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覺悟大師與林月燕二人回寺後,林月燕一直悶悶不樂。她仔細想想自己出江湖的一年以來,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了什麽。卷入江湖的恩恩怨怨之中,好像已經失去自我了。難道是為了李若楓?為了與柳露瑩、餘飛在一起?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了。不知不覺地進了柳露瑩的房間,見柳露瑩還在思念餘飛,一臉愁容,便輕輕問道:“姐姐,你怎麽了?”

柳露瑩小聲道:“如果李大哥他們不想上木棉山,那我一個人上好了。這些日來,也不知梁儀天把餘哥哥怎麽樣了,叫我擔心。”

林月燕道:“姐姐,如果你真的要上木棉山,那妹妹我陪你就是了。公子那邊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剛才我還與大師商討上木棉山的事。木棉教主閉關出山,武林必定大亂。李若楓他正在與各大門派的人商討上木棉山之事,到時一起上木棉山不更好?”

柳露瑩道:“我怕等得太久,他們會對餘哥哥不利。我和餘哥哥生死與共,從未分開過,如今我卻是度日如年,叫我如何忍受。餘哥哥有什麽不測,叫我如何活得下去。”

林月燕心裏明白,但柳露瑩一個人上木棉山,實在太危險了。可是柳露瑩在此等候,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便道:“姐姐,你走,我和你一起走。我的身世如何,師父沒有告訴我。但我早已把你當成我的親姐姐了,除了師父,你就是我最親的人。姐姐有難,我做妹妹的自然也幫分擔。”

柳露瑩看著林月燕,心裏無限感動。江湖雖然無情,人卻是有情的。便深情地對林月燕道:“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妹。”說完情不自禁地摟著林月燕,眼淚也嘩啦啦地流出來。

林月燕喃喃道:“姐姐,你就是我的姐姐。不管生與死,妹妹一定和姐姐在一起。”

這一晚,她們一起說了許多話。半夜時分,林月燕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天亮時,林月燕睜開眼睛,輕輕叫道:“姐姐,天亮了,我們到端州城裏去。”她的摸身邊,卻不見人。她跳了起來一看,哪裏還見柳露瑩?她還以為柳露瑩一早起床做早飯了,於是“怦怦怦”的跑到廚房一看,隻有白智小和尚在做早點,急忙問道:“看到我姐姐沒有?”

白智小和尚搔搔後腦勺,愕然道:“是柳姑娘嗎?”

“廢話!當然是她了。看到她到哪裏去了?”

白智搖頭道:“沒有。”

林月燕馬上跑去找覺悟大師,哪知覺悟大師也沒有見到柳露瑩。林月燕心裏七上八下,她希望柳露瑩不是真的一個人走了,她把整個白雲寺找了個遍,哪裏有柳露瑩的影子?她又跑出寺外,但見四下白霧茫茫,沒有人影。林月燕一下子呆了,嘴巴喃喃叫道:“姐姐,姐姐,你去哪了……”接著叫聲變成哭聲,她大叫一聲:“姐——姐——!”但隻聽到空山不斷回響,柳露瑩早已不知何時離開白雲寺了。

覺悟大師緊跟後麵,隻見到林月燕一個人在哭泣,唯有長歎一聲,轉身回寺。

林月燕呆立半天才回過神,一步一步踏入白雲寺中,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良久,自言自語道:“對,找李若楓去!要找李若楓!”林月燕忘記自己還沒吃早點,奔出白雲寺,直到端州城裏找李若楓。

卻說這天李若楓正與白塵道長、上官平、代智大師、昆侖子、朝陽道長、靜觀師太、巫毒、陸飛、冷清風、韓虎等人商討上木棉山之事。林月燕忽然闖了進來,開口便叫道:“姐姐不見了,她一個人上木棉山去了。”

所有人都驚訝了。

李若楓問道:“什麽時候?”

“今天早上我起來時就沒看到她了。”

李若楓叫道:“我叫你好好地看著她,怎麽會這樣呢?”

林月燕哭道:“我也沒想到,她在半夜時悄悄地走的……”

眾人議論紛紛:

“如何是好?”

“這事情後果嚴重。”

“我們是不是馬上到木棉山去?”

“是先一些人去吧,然後大家跟著上去。”

“可是我們還沒有準備好,木棉教老巢的具體位置還沒有摸清楚,裏麵機關重重……”

“現在追應該能追回來吧?趕快派人去找。”

……

李若楓一直不作聲,正在思考著什麽。

林月燕大聲叫道:“喂,李若楓,你死了嗎?怎麽不說話呀?”

其它人還在議論紛紛,林月燕叫道:“你們吵夠沒有?隻知道說,有什麽用啊?天天在這裏討論討論,是在這等死吧!”

眾人吃驚地看著林月燕,都不說話了。

“李若楓,你死了?幹嗎不說話呀?”

李若楓看著林月燕焦急的樣子,一時不知說什麽好。這個時候他與林月燕一樣焦急,餘飛被捉了,柳露瑩獨自上木棉山,凶多吉少,叫人如何不著急?

林月燕上來扯著李若楓道:“你說話呀,你怎麽不說話呀……”

李若楓輕輕把林月燕的手放開,道:“你冷靜一下,我們再想想辦法。”

“想什麽辦法?想了這麽久什麽都沒想到,還能有什麽辦法呀?”林月燕像瘋了似的扯著李若楓的衣服。

李若楓依然鎮定道:“林姑娘,我們這時候需要冷靜。”

“冷靜?你放屁!人都走了,還冷靜什麽呀。”

李若楓忽然大聲喝道:“你安靜下來!我讓你安靜!”聲音比林月燕的聲音更大了,所有人都安靜地看著李若楓。

林月燕鬆開手,冷冷地看著李若楓,一咬牙,道:“好,李若楓,我讓你冷靜,讓你冷靜個夠!你好好在這裏冷靜吧,我一個人去找她!”說完便轉身。(1)

李若楓馬上攔住林月燕,道:“你聽我說,我們這個時候要想清楚,很多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不能貿然行事的。”

林月燕慢慢推開李若楓,一字一字道:“李若楓,我可沒你那麽好,等你相清楚,人早已死了!”說完又要走,被李若楓再次攔住。林月燕這時冷冷說道:“李若楓,到今天我總算看清楚你了,什麽事都要計劃計劃,你繼續你的計劃吧,我做我的事,各不相幹!”說完把李若楓一把推開,大步走了。

李若楓呆若木雞,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

白塵道長輕輕道:“若楓,林姑娘是救人心切才會這樣的,你也別太難過了。”

巫毒道:“切!這小丫頭懂什麽,她以為什麽事吵一下就能解決了?若楓,我們還是好好地計劃一番,依計劃行事,不然我們會全軍覆沒的。”

陸飛嘿嘿笑道:“算了,別與小孩子計較了。”

上官平道:“若楓,情況不妙,我們最好還是先叫人去找找,再拖就來不及了。”

李若楓終於說話了:“現在找也無用,她要走誰也不可能找得到她。”

上官平道:“但如果真的出事了,那問題可大呢。”

李若楓苦笑一下,道:“我們還是繼續商討吧。一會再作打算。”

其實李若楓心裏比誰都焦急,但如果沒有計劃好就上木棉山,那武林上千條性命豈不是全部搭上去?林月燕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更需要的是冷靜。李若楓對這些心裏最清楚不過的了。眾人問時,也隻裝著不作一回事。他清楚林月燕,鬧一鬧,過後便會無事。他卻不知道,此時林月燕動真格的了。獨自離開端州城,一個人去找柳露瑩了。

李若楓回到白雲寺,問覺悟大師,覺悟大師苦笑一下,告訴李若楓,柳露瑩最早離開白雲寺,林月燕去了端州城之後,也沒有回來白雲寺。李若楓長歎一聲,無可奈何地搖頭。此時他除了搖頭,還能如何呢?他開始怪覺悟大師沒有看管好柳露瑩二人,才至於讓她們離開白雲寺。

覺悟大師道:“目前最好還是你也離開這裏。”

李若楓想了想,道:“看來也隻有這樣了。但是前路茫茫,如何尋找?”

覺悟大師道:“沿著西江往西北方向走,不就是洊水府方向麽?”

李若楓點頭道:“不錯,也是木棉山的方向。除了這樣,再也沒有辦法找到她們了。大師,事不宜遲,我還得沿路去找。”於是匆匆告別覺悟大師,沿著西江一路直上。在端州城裏時,李若楓早已與各大門派計劃好如何上木棉山。各大門派分頭行動,卻又互相照應。把武林的事情安排妥當,才獨自尋找柳露瑩與林月燕。

*

卻說柳露瑩一早離開白雲寺,離開林月燕,獨自上路。她隻聽李若楓說過木棉山的大概位置,卻不知到木棉山的路到底是怎麽走。柳露瑩不想讓林月燕陪著她走,她知道,即使是兩個人在一起,同樣危險。自己有什麽不測也就作罷,不想連林月燕也遭遇不幸。開始她還覺自己太衝動了,過後想了想,若非這樣,根本無法見到餘飛。也許她走了,武林各大門派的人才會走。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因為她的輕率,林月燕與李若楓也分別先後獨自出來。

中午時,柳露瑩到了一個小鎮之上。這小鎮並不熱鬧,街上行人三三兩兩,偶爾有人群的,也不過六七個人。經過一家飯店時,她才想起自己已經大半天沒吃東西了。於是便進去坐下。她環視一周,這飯店總共不過五個客人。柳露瑩踏進門時,這幾個客人都看著自己,真不知是因為自己是外地人還是因為長得太迷人了,反正直到她坐下來,那幾個人還時不時偷瞄幾下。

店小二上前招呼,微笑道:“姑娘是外地人吧?來到這山野小鎮,沒什麽好招待的。請問想吃點什麽?”

柳露瑩卻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小二道:“這叫胡家村鎮,是一個小鎮,到城裏得走上一天路呢。姑娘莫非是進城的?”

柳露瑩指著西北方向問道:“是從這邊進城吧?”要上木棉山,必定走這個方向的。

小二道:“不錯。但姑娘要進城,最好還是等到明天早上。現在進城,沒到一半就會天黑。明天一早趕路,天黑時定能直到城裏去。”

柳露瑩道:“半路沒有客棧住宿嗎?”

小二道:“這一路都是山,過路人少,哪裏有客棧?一般人都是早上趕路,第三天回來。也不知姑娘進城有什麽急事。如果沒有,最好還是等明天早上再走。”

柳露瑩點點頭,叫小二上了一碟牛肉,一個青菜,一個湯,自己一個人慢慢吃起來。從來沒有一個人獨自吃飯的她,沒了餘飛在身邊,令她心酸。恍惚間,又回到了在天山之上的日子裏,飲食起居都是一個人。現在多少有點不習慣。

吃完午飯,柳露瑩想想店小二的話,隻好等第二天一早再出發了。於是叫小二安排好房間,準備好好地休息一宿。

這一晚,沒有月亮,隻有星星。數數日子,很快便要過年。自天山下來,第一個年卻無法與餘飛一起過,心裏的寂寞與傷感無處形容。往往在這樣的夜晚,令她更容易想起往事。她想到更遠的往事,想到最初在柳家莊與爹娘一起過年的情景,想到獨自一個人在天山上過了十個寂寞孤清的年。好不容易才與餘飛一起,如今又是天各一方,個中滋味,隻有默默品嚐了。

直到半夜時分,柳露瑩正想休息,忽然聽到有什麽聲音在響。她迅速把劍握在手上,屏住氣息,靜靜聽著窗外的動靜。出江湖以來,柳露瑩早已學會警惕。

一陣風吹過,門竟然開了!一個黑衣人輕輕地走進來。(2)

“誰!”柳露瑩雙劍一閃,正要刺上去,那人道:“姑娘且慢!”

由於是深夜,柳露瑩根本看不到那人的麵容,問道:“你到底是誰?”

“姑娘不是要到木棉山麽?”

柳露瑩吃了一驚,問道:“你怎麽知道?”

“姑娘難道不知此去木棉山路途艱險麽?”

柳露瑩覺得好奇,又道:“不錯。閣下到底是誰?”

那人道:“一個陌生人。知道姑娘要到木棉山,如果相信在下,那請注意一路上有木棉山花的標記。你隻須一直跟隨,便可以最近的路到達木棉山。”說完身形一閃,消失在夜幕中了。

柳露瑩尋思良久,與此人素不相識,為何會來相助?到底可不可信還不曾知,隻好等明天才知道。忽然,她覺得那黑影有點熟悉,那不正是進入臥龍山莊時在地道裏遇上的那個黑影嗎?這人到底是誰呢?

天亮時分,柳露瑩匆匆吃了早點,收拾行裝便上路。這一路上行人極少,彎彎曲曲,時有一座的小山與樹林攔在前麵,轉過彎後,眼前又是一條彎曲的小路,仿佛一直走不到盡頭。不知行了多遠,柳露瑩的前麵忽然多了兩條岔路。柳露瑩遲疑良久,卻在右側一條小路的石頭上發現一朵木棉花的圖案。柳露瑩心道:“難道昨晚那個人是有心幫我找到木棉山的?”她正想順著這小路走時,又停住腳步,心裏又想道,萬一被那人騙了怎麽辦?

她站在路邊猶豫好一陣,最後還是決定試一試。她順著木棉花圖案的方向走。走不到半個時辰,又是有岔路擺在她的麵前。在岔路邊,又發現有木棉花。這次她再也不猶豫了,看到木棉花就朝這個方向走。以後每遇岔路,便有木棉花出現,柳露瑩每次也不用多想就走。

很快到了中午,這半天以來,柳露瑩估計自己應該走了六七十裏路。這時終於到了一個小村莊上。這村莊不大,坐落在群山的環繞之下。村中央有一張方塘,岸邊是垂柳與房屋。柳露瑩總是喜歡一些村莊,那種與世無爭、無憂無慮的村莊生活令她特別神往。這麽一個村莊,柳露瑩自然喜歡。於是,她在這村莊逗留一陣。

把村莊的風景看了個遍,柳露瑩心裏樂滋滋的,臉上掛著難得的微笑。忽然,她發現了一個問題:“風景這麽好的一個村莊,怎麽沒看見一個人呢?”柳露瑩似乎想到了什麽,她環視四周,雙手輕輕地按住劍柄。她已經感覺到這裏會發生什麽事情了,她的神經變得特別敏感,尤其是她一個人行走江湖時更變得警惕了。她慢慢地退到池塘邊,靜靜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如果沒有什麽,她便順著池塘退出這村莊,繼續上路。此時她覺得周圍是那麽寂靜,寂得令人窒息。

果然,池塘裏忽然間“嘩啦啦”地響起來,密密麻麻的人從水裏躍起,如同蜜蜂般堆向柳露瑩。這場麵,柳露瑩從來沒有遇過。這時她卻靜靜地閉上眼睛,她知道已經中了木棉教人的埋伏了。在臥龍嶺時臥龍老祖曾對她說:“靜可製動。靜之所以製動,是因靜得入境,靜如秋月高掛時的輕灑的月光,靜如雪夜開放的梅花,任何動靜都會在心裏。靜就是動,心靜而神備,神備而劍明,劍明而繃發,之間是連貫而短暫、迅速而有力。靜有最大的力量,靜可以克製萬物,靜如黑夜般吞沒一切!……”她記得清清楚楚。這時的她,靜靜地聽著,聽著。她聽得清楚,有十三個人正提刀劍往下壓,其中三左四右,上三後三。她雙劍輕輕刺出,每一劍之中暗藏殺機。這劍看起來是靜,實則殺氣淩厲。但聽到數聲悶哼,最靠近她的十三個木棉教殺手已經瞬間消亡。

初次出劍,柳露瑩便懂得臥龍老祖的意思,領略了劍靜的厲害,對已易於發揮,對敵滿是殺機。殺了十幾人後,又是十幾個人撲上來。柳露瑩依然閉著眼睛,刹刹刹,又是數人死在劍下。但木棉教的殺手都是死士,死多少就有多少來填。這些殺手上百人,統統殺向柳露瑩。柳露瑩卻毫不慌張,一直閉著眼睛,讓人感覺她是如此輕鬆。

約數十人被殺後,忽然為首的把他們喝住了。

柳露瑩這才睜天眼睛,第一眼見到的是堆在她身邊的數十具死屍,第二眼見到的是數十人把她團團圍住。為首的漢子約三十來歲,身穿灰衣,頭上一頂灰帽子,上麵有一朵鮮明的木棉花,臉卻特別黑。

那漢子道:“久聞柳小姐劍法過人,今日趙某人見識了。”

柳露瑩淡淡道:“你到底是誰?我劍下不殺無名之輩。”

那黑臉漢子道:“在下是木棉教五大堂摩雲堂堂主趙黑子。據我教有人探知柳小姐要沿此路一木棉山,木護教便派我們在此等候。”

柳露瑩冷道:“是木蝴蝶派你們來殺我?你到底帶了多少人?你想你的兄弟統統死在我的劍下?”

趙黑子道:“非也。柳小姐劍法當今武林無人能敵,在下摩雲堂也不過幾百號人,今天到些的卻隻有百多號人。看樣子,我們殺不了小姐,倒被小姐一個把我們殺得一敗塗地,趙某人今天真正相信,江湖高手之多,非我教所能比的。”

柳露瑩冷道:“趙黑子,請你告訴我木棉山的方向,日後上了木棉山,我不殺你的兄弟便是。不然,今天我叫你們全部死在這裏。”

趙黑子嘿嘿笑道:“柳小姐難道不知道我教中人從來都不會受人威脅,小姐就算把我摩雲堂所有的人都殺了,我們也不會透露半句。隻是,在下實在佩服小姐的劍法,如果小姐好言相問,說不定本堂高興了便告訴你。但若是迫的,那趙某寧死不說。”(3)

柳露瑩打量一下趙黑子,道:“你作為一個木棉教堂主,對梁儀天來說算是出色的了。隻是,你的命難道真的這麽不值錢嗎?”

趙黑子微笑道:“小姐何必這樣問呢。身為木棉教人,死是木棉教鬼。我們的命值與不值,是看他能為教中做多少事而不是被人殺多少人。”

柳露瑩道:“那你們還在等什麽?既然不怕死,盡管上來好了。”

趙黑子道:“我與摩雲堂的兄弟一起多年,說真的,我還不想他們就這麽死了。數十個兄弟已經死在你的劍下了,趙某人不想削弱本堂的實力。柳小姐,今天之事到此為止。日後小姐上了木棉山,我們再恭候大駕。”說完一揮手,所有的木棉教人都消失在柳露瑩的麵前。

柳露瑩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她舉起雙劍看了又看,又細想著臥龍老祖的話,才知道自己的劍法在危急之時發揮得如此之好,她自己在驚歎。孰不知,她所學的花毒劍法本來就高明,由於沒有高人指點,最好的武功也無法發揮出來。臥龍老祖這麽一點,柳露瑩便更深一層地發揮出花毒劍法的威力。既然如此,柳露瑩更不用擔心到木棉山時會輕易而舉地被木棉教人所殺。她將劍輕輕收起,正要走,卻見一個黑衣已經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離她約五六丈的地方了。

柳露瑩覺得奇怪,問道:“你是不是在跟蹤我?”

那人道:“在下哪敢。”這黑衣人蒙著麵,無法看清麵容。

柳露瑩道:“那夥木棉教人是你引過來的?”

那人道:“隨姑娘怎麽想。在下隻是告訴你上木棉山的路。”

“那你認為我還會相信你嗎?”

那人嗬嗬笑道:“信與不信是姑娘的事,但在下還得告訴姑娘上木棉山的路。”

柳露瑩更是奇怪了,道:“你我素未謀麵,真不知你是在害我還是在幫我。還有,上次在臥龍山莊出現的是你嗎?”

“相逢何必曾相識,姑娘不必問了。如果在下要害姑娘,那也不必費這麽多的精力。是不是幫姑娘,到時姑娘自然會知道。”那人指著村後麵的一條山路道,“姑娘現在起走山路,不出十日便可到木棉山。這一路還會有木棉花出現。”說完轉身便走。

柳露瑩忽然從後麵出劍,雙劍直刺那人的後背。

那人等柳露瑩的劍將來時,身子一飄,躲過了柳露瑩雙劍。柳露瑩繼續出劍,那人也出劍。讓柳露瑩奇怪的是,那人的劍法竟然十分高明,出劍收劍章法一點不亂,是一個真正的用劍高手。遺憾的事,沒幾招,那人忽然道:“在下並非姑娘對手,在下去也!”說走就走,那人施展輕功,飛快地飄過水麵,進入山林裏去。

柳露瑩並不想追,她隻是想看看那人的武功有多高,隻可惜沒過幾招那人便走了。眼下是該不該還照那人說的有木棉花就走呢?看樣子,那人並不壞,且跟著走,看看有什麽情況再說。柳露瑩便整理一下行裝,大步走去。

進了山林,順著那條崎嶇的山路,柳露瑩一個人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在山林之中,往往很難分辨方向。柳露瑩大約知道這是往西北的方向,估計不會有錯,步子一直沒停。翻了幾座小山後,路開始多了。但每在一個岔路,總有一朵木棉花再現。這一路上,柳露瑩一直在想,那人為什麽要幫她?到底是什麽人?是把她引入木棉教的包圍之中還是引她到木棉山之上呢?讓人無法猜透。

天已黃昏,山風呼呼地響著。柳露瑩一個人走著走著,覺得越來越冷了。可是四下是荒山野嶺,無處抽宿。她還以為這一路可以到達縣城的,哪知天快黑了,見到的除了山還是山,哪裏有縣城的影子?

再走一段路,終於見到路邊有一間破木房。這木房已經非常殘舊,柳露瑩想推門進去,這木門卻一下子全部倒地,摔個粉碎。柳露瑩走了進去,裏麵沒有什麽東西擺設,隻有一堆幹草。木房子四周的木板很多已經脫落了,四麵通風,屋頂上也沒有幾塊木板,要是下雨無處可躲了。到這時候,柳露瑩也無法計較太多,先在這裏過一夜再說。她一下子躺在幹草堆上麵,然後掏出幹糧吃起來。這一天下來,她並沒有吃太多的東西。她本想取出火折子點蠟燭的,哪知在這四麵通風的破房子裏,還沒有點燃便被風吹熄了,根本無法點蠟燭。

天完全黑了,柳露瑩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幹草堆上,聽著四周的風聲,根本無法入睡。這時她想,要是餘飛在,那該多好啊!她不再孤單了,不用沉默了。越是這樣想,越是擔心餘飛、想念餘飛。前路渺茫,黑夜孤寂,柳露瑩真是欲哭無淚。

好不容易才熬到半夜,柳露瑩昏昏沉沉地睡著了。正在迷糊之中,眼前一陣火光。她極力睜開眼睛,這木房子破爛得無法把火光擋住,她看到了無數個人把她包圍了——應該馬上想到,這些人便是木棉教人。她這時才發覺自己太大意了,一個人在村子時遇上木棉教,晚上在荒野一間破房子裏自然也會遇上木棉教人的。她凝聚精神,把心靜下來。

但聽一人道:“她在村子的時候已經中我們的十步散了,如今已經大半夜,估計早已有氣無力了。”

另一人哈哈笑道:“趙兄弟,你認定她必定中毒?”

柳露瑩已經聽清楚,第一個說話的人正是摩雲堂堂主趙黑子。那趙黑子又道:

“陳大哥,你可知那十步散是何等厲害麽?就當今江湖沒有人聞了不覺得昏沉的,重者還神智不清、功力心失。這毒僅次於化功散。”(4)

“趙賢弟啊,那柳露瑩是何等人物?”

“今天我已經領教過她的劍法了,當今無人的劍法可與她比的。但畢竟年輕,江湖經驗不足,今天我故意與她說些話,暗中已經下毒,在不知不覺中她毫不察覺。不然今晚我們能這麽幸運麽?”

“趙兄弟,你呀,對柳露瑩了解得太少太少了。她除了劍法高明、醫術高超、人樣絕美之外,還有一點你根本不知道的——這世上沒有任何毒能毒得了她的。就連化功散對她也沒有用,更何況十步散。”

“不會吧?你看,她現在還不是乖乖地躺在裏麵嗎?”

柳露瑩心裏暗暗好笑,她身上有天山雪蓮護體,百毒不侵,怎會中毒呢。令她想不到的是這趙黑子竟然是個用毒的高手,看來木棉教中厲害的人物還真不少。這時,她已經感覺到火光漸漸逼近了,如果再不出去,他們必定會火燒木房子的。於是,她輕輕地走出門來,令他們大吃一驚。

火光中,兩個為首的帶著數十人舉著火把把柳露瑩緊緊圍著。

柳露瑩輕輕走下來,對趙黑子道:“趙堂主,你用毒的手法的確讓我小看了。隻是,你的那個陳大哥說得對,十步散、化功散對我都是沒用的。”

趙黑子吃驚地看著柳露瑩,嘴裏叫道:“你……真的沒有中毒?那不可能……”

那個“陳大哥”道:“兄弟,我沒說錯吧?”

柳露瑩道:“沒錯。而且你們也知道我的劍法了,今夜還要來送死嗎?”

那個“陳大哥”指著柳露瑩道:“柳姑娘,我陳規乃伏波堂堂主。在下知道姑娘的劍法乃當世一絕,今晚在下想好好領教一下。”

柳露瑩道:“你們一路在跟蹤我嗎?”

那叫陳規的笑道:“姑娘闖江湖的時候也不短了,怎麽就不可以了解一下我木棉教呢。你這一路直奔我教,在你剛上路時我們便有人悄悄地跟著姑娘了,所以你的一舉一動我們都清清楚楚。請問姑娘,有誰告訴你這方向正是我教方向呢?”

柳露瑩心裏總算明白,陳規已經告訴她這方向並沒有錯,心裏暗喜,早在十年前,武林各大門派都在四處尋找木棉教的所在,終於讓人知道了木棉山的具體位置。柳露瑩輕笑道:“你不是說一路上都有人跟蹤我嗎?我想知道木棉山的位置還不容易?”

陳規一驚,問趙黑子:“老弟,你的手下是不是被俘了?”

趙黑子愕然道:“沒有啊,他們一個個都還在呢。”

柳露瑩微笑道:“趙堂主,我沒殺他們,隻因為他們對我說了實話。”

陳規馬上道:“趙老弟,有人泄露我教位置,你還蒙在鼓裏?”

趙黑子一頭霧水,接著笑道:“老兄呀,你闖**江湖的時候也不短了,你怎麽相信這女娃子的話了?”

陳規實時笑道:“哈哈,是我錯了。”便對柳露瑩道:“柳姑娘,你單身直奔我木棉教,莫非你自恃武功了得,不畏生死?告訴你,這一路上都是我們的人,我們木護教早已布下埋伏,到處都是我伏波堂與摩雲堂的人。柳姑娘容貌冠絕天下,死了可惜。”

柳露瑩道:“要死的當然不是我。陳堂主,看你不似心狠手辣之人,還是請你快快帶人離開,不然的話,莫怪刀劍不長眼了。”

陳規道:“姑娘如何不知我教中人隻有前進沒有後退的麽?”

柳露瑩冷道:“那好,你們上來吧!”

陳規實時下令,所有的木棉教人都殺上來。柳露瑩依然閉上眼睛,雙劍在手,瞬間驟變,勢不可當。沒多久,木棉教人已經倒下二十多人。

趙黑子輕輕對陳規道:“老兄,我說得沒錯吧?那女娃子厲害著呢。”

陳規不信,喝退所有木棉教人,對柳露瑩道:“柳姑娘,早聞你劍法高明,陳某人要親自領教一番。”

陳規使用的是刀。黑暗中刀光一閃,如流星劃過夜空,無比燦爛。柳露瑩雙劍變幻莫測,劍光慢慢湮沒了刀光。所有的木棉教人都在叫喊著為陳規助陣。然而,沒到十回合,陳規的刀法開始有點亂了。

陳規暗道:“我這流星刀法果真不如這娃子的劍法啊。如果此時收刀,豈不是讓人笑話?但再打下去,絕非柳露瑩的對手。”陳規低估了柳露瑩的劍法,這時隻好硬著頭皮上。

勉強支撐到二十多招時,深冬時分雖冷,陳規已汗流浹背。

柳露瑩看得準,一個蜻蜓點水,在陳規刀的破綻之處輕輕把劍尖伸出,抵住了陳規腰間的大穴。隻要柳露瑩劍輕輕一送,陳規即時送命。

陳規乖乖地把刀放下。

柳露瑩輕輕一笑,也把劍收回來,道;“陳堂主承讓了。”

陳規暗自羞愧,道:“陳某人刀法不如人,姑娘為何不殺?”

柳露瑩道:“我看你在木棉教中還算個人物,所以不殺你。”

陳規驚愕道:“姑娘何出此言?”

柳露瑩道:“我見慣了木蝴蝶的狡黠、端木蒙的陰險,就你說話還有點像人樣。所以不想殺你。”其實柳露瑩也隻是隨意說的,在她眼中,像陳規、趙黑子這樣的人,在木棉教中隻是微不足道的一人,殺與不殺沒有多大的用處。哪知這陳規聽了心裏一陣感激,抱拳道:“在下謝姑娘不殺之恩。他日有機會,定當相報。”

柳露瑩道:“不必了。我現在隻想你帶人走開,讓我好好睡一覺,別再打擾我就是了。”

陳規道:“這個恕難從命。陳某人也是奉命行事,放了姑娘等於要了在下的命。”

柳露瑩道:“那好,你們不走也隻有死了。”(5)

柳露瑩說罷,驟然出劍。木棉教一下子全部圍上來,死了一批再上一批。柳露瑩殺得起性,手起劍落,到處血肉橫飛。自下天山以來,這是柳露瑩殺得最多人的一次。

陳規與趙黑子看著一批一批倒下去的人,開始動搖了。

趙黑子扯扯陳規的衣服,意思是要撤退。那陳規道:“如果我們退下,木護教必定殺我們的。你要我們如何向木護教交待呢?”

趙黑子道:“我們可以說是她自己逃走的呀。”

陳規想了想,道:“兄弟言之有理。”說完便故意叫人開個缺口。柳露瑩看得準,身子一下子飄了出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避過了木棉教的人圍攻,柳露瑩到了一片樹林裏。這時四周漆黑,隻聽到風聲呼呼。麵對上百人的圍攻,柳露瑩心裏也沒個底。如今衝出重圍,卻又沒個方向。此時她覺得非常冷,用劍砍些樹枝,臨時搭成個避風所,用樹葉堵住周圍,然後蜷縮成一團,隻等天亮。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柳露瑩冷得全身發抖。她慢慢地運氣,把身上的寒氣驅散。看看四周,並無木棉教人,又慢慢走回昨晚的地方。那小木屋早已變成一堆灰燼,昨晚所有的死屍也被處理掉。柳露瑩沒多看一眼,順著那小路又繼續上路。

小路彎曲,加上冬霧迷茫,柳露瑩覺得更冷了。才幾天下來,柳露瑩覺得像過了幾年一樣。走沒多遠,一條河擋在柳露瑩的去路。

這河不寬,約五六丈。水流也不急,而且還特別清澈,就是沒有一座橋。河的兩岸長滿了竹子,緩慢的清水倒映著山與竹林,煞是好看。柳露瑩卻猶豫了。前麵並沒有路,難道要順著河往下走嗎?還是逆流而上?這時她希望能見到那一朵木棉花。

日頭從山上爬起來,金色的陽光把河水照得金紅。冬霧也漸漸散去,周圍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柳露瑩順著河的兩頭望去,隻見到竹海茫茫,不禁失望了。原來要找木棉山並不容易。她一個女子,孤身一人,如何尋找呢?她又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到底那個黑衣人該不該相信?

這時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回頭。沒有前進的路時,回頭路是唯一的選擇了。

依柳露瑩的輕功,要過去這條河是輕易而舉的事。但過了河之後,更是沒有路了。所以她也隻好回頭。然而,這回頭的路有時並不好走。柳露瑩的行蹤早已暴露,木棉教這一路的追殺並不那麽快就罷休。柳露瑩沒走多遠,前麵便有人擋住去路了。

為首的是木蝴蝶,兩旁是趙黑子與陳規,身後卻有三四百號人。

柳露瑩並不驚訝,這是她意料之中的。周圍到處是山,要走也不是什麽難事。擔心的隻是在這巍巍群山之中,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走出去。

木蝴蝶冷冷道:“柳露瑩,今天你要麽死在這裏,要麽困在這群山之中活活餓死。早已知道你離開白雲寺,看來你人小膽子可不小哇!”

柳露瑩微笑道:“你們幾百個男人如此歡迎我一個小女子,我這麵子還真不小呢。”

木蝴蝶道:“陳規趙黑子不是你的對手,老夫得好好會會你。梁儀天舍不得殺你,老夫可沒那麽好。”說完率先出手要殺柳露瑩。木蝴蝶之後的木棉教人紛紛殺上來。一時間寂靜的山中充滿殺氣。

柳露瑩沉著氣,舞動雙劍,到底殺了多少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木棉教人實在太多了,加上有木蝴蝶、趙黑子與陳規這樣的人聯手,柳露瑩隻知道劍不曾停,手不能歇。她且殺且退,退至河邊時,已別無他法,身子一躍,跳過河上,到了對岸。木蝴蝶等人窮追不舍,帶著無數木棉教人繼續追趕過來。

木蝴蝶用死人堆砌,務必要殺掉柳露瑩。柳露瑩漸覺疲憊,加上她昨天沒有好好吃過東西,饑餓之極。她要找一個突破口,但木棉教人實在太多了,死也死不完。她在河岸上時,手起劍落,數十具屍體掉到河裏,把清澈的河水染得通紅。但木棉教人還是蜂擁而上,前麵的還沒有倒下,後麵的又擁上來了。向來厭惡血腥的柳露瑩,如今殺人如同殺雞鴨一般。

木蝴蝶用的就是人肉長城。有大量的人來消耗柳露瑩的功力,然後再殺掉柳露瑩。柳露瑩並沒有外援,即使柳露瑩劍法再好,木蝴蝶就要趁此把她殺掉。

柳露瑩的衣服到處是血,雙劍也早被血粘滿了。更甚至,她的臉上也是血,她還能聞到難聞的血腥味。但她的劍還是不能停。

木蝴蝶與趙黑子、陳規開始站著,隻讓手下們上去。

見還沒有把柳露瑩殺掉,木蝴蝶對趙黑子叫道:“黑子,取炸藥來!”

趙黑子愕然道:“木護教,那裏還有我們的兄弟呀,不能用火藥。”

木蝴蝶道:“你的那些什麽兄弟,都是垃圾。這麽多人都殺不了柳露瑩一個人,不被炸死也被殺死了。少羅嗦,取火藥來!”

趙黑子命人把火藥拿過來,共五六包,同時點燃,沒等任何人知道,一下子扔出去。

柳露瑩還沒反應過來,想抽身時卻被木棉教團團圍攻,一時無法脫身。眼看火藥就要下來了,一個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過來,把那些木棉教人擋住。柳露瑩此時立馬縱身,與那黑影幾乎同時躍起,飛身進了竹林之中。與此同時,數聲巨響,那些木棉教人被炸得血肉橫飛,一大片的人倒下去爬不起來。(6)

木蝴蝶見柳露瑩與一個黑影從濃濃的煙霧中逃走,心裏極為生氣,狠狠地罵了趙黑子與陳規二人:“限你們三天之內要找到柳露瑩,不然取你們的人頭。”說完拂袖而去。

趙黑子與陳規二人卻驚呆地看著自己的手下被活活炸死,心裏難過之極。

一些沒有被炸死的扶著炸成重傷的走回來,站在趙黑子與陳規麵前:

“堂主,我們沒有被別人殺死,卻無數個兄弟死在自己的火藥之中!”

“堂主,我們死得有價值麽?我們為何而死?”

“堂主,我們兄弟跟你出生入死,怎麽會是這樣的下場……”

趙黑子與陳規一時無語,隻好吩咐照顧傷者,搖搖頭,歎著氣走了。

三天之後誰能找得到柳露瑩?趙黑子與陳規知道這不過是木蝴蝶在說氣話而已。二人帶著手下們,一步一步地消失在群山之中。

*

即使是深冬,河邊的竹子卻還在翠綠。

且說這黑衣人助柳露瑩成功逃脫之後,就在這竹林裏。黑衣人在離柳露瑩遠遠的地方站著。

柳露瑩還在懷疑這黑衣人是好是壞,不料這次竟讓他過來搭救。若非是這黑衣人,柳露瑩已被炸死了。然而,柳露瑩還是無法相信眼前這個神秘的黑衣人,問道:“閣下到底是誰?”

那人道:“不是告訴姑娘了嗎,相逢何必曾相識。”

“你過來助我逃脫,我非常感謝。但我卻不知道是為什麽?”

“姑娘,你何必多問。現在木棉教人到處都在找你,你最好還是避一下,過些日子再出來。不然麻煩更加多了。”

“兄台,你總該留下名號吧?”

“不用了。隻想告訴你,這條路是到木棉山的捷徑,姑娘不怕危險,很快就可以到達木棉山的。現在木蝴蝶追得緊,姑娘轉過這條河的一個彎,下麵有一座小竹屋,姑娘可以在那裏暫住一段時日。好待他日再上木棉山。”

柳露瑩對眼前這黑衣人還是半信半疑,道:“那小竹屋沒有人知道嗎?”

那人輕輕一笑道:“姑娘放心就是,那小房子以前是在下住的。除了在下,再無第二個人知道它的所在,木棉教人是找不到的。如果姑娘相信的話,盡管住在那裏就是了。時候成熟時在下便通知姑娘上木棉山。”

柳露瑩想了想,也罷,如果那人真的要害自己,也不必冒死相助了,於是點頭道謝。

那要轉身要走時,身子忽然傾斜一下。柳露瑩細細一看,原來那人背後在不停地流血,她不禁驚叫道:“啊!你受傷了!”

那人遲疑一下,道:“沒關係,皮外傷而已。”

“要不我替你療傷?”柳露瑩有點擔心,畢竟這人三番五次地幫助他。

“姑娘的醫術聞名天下,在下這點傷算什麽了,在下謝姑娘關心。告辭!”說完轉身便走。

柳露瑩叫道:“哎!你先別走。”

那人停下來道:“姑娘有何吩咐?”

柳露瑩道:“你既然不要我替你療傷,那你把我這藥帶去用。”說完把幾顆藥丸扔過去。那人一把接住,道:“謝姑娘!”(7)

“應該是我謝你才對。兄台,這藥是我在白雲寺裏與覺悟大師一起煉的,雖然不是什麽起死回生之藥,但卻是專門用來治外傷的特效藥。你先嚼一顆敷傷口周圍,可止血止痛。再內服一粒,第二天再服一粒。然後隔五天再服一粒即愈。”

“謝姑娘。姑娘在這安心住些日子,裏麵吃的用的都有了,夠姑娘用上月餘。在下告辭。”說完慢慢地消失在竹林裏。

柳露瑩目送那人離開,然後順著河流走。轉過一個大彎,果然發現有一小所竹屋。柳露瑩心裏暗喜,走上去,輕輕把門推開,裏麵不大,約二丈見方。角落是一張精巧的竹床,上麵鋪有羽毛織成的墊子,還有兩張上等貂皮、三張白狐皮。柳露瑩不禁驚歎,單這幾張皮是多少達官貴人花高價也買不到的東西,在這裏隻當成褲子用。

她走進去,把火爐的火輕輕生起,加點幹木炭,火漸漸燒旺。她靜靜地烤著火,想著剛才的那一幕。若非那人到來,她極可能被炸傷或者炸死了。到底這人是誰?為什麽會幫助她呢?這條路真的可以很快到達木棉山麽?可是這群山巍巍,哪裏才是木棉山?沒有那個人引路,她連出去都無法了。

這裏的環境還真不錯,有足夠的幹糧,可以到河邊取水吃。竹屋很精工,前後防風,上防雨下防潮,四周是茂密的竹林,外麵根本無法察覺到。但柳露瑩隻能在這裏等待嗎?她算算日子,快過年了呀,可是餘飛在哪裏?想到餘飛,心裏一下子變得難過。目前除了等待,別無他法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無形中已經完全相信了那黑衣人。

如此過了幾天,柳露瑩心裏開始焦急了,但卻急不來。也虧她在天山時習慣了寂寞,她還是在這屋子裏靜靜地呆著。

這些日來,天公作美,日頭高照,驅散了陰森的寒氣。竹子長得越來越青了。柳露瑩這時想到今年的立春是在年前,日頭開始變得溫和,應該早已立春了吧?立春過後七天便是除夕,現在是立春後第幾天了?也罷,反正餘飛不在,一個人早不知道什麽叫過年了。回憶在柳家莊過年時的盛況,整個莊數十人歡聚一堂,燈火輝煌,熱鬧非凡。柳露瑩是莊上最逗人喜歡的一個,柳家莊就這麽一個少莊主,長得又聰明可愛,大人總是抱著親了又親。那時候的幸福無法形容,柳露瑩想起來臉上總上充滿笑容。如今孤身隻影,冷冷清清。抬頭看看四周,也隻有風動竹梢,水逝東去,隻有暗自歎息。

又幾天後,柳露瑩不想再等。如果真的怕木棉教,那她自己何必獨自找餘飛呢?這一天,柳露瑩簡單收拾一下,大步出走。才到門口,卻見那黑衣人提著許多東西過來了。隻見那人把東西一樣一樣擺在竹屋門前的小桌子上,原來是豐盛的酒菜。柳露瑩口水直流,好多天沒吃上這酒菜了,她一看,哇!全是她特別喜愛的,烤雞、鹵肉、清蒸鱸魚等等,饞得柳露瑩不顧失態,驚叫起來:“你哪弄來這酒菜的?全是我最喜歡吃的東西。”

那人輕輕笑道:“在下得知姑娘在柳家莊時常喜愛吃這幾道菜,特地弄來給姑娘品嚐。”

柳露瑩一屁股坐下來,端起筷子就吃。這菜才做不久,還是熱氣騰騰的,柳露瑩一口氣把半隻烤雞啃完了。這時她才發現那人一直隻站在她後麵,像仆人侍候主人一般。

“你……也吃吧。”柳露瑩這才說,她很久沒吃過這麽好的東西了。

“姑娘你吃便是,在下吃過了。這是特意帶來給姑娘品嚐的。在下還感謝姑娘的信任。”

“信任?”

“不錯。姑娘沒有懷疑在下有沒有在酒菜裏下毒,端起筷子就吃。這正是對在下的信任。”

柳露瑩猶豫一下,微笑道:“不錯,我應該小心點。不過,憑我感覺,你不會害我的。再說,我根本就百毒不侵,怕什麽呢。你幾次幫我,應該是我感謝你才對。遺憾的是,你一直不說出你的名號,也一直蒙著臉,想與你交個朋友都不能。”

“在下相貌醜陋,以免弄汙姑娘雙眼。”

柳露瑩“撲哧”一笑,道:“怎麽你像是我的仆人了樣了?”

“小的本來就是姑娘的仆人。”

“什麽?”

“啊……不,”那人有點語無倫次了,“在下的意思是今天願意做姑娘的仆人……”

柳露瑩再看了看那人,覺得非常奇怪。這人武功好,也沒有害她的意圖,還弄來豐盛的酒菜,說起話來好像特別年輕。她越想越覺得這人奇怪。

那人見柳露瑩一直看著自己,有點不自在了,輕輕道:“姑娘盡管放心用膳。”

“今天是什麽日子?”

“今天正是大年初一,所以在下特意弄點酒菜來。”

“什麽?”雖然這是在柳露瑩意料之中了,但一聽到是大年初一,她還是驚訝了,喃喃說道,“真的有這麽快呀?沒想到過年時竟與一個陌生在一起,我的餘哥哥在哪裏了……”想到餘飛,柳露瑩已經沒有了食欲,呆呆地坐著。

那人見狀,道:“姑娘安心吃吧,公子不會有事的。”

柳露瑩道:“你又不是他,怎麽會知道他沒事呢。他現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難不擔心麽?”

那人道:“據在下所知,梁儀天捉了公子,目的是把公子當蕭青子來騙木棉教主的。因為木棉教主對梁儀天非常信任,即使江湖上都知道蕭青子與公子相似,極少相信別人的木棉教主一定會相信梁儀天的。”

柳露瑩問道:“這是真的還是你隨意猜測的?”

“這個……在下估計是這樣。”

“你難道是木棉教的人?”(8)

“姑娘說笑了,在下要是木棉教中人,哪會與姑娘一起了。在下不僅不是木棉教人,還與木棉教有不共戴天之仇。因為單憑在下一人之力無法與木棉教抗衡,所以才與姑娘一道的。”

“木棉教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什麽仇了?”

“梁儀天把我娘親殺了,還逼我爹爹為木棉教做事。可最後我爹爹還是被副死了,在下發誓,無論如何都要為死去的爹娘報仇。”

柳露瑩輕輕歎氣道:“又是一個與木棉教有仇的人。既然如此,那你如何不找各大門派,與他們一起共誅木棉教呢?”

“在下一生不涉足江湖,各大門派的人也不認得我,去也無用。如今在下隻等到這一天,各大門派的人攻上木棉山,那時在下可以為爹娘報仇了。”

柳露瑩道:“你可以慢慢等,我可等不到了。我要急著上木棉山見我的餘哥哥,早幾天就想你過來,但總見不到你。現在好了,你就告訴我到木棉山怎麽走,我得上山救他去。”

那人想了想,道:“其實姑娘真的不必太擔心公子的安危,他現在很好。”

“你的話叫我如何相信?”

那人微笑一下,道:“據我所知,梁儀天對木棉教五大堂的堂主特別好,那五個堂主也特別忠於梁儀天。公子被捉後,梁儀天派木棉教第一第二堂的拜月堂、觀星堂看守。並且連木棉教的左右侍者與端木蒙、木蝴蝶等人也無法找得到。那拜月堂堂主劉常與觀星堂堂主柳複武功相當了得,極忠於梁儀天,有他們看守,任何人也近不了公子。”

柳露瑩將信將疑,問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在下經常一人出沒在山野之間,多年來為報父仇,苦苦留意木棉教的一舉一動。所以木棉教裏的事在下能略知一二。”

“那劉常與柳複武功相當了得嗎?”

“絕不在蕭青子之下。”

“那梁儀天為何隻派蕭青子出江湖?”

“一是因為蕭青子絕頂聰明,二因為梁儀天要保存自己的實力。”

柳露瑩想了想,道:“如果真的如此,餘哥哥豈不是暫不擔憂了?”

“不錯,姑娘大可以安心吃個飯,然後再考慮上木棉山的事。”

然而,柳露瑩此時哪裏還有心思吃東西?即使餘飛被梁儀天派人嚴加看管,但他的性命畢竟還在梁儀天的手中。梁儀天有天蠶絲網,正好困住餘飛的開山排水神功,要殺餘飛豈不是易事?柳露瑩又看看那個蒙麵的黑衣人,心裏一片茫然,輕輕道:“你既然能知道木棉教中的事,當然也有辦法帶我進木棉山,對不對?那你直接帶我進去便是了。”

那人連連擺手,道:“要上木棉山不是不可以,隻是太危險了,在下無法擔保姑娘的安全。萬一姑娘有什麽三長兩短,在下心裏實在過意不去。不如這樣,姑娘隻在這裏等候,容在下多處打探,一有消息,馬上告訴姑娘。”

柳露瑩道:“我要是的餘哥哥這個人,要木棉教的什麽消息有何用處?哪一天沒見到餘哥那一天都無法放心。這位大哥,你做好人做到底,求求你這就帶我進去木棉教吧。”說時急切地看著那個黑衣人。

那人忙道:“姑娘何必急於一時呢?上木棉山是遲早的事,但必須等候時機成熟。山上機關特別多,稍有不慎,便會喪命。在下哪敢這樣冒失地帶姑娘上木棉山?”

柳露瑩不禁失望了,道:“既然你不想帶,那還留個木棉教標記做什麽!”

“這是給姑娘當路標的,以免姑娘中木棉教的埋伏、陷阱。”

柳露瑩冷笑道:“你不帶我去,我自己去。上木棉山,我就沒想過活著回來。隻要能見上餘哥哥一眼,死又何妨!”

那人道:“姑娘為何不聽在下一言?木棉教主這幾天剛好閉關結束,他們都會大設宴席慶祝的。等在下探準虛實,然後帶姑娘一起上山豈不更好?”

“此話當真?”

那人猶豫一下,道:“姑娘隻等在下消息好了。不出幾天,定有結果。”

柳露瑩滿懷希冀,十分高興地點點頭。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