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飛道:“不錯,我用的正是連環計。在木棉教中,我們始終處於弱勢,有什麽風吹草動隨時都會喪命。若非連環計,如何能對付得了他們呢!梁儀天殺端木蒙,左右侍者要幫端木蒙,他們反目成仇,看看木棉教主如何收拾這場麵。”

修羅女道:“你不是蕭青子,蕭青子這一點可能無法與你比。”

餘飛道:“蕭青子也是個人物,我無法與他比。”

修羅女道:“看來你們真是惺惺相惜啊,難怪你仿他可以以假亂真。現在我明白了他為什麽在蓮花山上因為你而放棄整個武林。人生如此,能有一知己,死而無憾。而我的知己呢?他又是在哪裏?”

餘飛微笑道:“修羅,我不是蕭郎嘛?天天與你一起的蕭郎呀!”

修羅女微微一笑,道:“是啊!自白妹妹死後,我幾乎心無所依,卻不料有了一個你,並成了我的夫君。天天相對陌生人,夜夜同床香枕語。”說罷不禁長歎。

餘飛道:“修羅,江湖易老,青春難再。眼下風景,自當珍惜。雁過留聲,人過留情。你我同處木棉教中,皆是身負仇恨之人。若是太平江湖,你我皆不是江湖中人,過得逍遙自在。我會與瑩瑩、你與蕭青子,天天相對,婉轉郎膝,勝比神仙。”

修羅女道:“你就少說這些,讓我聽了怪不舒服的。”修羅女把頭輕輕靠在餘飛寬闊的肩膀上,此時她寧願什麽不想,隻靜靜地靠著。修羅女總是戴著猙獰的麵具,唯晚上與餘飛一起時才取下,驚世容貌隻與餘飛獨看。平時冷漠無情,如今卻是幽情哀怨,千絲萬縷。

餘飛心裏雖念柳露瑩,然眼前溫存,終也無由推卻。相處日久,心裏滿是茫然。對修羅女,隻是憐其身世。夜夜練功之時,心裏又是無限感激。自與修羅女相識以來,餘飛始終還是有負於她。摟著修羅女,餘飛心裏如何能平靜下來?

*

春已過半,木棉山之上的木棉花還在怒放,滿山紅豔,惹人憐愛。木棉山後山之上,低矮的山地上開滿大片大片的木棉花。樹上是花,地上也是花。從山腳紅到山頂,如巨大紅錦,鋪天蓋地,氣勢迫人。花開加鳥鳴,更是春意盎然。就在那紅紅的木棉樹下,響起了一陣迷人的歌聲。但聽這歌聲唱道:“花兒伴我香滿袖,風兒輕輕吹儂襟,儂襟未曾有香囊喲,風兒還在呼卿卿。哥哥喲妹送你送到山口,山上開滿了木棉花。摘一朵插在妹頭上來,妹送哥哥走天涯。天涯遠呀遠不過妹的心,隻盼哥歸來時,把心裏話盡訴……”歌聲隨風飄動,甜美婉轉。

唱歌的是一個美貌的年輕女子,年約十六七歲。此人正是木棉教的女殺手春花。春花幾乎每天都到這後山砍柴,采菌。早上出,午間於木棉花個唱歌。稍息一陣,起身回來。這一天,春花依然像往常一樣坐在木棉樹下的一塊大石頭上唱歌,歌未唱完,一個蒙著麵的人突然出現在春花眼前。

春花嚇了一跳,喝道:“誰?”隨即抽出腰間佩劍。

那人哈哈大笑,把麵巾即下,露出花白胡子。

“端木護教?你怎麽到此來了?”春花問道。

端木蒙道:“春花,你怎麽也到此來了?”(1)

春花道:“我教女營燒飯用柴,我便出來了。也順便采些菌回來做菜。”說時指指地上的菜籃及地上的一捆木柴。

新端木蒙道:“老夫呆在教裏太悶,出來散散心,可巧碰上你了。”

春花道:“原來這樣。那春花不打擾端木護教的雅興了,春花得回去。”

端木蒙卻攔在前麵,道:“春花,老夫有雅興,是因為你的歌聲。你這歌聲好聽呀,不如你再唱一首來,如何?”

春花道:“春花不敢,春花怕這聲音亂了護教的雅興。”

端木蒙哈哈大笑,道:“哪裏,隻要是你唱的,我都愛聽。”

春花道:“這個……恐怕不大方便。”

端木蒙道:“我說方便就方便。這後山根本就沒人來,哪裏不方便了?你不唱,那我可不高興了。”

春花道:“姐妹們可能正在找春花呢……”說完還要走,這端木蒙哪裏肯放人?他一步一步走上前,色迷迷地看著春花,道:“你唱呀,唱呀,可別壞了老夫的心情。你要是不唱,那老夫可就……”

春花害怕得連連後退,忙道:“護教要春花唱,春花唱就是了。”

端木蒙高興道:“那好,我靜靜地聽著。”

這春花清清嗓子,又開始唱起來:“三月裏杜鵑花開來,一山還比一山紅,太陽那個笑臉,姑娘采花臉也紅彤彤……”沒等春花唱完,端木蒙猛撲上來,雙手抓住春花的肩,奸笑道:“不是姑娘采花,老夫也要采花。”

春花大叫道:“端木護教,你放了春花,春花唱歌給你聽就是了……”

端木蒙笑道:“放了你?好呀,不過,要等一下再放。”說時雙手要抱春花。春花正要拔劍,卻被端木蒙更快奪下。春花嚇得大叫救命。端木蒙冷笑幾聲,道:“在後山喊救命?嘿嘿,這幾天我天天都在看你,除了你一個人之外,哪還有什麽人?你就乖乖地從了我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春花哭道:“端木護教,你就放了我吧,我會感激你的大恩的……”

端木蒙哈哈笑道:“放了你?行啊……”說完撲上去。

春花想走,被端木蒙牢牢抱著按倒在地。端木蒙隨即點春**道,令春花動彈不得。端木蒙奸笑起來,道:“這麽一個嬌嫩的小姑娘,不錯,不錯!”

春花叫道:“端木護教,你難道不怕副教主知道麽?我要報副教主!”

端木蒙道:“我會怕梁儀天?笑話?你報給他,老夫享完後就讓你毀屍荒野,誰人知道!你們這些殺手,死一個兩個算什麽了。如今教主也讓教中男女通婚,我還有什麽好可怕的?別說報梁儀天那裏,就算報教主那裏也不怕!”說完一邊**笑著一邊伸手解春花的衣服。

然而,端木蒙的手忽然停了下來,慢慢起身。

原來早已有人把端木蒙圍著了。端木蒙第一個看到的是梁儀天,旁邊還有餘飛、劉常、柳複、蕭鈴子、修羅女等人。端木蒙此時馬上明白這正是一個圈套,他此時哈哈大笑,若無其事道:“副教主,你怎麽也有閑情到後山來呀?老夫還以為僅老夫一人呢。還帶這麽多人來,怕是有備而來吧?”(2)

梁儀天冷道:“不錯,我就是有備而來。”

端木蒙道:“你早就想整死我了,對不?”

梁儀天道:“不錯。”

“這就是你有意設的圈套,對不?”

“是又如何?”

“你叫春花到後山勾引我,讓我往裏鑽!不錯嘛,梁儀天!”

“如果你不是個好色之徒,今天你不可能落在我手上的。既然落在我手上,那你隻有死路一條了。”

“哈哈哈哈,想我死?恐怕沒那麽容易吧?問武功,你未必是我對手。”

“論武功,你根本就不是我對手,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端木蒙,你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吧?”

“的確沒想過,我隻想過是你如何死在我手上的,嘿嘿!梁儀天,老夫算倒黴,但你休想殺死老夫。”

“你*教中女子,足可以處死了。不用我出手,教主會親手殺了你的。”

“我*教中女子?我連春花的衣服都沒有脫下,何來*了?你想來個莫須有的罪名要我死?”

“不是莫須有,而是真的。”

“你——!”

“不錯,你在我們撤退臥龍山莊之時捉了一個人在莊裏的地下室裏**樂,這事我一直沒說。現在再加你企圖*春花,二罪並罰,你必死無疑!”

“哼!這一切你早有預謀了。隻是,你想我死,還是那句話,沒那麽容易!”

梁儀天輕蔑道:“容易,容易得很啊!”說時便要出手。

端木蒙本是武林高手,武功與梁儀天相差不大,平時端木蒙也很少把梁儀天放在眼裏。現在到了決定生死之時,端木蒙自然連看家本領都拿出來了。他一運氣,擺好架勢,冷道:“梁儀天,今天是我與你一決生死的時候了,也好了結你我之間的恩怨。來吧!”

梁儀天立即出掌,與端木蒙交手。二人此時都想把對方殺掉,出手誰都不留情。其他木棉教人都隻是圍觀,他們也想看看平時威嚴無比的副教主與一向目中無人的端木護教到底誰厲害。

兩人在不到半刻間已過二十多招,一時間難分高下。

那邊修羅女趁梁儀天與端木蒙對打時替春花解開穴道。

餘飛看著梁儀天與端木蒙大打出手,心裏暗暗好笑,這回還真的讓他們自己人打自己人了。梁儀天出手是名正言順,端木蒙出手是被迫抵抗,兩高手交手,任何一方稍有失手便丟掉性命。不久,梁儀天已經略占上風。端木蒙開始後退。

梁儀天哈哈大笑,道:“端木蒙,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端木蒙冷道:“未到最後,怎麽定輸贏!”

端木蒙忽然變招,掌風淩厲無比。梁儀天氣定神閑,沉著應付。端木蒙本來就是與梁儀天拚命,頻頻進攻。梁儀天武功再高,他也不想與端木蒙拚命。一時雙方平衡,不分上下。梁儀天開始後退,端木蒙哪裏肯放?步步緊逼,招招奪命。

梁儀天再後退,端木蒙依然緊逼。梁儀天道:“好個端木蒙,今天讓老夫見識了。”

端木蒙須發狂飄,出手狠辣。梁儀天變攻為守,意在等端木蒙露出破綻,然後一招製勝。端木蒙畢竟是老江湖,武功之高,江湖少有。加上長期以來一直身居梁儀天之下,心有不服。如今梁儀天公然要取自己性命,自然要與梁儀天拚到底了。梁儀天感覺不對勁了,再次後退。這時二人已過招上百,高手出招,奇快無比,看得旁邊的木棉教人目瞪口呆。(3)

餘飛心裏真叫急,他當然希望梁儀天馬上殺了端木蒙,久了反而不妙。這時餘飛又叫劉常與柳複派人把風,如果有人到後山,馬上報告。

隨著梁儀天與端木蒙的強勁功力,地上落花紛飛。梁儀天久戰不下,才知道低估了端木蒙。他清楚地意識到,一個人要是真的拚起命來的力量是多麽強大,垂死掙紮永遠要比平時強上數倍。梁儀天隻得再退,退到餘飛處,向餘飛使眼色。餘飛心裏明白,暗暗布置殺手們拉天蠶網。這天蠶網是梁儀天用雲南天蠶絲特製的,也是這張網讓餘飛跟著梁儀天進了木棉教。

端木蒙此時殺得眼紅,隻知道與梁儀天是魚死網破之時,其他的無暇及顧。餘飛悄悄布好網來。端木蒙哪裏知道?梁儀天故意後退,並把招工放慢。端木蒙以為機會來了,運足氣力,死死拍向梁儀天。這正是一招致命的絕殺。梁儀天並不接招,身形一閃,一張巨大的網立即撒下來,端木蒙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網住了。端木蒙始知上當,極力掙紮,哪知越是掙紮這網收得越緊。端木蒙大罵道:“梁儀天,你不是我對手,你永遠不是我對手,你隻會使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來!你有種的,與我光明正大交手,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梁儀天哈哈大笑,道:“你死道臨頭了,還嚷什麽。端木蒙,你遲早是死在我的手上,現在才殺你已經算我有十足的耐性了。說吧,還有什麽心願未了的,看看我能不能幫老兄你完成。”

端木蒙狠狠吐了一口痰給梁儀天,罵道:“恨我再沒有機會殺你,也罷!今天我栽了。老夫死就死,還有什麽心願不心願的。你隻管動手吧,求饒了就是不我端木蒙!隻恨老夫一世英名竟就這樣死在你這小子手上,老夫——心有不甘啊!”說時仰天長歎!

梁儀天冷道:“好,還算是條漢子!拿命來!”說時驟然出掌,使心數十年的功力,雙掌狠狠向梁儀天拍出來。

端木蒙閉上眼睛,正等死時,忽然有三條人影飛馳而來,大叫道:“住手!”

梁儀天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個眼看就要殺掉端木蒙了,是誰會知道這事情的?這時隻見左右侍者與世智忽然落在端木蒙麵前。端木蒙大喜,哈哈大笑。

梁儀天沒想到左右侍者會在這時候出現,他冷道:“你們來做什麽了?”

左侍者道:“我倒想問問副教主,你帶著大批人手,把端木護教捉了又是做什麽?”

梁儀天“哼”了一聲,道:“端木蒙膽大包天,竟然犯了**戒,本座要馬上處決他。左右侍者,這是教中之事,老夫執行教規,二人請別管得太多了。”

右侍者道:“我兄弟雖不能管教中之事,但卻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也好回報教主。副教主不會不讓我們知道吧?這好像正是我兄倆的分內事吧?”

梁儀天道:“好,我告訴你們,這端木蒙在光天化日之下,趁後山無人,竟對春花起色心,欲強奸春花,被老夫見到,所以擒下此人。按教規,這端木蒙應立即處死。奈何他武功高強,老夫隻得用此法把他捉住。左右侍者難道認為老夫在執行教規時有錯了?”(4)

左侍者道:“副教主的做法是對的。有人強奸本教中人,自然要處死。敢問副教主,端木護教是否已經真的強奸了春花呢?又有何人作證?”

端木蒙大聲道:“這分明是梁儀天設下的圈套,老夫強奸春花了?老夫連春花的衣服都沒有脫下來,何來強奸之說!”

世智道:“副教主,端木護教所言應該不假吧?”

梁儀天道:“是真是假,你們何不直接問春花?”

左侍者走上去問春花:“端木護教是不是非禮你了?他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春花開始害怕,看看梁儀天,又看看餘飛,再看看修羅女,然後再看到左侍者的目光,低聲道:“端木護教他……”

左侍者道:“你老實說明白,我直接向教主回報。如果有假話,那教主是不會放過你的。”

春花低聲道:“端木護教他……沒有……隻是把春花按倒在地……”

左侍者哈哈大笑,道:“副教主,你都聽到了吧?還要我說什麽?你還是趕快放人吧。”

梁儀天狠狠瞪了春花一眼,然後道:“左侍者你有所不知,端木蒙不僅是今天犯下教規,原來在臥龍山莊時也有此等事情發生,還把當事的女子殺死。”

左侍者道:“副教主執行教規一向極為嚴格,怎麽不在當時把端木護教處置了,還留到今天做什麽了?怕是……別有用心吧?”

右侍者道:“副教主所言可是真的?又有什麽人證明了?”

梁儀天知此事已經挽救不及了,也知道左右侍者向來與端木蒙關係良好,為避免節外生枝,梁儀天便道:“那好,端木蒙死罪沒有,活罪難逃。按教規,端木蒙馬上不再是我教護教,並關閉三月。左右侍者,你們不會有什麽意見吧?”

右傳教道:“端木護教對春花欲行不軌,這是事實。要如何處置端木護教,那也是副教主的事,何必征求我兄弟的意見呢。端木護教所犯之錯已成,那副教主帶著大批人手忽然出現在此處,這事情恐怕難以說得明白。”

梁儀天冷道:“各大門派將進攻木棉山,我帶人走走防務,有什麽奇怪的?”

左侍者道:“木棉山後山絕壁千仞,高插雲霄,有誰可以從後山進入我教了?副教主是不是太多心了吧?”

梁儀天道:“巡防乃我分內事,到哪巡防都一樣,二人多疑了。”

左侍者道:“不是多疑,而是實在可疑。”

梁儀天冷冷問道:“左侍者這話是什麽意思了?”

左侍者慢慢道:“什麽意思副教主心裏最明白!”

“呔!”梁儀天罵道,“你們膽子越來越大,老夫乃堂堂副教主,是教主親自任命的。你們想造反不成?竟敢以下犯上?”

左侍者道:“副教主此言差矣,我們兄弟隻聽命於教主,從不須聽命於副教主。所謂的以下犯上,副教主言重了吧?”

梁儀天道:“嘿嘿!早知道你們兄弟老與老夫抬扛。以往就算了,到今天還在與老夫過意不去。看來兩位是不是要與老夫在武功上說話了?”

左路侍者微笑道:“豈敢?我們兄弟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冒犯副教主威嚴呀。”

梁儀天冷道:“我看你們兄弟豈止冒犯老夫,簡直想叫老夫死。”

左侍者道:“副教主言重了。我們兄弟一直侍候在教主身邊,無意冒犯副教主,實不應該。奈何常有人向我兄弟言教中之事,我們作為木棉教中一員,想知道一下也是正常,副教主多心了。”(5)

梁儀天道:“呸!你們想幹什麽,老夫還不清楚麽?別仗著你們是教主身邊的人就可以隨意幹涉老夫之事,惹怒了老夫,小心連你們的頭也讓老夫砍下!”說完轉身便走。

左侍者見梁儀天已經撕破麵皮,道:“且慢,副教主,你還沒放人呢。”

“青子,放人!”

餘飛即叫人把開蠶網解天,放出端木蒙。

梁儀天指著端木蒙道:“端木蒙,今天之事老夫不與你計較,他日再犯,決不饒恕!”

右侍者道:“副教主,今天之事還不清楚,請先別走!”

梁儀天道:“難道右侍者還會對本座有什麽不滿?要本座人頭不成?”

右侍者道:“不敢。隻是有人向我們報告,這事情並非如此簡單,還望事教主說明白了再走。不然我們也無法向教主交待。”

梁儀天冷冷地看著右傳教,道:“你少拿教主來壓我!今天之事,老夫不與你們計較算了,你們卻還想要老夫的命不成?告訴你,此事老夫沒必要向你們解釋什麽,你們也不配問!”

左侍者道:“我想副教主必定誤會了,想知道實況的不是我們兄弟,而是教主!”

“什麽?”梁儀天哈哈大笑,道,“你們經常假借教主之命來騙人,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你們說的話能嚇得了其他人,絕嚇不了我梁儀天!教主有話向來直接與我梁儀天傳達,何須有勞二位大駕了!”梁儀天說完正要走,一個黑影飛馳而至,緊接著一掌拍出,梁儀天身子被遠遠飄出去。

一個人影輕輕地落下來。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叫道:“教主聖安!”

梁儀天嚇呆了,但很快安靜下來。來者正是木棉教主,教主落在離眾人不遠處,黑衣飄飄,如高山般屹立著。一個蒼老的聲音叫道:“梁儀天,你越來越大膽了。”

梁儀天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道:“教主此話屬下不明白。”

教主哼了一聲,道:“我把整個木棉教交與你,十多年來極少過問教中之事,你一大半已是教主了,平時我不在,你說了算。這些,難道你還不滿足麽?”

梁儀天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道:“屬下承蒙教主厚愛,能主持我教,實是屬下之榮幸。然自接我教以來,屬下一直竭盡全能。教主所言實令屬下不解。”

教主道:“梁儀天,你還在狡辯。你所做之事,我已盡知。小事我不與你說,大事也不過問。但要殺我教開教元老端木蒙護教,這事你無論如何得回報給我。我不是與你說明了麽?護教之下的人,你盡殺可以。但護教雖受你節製,終究與你一樣,任何一人都是我得力助手,我尚且舍不得殺,你如何竟不加思索便要殺人了?”

梁儀天道:“端木蒙私犯教規,*教中女子數人,難道教主認為罪不當誅麽?”

“大膽!梁儀天,這便是你主持我教十多年的手段麽?雖然繼續讓你主持教務,然而,你總得還給本座幾分麵子吧。”說時再次出手。

梁儀天開始哪敢避?人又被教主拍飛。

教主冷道:“梁儀天,今天本座允許你還手。”

梁儀天道:“屬下不敢。”

“哼!今日是你的死期,所以你大可以拿出你的本事來。如果你能打敗本座,那準許你離開木棉教。輸了隻得把命留在這裏!”(6)

梁儀天道:“教主,屬下多年來忠心我教,赴湯蹈火,未有二心,人與教已成為一體,何曾分過。如今教主要逐屬下出教,屬下寧死不從。”

教主道:“那你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梁儀天道:“屬下生是木棉教人,死是木棉教鬼!”

教主道:“好,本座這就成全你!”說時正要出手,餘飛挺身而上,道:“教主,副教主為我教嘔心瀝血,功高勞苦,望教主再三考慮。”

教主道:“青子,這人自恃功高,所以還目中無人。再這樣下去,我這個教主讓他來當了。”

餘飛道:“教主,教無規不立。副教主這麽做,也是為了我教。”

教主道:“青子,你還年幼,許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你眼前的副教主已非昔日之副教主。相信不久,他便是教主了。”

“副教主一直隻知道做好自己本分,從來沒說過要當教主。”餘飛這麽一說,其實就等於說梁儀天要當教主了。

端木蒙哈哈大笑,道:“教主,你聽到了吧,青子這麽說,說明副教主早就對教主之位放在心上了。”

餘飛道:“青子意思並非端木護教所言,請教主明監。”

教主道:“青子不必多說,本座心中有數了。端木蒙,你休得再出言傷人,先是處理梁儀天,再處置你。”

端木蒙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

左侍者道:“教主,副教主一直以來,教中事無論大小皆由他說了算。十幾年來,我教人無人不畏副教主,對副教主惟命是從。他日事情有變,我等皆無法收拾了。

教主道:“本座所憂的正是這些。梁儀天,你在我教盤根錯節,不殺你叫本座如何治理教眾?”

右侍者道:“教主所言甚是。雖然副教主為我教付出巨大,然為了我教以後,教主的決定是正確的。”

世智道:“不錯,請教主執行便是。”

教主道:“那端木蒙呢?你們認為應該怎麽處置?”

左右侍者與世智沒一個說。

教主道:“端木蒙與梁儀天一樣,隻有死在這裏來證明對我教的忠心了!”

端木蒙嚇得腳軟,梁儀天卻哈哈大笑。

教主問道:“想不到副教主就是與眾不同,不錯!”

梁儀天道:“教主,如果你要殺我,我決不還手,你盡管動手好了。”

教主遲疑一下,道:“果然不虧是副教主。既然你不怕死,就好好地受死吧。”

教主正要動手,在場除了左右侍者與世智等幾人外,都下跪擋在教主前麵,齊聲道:“懇求教主開恩!”

教主道:“你們都想造反了?就不怕我連你們也殺了?快快起來。”

沒有人起來。教主怒道:“再不起來,我連你們都殺了!”

還是沒有人起來。

教主把才舉起的雙掌放下來,道:“你們竟然為了副教主而不聽教主之令了?你們眼裏還有我這個教主麽?”

一人道:“教主,這麽多年來,我們與副教主同生共死,我們並非不聽教主之令,隻要望教主開恩,別殺副教主。”

“為什麽?”

一人道:“教主你心裏也明白,我們教不能沒有副教主!”(7)

教主道:“沒了梁儀天,我木棉教會散了不成?笑話!休得再說,你們統統走開,梁儀天今天非死不可!”

一人道:“那請教主連我們一起殺了。”

教主看著二三十個人跪在地上為梁儀天冒死求情,道:“難道梁儀天才是你們的教主?我木棉教沒了梁儀天真的會跨麽?梁儀天到底給你們吃了什麽藥,你們竟然願意為他而死?青子,你來說!”

餘飛道:“回教主,我們都是副教主一手帶大的。多年來我們與副教主同生共死,副教主與我們已經不能再分了……”

教主笑道:“不錯,梁儀天還真會拉攏人心,難怪我教上下對副教主忠心耿耿。除了端木蒙那幾個老家夥以外,對副教主可是堅貞不移了,哈哈,不錯,不錯!”

世智道:“教主,副教主要教中日久,他們心裏隻有副教主一人,如此下去,可不得了。你可以想到,隻要副教主一聲令,幾乎所有人不顧一切地執行,那會是一番什麽樣的後果?”

梁儀天冷道:“不錯,世智,隻要我一聲令下,你便死無葬身之地!當初若非我點頭,你休得跨入我木棉山半步。沒有我允許,你也沒辦法踏出木棉山半步!”

世智道:“梁儀天,進山的機關圖你從不讓其他人知道,試問你這又是何居心?為的就是不讓我們出去?還是哪一天你別有用圖?”

左侍者道:“不錯,教裏的機關全出自副教主之手,擺的北鬥蛇形陣也出自副教主之手,我等一無所知。敢問副教主,你明是對付各大門派,卻是用來對付我們的吧?”

梁儀天冷道:“左侍者言下之意說是我梁儀天某造反了?這些都是為自己做教主作準備的了?哼哼!我看,你們不僅沒有想辦法對付各大門派,卻成天想著如何整死我。如果你們真的有能耐,那麽就讓你們來設計機關,讓你們布置北鬥蛇形陣好了。”

左侍者道:“你身為副教主,這當然是你應該的事。”

梁儀天冷道:“那好,你來做副教主,讓你去做這一切!”

左侍者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了?”

梁儀天道:“你兄弟兩口口聲聲說忠於教主,暗地裏與端木蒙、世智、木蝴蝶對付我,天天巴不得我死。這麽多年來,你兄弟一直在教主麵前說我如何如何,我何曾與你們這些小人計較過?我隻知道如何讓木棉教在武林中逐漸強大,如何一統武林。而你們呢?不僅幫不上我的忙,還成天想汙陷我。我倒要問問你們這是何居心?”

左侍者道:“副教主言重了,我兄弟二人從未在教主麵前說副教主的不是。為了我教,我兄弟盡心盡力,我們所做的一切教主都看在眼裏。”

梁儀天哈哈大笑數聲,道:“左侍者一向會說話,尤其在教主麵前更會說了。”

右侍者道:“副教主,請你說話注意點。”

梁儀天道:“我還注意什麽?今天的事還不是拜你們兄弟倆的福,偷偷通知教主說

我設計害端木蒙。若非如此,教主如何會親自出來呢。若非你們說我梁儀天造反,有意要自己做教主,教主如何會要殺我呢?真想不到,我梁儀天為木棉教所做的一切,竟然讓你們說成是反教了。你們一直對我教從未做過任何事,我梁儀天也從來沒有得罪二位,對二位向來尊敬,如何要我梁儀天死於此地了?”(8)

左侍者道:“你把持我教,教中各堂、各司以及所有的殺手都歸你操縱,其他護教虛有其名,原來由他們掌握的各司都歸你一人掌管,你這不是謀反是什麽呢?”

梁儀天道:“我身為副教主,難道教中的人不歸我所管?教主把整個教托付給我,我對什麽事不理不問,那教主如何放心得下?教中的人不服我,那我如何調配人手?教主不在,我便代教主處理教中大小事務,這有何錯了?各司按理歸各護教所管,奈何他們天天不理事,成天都在想著要做副教主,如果我不掌管,那我教豈不是成了一盤散沙?試問,我梁儀天又錯在哪裏了?”

右侍者道:“你身為副教主,處理大小教務沒錯,然而,你私設機關,私自布陣,我們卻一無所知。任何人要出山都由你派人送出去,出入皆沒自由。你把我教上下布置成一個籠子,我們都成了籠子裏的獵物。哪一天副教主心情不好了,那我們豈不是全部坐以待斃,任你宰割了?”

梁儀天哈哈大笑,道:“原來右侍者這麽想,難怪,難怪啊!既然這樣,那我梁儀天還有什麽話好說的?就像你說的那樣好了,不設機關,任人出入,不用布陣,進退自由。”

左侍者道:“副教主誤會我的意思了。”

梁儀天道:“誤會你的意思?那你說你的意思是什麽?莫不是叫我梁儀天去死麽?”

左侍者道:“我意思就是讓副教主把機關要圖讓我們知道。”

梁儀天笑道:“讓你們知道有什麽?你們要重新設計過機關?你們會重新擺陣?如果你們有更好的機關更高的陣法,那就按你們的辦,我梁儀天出入向你報到,如何?”

“這個……”左侍者道,“我等如何能與副教主比呢,這方麵當然是副教主的強項,我等望塵莫及。”

梁儀天道:“望塵莫及?說得多好聽,我怕是取而代之吧!”

右侍者道:“副教主設計重重機關,讓我們知道一下這也是應該的。”

梁儀天道:“錯!如果讓你們知道了,那還叫什麽機關?這些機關還有什麽用?你們不妨問問其他人,除我梁儀天之外,這機關與陣法還有誰知道的?如果還有第二個人知道,那你們的頭早就讓白塵上上官平他們砍下了,還由得你們在這裏囉嗦!”

世智道:“副教主是不相信我們了?”

梁儀天反問道:“你們值得我相信麽?憑什麽讓我相信你們?”

端木蒙道:“副教主這麽做,那是不把我們這幾個護教與左右侍者當一回事了,而且這機關教主也不知道,這分明也沒有把教主放在眼裏。而且,副教主掌握著機關與陣法,這等於是你手中掌握著我教的生死存亡。”

梁儀天冷道:“想我梁儀天一心為木棉教,日夜操勞,苦心經營,設下重重機關,布下奇妙陣法,這才使我教立於江湖中而不敗。進可攻退可守,要勝必先立於不敗之地,這些道理你們又民幾何!你們隻知道勾心鬥角,我越是不與你們計較,你們越是得寸進尺,直到今天左右侍者要請教主來定我梁儀天之罪,要置我梁儀天於死地。告訴你們,門都沒有!我梁儀天縱橫江湖數十年,你等鼠輩處心積慮,看看想造反的到底是我梁儀天還是你等一幹無知小人!”最後梁儀天直指著左右侍者與世智等人罵。(9)

世智道:“副教主莫過於激動,不就是幾個機關與布個陣而已,你豈可小看本座的少林陣法與機關!”

梁儀天冷笑道:“就憑你這老禿驢的什麽陣法與機關,這還不是讓我教全部去死。你在少林設的機關都是出自李若楓之手,今天還有臉在這裏提出,也不怕笑話。”

世智道:“梁儀天,你說話太過分了。你也不想想,十多年前在少林被各大門派困在密室之中,是誰救了你的,今天你不承認了麽!”

梁儀天冷道:“世智,若非念你在少林寺為我教做了點事,今天你決不會是一個護教,想加入我教我還得好好想想呢。雖說你身為各大門派之首的少林方丈,但你也不想想,李若楓早就懷疑你了,覺醒與覺悟也一直對你懷疑。你別以為所做的無人知曉,哈哈,你不來我教,我看你在少林裏糊裏糊塗死也不知道。”

世智狠狠道:“老衲後悔當初救你小命,早知如此,十多年前就讓你死在少林寺。”

梁儀天道:“世智,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別以為為我教做了點小事就可以得逞,目中無人。若非教主開口,你連個護教都做不了。如今你可以後悔,可以出我木棉山。就看你這老禿驢有沒有這個本事。”

世智怒道:“好,今天我就與作個了結。梁儀天,別人怕你,我世智卻從來沒把你放在眼裏。論武功智謀,你哪一點及得上我世智的。嘿嘿,我少林的武功獨步天下,我就不信殺不了你梁儀天!看招!”世智說完,出手要殺梁儀天。

一直不出聲的教主此時卻喝住世智,道:“雷護教,你身為少林方丈,曾經還幫著祁天書要追殺本座。論武功,本座相信你必在梁儀天之上,論智謀,你卻差遠了。”

世智道:“教主,老衲身為少林方丈,梁儀天能做的,老衲並不比他差。”

教主冷道:“雷護教,看來真正想做的副教主的應該是你了。”

世智暗暗一驚,道:“教主誤會屬下了。”

教主哈哈大笑,道:“雷護教,你武功蓋世,這個副教主你能做。但你要相信一點,梁儀天做得比誰都好。所以,副教主之位非梁儀天莫屬了。”

所有人一愕,不知教主態度如何。

教主道:“剛才聽了副教主一番話,本座忽然明白了許多。左右侍者,你們以後休得在本座麵前再言副教主任何過失。副教主所做的一切就是本座要做的。”

左右侍者應道:“是,教主。”

教主對梁儀天道:“副教主啊,你為我教立功無數,這此年來我教也多虧了你,才有今天這個樣子。所以,即使你做錯什麽事,我再也不會怪你。如今端木蒙還沒殺成,此事就此罷休,以後休得再提。目前各大門派正要到我木棉山來,正是用人之際,副教主,殺人得要三思而後行。”

梁儀天道:“教主教訓得是。”

教主道:“自現在始,左右侍者協同你一起管理教中之事。左右侍者直接聽命於你,如何?”

梁儀天聽得明白,要左右侍者聽命於他,還不是等於監守著他?梁儀天道:“屬下不敢。左右侍者侍候在教主身邊便是了,教中之事,屬下還能應付。”

教主道:“我念你一直以來為教之事勞心勞力,有人協助你還不好麽?我如此安排,你不必再說了。”

梁儀天便道:“謝教主!”

“端木蒙!”教主又叫道。(10)

“屬下在!”端木蒙馬上應道,“教主請吩咐。”

教主道:“你以後好好聽從副教主差遣,我不在時,見副教主如見我,你對副教主要畢恭畢敬,休得怠慢。如果再犯教規,別說副教主不饒你,我第一個殺了你!凡事以我教為重,不能以個人之私事亂了我教。若非因你是與我一起創教,本座對你殺無赦!”

端木蒙嚇得大氣不敢出,戰戰兢兢道:“謝教主。”

教主又道:“梁儀天,本座剛才隻是給你個警告,你須知道,本座隨時可以取你性命。目前據木蝴蝶、僧無妙、趙黑子、陳規幾人從外麵傳來的話,各大門派已經秘密進木棉山了,而且非常隱密,我教派出去的人都無法察覺。哪一天他們突然偷襲我教,而你們卻還在這裏勾心鬥角,到時統統死光也不知是什麽回事!”

梁儀天等忙道:“教主教訓得是!各大門派秘密進山之事,屬下已經知道,並作了一些安排。”

教主道:“梁儀天,木蝴蝶此人腦子比較簡單,青子雖然新婚,可以考慮讓青子出去,木蝴蝶此人難擔重任。”

梁儀天道:“屬下明白。屬下這就讓青子出去。”

餘飛竟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來個連環計,即使殺不了端木蒙與梁儀天等,起碼也重挫他們。他這才知道太低估了梁儀天。聽教主說要派他出去,便暗暗擔心,如果出去了,如何練開山排水神功了?而且梁儀天辛辛苦苦才把自己捉回來,他如何會讓自己出去呢?此時的餘飛反而不想出去了。他看看修羅女,修羅女也看看餘飛,二人默不作聲。

端木蒙此時忽然道:“教主,青子新婚,就由老夫與木蝴蝶一起在外麵吧。教裏的事由副教主打理,老夫出去,必定想辦法取李若楓與白塵人頭回來。”

教主哈哈大笑,道:“你是怕在教裏受副教主節製,沒有自由吧?端木蒙,按你武功,未必勝得了李若楓!”

端木蒙道:“教主何須滅自己威風,老夫自問在江湖成名數十年,李若楓拿什麽來與老夫比。”

教主道:“你一向自大,不知山外有山,所以你至今未曾成為副教主。不過,你有空出去走走也就好,青子就留在教中聽由副教主差遣。青子畢竟是副教主一手培養的。”

端木蒙道:“屬下知道。”

教主對世智道:“雷護教,你曾身為少林方丈,在武林中德高望重。雖你曾救過我教,但你自此後未立寸功。讓你殺覺悟那小和尚你竟然也殺不了,也太丟少林方丈的身份了。要知道武功高在我教之中並不算什麽,隻要你能立功,本座自然不會虧待你。但你在教中必須聽由副教主差遣,不聽差遣,別以為本座殺不了你。”

世智道:“屬下明白,屬下定當聽從副教主差遣。”

教主道:“我知你心有不服,目前非常時期,你須好好做好來,各大門派進山就是你世智大師立功之時,明白沒有?”

世智道:“謹記教主之話!”

教主對梁儀天道:“副教主,今天本座虧待你了,其實本座也趁此考驗一下你對我教的忠心。但你今天私下殺我教護教之事已經把你十年之功耗盡,下次再犯,必殺!”說完身子一飄,人也不見了。

梁儀天總算定下心來。良久,他才台起頭,卻見左右侍者等就已經離開,而昔日跟隨他的人都在一旁等候。梁儀天看看餘飛,輕歎一聲,叫大家各自回去。(11)

*

餘飛估計梁儀天一定會知道這事是他的主意,是他讓修羅女有意無意地通知左右侍者的。但自此事後,梁儀天並無任何舉動。餘飛正想第二計時,梁儀天忽然派人叫餘飛過去副教主大堂。梁儀天把所有人都叫出去,留餘飛一個人在場。

“飛兒,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很想我死?”

餘飛馬上明白了,也不掩飾了,冷冷道:“上次教主沒殺你,算你僥幸。但我還是不會放棄的。”

“飛兒——!”梁儀天道,你難道還在恨我恨之入骨麽?如今你我同一條船上,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你怎麽就不想想?”

“我不管。”

“飛兒,”梁儀天長歎一聲,你難道忘記了我們是怎麽商定的麽?本來隻殺端木蒙的,你卻把火燒到我身上來?是不是你通知了左右侍者來後山的?”

“不錯!”

梁儀天良久不出聲,半晌又道:“我希望你下次別再做這樣的傻事。我們現在要對付的不僅是端木蒙,還有左右侍者、世智,還有教主,我們隻有聯手,好好聯手才可以,而且之中不能有差點差錯,不然事沒成你我就先死!你知道你這次犯的錯誤有多大?如今端木蒙早知我要殺他,想再尋找機會就更難了。”梁儀天在屋裏一直踱步,又道,“這次我不怪你,你還年輕,但下次絕不許你這麽做。”

餘飛淡淡道:“你還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你告訴我怎麽好了。”梁儀天道,“現在已經打草驚蛇了,而且我斷定,左右侍者必定會暗中查你,你的處境更加危險了。”

“大不了跟他們拚了。”

“拚了?你拿什麽與他們拚?就你一個人?左右侍者與端木蒙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再加上教主,世智,你告訴我如何個拚法?”

餘飛不語。

“還有,你怎麽把雲燕換成了春花?春花那丫頭懂什麽了?要是雲燕去做,端木蒙如今已經是死人一個。飛兒呀,你再與我過不去,也不能把事情給壞了。若不是你,其他人我豈能讓你這麽做!”梁儀天越說越氣,“你現在給我把雲燕找過來,我非把她殺了不可!”

餘飛冷道:“我怕你見了她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就一個丫頭,我殺不了?告訴你,教主中除了你,我還有對誰下不了手的?”

“雲燕她……”餘飛沒有說出來,“她一直生病,到時不用你出手,她可能都活不過這個月了。”

“是這樣的嗎?”梁儀天有點驚訝,“她快死了?難怪你不用她,用也用不上了。”

餘飛見梁儀天竟然沒有什麽反應,深知雲燕對梁儀天來說隻不過是一個殺手而已,想到雲燕就這麽懷著梁儀天的孩子,心裏不禁長歎。

梁儀天自言自語道:“端木蒙必定提高防範,左右侍者、世智幾個已經同穿一條褲子了,到底還有什麽辦法讓他們自相殘殺呢?飛兒,你也給我想想辦法……”(12)

餘飛沒有回答。

“青子把化功散全部弄走,我竟也無法再用這藥了。更想不到的是,青子竟連配方也取走了,八角蓮也全部除了……”

餘飛心裏暗暗高興,這害人的東西,最好從此毀掉,免得再害人。上官平就因為這化功散武功倒退,危及性命,如今也不知如何了。當初蕭青子說八角蓮被梁儀天毀了,化功散也在梁儀天那兒,沒想到這些都讓蕭青子給毀了。

梁儀天道:“飛兒,端木蒙決不就此罷休的,你一定小心了。教主今天沒有怪誰,其一是因為各大門派的人正悄悄往木棉山來,其二是要放長線釣大魚。左右侍者一向在教主身邊,教主所知之事都經過他們的口,所以教主特別偏信他們。端木蒙與世智都向他們靠攏,木蝴蝶也如此,在教中我已經被孤立了,能與我一起的隻有你了。左右侍者想對付我,必定從你身上下功夫,達到孤立我的目的。端木蒙一直想做副教主,世智是個老謀深算的家夥,他們雖然各懷鬼胎,為了共同的利益,必定站在一線。飛兒,你進了木棉教,我得好好保護你,不能讓你有什麽閃失。我希望你能明白當中的關係,也知道我對你的用心良苦。”

餘飛不作聲。盡管他想殺梁儀天,但在木棉教中自己之所以能穩得住腳根,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有梁儀天在。

“我想做教主,但我不想稱霸武林。你也想除掉木棉教,我們正好可以相互幫忙。飛兒,你恨我我是知道的,我不會讓你原諒我,隻要你明白我。你恨我也罷,殺我也罷,目前都不是最主要的,做事必須分得輕重緩急,凡事有先後,有為有不為。”

餘飛還是不作聲。

梁儀天長歎道:“師弟啊,想不到我當初的錯讓我內疚了十多年,如今孩子已經長大成人,對我的錯無法原諒。我隻是想做一番大事,不想就這麽老死山林。你甘心平靜,我卻做不到。大丈夫在世,不為功名,所為又何事?平庸碌碌,此生何用啊?”說時臉上一陣傷感。

餘飛這才道:“你知道自己錯,卻還在一錯再錯,難道你也會內疚嗎?江湖誰不知道你梁儀天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哪會有內疚呢!”

梁儀天道:“飛兒,你還小,很多事你還不明白。你知道什麽叫孤獨嗎?我一個人在木棉教裏,看起來我是個副教主,一聲令下,誰敢不從。然後,我再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對他們說話,除了教務,就是命令。於是我感到非常孤獨。越是這樣,越是讓我想到當初我的師弟,那時我們什麽話都說,我們不僅隻是師兄弟,更是朋友。現在回憶起來,那些日子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日子。我也快七十了,人生七十古來稀。很多人到了這個時候應該是逍遙江湖了,而我卻還在孤獨中,這些你如何能夠體會得了呢?為名,名不在,再為名,名本是虛有的。到了晚年,名於我何用?於我何用?”

餘飛冷笑道:“既然這麽說,那你為什麽還想當教主?”

梁儀天道:“這叫騎虎難下,我身為副教主了,難道你叫我退出去?木棉教的人是可以退出去的麽?尤其像我,退便是死。與其退,不如上。”

餘飛道:“這都是你騙人的鬼話,你想騙我,嘿嘿!告訴你,你害我爹娘,無論你對我說什麽我都不會放棄殺你的。”(13)

梁儀天道:“飛兒,你就不能少一次說殺我麽?你我天天見麵,天天在一起,如今又是同舟共濟之時,你就不能好好地與我說幾句話麽?就不能好好地與我坐一坐麽?你恨也罷,殺也罷,這些我已經都不在乎了,我隻想與你多呆一下,你怎麽就……怎麽就那麽——!”梁儀天說到這裏竟說不出來了。

餘飛清楚地看到梁儀天的臉色已經變青了,身子微微發抖,嘴唇幹裂,雙眼布滿憂傷,額上的皺紋很深很深,胡子變得稀疏,頭發已經斑白。餘飛這才發覺,梁儀天真的已經老了。或許梁儀天現在真的很孤獨,很在乎餘飛,而且把一切都寄托在餘飛身上,但這又如何?梁儀天犯下的錯誰也無法原諒的。餘飛看著梁儀天消瘦的身子,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飛兒,你就是不明白我在想什麽……”

餘飛道:“不錯,我不明白。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這句話你說過很多次了……”

“你的話也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想再聽!”

梁儀天停了停,道:“我一直沒想過要殺你,不管你做了什麽事,哪怕有一天你真的殺我……你可知道,我一生沒有孩子,你出生時我就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這些你爹爹也知道。正因為如此,才有了我為你所做的一切,而這些並不是你所想的我所做的隻是為了彌補我的愧疚。”梁儀天說著說著,聲音漸漸提高,“而你,除了整天想著殺了我,想著我是殺你爹爹的仇人,其他卻什麽都不知道!”

餘飛心裏道,到底是誰什麽不知道?自己有個孩子,卻整天隻想著做教主。餘飛沒有說,他一說,梁儀天必定會殺了雲燕,他自己也會被教主殺死。就算梁儀天不殺雲燕,木棉教主也會殺雲燕。然而,梁儀天是不是真的把餘飛當成自己的孩子?這叫餘飛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而且也不可能。

“飛兒,從現在起,你必須記住,我們隻有站在一起才能應付一切,否則,你我性命非搭在這裏不可!”

餘飛淡淡道:“自進來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著把命搭在這裏了。真正怕死的不是我,是你!”

梁儀天緊緊看著餘飛,良久不說話。

這時,蕭鈴子敲門,進來後直接道:“大哥,大嫂找你。”

餘飛沒看梁儀天一眼就走了。

餘飛一進門,見修羅女正焦急地走來走去。餘飛即問道:“是不是有什麽事了?”

修羅女道:“蕭郎,春花剛才說雲燕肚子痛得厲害,人在地上翻滾呢。”

“一定是胎兒有事了。現在誰在那裏?”

“就夏荷一人,春花回來後告訴了我。白天我們都不能過去。”

“如果胎兒有事,那母子難保。我們還得過去一下。”

“蕭郎!”修羅女猶豫一下,道,“大白天的,過去了你我皆有危險。上次殺端木蒙一事後,教主更是讓人監視著那裏。”

餘飛道:“如果遲去了,那更危險。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修羅女拉住餘飛道:“蕭郎……”雙眼充滿擔憂,“雖說我雲燕情同姐妹,但我更不想讓你去冒這個險……”

餘飛道:“難道就讓雲燕與地胎兒有事了?”

修羅女道:“有夏荷在那裏已經足夠了,人多了反而讓她母子更加危險了。”

餘飛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我看雲燕應該是一地的胎動,應該沒什麽事的。那我們今晚再過去也好。”

當晚,餘飛與修羅女悄悄到了後山洞裏。一進洞,雲燕躺著,一旁的夏荷坐著默不作的。餘飛上前為雲燕把了一下脈,部首:“你是不是吃了什麽東西了?”

夏荷道:“蕭大哥,我找了點補藥讓姐姐吃了點,誰知……”

餘飛道:“到底是什麽補藥了?”

夏荷說不出來,竟自嗚嗚的哭了起來,邊擦眼淚邊道:“都是我不好,姐姐身子那麽虛弱,我隻想補一補她,誰知道會這樣的呢……”

修羅女道:“夏荷,姐姐有孕在身,不能隨便吃藥的。蕭大哥不是開了藥麽,你照方給姐姐吃便是。”

雲燕道:“剛才我運功療過了,應該沒什麽事了。”

餘飛把修羅女拉出洞,悄悄道:“這些天她可能會早產。”

修羅女吃驚問道:“會有這麽嚴重麽?”

餘飛道點頭:“我剛才為她把脈時感覺脈象異常,似有早產之兆。”

修羅女道:“那如何是好?”

餘飛道:“從現在起,每天必須有人看著她,有什麽事馬上告訴我。另外,多準備一些小孩衣物。”

修羅女一個女孩子家,這些連自己也不懂。幸虧餘飛在天山習得醫術,不然她們也不知該如何才是。當下餘飛叫修羅女準備,並安排好人看守。餘飛開了些安胎的藥,讓夏荷煎了給雲燕。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