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人心道,叫他去當出頭鳥,他有那麽傻麽?

“是,可是您身份地位不同啊,您德高望重的,聖上不聽旁人的勸,難道還能不聽您的勸麽?這話,也得分誰開口不是?”立時有大臣笑著說道。

這是在逼他應承下來呀?

謝大人心中冷哼,麵上卻擺著為難神色,“我說話算什麽?你們豈不知道,先前我已經探過睿王爺的口風,求睿王爺親自去向聖上說。你們說說,睿王爺什麽身份?他若開口,聖上總要答應的吧?”

眾人聞言都看著謝大人。

謝大人卻故意輕咳一聲,拖延片刻,才慢騰騰說道:“可你們猜怎麽著?睿王爺剛起了個頭兒,就被聖上給頂了回去,聖上反問睿王爺,怎麽就生了他一個?叫他連個兄弟都沒有?”

謝大人將手一攤,低聲咕噥道:“老子癡情,生個兒子也是個癡情的,難不成,這癡情也是會遺傳的?”

眾位大人麵麵相覷,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倒是謝大人身邊坐著那大臣輕笑了笑,“聖上說的也不錯啊,睿王爺雖然同聖上關係親密,乃是父子。但睿王爺還真是沒有立場來說教聖上。且聖上年輕為世子的時候,父子不和,也是咱們都知道的事兒,這事兒讓睿王爺去勸,怎麽勸怎麽崩,那是必然的。大人您可就不一樣了,您代表的乃是眾臣,是民聲,您開口,聖上不能不重視。”

謝大人扭頭看著身邊年輕的同僚,真恨不得掐死他,“王青,你這是要逼迫老夫!?”

王青連忙擺手,“謝大人說的哪裏話?下官怎敢逼迫您?這不是大家坐在一起商議辦法的麽?您瞧您,怎麽先氣上了?”

這話倒顯得謝大人氣量小了,謝大人氣不打一處來。明知道是要惹惱聖上的事兒,一旁還坐著個人,一直將著你去幹這傻事兒,換誰,誰不生氣?

“不能當麵說,咱們就換種方法說!”謝大人沒有開口,倒是有個年輕官階低,一直沒有開過口的新晉官員緩緩開了口。

眾人都向他看過去,他臉上立時有些緊張局促的泛紅,“下官也就是一說,行不行的,還在眾位大人們的決斷。”

“不妨事,但凡有想法的,就要說出來,你有什麽辦法,隻管開口!”謝大人仿佛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連連點頭,鼓勵道。

那年輕的後生連忙清了清嗓子,“聽聞皇後娘娘最擅長舞劍,一曲舞糅合了舞蹈和武術的柔美及剛烈,聖上如此鍾愛皇後娘娘,若是有人能效仿了當年皇後一舞,那是不是也能博得聖上的青睞呢?”

他話音落地,眾臣都沉默下來。

這一個小點子,像是激活了眾人的思維,壓抑沉默之後,眾人都開始活泛起來。

高坐與金殿之上的九五至尊,大約沒有想到,他正在被自己的臣子們“算計”。

說來,為臣子的也真是操心的命。

聖上好色,他們不能不管,要冒死勸誡,聖上當以政務為要,不應貪戀美色。

聖上禁欲,不沉迷後宮,他們也要勸誡,更要想盡辦法為聖上選美,唯恐聖上子嗣不興旺。

大臣天生閑不住的命,為著帝王,操碎了一顆心。

逢寒食節,眾位大臣聯名上奏,聖上當與民同樂,雖不能與民眾一起登高射柳,踏青投壺,也當在宮中設秋千,蹴鞠等等,邀臣子與聖上同樂,這才是與民同樂。

這是小事兒,景玨根本不會放在心上,見是眾臣之意,他便允了。

他朱批過後,自有人安排此事。

他批過也就忘了。到了寒食節,便有宮人請他一道去與臣子同樂。

“朕還有事兒,今日說好了要同皇後一起垂釣的。”景玨擺手,“誰有空同那一群絮叨的大臣們玩兒啊,叫他們自己玩兒去!”

宮人嚇了一跳,連忙跪倒相攔,“聖上,大臣們都恭候著您呢,這是您親自批複同意的了。您如今不去,大臣們必要諫言呀!”

景玨皺眉,“怎麽這麽囉嗦?朕不攔著他們,還將禦花園撥給他們玩兒,倒還得寸進尺了?朕不去,他們還不玩兒了麽?”

宮人連奏請,內侍請出當初他親筆批複的奏章。

白紙朱批,赫然在目。

景玨嘴角抽了抽,玉麵沉如墨,“去,告訴皇後,多等朕一刻,朕去去就來。”

宮人連忙抹抹頭上的汗,應聲退下。

景玨渾身撒發著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擺駕到了禦花園。

偌大的禦花園中,果真恭候了眾多大臣,這些大臣們似乎都帶了不少的女眷前來啊?鶯鶯燕燕的一大群,好似要將禦花園的花都遮去了顏色。

景玨黑著的臉,眉宇更是微微蹙在了一起。

今日過節,君臣之間不當那麽嚴肅,攜女眷入宮,一同遊春,也是可以的。

但一下子帶來這麽多,且看著這些女眷都年輕貌美,身姿纖細柔軟,精心裝扮,這些大臣這是要玩兒什麽花樣?

天兆原本是以豐盈微胖為美。

因老話兒說,豐盈的女子好生養。各家選主母嫡妻,都是要選那好生養的,以便為自家開枝散葉,多多添丁。

可寧春草偏偏遺傳了蘇姨娘南境女子那種纖細柔美,纖腰若柳。她被封為皇後,天兆的風氣說變就變。

如今許多女子都各處討要瘦身塑形的方子,一聽圓潤兩字,連飯都不敢吃。都拚命要將自己變成皇後娘娘那般樣子。

今日這禦花園中,便多見纖細女子,有些腰肢更不盈一握,廣袖流仙裙越發襯托的仙姿卓卓。

有內侍唱和“聖上駕到——”

眾位臣子,同那滿院招蜂引蝶的倚翠偎紅便都連忙行禮接駕。

景玨臉上的黑沉之色,轉而變為似笑非笑。

難怪要聯名上書,奏請他與民同樂。難怪一定要請了他來禦花園,他不來眾臣便無法玩兒。

這哪裏是來讓他同臣子同樂,分明是臣子設了個套,叫他來樂一樂的!

景玨點了點頭,叫眾人平身。

他這會兒到不急著走了,又命人告知皇後娘娘,他這會兒走不開。叫她若是想垂釣,不必等他。

他則十分閑適的在布置好的涼亭裏頭,悠哉坐了下來。

商議今日之事的臣子們,立時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聖上肯留下,那就是個好的開頭!

有個好的開頭,必然也能迎來一個漂亮的結局!

眾臣立時恭喜聖上,讚揚聖上乃是明君,國泰民安,今年必然能夠風調雨順,雲雲。

好聽話嘛,這些大臣們最擅長的。

景玨露出一臉被恭維的飄飄然的表情,大臣們見狀欣喜,便建議聖上先射柳,投壺,聖上開局之後,大家也好參與進來,一同玩樂。

一個少女奉著弓箭上前,低頭粉麵含羞帶怯,盈盈下拜,將弓箭送至聖上麵前。

景玨眯眼看了看她,輕輕的咦了一聲。

那少女粉麵立時羞紅,氣息微亂,不知是竊喜還是緊張。

“你瞧,”景玨同他身邊的內侍說道,“她像誰?”

內侍連忙眯眼看去,皺著眉頭打量半晌,“聖上恕奴婢眼拙,奴婢還真沒看出來。”

“笨!”景玨敲了下內侍的頭,“你瞧她的身高,她的身形,像誰?”

內侍再細看去,這才長長哦了一聲,“是像皇後娘娘呀!”

他聲音不高,卻叫附近豎著耳朵的大臣們聽得清清楚楚。

大臣們都屏氣寧聲,準備看聖上的反應。

那少女更添幾分緊張,但先前應該是經過了**的,並未失態。

景玨笑了一聲,沒說是,更沒說不是,而是直接從那少女手中接過了弓箭,拉弓,嗖——

箭矢躥出。

又快又準的射在柳枝之上。

叫好聲立時響徹禦花園。

聖上若是功夫不行,大臣們是不敢冒死叫聖上先投壺射柳的,聖上做的不好,誰若是不小心做的更越過了聖上去,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麽?

好在當今聖上的功夫,原本就不俗,更在幾番磨練之下,大有精進,心態更是沉穩。大臣們自是沒有這方麵的顧慮。

聖上射柳之後,立時有宮人備上小口的雙耳壺,這次乃是有兩三個少女上前,手中都奉著箭矢。

少女們嬌柔嫋娜的邁步,一點點靠近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