幾縷絲絲絆絆地纏繞在胳膊間。她趕緊用棉被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住,屋內不知什麽時候隻剩下她一個人,她不安地望著周圍的一切。

白色的雕花窗欞上蒙著一層拓印著水墨山水的窗紙,無色無彩,如果不是陽光穿透薄薄的紙體灑進來幾縷,讓人很難發現那上麵隱藏的山村水郭。窗子下麵一個軟軟的床榻,窄窄的長長的,上麵是暗紅的繡著褐色花紋的布藝圍裙。床榻旁邊的小幾上,一個藍色美人魚形的花瓶中插著幾枝盛放的桃花。

自己所坐著的床榻想必才是主人真正休息入眠之處,淡淡暗綠的窗幔被束成扇形的兩朵,綴著白玉流蘇的帶子輕輕挽著

,似打開的折扇的墜飾。 這個房間還是……

想起之前的事情,菊兒的嘴角抽搐著,她的眼淚又下來了。

她擁緊了身上的棉被,絲綢的舒滑冰冷地貼著她的皮膚,她感到一陣陣徹骨的冷融進了她的每一寸肌膚裏,冷得牙齒打顫,渾身抖作一團,半晌,她慢慢地打開棉被,檢查自己的身體,發現胳膊上,手腕上,腿上,包括胸前一片片淤青,伴隨著隱隱的疼痛讓她不由地嘶嘶吸氣。 雖然不明世事,可她隱隱約約地明白了。

自己被這個可惡的男人強暴了!以後有什麽顏麵見人?……父親是最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這事兒會要了他老人家的命的…… 拖著這樣殘破的身軀,還有什麽臉麵活下去?

不,不,沒有,已經沒有什麽理由活著!沒有,自己活著,隻是徒增傷痛,給父母,給自己!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刀,那把彎刀!她踉踉蹌蹌地從床榻上滾爬著起來,顧不得衣不遮體的羞慚,向隔壁的廂房衝去。

可剛才還在夢中的歌聲又響起來。這時候卻是如在耳畔,清澈澄明:

晨雞初叫,昏鴉爭噪,那個不去紅塵鬧。

路遙遙,水迢迢,功名盡在長安道。

今日少年明日老。

山,依舊好;人,憔悴了。

可悲可歎的歌聲刹住了菊兒虛浮的腳步,她佇立在那裏。

一時被這隔空望世的歌聲所吸引,淡泊的曲調。悠然的曲詞。仿佛世界上的紛擾從未侵襲過一個人的生活。歌聲就這麽隔著萬千紅塵俗物徐徐而來。 這首曲詞菊兒是熟悉的。那已是去年光景。

那日,姐姐給她帶來這首曲子。當時她不明白曲中之意境,就興衝衝地拿著去尋父親。回想去年父親還是那麽儒雅淡然。對於她提出的疑問耐心細致地講解。直到今天,父親的話語猶在耳矣。

“人生在世,功名誘人,名利場中更是熱鬧非凡。人們熙熙攘攘競相追逐,不免會發生各種醜陋的事件,有人為此喪失了人格,有人為此顛覆了黑白,有人為此變得猙獰,有人為此傾家**產,妻離子散……可這個名利場又是一個帶著漩渦的沼澤。

前車之鑒如鯁在喉,後來之人前赴後繼、趨之若鶩!人生之路漫漫,歲月茫茫,芸芸眾生中一個人猶如滄海一粟,希望是多麽渺茫!功名無日,白首有期,追名逐利間,不覺已是“今日少年明日老”,空等閑,白了少年頭!千百年過去之後,青山依舊綠,流水依舊長,可是人呢?

空把這些光陰白白耗費在這迷迷茫茫的追逐上,說什麽為了光宗耀祖,光耀門楣,實際上還不是為了這張表麵的皮麽!人生又有多少比這個軀體更重要的事情啊!所以,孩子,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為了名而放棄自己應該珍視的東西!無論外界是汙濁還是清明,都要堅守自己內心的純正高潔!”

菊兒慢慢地往後退去,“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為了名而放棄自己應該珍視的東西!珍視的東西,是生命?還是自己的節操?如今自己的這具皮肉應該是肮髒的,內心?變了麽?還能保持以往的純淨了嗎?這個人世間還有讓自己留戀的東西了嗎?”她自言自語著縮回被角。似乎心中平靜了不少。

歌聲漸歇,有嚶嚶的燕語細細傳來;“大人,小女子獻醜了。本來媽媽讓擅長此間曲調的秀兒姐姐來的,可實在不巧,姐姐前幾日趕赴蘇州去排練新的曲目,所以今天接到大人的命令,就著小女子前來,為大人草草演唱兩支曲子!素聞大人喜愛雜劇,每到一個地方就要聽上幾段,相

必大人對詞曲必有自己獨到的見識,小女子今天真是班門弄斧,有辱視聽!故此請大人您包涵!小女子感激不盡!”話語間,有樂器起擱置一側的聲響,許是在盈盈叩拜吧!

“煙嵐姑娘過謙了!雖然你聲稱自己不是專業的演員,可是你的歌聲還是獨有風致,讓我沉醉其中啊!何況你今兒唱的這首曲子給我的感觸很深,既是你喜歡的曲調!相必對這首曲調中所隱藏的觀點也頗為激賞吧!”菊兒聽到這個聲音,內心一陣厭惡。

說得頭頭是道,道貌岸然,看似是一個謙謙君子,實際上兩麵三刀,盡做些傷天害理、欺行霸市的事情!這類人的靈魂陰厲狠毒!還談什麽這首曲調的意境!你也配?!

“大人見笑了!小女子隻是一個紅塵中人,每日還不是為了生活而追逐!大人您這麽問,肯定有不少真知灼見。還請不吝賜教。”又一個文縐縐的說辭。

“哈哈哈哈,姑娘不是回答的回答確是最妙的!為了生活而追逐,我呢?也是為了使命,為了功名而追逐!假如沒有了追逐,豈不是也少了很多樂趣?記得曾經有這樣一個故事:一位高僧指著江麵上往來的帆船對世人說,江上隻有兩麵帆,一為名,一為利,人們熙熙攘攘皆是為此而來。既然高僧把道理說得這麽通俗透徹。我們也是俗人嘛!當然不能免俗了。”呸,你當然不能免俗了!你純粹就是一個俗不可耐、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菊兒恨得牙直癢癢,恨不得撲上去噬其骨血,哼,看來他對這個煙嵐姑娘還是頗有好感的!

靈光乍現,如果,如果我此時出去,會不會…… 菊兒一下子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能嗎?聽這煙嵐姑娘的語氣,肯定不是什麽良家女子,她能夠為了自己得罪這位脾氣暴烈的千戶大人嗎?即使是能夠幫自己,可是這位千戶大人能夠同意嗎?

菊兒的心急躁起來,機會就在眼前,不論成功與否,總要試一下才知道。否則,等到失去了這個機會,自己不知道要被**到什麽時候,這種黑暗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想畢,她搜尋著**的一切,除了棉被錦枕,沒有可蔽體的衣服。菊兒顧不得身上的慘不忍睹,跳下床來,走進房間的另一扇小門。

另一間不大的屋子裏,一個大大的浴桶放置一側,浴室!菊兒心頭一陣狂喜。轉過雕花折疊長屏,一個懸掛著一排排的衣服的櫃子敞著門,菊兒衝過去,拿起一套衣服就往身上套。隨手攏了攏自己的長發,往外走去。

穿過剛才的臥室,菊兒輕手輕腳地來到門邊,門虛掩著,透過細細的縫隙,菊兒往外窺視著,門外一片寂靜,沒有人把守!她激動得手直哆嗦,一點一點地推開門,菊兒探頭出去往四周觀望了一下,果然沒有人,在這裏接見這個女子,不讓人打擾和猜忌,所以才屏退了左右走狗吧!管他呢!正好給自己逃脫魔窟的機會。

聽說話聲,就在隔壁。菊兒貼著回廊中的牆根往隔壁躡手躡腳地行去。門也是掩著的,屋內聞得輕笑聲。菊兒伸出手欲推門進去,可是她頓住了,這個時候進去,合適嗎?萬一惹惱了這個暴烈的禽獸,他一刀結果了自己怎麽辦?

怔忡間,菊兒似乎感覺到不安,她回頭朝身後看去,背脊上嗖嗖升起無數寒霜!那個,那個把自己帶到這裏,遭受淩辱的人正疾疾往這邊趕,好似發現了自己的偷窺!菊兒心如撞鹿,整個嗓子眼提了起來。

管他呢!橫豎都是一死!不如破釜沉舟!她充耳不聞屋內的嬌笑,猛地推開了眼前的這扇門,屋內的情景讓她麵上一紅,既而也忍不住莞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