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說臥龍老祖叫餘飛與柳露瑩二人這幾天不用練功,餘飛即明白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在這裏生活了二個多月,心裏實在不舍得。一來他與柳露瑩過著二個多月的無憂無慮的生活,二來覺得臥龍老祖年事已高,離開他也不知有誰照顧。柳露瑩知道臥龍老祖要他們走,心情一下子沉重了,道:“老爺爺,我們知道你的意思了。隻是,我們舍不得離開你。我們一走,有誰來照顧你呀。你一個人在這裏,有多寂寞啊。”

臥龍老祖微笑道:“孩子,我一個人在這住了五十多年,早就習慣了,你不必擔心。再說等到你們把事情辦好了還回來的嘛。”

餘飛道:“老爺爺,我們的武功還沒有學好呢,你還得教我們,我們再留一段時間吧?”

臥龍老祖道:“你們武功已經練好,尤其是瑩瑩的劍法,多在江湖上用,多點思考,不用多久白塵牛鼻子也不會是你的對手。飛兒的開山排水神功隻能學到這裏,隻等機緣到來,方能達到最高境界,天下無敵。”

餘飛道:“我們怎麽不覺得呢?”

臥龍老祖道:“學武隻要方法得當,便會事半功倍,進步神速,很快就會達到頂峰。方法不得當,永遠停滯不前,再練也是徒勞。可惜呀,當今武林能懂得如今把武學整合一下,找出最合適的方法沒有一個。老夫要不是苦苦在這悟了五十年,根本無法悟出這個道理。沒有一百多年的武學修為,哪裏會懂這個道理呢。”說完不禁長歎一聲。

餘飛終於有點明白了。臥龍老祖若非活了一百二十多歲,苦苦思考五十多年,是不會達到這樣的武學境界的。即使白塵道人、上官平、世智、代智甚至梁儀天、端木蒙等人有很高的武學造詣,與臥龍老祖對比,還差了幾十年的武學修為。這使餘飛二相信,真正在武學上達到登峰造極、大切大悟的人當今武林也隻有臥龍老祖。但對於木棉教主與毒烏鴉這樣的神秘人物呢?他們又是達到哪一種境界呢?真叫人不得而知。因而餘飛便問道:“老爺爺,木棉教主的武功與毒烏鴉的武功達到哪一種境界了?”

臥龍老祖道:“毒烏鴉當年被你師祖帶走了,武功與你師祖相當,與老夫等屬於同輩了。木棉教主也應該是同輩了。”

“那他們的武功豈不是與你一樣高?”

臥龍老祖雙目茫然,道:“相信不久後你們會知道一切的,我無需多言了。飛兒,瑩瑩,武功有高低,人心有正邪,邪不壓正,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柳露瑩道:“那個木棉教就是壞,都這麽大年紀了,還出來搞亂江湖,真不要臉。”

臥龍老祖微笑道:“是是非非到最後自有公斷。老夫不好問江湖中事,你們出去後,事事小心。事成後再回來這裏,我還有話對你們說。”

餘飛二人聽不懂臥龍老祖的話,隻是點點頭,沒有多問。

數天之後,臥龍老祖給餘飛二人一張地圖,然後送他們出穀口。餘飛與柳露瑩萬分不舍,但見臥龍老祖依然麵帶微笑,他們心裏不禁一陣酸楚。臥龍老祖微笑道:“孩子,這一去又不是生離死別,不別難過。從這裏一直往西行,就會到西江邊。西江與東江從東西兩邊分別流到珠江裏去。你此去其中會途經端州,端州白雲寺的覺悟和尚是有道高僧,你們可以找他去。孩子,去吧,到時再回來。”

餘飛道:“各大門派的人都在東江中堂,我們到了西江邊可以到那裏嗎?”

臥龍老祖道:“當然可以。沿著西江直下,經過廣州府,然後再到中堂。不過我估計,各大門派的人也要西上了。”

柳露瑩道:“對。上次聽李大哥說木棉教於端州府與梧州府一帶,各大門派的人自然會西上的。”

臥龍老祖道:“孩子呀,我就不送你們了,你們走吧。”

餘飛二人立即向臥龍老祖叩了三個頭,然後站起來,一步三回頭地看著臥龍老祖。直到翻過一座山嶺,還看到臥龍老祖站在那裏與他們揮手。餘飛二人佇立一會,向臥龍老祖望去。終於看不到臥龍老祖了,他們才沿著山路往西邊直走。

翻過數座山嶺,終於看到遠處有嫋嫋的炊煙,一個個的村莊橫臥在平坦的原野上。時已初冬季節,這些村莊難免有點蕭條。

餘飛與柳露瑩心情甚是歡喜,整整行李,衣服,直接走向炊煙起處。不久,二人終於到達一個小村莊。這時天色漸晚,四下無可食宿的地方,看來也隻有在這個村莊借宿了。自餘飛二人被道風院的人帶進臥龍山莊之後,好幾個月都未曾與外界的人接觸。柳露瑩悄悄問道:“餘哥哥,人們會不會不理我們,把我們趕走。那我們又得住在荒山野嶺之中了。”

餘飛笑笑。他敲了敲一戶人家的門。好一會兒,門慢慢地開了。出來的是一個約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她一見餘飛,忽然大聲叫道:“大哥哥,你終於回來了。太好了,我和爹爹等你好久了。”沒等餘飛與柳露瑩二人反應過來,那小姑娘高興得大叫道:“爹爹,大哥哥回來了,大哥哥回來了。”接著拉著餘飛的手,驚喜道:“大哥哥,你可回來了,快進屋來。”說時拉著餘飛的手進了屋。

餘飛與柳露瑩二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跟著小姑娘進了屋。這房子並不大,中間一個小院子,兩麵房子,中間是客廳,擺設卻十分簡陋。小姑娘招呼餘飛與柳露瑩二人坐下,一個約四十上下的男人走上來,笑吟吟道:“公子,你可回來了,都快七年了才回來。你看,妮子都這麽大了。郭叔叔這裏就是你的家嘛,怎麽一去就這麽多年呀?”

那個自稱郭叔叔的男人拉著餘飛的手,上下打量著餘飛,像見了親人般高興,道:“公子,這麽多年,你一直沒有變呀?現在長大了,還找了個媳婦了呢。”說完又看看,柳露瑩,道:“姑娘又長得那麽好,與公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呀。如今好了,兩個人都回來了,以後就住在郭叔叔家別走了。”

餘飛二人根本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道:“郭叔叔,這……”

那個郭叔叔輕歎一起,微笑道:“公子,你可知道,妮子他娘兩年前去世了。我這人呀,老了,就想得有個伴。我和妮子天天盼著你回來呢。現在一回來就是兩個,我太高興了,太高興。是這麽多年來最高興的一天……”說著說著,竟流了幾滴眼淚。他忙用衣袖擦了擦邊球,道:“瞧我這人,還是個漢子呢,怎就這樣呢。”

那叫妮子的小姑娘已經倒上茶了,道:“爹爹,大哥哥這麽難才回來一趟,你該高興才對呀。”

那個郭叔叔道:“是應該開心。妮子,天還沒黑呢,趕快把我們家的雞殺兩隻。”

妮子道:“好的爹爹,你就和大哥哥與嫂子好好聊聊吧。”

待妮子走後,餘飛道:“郭叔叔,我看你是認錯人了吧?我們一路走來,誤到這裏。”

郭叔叔側著頭望著餘飛,道:“公子呀,你不會一回來就與我開這麽大的玩笑吧?妮子可是天天坐在門口等你回來呢。”

餘飛不知說些什麽。

那郭叔叔又說道:“以前你說在一個神秘的地方做著一些不喜歡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經常偷偷地溜到我這裏來。整整差不多三年,你都如此。那是你才十來歲,對不對?你還說你沒有爹娘,這裏就像你的家一樣。後來你再沒有來過,也沒有與我們說過什麽。難道你把這些事都忘記了?既然你忘記了這些事,那不可能能知道我這裏呀。這村與外界來往極少,能到這裏來的人根本不多,幾乎沒有。公子呀,你再想想,我就是當年那個郭叔叔呀。”(1)

柳露瑩看看餘飛,想了想,猛地想到了一個與餘飛非常相似的人,那就是蕭青子。難道蕭青子也來過這裏?柳露瑩細想一下,這裏可以走到臥龍山莊。臥龍山莊是訓練木棉教殺手的地方,蕭青子到來這裏也不是沒有可能。既然餘飛與蕭青子相貌想似,那個姓郭的人於是把餘飛當成是蕭青子了。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認了,這樣可以更好地了解蕭青子到底是如何的。於是柳露瑩一笑,道:“郭叔叔,這麽多年,他是忘記了。隻是他一直隻想來到這裏,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現在總算明白了。他前幾年受了點傷,有些事他忘記了,為了讓他能記得以前的事,我陪他找到他以前走過的地方。”

“瑩瑩你……”餘飛正要責怪,卻見柳露瑩向他使了個眼色,馬上明白柳露瑩的意思。其實他與蕭青子相似,一定不會是巧合。世上哪有這樣的事?兩個不是孿生兄弟的人竟然長得一模一樣,當中一定有秘密。為了配合柳露瑩,餘飛也幹脆當成真的了,道:“郭叔叔,我是以前頭部受傷了,隻記得回到這裏來。現在我有點想想來了,但總是不太清楚。郭叔叔你不如把情況與我說了,這樣或許會讓我把以前的事全部記起來呢。”

那郭叔叔驚訝道:“公子你真的受傷了?難怪回來了都不知道。那時你還隻有十來歲,無意中走到我這裏來。你告訴我,你已經無父無母了,跟著一個什麽伯伯來到一個什麽山莊。你在那裏不是很開心,所以就趁著那個伯伯不在時跑出來。肚子餓了,就來這裏找吃的。那時妮子才六七歲,見有人來,十分喜歡。妮子的媽媽也心疼你可憐你的,於是就把你留在這裏。可是沒過一兩天,你又在我們不知不覺中走了。我們覺得十分奇怪,還擔心你會走掉呢。但沒過多久,你又來了。之後你每來一次,都是早上來,晚上回去。時間長了,你把我們當成是你的親人。有一次,我們發現你身上、手上、腿上都是紅一塊青一塊的。這分明是被人打傷。我問你是怎麽一回事,你一直隻搖頭,從不說半句。

“你最喜歡就是與妮子玩,你把妮子當成是自己的親妹妹。我還記得你還教妮子武功呢。隻要你一來,妮子就緊緊地粘著你了。那個時候的你呀,好像隻有到了我這裏才是最開心的。平時總是默默無言,不說不笑。我們都是大人,一看就知道你不開心。你呀,把什麽都寫到臉上來了,郭叔叔和你嬸嬸又怎會不知道呢?那時我和你嬸嬸都想把你留在這裏。但你卻堅持要回去,你就是這麽強呀。有一次中秋,你本想到這裏的。誰知中秋那一晚,我們一直等不到你回來,之後也沒見到你來過。你嬸嬸非常想念你,擔心你。還以為你有什麽事呢。還好,現在你總算回來了,郭叔叔也放下心來,你那死去的嬸嬸在九泉之下也放心了。”

餘飛與柳露瑩二人總算明白,原來蕭青子在臥龍山莊受訓時,梁儀天等人管得嚴,蕭青子受不了,偷偷地跑了出來,遇到這個郭叔叔。之後由於木棉管理更加嚴格了,蕭青子再也沒有過來。這個郭叔叔哪裏知道,他們當初可憐的那個小男孩如今在江湖上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手,一個殺了不少江湖好漢的劊子手。讓餘飛二人奇怪的是,蕭青子如何會與一般的村民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凡是木棉教的殺手都是無情無義的人,蕭青子卻又是如何能與一般人好呢?而且梁儀天如何會讓蕭青子出來?

餘飛假裝憶起以前的事,恍惚道:“原來是這樣的。郭叔叔,我總算記得了。”

郭叔叔微笑道:“記得就好。以後會慢慢記起來的。公子呀,一轉眼,你已經長大了,還娶了媳婦,真好。要是你嬸嬸還在呀,她一定會高興得合不攏嘴呢。”

餘飛笑道:“郭叔叔,你不要叫我公子了,就叫我以前的名吧,這樣我會覺得更加親切。”

郭叔叔道:“那好,我還是叫你小青吧。”

柳露瑩馬上笑道:“餘哥哥,那我得叫你青哥哥了。”

餘飛笑笑。

郭叔叔道:“小青呀,你們回來了還要走嗎?”

餘飛也默認自己就是小青了,但留在這裏是不可能的,要知道蕭青子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與自己如此相似,多留幾天也好,便道:“郭叔叔,我這次回來是專門看一看你的。我那伯伯不許我超過三天,不然他又打我了。所以幾天後我還要回去。以後我會多點回來看你的。”

郭叔叔道:“是啊,你那個伯伯凶死了,以前打得你全身都是青一塊紅一塊的。也好,畢竟你長大了,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以後多點來我就高興了。”郭叔叔所說的小青的伯伯,卻不知此人正是梁儀天。

柳露瑩道:“郭叔叔,其實我們這次回來是因為伯伯有事要我們辦,叫我們到端州府一趟。我們剛好經過,是餘哥哥猛然想起這裏似曾相識,所以我們就敲門。這麽巧就碰上郭叔叔你了。如果這次辦事順利的話,半年我們可以回來。伯伯給我們一年的時日,如果不能完成就會被伯伯殺的。早點辦好我們就可以在這裏呆上半年了。”柳露瑩想,反正以後還回來臥龍穀找臥龍老祖,經過時再到這裏一趟也不難。

郭叔叔道:“你那伯伯這麽凶殘,不如離開他算了。辦不好事還要殺了你們,真不是人。”

柳露瑩道:“我們的命是伯伯救回來的,他對我們有恩。他要我們辦的事,我們當然要辦好了。”

郭叔叔沉默一會,道:“那也是。還是辦事要緊。我希望你們能早點辦好事,然後回來這裏。我沒什麽親人了,你們就是妮子的哥哥嫂子,我們是一家人。”

餘飛二人聽了心裏甜絲絲的。漂泊江湖,就是要一個安定的環境,有一個家。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人,心中沒有仇與恨,也不知江湖的血雨腥風,但求一個地方住著,有一個家就已經非常滿足了。蕭青子經常來這個郭叔叔的家,無非也是把郭叔叔當成自己的親人,無非是想有一家安身的地方。郭叔叔不知道蕭青子為了木棉教的事,幾乎連性命都沒有,哪裏還會回來這裏呢?再說蕭青子這人本來是個殺人無數的劊子手,怎麽還會回來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農民來往呢?(2)

一會兒,妮子把熱乎乎的雞湯端進來了,道:“大哥哥,姐姐,吃雞湯了。”把雞湯擺在桌子上,招呼餘飛與柳露瑩二人坐好,笑道:“大哥哥,姐姐,你們一定餓了。”

郭叔叔指了指柳露瑩,道:“妮子呀,這個你該叫嫂子,不是叫姐姐。”

妮子微笑道:“是了,該叫嫂子。”妮子坐下來道,“大哥哥,好多年了。記得你離開這裏時對我說是很快就回來,結果一等就是這麽多年。”

餘飛笑笑,這回他隻有把自己當成是當初的那個大哥哥了,道:“妮子,大哥哥受傷了,很多東西都忘記了,還差點忘了回來這裏呢。”

妮子一臉認真地看著餘飛,道:“那你是怎麽回來的?”

餘飛道:“是經過這裏時我突然想起來的。”

妮子道:“原來是這樣呀。真是感謝老天爺,讓我又可以見到你了。難怪你到了門口我叫你進來你還不敢進來呢。大哥哥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呀。自從你走後,沒人跟我玩了。於是我天天坐在門口等你,等了這麽多年才等到你回來。”

餘飛輕輕撫摸幾下妮子的頭,道:“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妮子道:“那你還會不會走呀?你不要走嘛,你一走就是好多年。”

餘飛心道,這妮子對蕭青子這麽好,那蕭青子對他們一家一定不錯,真不知這蕭青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便問道:“妮子,你喜歡大哥哥嗎?”

妮子一臉天真道:“當然啦,這世上,除了爹娘對我好,就隻有大哥哥你了。”

柳露瑩看著妮子,不禁想到當初的李若楓到柳家莊逗她玩時的情景,這蕭青子對妮子,應該就是像當初李若楓對她自己一樣。可惜妮子根本不知道這個蕭青子到底是一個什麽人。也許妮子根本不必要知道,因為妮子眼中的大哥哥是一個大哥哥,而不是什麽木棉教殺手頭目蕭青子。

妮子道:“那時我還很小呢,獨自一個人到荒山野嶺玩,遇到一匹惡狼。那狼可怕咧,我嚇得不知怎麽辦,還以為這次一定會被狼吃掉呢。這時候大哥哥你就出現了,是你把那狼殺掉。我根本不看到你是用什麽東西,手就這麽一動,那狼就死去了。之後把我背回家裏。我爹娘非常高興。你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我家裏,有時候非常高興,有時候一點都不高興,好像有什麽心事一樣。我爹爹問你也不說,隻憋在心裏。現在已是初冬之際了,冬至很快就要到來。你不是最喜歡在這裏過冬節的嗎?冬至這一天,我們這裏是個好大的節日,我們常說冬大過年呢。你每年過冬節時都會來這裏。所以我總感覺你會來的。誰知道今天你真的過來了。”妮子越說越高興,她拉著餘飛的手,道,“大哥哥,你要再不回來,我就出去找你了。”

餘飛微笑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哪裏?”

妮子道:“我知道,你就在離這不遠的地方,在一個山嶺中。那是你自己說的,你說以後如果有什麽事情,你又不在這裏,就可以翻過幾座嶺來找你的。你還說等我長大了就可以去找你了。現在我長大了呀,爹爹會讓我去找你。還好,你回來了,那你就不要走了。”

餘飛看到妮子懇切的目光,微笑道:“大哥哥有事,要出去辦。大哥哥很快就會辦好的,然後再回來。”

妮子道:“現在冬節快到了,你辦事可得快點呀。”

餘飛點點頭,道:“隻要把事情辦好了我們馬上就回來好不好?”

妮子點頭,道:“你現在來了,就先在這呆幾天再走。要不我不給我走了。”

餘飛一時不知說些什麽。

郭叔叔道:“是呀,小青,不如多等幾天再走吧。妮子天天吵著要找她的大哥哥,多留幾天也不會耽誤很久。”

餘飛看看柳露瑩,柳露瑩笑道:“好吧,郭叔叔。”

郭叔叔與妮子甚是高興。

這一晚,餘飛與柳露瑩二人久久不能入睡。

餘飛問道:“瑩瑩,你怎麽答應郭叔叔多留幾天呢?”

柳露瑩反問道:“餘哥哥,你說我們能多留幾天嗎?”

“當然不能了。我們用個簡單的理由就能騙過他們,如果我們還留在這裏,那是叫我們繼續騙他們呀。他們生性純樸,不知道江湖是何物,我們於心何忍呢。再說蕭青子無論是一個怎麽樣的人,那隻是他過去,或許是他唯一一點人性所在。現在的蕭青子是個殺手的頭目,他的過去隻能算過去了,我們沒必要了解。”

“那當然。我們好歹也讓蕭青子留一點人性在這裏,好讓他死後不會被打到第十八層地獄去。如果我不答應他們留下幾天,那妮子還會纏著我們呢。等天快亮時,我們就偷偷地走,留下紙條什麽的就算了。還有,我這還有一些金葉,反正我們花不完的,也留點給他們,讓他們過點好日子。你看怎麽樣?”

餘飛還是有點猶豫,“你答應人家要留的呀,這有點說不過去……”

柳露瑩一笑,道:“我的餘哥哥呀,我們是江湖中人,怎麽可能與他們一起呢?這不是破壞他們現在的幸福嗎?”

餘飛想了想,道:“那我們明天早點走,按你說的辦吧。”

第二天天沒亮,餘飛與柳露瑩留下紙條,留點金葉子,便悄悄出門,真往端州府方向走去。

及到天亮,餘飛二人到端州古城下時已是寅時時分。快卯時時,守城軍士才打開城門,餘飛二人與一些早起進城做買賣的人一起進了城。

端州城不及杭州、揚州那樣繁華,卻是一個曆史悠久的古城。傳說北宋包拯在此任職時,人民曾暗送一個端硯給他,他知道後,把這名貴的端硯拋至西江之中,一時傳為佳話。柳露瑩幼時喜歡讀書,尤愛文房四寶,對端硯早有聞名,深知這端硯乃四大硯之首,為曆來書畫者與藏硯者首選之物。剛一進城,柳露瑩便於餘飛說道:“餘哥哥,我們這次來,一定要看看我喜愛的端硯,可以的話,我們再買上一兩方才不枉此行呢。”

餘飛道:“端州在北宋時不是改名肇慶了嗎?”

柳露瑩笑道:“叫端州有味道點。叫肇慶,我不習慣。我們來這裏,除了看看端硯之外,還得遊遊這裏的湖光山色,觀看這裏的摩崖石刻。最後再到白雲寺拜訪一下覺悟大師。餘哥哥,你看如何?”(3)

餘飛點頭。二人在大街上沒有過多流連,柳露瑩也沒有去看看她仰慕已久的端硯,而是拉著餘飛匆匆到了湖邊,隨即眼前一亮。但見這湖光瀲灩,水天一色,清風徐來,微波**漾。遠景石山倒影,各自清秀,相映成趣。湖心幾人泛舟,輕棹搖波,雖已是冬天,令人不覺到有寒意。

餘飛被這湖光山色迷住了,道:“瑩瑩,這裏比臥龍山莊的湖水更美。你是怎麽知道的?”

柳露瑩微笑道:“臥龍山莊地方小,景色雖美,以精致見長。這裏湖麵廣闊,方圓數裏,比起臥龍山莊更大氣,更磅礴。來這湖邊,心境開闊。以前爹爹曾與好事者輯《神州奇湖》五卷,我便從第三卷中得知肇慶有此湖。此湖有小西湖之稱,比杭州西湖更多秀氣。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這景色比書上所寫美多了。”

二人在湖邊雇了一葉小舟,一個船公,迎著微寒,泛舟湖上。真是舟如天上泛,人似畫中遊。餘飛二人心情格外舒暢,迷戀湖光山色,不禁連連驚歎!

小舟緩緩駛過湖心,湖的四周景色盡收眼內。四周連山,樹林略顯蕭條,卻不失青翠。冬日直照,波泛萬點金光。

柳露瑩輕輕依偎在餘飛的肩上,一邊看著這美麗的景色,一邊道:“餘哥哥,要是沒有江湖多好,我們可以一輩子遊山玩水。像今天此情此景,真想能把今天永遠停留。”

餘飛輕輕道:“很快我們就可以滅了木棉教的,相信明年我們就可以永遠這樣了。”

風不大,吹得柳露瑩綠色的衣裙翩翩起舞。餘飛摟著柳露瑩的肩,看看柳露瑩,又看看遠方,雙目一陣迷茫,心中幾許感歎。

柳露瑩望著餘飛,問道:“餘哥哥,你怎麽了?”

餘飛輕輕一笑,道:“我們離開天山也快一年了。想到這一路來,我們受了不少苦,看透了江湖的險惡,人心叵測,爾虞我詐,心中滿是感歎。”

近一年來,餘飛二人經曆過木棉教人的陰險狡詐,武林人士中的真真假假,人與人之間的真誠虛偽,一幕幕呈現在眼前。與眼前風平浪靜之景對比,怎叫人不感歎呢?

柳露瑩與餘飛一直生死與共,自然明白餘飛所想,道:“餘哥哥,我們是來輕鬆一下的,不是把不開心的東西都帶到這裏來。”

餘飛道:“瑩瑩說得是。”自經臥龍山莊一事後,餘飛再不會相信生活中還有詩情畫意。眼前的風景如詩如畫,卻哪裏來的詩興?江湖是沒有詩的。

柳露瑩道:“我們先在這住幾天,然後到白雲寺找覺悟大師。那是得道高僧,或許會為我們排憂解難呢。”

餘飛道:“說不定他不會見我們咧。再說,此來未必能找到他。”

柳露瑩道:“如果我們說是李大哥哥的朋友,那覺悟大師一定會見我們的。隻是李大哥哥……”說到李若楓,柳露瑩心裏不禁想道,也不知上次在臥龍山莊之後李大哥到底如何了?梁儀天說是死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李大哥哥這麽厲害,梁儀天怎麽能殺得了他呢。?

餘飛道:“李大哥智慧過人,武功超卓,自然沒事。說不定呀,他正在覺悟大師那裏等著我們呢。”

柳露瑩微笑道:“唔,我想也是。”

這時小船轉過了一個湖,隻見湖外還有湖。餘飛忙問船夫:“這湖外怎麽還有湖呢?”

那船夫是個五十上下的漢子,他笑笑道:“公子,這裏共有五個湖呢。要不,我怎麽可能收你多一點銀子呢。這湖邊有很多曆代石刻,都在湖邊的石山之上。石山上還有石洞,洞中還有洞。可好玩呢。”

餘飛往遠處看去,隻見對麵石山正兀立一座座的石山,隱隱約約看見石山上有大小不一的數個石洞。餘飛指著遠處對柳露瑩道:“瑩瑩,不如我們到石洞看看吧。”

柳露瑩道:“也好。我正想看看那些唐宋石刻呢。”

餘飛叫船夫把船駛向岸邊。很快,船靠岸了。這是一座麵對湖水背連山的石山,鬼斧神工般立在餘飛與柳露瑩麵前,上麵果然有大大小小的石洞。餘飛二人上了岸,到了石山腳下,抬頭仰望,感覺石山險峻之極,幾乎要崩塌一般。二人再往裏走,見這裏遊人極少,到處是野草雜樹。時正冬季,更顯蕭索。一些樹的葉子早已落光了,毫無生氣。這石山腳下有一條小溪,溪水潺潺流入湖中。橫跨這條小溪的是一座破損的舊石橋,再往橋直去是一條幾乎被野草埋沒的石頭小路。應該是因為冬季了,來玩的特別少。

那船夫道:“這裏少人玩,公子與夫人走路小心摔倒,石頭多。”

聽那船夫稱柳露瑩是餘飛的夫人,二人相視一笑,心裏甜滋滋。

餘飛二人上了石橋,沿著石頭小路走去。約前行二十步,繞過幾棵老樹,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較大的山洞。這洞口比他們在天山時的山洞還要大,但沒有那麽深。洞口的上方赫然刻著“七星奇觀”四個大楷,另外還有知種各樣的石刻,諸體齊備。餘飛二人看到“七星奇觀”四個大楷,覺得有點奇怪。這裏怎麽稱是七星奇觀了?便向四周一看,這回他們看得明白過來。原來這幾個湖岸邊石山把湖團團圍起來,正如天上北鬥一樣,成了個七星北鬥之形。難怪這裏稱為七星奇觀。

餘飛驚歎道:“真是天下奇景呀!這幾個湖的形狀竟然如同北鬥一般,叫人難以相信。”

柳露瑩道:“剛才我們在船上不曾覺得,如今在這裏看得清清楚楚,真可謂天下一絕。”

二人正要走進山洞,猛然聞到一陣強烈的酒味。餘飛正納悶這裏沒有人來,如何會忽然在此有一陣酒味呢?

“有人嗎?”餘飛問道。良久,才聽到一個聲音:

“餘公子,是不是你們來了?”

“你是誰,如何知道我的?趕快出來!”餘飛喝道。”畢竟在江湖上久了,餘飛二人變得警惕多了。柳露瑩馬上“唰”的一聲抽出雙劍來。

隻見到一個搖搖擺擺地走出來,說話中已有八分醉意了。餘飛二人一看,不禁吃了一驚——蕭青子正在一手提著酒壺一手舉著酒杯搖搖晃晃地走上來!他奇怪地看著餘飛二人,問道:“公子,你怎麽與小姐一起來……來到這裏了?你們是……怎麽來的?你們不是被困在臥龍山莊了嗎?”(4)

餘飛怒道:“蕭青子,上次讓你走了。這回我無論如何都得殺了你,為江湖除害。”

蕭青子不以為然,他又喝了一杯酒,道:“公子,你要殺就殺吧,能死在……死在你的手裏,青子我……也算中……榮幸啊!榮幸啊……哈哈!”

餘飛覺得奇怪,往日的蕭青子為堂堂的木棉教殺手頭目,威風八麵。如今完全是一個酒鬼一樣。蕭青子“嘿嘿嘿”的笑了幾聲,道:“公子,柳小姐,你們,你們……怎麽會來找我了呢?要知道,我隻想與你們做朋友。引你們到臥龍山莊的,是……修羅女呀,你們,你們怎麽不去找她呢?來這裏幹什麽來?……該不會是來找青子喝酒的吧?”

餘飛見蕭青子這幅模樣,根本不像一個武功高強的人,更不是什麽木棉教殺手頭目,便道:“蕭青子,你總算也有今天了。”

蕭青子喝了一杯,閉著眼睛,似在回味一樣,道:“公子,我,我又怎麽了?”

“你原來還在中堂,如何來了肇慶?”

蕭青子“嘿嘿”兩聲,道:“公子,不是我來肇慶了。而是,而是我們……有緣,能在這裏碰上,真是緣分……緣分啊!”說完“哈哈”大笑幾聲,“公子,這回你來了,一定要與我喝上兩杯。我們還得把在中堂沒有喝完的酒,在今天……今天喝完……”蕭青子說時,把酒杯交到餘飛手裏,道:“公子,你,用杯子……我用……就用這個酒壺了。來來來,我給你倒幾杯。”蕭青子說時把酒倒到餘飛手中的杯裏。

柳露瑩見蕭青子身邊也沒有帶其他人,便把劍收入鞘。眼前這個蕭青子,哪裏還有往日令武林各大門派都要畏懼的威風?

蕭青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叫餘飛與柳露瑩二人坐到地上,道:“公子,小姐,我蕭青子最想得到的不是什麽權力,什麽都不想得到……我隻想有一兩個朋友而已。公子,我隻想有一兩個朋友……你說,這也會很難嗎?”

蕭青子明顯已經醉得厲害了,說話之間,竟有些悲哀。

餘飛道:“蕭青子,見你今天醉成這個樣子,我們不想殺你。要殺,就等你醒過來之後。”

蕭青子用有點迷茫的眼神看了看餘飛,“公子,你,你這是……什麽話了?你們要殺我還不容易嗎?我蕭青子的武功根本不及公子你。但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麽還要殺我?其實我也想死,就想死個明白。我蕭青子從來都不是個糊塗的人……就像今天,我想糊塗一下,卻碰上了公子你們,叫我……叫我如何糊塗呀?”說完又舉起酒壺喝了幾口,人一下子倒在地上。

餘飛道:“蕭青子,今天見你這樣子,你快走吧。”

蕭青子冷笑兩聲,問道:“公子,你真的那麽討厭我?”

餘飛冷道:“不錯!多少武林人士死在你的手上,你認為我會喜歡你麽?真是笑話。”

蕭青子又慢慢坐起來,他的雙眼暗淡無光,沉默一陣,道:“公子應該明白什麽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其實我蕭青子何嚐不是如此?如果我們都是一般的人,你們不是什麽武林名人之後,也沒有大仇要報,我也不是什麽木棉教殺手頭目,那麽我們就算做不了朋友,至少你現在可以與我喝上一兩杯酒。”

餘飛道:“沒有如果,隻有結果。我要殺你是遲早的事。”

蕭青子幾乎是以懇求的語氣問道:“公子,我們真的不能成為朋友?”

餘飛果斷道:“永遠不能!”

蕭青子似乎有點失望。他看看湖麵,酒也醒了幾分。然後慢慢站起來,走到湖邊。餘飛與柳露瑩二人也一同到了湖邊。蕭青子淡淡道:“公子,要殺我請現在動手,我不會還手的。不然到時你殺不了我了。”

餘飛不解地看著蕭青子,道:“你不怕死了?想死了?”

蕭青子淡淡一笑,道:“公子,你說人活到想死了卻還不能死的地步會是一種什麽滋味?我要你們現在殺掉我,你們卻一直不出手。偏偏我蕭青子是個清高的人,不可能自殺的。莫非公子怕弄髒了你們的手嗎?”

餘飛此刻不知為何,竟然不想殺蕭青子。或者這時的蕭青子不是原來的蕭青子吧?他看著蕭青子有點憔悴的臉,道:“我不殺你,是想知道木棉山到底在哪裏,我們如何才能得到八角蓮給上官前輩解毒,我們還想知道有關木棉教的一切。”

蕭青子回過頭看著餘飛,道:“公子,我們現在不是朋友,所以無可奉告。誰都知道敵人之間都不會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的。你要問我,不如直接殺了我。”

餘飛道:“那梁儀天是如何把程笑殺了的?”

蕭青子道:“很簡單,就是用化功散。”

“又是化功散?”

“對。因為化功散目前除了我木棉山的八角蓮之外,沒有任何藥可以解得了。”

“那是幾年前的事?”

“從我被副教主抓到木棉教之時。那時我們本想借臥龍山莊一用,程老爺子不願意。沒辦法,副教主隻能這樣做了。”

柳露瑩狠狠道:“梁儀天好歹毒!”

蕭青子微笑道:“柳小姐,那叫精明,不叫歹毒。畢竟我與你們的立場不同。”

餘飛道:“有一點我一直不明白,你我既非兄弟,長相何以如此相似?”(5)

蕭青子輕歎道:“是呀!這個問題我也想問你呢。公子,我蕭青子不會告訴你什麽的。你想知道,在臥龍山莊時怎麽不直接問副教主呢?”

餘飛道:“如果可能,我早已殺掉梁儀天,還問他幹什麽!”

蕭青子微笑一下,道:“公子,你殺不了他的。其實他一早知道你,隨時可以殺了你們。可是他一直在猶豫著,一直到你們都來了臥龍山莊,他還在猶豫。”

餘飛道:“就像我現在想殺卻不殺你一樣吧?”

“不!他的猶豫根本就是不能殺你。這個我看得出來,畢竟我跟隨副教主多年了,我理解他的做法與想法。唯一我不知道是我為什麽會與你如此相象,但我知道我們根本不是孿生兄弟。”

“這根本就是巧合,我與你的關係是敵我關係。今天不算,下次我見到你就要殺掉你!”

“那實在要謝謝公子的不殺之恩了。公子,你看我今天這樣子,你沒想過我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嗎?比如說,我身邊居然一個人都沒有;比如說我獨自一個人出現在這裏,形容憔悴;比如說上次為了與你要喝的一杯酒,想做個朋友而沒有把武林各大門派的人炸死在蓮花山上,而我回去之後副教主會如何對待我……”

餘飛冷道:“那根本是你的事,這與我無關,我沒有興趣知道。”

蕭青子淒然一笑,道:“原來公子對我的生死竟然如此‘關心’,難得呀。”

柳露瑩冷道:“我們今天好不容易到肇慶一遊,卻碰上你。你最好馬上離開這裏,不然別怪我們出手殺人了。”

蕭青子道:“柳小姐何以如此粗暴了?青子有什麽說錯了嗎?再說,好像是我先到這裏,碰巧遇上你們。滿以為可以與你們暢談一翻,卻不料是這個樣子。既然柳小姐不喜歡我,又不想殺我,那我蕭青子隻好走了。”

柳露瑩與餘飛本就痛恨蕭青子,或許因為在妮子家裏時看到妮子居然一直等待他數年,殺了蕭青子心又有點不忍。如今的蕭青子沒有往日的囂張,難道正因為上次在蓮花山時放走了各大門派的人,梁儀天不再信任他了?居然一個人躲在這湖中的山洞裏喝酒?

蕭青子苦笑一聲,對餘飛道:“公子,我們相貌相似,一定是前生有緣。可惜今生卻是無緣,做個朋友都做不成。我蕭青子大概就要孤獨一輩子了。”

湖麵忽然起風了,蕭青子衣衫單薄,不禁打了個寒戰。他想再喝一杯酒,不料酒壺早已沒酒。他把酒壺往水裏扔,雙手卷縮著,也不看餘飛二人一眼,一步一步地上了餘飛剛才乘過來的小船上。

船夫一見,道:“公子,你走了,那位與你相似的公子和小姐怎麽辦?何不一起呢?”

蕭青子微笑道:“那公子與小姐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們自然會有辦法回去的。而且他們也不會有意見。你先載我過去,然後再過來還不是一樣的嗎?”

船夫點頭,駛船便走。

餘飛與柳露瑩二人望著慢慢離去的蕭青子,忽然之間覺得蕭青子是如此孤獨。難道真的像蕭青子自己所說的那樣,他一個朋友都沒有?那妮子與郭叔叔呢?蕭青子一個人獨自到這山洞,一定是有什麽原因。於是餘飛忽然叫船夫把蕭青子載回來。

蕭青子隨船過來,看了看餘飛,道:“公子這是什麽意思?是舍不得我嗎?”

餘飛道:“是有些問題要問一問你。”

蕭青子道:“公子難道忘記剛才我說的話了?我是不會說什麽的。除非我們是朋友,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訴你。”

餘飛想了想,道:“那如果我們可以真的成為朋友呢?”

蕭青子按不住心中喜悅,一下子跳下船來,喜道:“真的麽?太高興了!”忽然蕭青子又把笑容收起來,道,“公子真會說笑,你怎麽可能會與我這種人做朋友呢?真叫我白高興一場呀。”

蕭青子說得不錯,餘飛確實不想與蕭青子做朋友,隻是想從蕭青子口中得知一些事情而已。餘飛沒想到被蕭青子一下子看出來。那蕭青子又是一聲苦笑,道:“不過也好,公子總算讓我高興了一下。公子心裏想什麽,青子還是明白的。不過沒所謂,相信日後你一定會接受我的。”

餘飛不想問有關木棉教的事,他想到妮子,問道:“蕭青子,我問你一件事,你可記得有一個人等你好多年了?”

蕭青子“哦”了一聲,隨即笑了幾下,道:“像我蕭青子這樣的人,會有誰對我這麽好?”

餘飛道:“有的。所以今天我總是舍不得出手殺你。”

蕭青子“哈哈”笑道:“公子,你今天說話有點語無倫次。一會說不殺我,叫我走;一會叫我回來,說有人等我,變成不殺我的理由。公子,你肯定是昨晚沒睡好,所以才會這樣說話。好了,沒有其他事,我看我還是走吧。”

餘飛覺得奇怪,難道妮子等的不是蕭青子麽?正要直接與蕭青子說,卻見到有一艘較大的船駛了過來。餘飛二人望去,隻見到有兩個年輕人正往這裏過來。等那兩人上了岸,餘飛看得清楚,這兩個人正是往日隨蕭青子左右的殺手蕭鈴子與章雲遠。

柳露瑩冷道:“好呀,蕭青子到底還是有人過來支援了。還有多少人來?我說不殺蕭青子,但沒有說過不殺蕭鈴子與章雲遠。來得好!”說時抽出雙劍來。

蕭青子淡淡道:“柳小姐,你多心了。他們是來找我的,與你們無關。”

那蕭鈴子與章雲遠二人匆匆上來,好像沒有看到餘飛與柳露瑩二人一般,表情甚是焦急。隻見蕭鈴子急道:“大哥,快隨我走!不然來不及了!”說完要拉蕭青子的手。

蕭青子並不作聲,全然不當一回事。

章雲遠接著道:“蕭大哥,快走呀!”

蕭青子好一會兒才說道:“有什麽好驚慌,又不是什麽大事。我早就料到了,你們無須為我擔心。”

餘飛與柳露瑩見蕭鈴子二人異常緊張,料定會有什麽事要發生。

“我不走!要走你們走吧。”蕭青子大聲道。(6)

“大哥,你怎麽就不肯聽我一次呢?早說過要你躲起來了,你就是不聽。這次你再不走,以後都沒有機會了。大哥,我求求你了,如果你還當我是你親弟弟,你就快走吧!”

蕭青子依然無動於衷:“你們走吧。要來的始終要來,有的事是不必躲避的。”

“大哥……”蕭鈴子急得眼淚要流出來了,“大哥,我們兄弟倆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不想分開。你就當可憐我這個弟弟吧,快點走吧。”

“可憐我的弟弟?”蕭青子冷笑兩聲,道,“我們誰不可憐?有誰說我們可憐?自己說的嗎?鈴子,我們兄弟在一起就像不在一起一樣。我知道你心中還有我這個大哥,可惜,這個大哥不是你蕭鈴子的大哥,是別人手裏的一把刀,一把殺人的刀。我們都隻是工具而已,供人無限使用,隨意把玩!這就是我們做殺手的命運。我們沒有任何選擇,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也沒有自己。鈴子,你明白我說什麽嗎?”

蕭鈴子這時竟抽泣起來,道:“大哥,我們在一起這麽久,我不想分開。雖然我們平時不像兩兄弟,但這確確實實是真的。我們沒有爹娘,我不想沒有了大哥。”

“不許流淚!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許流淚!尤其是在我麵前!你再流淚,給我滾!”蕭青子忽然聲音變大了,“你以為我想失去弟弟嗎?問題是我們天天在一起也不像是兩兄弟,是兩個陌生人而已,是兩把刀子。從一進來木棉教我們就已不是兩兄弟了。十年來,我們過著兄弟的生活嗎?不是呀,不是呀!”蕭青子忽然像瘋子一樣叫起來,“你現在還說我們是兩兄弟,你叫我走?是不是副教主要你們來殺我了?我走到哪裏呀?鈴子,雲遠,你們叫我到哪裏呀?天涯海角?天堂還是地獄?你們讓我走,那你不還不是要死嗎?”

蕭鈴子強行止住抽泣,道:“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畢竟是我大哥,我不想你死!”

“不想我死,難道我想你死嗎?”蕭青子大聲反問道,“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大哥,那你們趕快走,回去你們就帶大批人來,我自有主張。走!”

蕭鈴子與章雲遠還站著,好像還有話要說。

“給我走!”蕭青子吼道,“再不走我殺了你們!”

蕭鈴子與章雲遠二人隻好匆匆向蕭青子道別,上了船,很快消失在湖麵上。

蕭青子正想走,餘飛叫住問道:“蕭青子,梁儀天要殺你,是為了上次在蓮花山上的事?”

蕭青子淒然一笑,道:“公子不是說這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嗎?現在怎麽問起來了?”

餘飛道:“現在我有興趣想知道一下。”

蕭青子苦笑一下,道:“公子,我現在沒興趣要告訴你,你們就自己猜想吧。”說時便要走。

“蕭青子!”餘飛叫道,“不如你與我們一起吧。梁儀天太可惡了,我們一起殺了他。”

蕭青子道:“公子,不管副教主如何對我,我還是敬重他老人家的。所以,我更不會殺他老人家。他的決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蕭青子隻有聽他的沒有反對他的。公子,我們做朋友還是可以的。但朋友不一定同一個立場,不知公子是否這樣認為?”

由於蕭青子上次沒有把蓮花山上的武林人士炸死,錯過這一個消滅武林一統江湖的最好時機,梁儀天自然怒不可遏了。本來梁儀天要殺蕭青子對武林來說是一件好事,但在餘飛眼中,蕭青子畢竟是因為與餘飛喝了一杯酒而放過武林人士的,餘飛心裏有點過意不去。見蕭青子目前要被梁儀天下令殺掉,處境有點可憐,一心想把蕭青子拉一把,好讓蕭青子為武林出力,於是道:“如果你不能回去,你可以與我們一起。”

蕭青子先是看了餘飛一眼,然後搖頭道:“公子還挺喜歡安慰人的。謝了,我是木棉教的人,不管現在還是以後,我都還是。我隻想與公子交個朋友,公子卻一直沒有這個誠心。除了這個,公子對我蕭青子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不可能答應。”

“你寧願被梁儀天殺掉?”

“這是另外一回事,不可混淆。我的命是副教主的,他要殺我,有何足怪?公子你這是在可憐我嗎?”

“大概是吧。”

蕭青子冷笑一聲,道:“原來我蕭青子是個這麽可憐的人呀。可是我怎麽從來不覺得呢?”

“你不覺得不等於你不是。”

“既然這樣,那公子你告訴我,我蕭青子如何是個可憐蟲呢?”

“你連自己的性命都掌握不了,不是可憐蟲又是什麽呢?”

“公子說的可是真心話?”

餘飛點點頭。

蕭青子一聲長笑,道:“那你既然覺得我是個可憐蟲,為什麽不與我做朋友?我隻知道我是一個沒有朋友的可憐蟲,而不是別的。”

柳露瑩道:“蕭青子,你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身份,我想武林中各大門派的人都會喜歡你。那你的朋友真的遍布天下了。”

蕭青子淡淡道:“是嗎?那你們就朋友滿天下了?柳小姐,我不覺得是這樣的。做朋友講究緣分。有的人天天在一起,卻永遠無法成為朋友;有人的隻見一麵,便成為義膽忠肝的朋友。如果是李若楓大俠,他的朋友遍天下,這一點都不為奇。可惜我是蕭青子……”

“你是蕭青子又如何?放下屠刀者尚可立地成佛,你有什麽不可能?”(7)

蕭青子“哈哈”笑道:“柳小姐就會說笑話。這是江湖,江湖不是我們想象中那麽好。江湖是殘忍的,無情的。我蕭青子走了這條路,會一直走下去的,直到我的生命結束。”

餘飛道:“蕭青子,你不愧木棉教一手培育出來的殺手。隻可惜,到最後你還是個犧牲品。枉你一身好武功。”

蕭青子微笑道:“公子這麽說,真叫青子有點感動。如果早十年認識公子,那我蕭青子不枉此生了。生命就是愛捉弄人,兩個不是兄弟相貌相似的人相識卻無緣成為朋友,這不能不算是人生的一大遺憾啊!”

餘飛笑道:“這或許叫做命吧,隻因你身在木棉教,所以你會一個朋友都沒有的。你想想,有誰會願意與你來往?”

柳露瑩道:“如果有人願意與你來往,那這人一定是個瘋子。除了木棉教人,你不能與其他任何人可以交往。”柳露瑩想試探一下蕭青子,看看蕭青子是否提到有個叫妮子的人。

蕭青子淒然一笑,道:“或許有吧,但我記不得了。在我不是木棉教殺手,沒有殺過人之前或許我不是你們所看到的蕭青子。不過,都過去了。我這個人有個習慣,喜歡忘記過去。因為我的眼裏隻有現在。以後的事我不喜歡去想,因為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以後的事。”

“我相信你蕭青子以前絕不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

“誰知道!柳小姐,你莫不是要我說出我的過去?你要知道,任何一個木棉教人都不會有過去的。凡是有過去的人都得死。”

“此話怎講?”

“副教主從來不喜歡有人說他過去是一個什麽人,隻要有人在副教主麵前提到以前的事,他就不可能讓你活著說話了。”

柳露瑩冷笑道:“這不過是梁儀天怕人知道十多年前他曾派人出去四下捉拿小孩子,犯下滔天大罪,怕木棉教的殺手們知道後會中的他的話。”

蕭青子道:“副教主決定怎麽做,我從來不問為什麽,也從來都隻聽他的。”

“那在蓮花山上那一次你怎麽不聽他的了?”

蕭青子輕笑道:“柳小姐你不是都看在眼裏了嗎?莫不是為了與餘公子喝一兩杯酒。這酒太昂貴了,足令我附上一條命來。”

“那你覺得這樣一點都不值嗎?”

“在我蕭青子的眼裏,隻要我認為值得的都是值得的,我也不會後悔我所做的一切。更何況我是為了能與公子做朋友。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如果能與公子做朋友,我蕭青子死一百次都願意。隻可惜,這些都是我一廂情願,罷罷罷。”蕭青子說完連連歎氣。

餘飛道:“蕭青子,你如此看重朋友,這是為何?”

蕭青子道:“公子何必明知故問!這不是令青子更傷心?公子,今天能與你們在此相遇,青子也有點滿足了。鈴子說了,木棉教一會就過來殺我。但我還是想能與公子多說幾句話。現在看來,公子與柳小姐無心與青子談心,倒像是在審查我一般。也罷,我得走了。我想留著一條命能多與公子小姐,還有李大俠說說話。告辭!”說時飛身躍上船上,慢慢消失在湖麵上。隻留下一條長長的水痕,不時地泛起波紋。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