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蕭鈴子忽然破門而入,神色慌張,衝著餘飛叫道:“大哥,出事了!”

餘飛正想責怪,卻聽這麽一說,問道:“出什麽事了?”

蕭鈴子道:“左右侍者忽然派人捉了嫂子去,說什麽是奉了教主之命。”

餘飛吃了一驚,沒想到左右侍者真的出手了,而且還如此迅速,讓餘飛毫無準備。傷心忙問道:“現在他們在哪裏?”

蕭鈴子道:“也不清楚,他們是偷偷來抓人的,說什麽春夏秋冬四煞與雲燕都不見了與修羅女有關,要問清楚情況。”

餘飛一氣之下,一掌把一張桌子打得粉碎,罵道:“居然敢隨捉拿的妻子,我與你沒完!”即吩咐道:“鈴子,你與雲運隨我找左右侍者要人!”說時自己匆匆出去了。蕭鈴子拉上在門外等候的章雲遠,緊在餘飛的後麵。

到了左右侍者門前,餘飛二話沒說,一腳把門踢開了。隻見修羅女正被人五花大綁,左右侍者與端木蒙正坐著要審問修羅女。他們見餘飛破門而入,吃驚地看著餘飛。左侍者大聲喝道:“大膽蕭青子,竟然闖侍者的門了,人來,拿下!”

說時十多個木棉教人上前要捉拿餘飛。餘飛大喝一聲,道:“今天我來救我妻子,誰不想活的盡管上來!”說時驟然出手。那些木棉教雖是左右侍者手下,但對餘飛還得怕三分。餘飛話落掌出,“啪啪啪”幾聲,三四個人被餘飛拍得飛起來,重重摔在地主動彈不得。還有兩人被餘飛拍得飛出窗外去了。

餘飛對那些木棉教大聲道:“你們都走開,這是我與左右侍者個人的事,你們不必作無謂的犧牲了。”

這話果然有效,那些木棉教人竟然不敢再上前來。

左侍者道:“蕭青子,你反了不成?”

餘飛冷道:“左侍者,偷偷把我妻子抓到這裏來,看是誰反了。什麽理由都不說,什麽原因都沒有,就這樣把我妻子捉來了,是什麽道理。請你馬上放人,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左侍者道:“蕭青子,你別忘記你是什麽身份,竟敢在這裏撒野。我身為木棉教的左侍者,難道捉一個人也要你來管了?”

餘飛道:“其他人我當然不管,但這人卻是我妻子!”

左侍者道:“修羅女雖是你妻子,但她始終是木棉教人。是木棉教人我就可以捉拿,還可以隨時殺掉!”

餘飛冷道:“你敢動修羅女一根這毫毛,我要你們兄弟的命!”說時雙眼緊緊盯著左右侍者。那目光異常犀利,令人不禁寒粟。

右侍者道:“好個蕭青子,不過是木棉教的總堂主而已,竟然在這裏沒大沒小的撒野起來。告訴你,捉拿修羅女是教主的意思,你這是要與教主作對了。”

餘飛道:“你們少拿教主來嚇人了,別人怕我可不怕。馬上給我放人,不然三步之內要你們馬上血濺此地!”

右侍者道:“蕭青子,別以為你有梁儀天撐腰你就可以放肆。我這就殺了你,然後再回報教主。”說時快速出刀,直劈餘飛。(1)

餘飛也不閃,一個翻身,雙腳直踢右侍者的雙手。右侍者見狀,馬上收刀,把刀鋒往上一托,左刀削右刀劈,同時取餘飛的腰與右手。在右侍者眼中,蕭青子武功根本不值一提。哪知道眼前的蕭青子卻是餘飛。餘飛見刀來,暗暗一笑,雙掌運氣,同時向右侍者拍出,一股強大的掌勁猛壓過去。右侍者此時感到不妙,急忙施展輕功,身子盡力往後走。餘飛這雙掌沒有拍著右侍者,卻迫右侍者退回去。

右侍者嘴裏道:“好厲害的功力!蕭青子,你以上犯上,該當何罪?”

餘飛道:“你私捉人妻,又是何罪?”

左侍者道:“捉修羅女是教主中的事,與你無關,你隻須管好自己的事就是了。今天的事我且不與你計較,你馬上給我走。”

餘飛冷道:“你捉了我妻子還想如何?叫我走人?那好,我要提你的人頭走!”餘飛此時怒不可遏,沒等左右侍者出手,他自己已經出手了。蕭鈴子與章雲遠想拉也拉不及。

端木蒙大聲道:“好個蕭青子,反了反了。今天先收拾你再說。”說時與左右侍者三人聯手合打餘飛一人。

修羅女擔心餘飛,大聲叫道:“蕭郎,你小心點!”

餘飛打鬥中吩咐蕭鈴子:“你把你嫂子帶走,這裏有我。”

蕭鈴子正猶豫,章雲遠道:“還不快點,聽大哥的!”

蕭鈴子即上前,那左侍者卻一刀砍過來。蕭鈴子連忙躲避,左侍者持刀道:“鈴子,你也動一下,我要你馬上人頭落地!”

蕭鈴子道:“左侍者,我隻聽我大哥的。”

左侍者道:“好,那就與你大哥一起死吧。”說時刀砍蕭鈴子。

蕭鈴子舉劍相迎。那邊的章雲遠見狀,與蕭鈴子一起力戰左侍者。

左侍者道:“都反了,都反了!我把你們一個個都殺死!”

此時屋裏亂成一團。餘飛與端木蒙、右侍者交手,餘飛一腔怒火,出手毫不留情。一是出於憤怒,二是想趁機殺一兩個。端木蒙驚訝餘飛的武功之高,道:“蕭青子的武功與以前不可同日而語,當中必有蹊蹺。眼前蕭青子必定便是餘飛。”

右侍者道:“端木護教與我相見一樣。”

餘飛道:“蕭青子又如何,餘飛又如何。你們這等鼠輩,人人誅之!”

端木蒙與右侍者聯手,十多招還未得手。如果僅蕭青子的武功,端木蒙一個人便可以拿下來。眼前這蕭青子卻越打越勇。

這些日來,餘飛夜夜練功,得修羅女的陰陽二逆之法後,功力進步神速。在白雲寺時,世智已經無法與餘飛交手,幾乎要敗於餘飛手上。端木蒙武功雖高,但也不可能在世智之上。若非與右侍者一起,早已處於下風了。端木蒙與右侍者漸覺吃力,加上房間小,把屋裏的東西都打碎了。一時呯呯呯的亂響,一片狼藉。

那邊蕭鈴子與章雲遠與左侍者勉強戰平。左侍者嘴裏不住叫道:“今天若殺你們不了,明天便讓教主把你們全部處決!”(2)

蕭鈴子與章雲遠二人哪管這些,隻知道要搶回他們的嫂子修羅女。再說,此次與左侍者動手,蕭鈴子與章雲遠二人知不可回頭,即使住手,之後還是會有可能被處死,倒不如拚了。在木棉教中,一個殺手與護教侍者交手,即是死罪。蕭鈴子二人一向隻聽蕭青子的話,此時哪管什麽護教侍者,使出手段盡力拚殺。

其他的木棉教人見亂成一片,早已經逃得無影無蹤。

修羅女在一旁擔心餘飛有閃失,更擔心餘飛此次之後的後果。倘若殺不了左右侍者與端木蒙,教主一定殺餘飛。但左右侍者與端木蒙武功之高江湖少有,哪怕餘飛神功再高,要殺也非那麽容易。這一鬧早已驚動教主,事情便會更糟糕。修羅女想到這些,嘴裏念道:“蕭郎,你這是何苦呢?為了我,你不值得這麽做……”念罷,眼淚不住地流。

餘飛知若不盡快解決這二人,自己必定受教主處死。他顧不得什麽暴露身份了,使出開山排水神功,猛迫右侍者與端木蒙。開山排水神功的厲害之處就在於遇強俞強,越打越強。端木蒙與右侍者雖知開山排水神功的厲害,卻未曾見識過,一時不知如何應付。餘飛見那邊蕭鈴子與章雲遠二人也慢慢不支了,叫道:“你們且再堅持一下,看我收拾這二人!”

餘飛使出開山排水神功把端木蒙與右侍者迫到房子裏的後牆。此時端木蒙二人已退無可退,心裏暗暗高興。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神功竟然進步神速,用起來更是得心應手,收放自如,如有神助。他更不知道自己的開山排水神功離最高境界隻差最後一層未過,到這時他的武功便是天下無敵了。餘飛把真氣運於雙掌之上,用盡全力,趁端木蒙與右侍者未站穩之時重重拍出。這一拍,大有穿雲裂石之狀,功力強大,幾乎無法抵擋。

那端木蒙與右侍者雙雙擺好接招的架勢。他們相信憑二人數十年的功力必定能抵擋得上蕭青子。餘飛雙掌拍下,端木蒙二人功力加起來也有百多年,餘飛神功再強大,這樣對掌,未能把二人打傷。然而,偏偏這開山排水神功在對掌時,越來越強大。端木蒙二人開始時還能支撐,哪知沒多久,二人感到一股開山排水般的力量洶湧上來,一陣比一陣強大,很快僦要堅持不住了。若再遲一點撤掌,那便會被打傷。二人不回思索,立即強硬撤掌。即聽到“轟”的一聲,牆已經倒下。端木蒙與右侍者退一邊站著,都吃驚地看著餘飛。

餘飛道:“你們捉我妻子,我不會就這麽放過你們的。拿命來!”說時再次殺氣騰騰的上前。端木蒙與右侍者心裏不免開始有點害怕,餘飛仇恨加怒火,勢不可擋。左侍者見狀,也揮刀上來,三人合戰餘飛。

餘飛哈哈大笑:“夠熱鬧的了。想不到你們身居高位,武功卑下,手段也卑鄙。好,鈴子雲遠,把你們嫂子帶走,這裏交給我。”(3)

蕭鈴子即時解了修羅女身上的繩索。哪知修羅女卻不肯走,道:“蕭郎為我,我要與他共生死。鈴子,你們先走。”

蕭鈴子道:“大哥叫我帶你走,你不走,大哥便會怪罪我。”

修羅女道:“我是你嫂子,聽我的,你們走。不然教主來了,大家都走不了。”

蕭鈴子還在猶豫,修羅女隨手拔出劍來,道:“你們再不走,我即自刎!”

蕭鈴子道:“那好,嫂子與大哥保重。我這就請副教主來。”說時與章雲遠二人匆匆走了。

餘飛也顧不及了,隻叫修羅女等著。那邊開山排水神功心情發揮,直叫左右侍者與端木蒙三人大汗淋漓。左侍者罵道:“媽的蕭青子竟然這般厲害。”即叫右侍者:“二弟,你速去叫教主來殺了這廝。”

右侍者應著,但餘飛迫得緊,一時無法脫身。

左侍者與端木蒙二人極力擋在餘飛麵前,右侍者見機便走。餘飛大叫:“看你逃哪裏!”運足真氣,雙掌齊下,那強大的開山排水神功再次顯現,以排山倒海之勢強壓過去,朝左侍者與端木蒙劈頭劈腦打下去。左侍者大叫不好,想與端木蒙退已經來不及,右侍者隻得急速轉身,與左侍者端木蒙三人一起擋餘飛的雙掌。一陣強勁衝出,左右侍者與端木蒙三人竟同時被餘飛的雙掌拍飛,從門口被拋出三丈遠。也虧他們三人武功高強,並無大礙,卻都目瞪口呆地站著,無法相信餘飛的功力竟同時把三人拍飛。餘飛看看雙掌,連自己也無法相信自己的功力竟然如此強大,竟同時擊退三大高手。餘飛又要出手,想趁機取他們性命,此時梁儀天帶著蕭鈴子、章雲遠、柳複及劉常到來。餘飛不顧,出手便打,梁儀天即刻飛身上來,擋在餘飛麵前,冷道:“青子,不得無禮!”

餘飛怒道:“他們捉我妻子在先,誰是無禮。我要殺了他們!”

梁儀天極力擋住餘飛,大聲道:“青子,你瘋了?難道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

餘飛這時才冷靜下來,慢慢道:“我妻子已經無事,暫且不與你們計較。他日若再有犯,必取你們性命。”說完拉著修羅女的手,慢慢從左右侍者麵前走過。

梁儀天看看左右侍者與端木蒙,什麽也不說便帶人走了。

當晚,教主忽然召集所有在教中大小頭目。眾人到齊,教主在上座,開口便道:“修羅女,春夏秋冬四煞及曹一峰已經死,你且說說。”

修羅女沉靜道:“回教主,曹一峰要殺春夏秋冬四煞,我與四煞情同姐妹,便把曹一峰殺了。請教主明察。”

餘飛已經明白,修羅女這麽說,是將一切攬在自己的身上。他想上前說是自己殺曹一峰的,哪知梁儀天早已緊緊盯著他,叫餘飛不許出聲。

教主又問道:“副教主,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何無人稟報本座?”

梁儀天道:“屬下也不知有此事。教主英明,比屬下知道得早。聞有此事,屬下也十分吃驚。真有此事,我定嚴懲相關的人。”

教主冷笑道:“隻怕是副教主早已知曉,故意不報。”(4)

梁儀天道:“斷無此事。教主既然已經知道,那想必有人比屬下更早知道此事。”

左侍者道:“副教主,是我兄弟先知道的。”

梁儀天隻對著左侍者冷笑一聲。

教主道:“此事本座親自過問,不必有勞副教主了。”對修羅女道,“你是如何殺曹一峰的?曹一峰如何要殺春夏秋冬四煞了?”

修羅女道:“曹一峰向來好色,貪婪春花美色,便起殺機。屬下便殺那廝。敢問教主,我教有此等之人,罪不當誅麽?”

教主道:“如若真是如此,曹一峰罪該當誅。修羅女,你身為女殺手頭目,應知本座對你不薄,你須老實把事情始末說來。否則,本座這便結果你。”

修羅女道:“事情便是如此,不想多說。如何處理,任憑教主。”

左侍者道:“教主,與修羅女一起造反的還有蕭青子兄弟二人及章雲遠。”

教主道:“他們救人心切,情有可願。”

左侍者道:“他們以下犯上,罪不可恕。”

餘飛道:“你們身為教中元老,卻隨意捉拿人妻,請問,這是何居心?”

教主道:“青子說得對。左侍者休得再說。至於修羅女,殺曹一峰,立即處死!”

餘飛吃了一驚,道:“教主,曹一峰殺春夏秋冬四人,而修羅女隻殺他一人。若教主再殺修羅女,那曹一峰的命豈不是要五條人命來抵他一條人命?”

教主道:“青子,本座念你為我教中出類拔萃人物,不與你過多計較。本座主意已定,你休得再說。”

餘飛道:“修羅女乃是我妻子,青子不允許任何人動她!”

修羅女吃驚道:“蕭郎,為了我,你不值得這麽做!”

餘飛道:“畢竟夫妻一場,同生當然也共死。”

修羅女內心無限感激,道:“蕭郎,我知道你對我好。如果你真的把我當成你的妻子,請你別為了我違抗教主。”

教主道:“青子,本座念你為教主立功無數,修羅女之事你別插手。大丈夫何患無妻,兒女情長便會令英雄氣短。你聽話,本座一直看好你。”

餘飛道:“教主若真的要殺修羅女,請把青子也殺掉。”

梁儀天大聲道:“青子,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糊塗了?枉費我一番苦心。為了區區一個女子,你值得這麽做麽?”

餘飛道:“她不是別人,是我的妻子!”

所有人都看著餘飛。修羅女更是感激涕零,幽幽道:“蕭郎,你怎麽如此糊塗?還是聽副教主的,修羅女一生孤苦,這一死便了無牽掛,何必讓蕭郎為了我而冒犯教主。區區一女子,命如螻蟻,死不足惜,蕭郎你千萬自重!”

教主道:“青子休得再說,事情就這麽定。今晚你夫妻好好敘話,明日午時我親手殺修羅女。誰敢阻攔,一律照殺!”說時身子一飄便消失了。

各自散去後,餘飛與修羅女一同回去。

餘飛默不作聲,修羅女看著餘飛,輕輕把頭靠在餘飛的肩膀上,幽幽道:“蕭郎,你是真心為了我麽?”(5)

餘飛不知如何回答,隻是點頭。

修羅女臉上露出一陣笑容,道:“有你這句話,我死也安心了。”

餘飛道:“左右侍者與端木蒙為了對付梁儀天與我,先對你下毒手,要教主殺你。今晚我們便一起先殺了左右侍者與端木蒙,然後再逃出木棉教。”

修羅女苦笑道:“木棉教戒備深嚴,我們勢單力薄,要逃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難道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教主殺了?”

“我修羅女的命根本不算什麽,在木棉教中死去與死一隻螞蟻沒有什麽兩樣。”

“可是我們畢竟是夫妻呀!”

修羅女微微一笑,道:“我還以為你一直掛著柳姑娘,心裏從來沒有當我存在過。現在從你嘴裏說出這句話,我還有什麽比這更滿足的呢?”

餘飛道:“你我天天同床共枕,還不算是夫妻麽?”

修羅女淒然一笑,道:“公子嘴裏是這麽說,心裏卻還是牽掛著柳姑娘。我是一個女人,我非常明白你心裏所想的。隻是,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心裏感覺高興。”

餘飛道:“不管如何,我們今晚就逃出去,這總比等死強。”

修羅女搖頭道:“沒有用的。教主明天要殺我,今天怎麽可能讓我逃走呢?”

餘飛道:“如果我們手上有機關地圖,我們就可以逃得出去。”

修羅女道:“就算有機關地圖,也未必逃得出去。”說完,輕輕斟了兩杯酒,一杯遞給餘飛,道:“公子,喝合巹酒時是你倒的酒,現在是我給你倒酒。隻是那時是我們成親之時,如今是你我分別之酒。喝起來這味道可能一樣的苦!”說時自己先喝。與此同時,眼淚呼啦啦的流到杯子裏去,修羅女連酒帶淚一起喝下。

餘飛幾乎不忍再喝。雖說他心裏還隻有柳露瑩,但與修羅女朝夕相對,同床共枕,即使無夫妻之實,也有夫妻之名了。為了雲燕與那孩子,沒想到連修羅女要被教主殺掉。在木棉教之中,沒有人真正是強大的,連死也死得糊裏糊塗。曹一峰死本不算什麽,哪知因為左右侍者與端木蒙要排除異己,修羅女成了他們手上的犧牲品。餘飛道:“不如我們找副教主,把事情真相說明白,我不相信梁儀天還是無動於衷。”

修羅女搖頭道:“沒用的,副教主不可能相信的。就算他知道是怎麽回事,也未必會出手。有教主在,副教主與我們沒有分別。教主要殺他同樣易如反掌,副教主不可能沒想到這些,你告訴他,反而對雲燕母子更不利。其實我對死從來都看得輕,生如此痛,不如死得快樂!做殺手隻是教主手上殺人的工具,試問工具怎麽可能有生命呢?”

餘飛道:“你就是喜歡逆來順受,我與你一起反出去,跟他們拚了,也許還有點希望。”

修羅女道:“這些都沒用的。其實死就死,算不得什麽。隻是死之前,我還有些遺憾。”

餘飛問道:“什麽遺憾?”(6)

“就是未能助你完成開山排水神功。你功力很久沒有突破,隻因差最後一步了。這一步未能突破,始終不是教主對手。”

“人將死了,還提什麽武功?”

“不,公子,你的神功一定要完成,這不僅關係著你個人的性命,更是整個武林的性命所在。”

“我苦思多日不得其解。想必這開山排水神功從來沒有人練到最後一層的。也罷,我如今竟能連敗左右侍者與端木蒙,功力已經相當不錯了,梁儀天已非我對手,與教主相差不遠了。”

“不,與教主的功力相差還很遠呢。教主的武功我們都能見到,卻無法估計有多厲害。你一日未練成神功,一日不是教主的對手。”

“即使練成神功,木棉教主已經練成神明身,殺他不死,那也沒用。”

“練成神功,起碼教主殺不了你。神功不成,你根本不是教主的對手。公子,你身負消滅木棉教平定江湖的重任,請你凡事都要以大局為重。兒女私情當然不能少,大丈夫當以武林為重。”

餘飛看看修羅女,道:“你深明大義,是可算是女中丈夫。這一番話,讓我夢如初醒。我一心要與你殺出去,你卻寧願自己死去。當今武林,像你這樣的人沒有幾個。我不想你就這麽死在木棉教中。”

修羅女搖頭道:“公子這一番話,讓我感動。對我來說,生死沒有什麽不同。但你卻萬萬不可死,那邊還有柳姑娘、李大俠以及所有武林的人都在盼望著。自蕭青子失蹤後,我心便如死灰,如今白芷、春夏秋冬等人相繼死去,我便生無可戀了。說來可笑,如今你卻成了我的牽掛了,不知是不是與你相處久了,忘記你是柳姑娘的餘哥哥了。”停了停,又道:“修羅女臨死之前,能有公子你送行,我在九泉之下也該含笑了。公子,我走時還有一大遺憾,這遺憾隻有你才能彌補。”

餘飛道:“你我夜夜相對,還有什麽不能說的麽?”

修羅女道:“今晚你能不能隻做蕭青子,不做餘飛。”

餘飛愕然道:“一直以來與你相處時我隻當我是蕭青子,從來沒有當我是餘飛。”

修羅女微笑道:“你心裏想什麽,我還是明白的。要知道,我是一個女人,女人的心思最敏感,我可以感覺到你的心跳,也能感覺到你的心思。”

餘飛道:“好,今晚我就是一個完整的蕭青子,不讓你留下一生的遺憾。”

修羅女道:“你真好。”說完,輕輕接近餘飛,雙手環抱著餘飛的脖子,輕輕道,“我想親一下你,這是我一直想對你說的,今晚不說,以後沒有機會了。”

餘飛看著修羅女,輕輕點頭,便閉上眼睛。這時的餘飛,似乎忘記了還有一個柳露瑩,為了修羅女,他決定要做一個完完整整的蕭青子。

修羅女的朱唇微啟,慢慢湊近餘飛的嘴。餘飛此時隻顧閉著眼睛,他已經感覺到修羅女吐氣如蘭,已想象到修羅女芳澤的溫馨,他全身放鬆。當四唇碰觸之時,餘飛身子卻忽然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他還以為自己陶醉於修羅女的一吻之中,運氣試試,果真沒有一點力氣,他不解地看著修羅女。(7)

此時卻見修羅女眼裏晶瑩,臉掛微笑,幽幽道:“公子,對不起了,我已經點了你的穴道。為的隻是讓你今晚做個完整的蕭青子,做我的蕭郎。”

餘飛道:“那你何必要乘我不備時點我穴道呢?”

修羅女微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要練成神功,須完成這陰陽二逆之法。”

餘飛問道:“我們每晚都在練,之所以沒練成神功,是因為我天資有限,機緣未到。”

修羅女搖頭道:“不是,這陰陽二逆之法有最後一關,而這一關也隻有我才能助公子來完成。”

餘飛道:“那你點我的穴道又是怎麽了?”

修羅女眼裏蓄滿淚水,道:“公子,你是個明白人,何謂陰陽二逆?說白了,完成陰陽二逆,必須天地相合,陰陽相交……”

餘飛一聽,馬上明白修羅女要做什麽,急道:“不可,修羅女,我不你這麽做。”

修羅女微笑道:“公子,你剛才答應過我,今晚隻做蕭青子的,如何要反悔呢?”

“什麽都可以答應,唯獨這事萬萬不可!”

修羅女道:“這事由不得你了。”

餘飛叫道:“你快給我解開穴道,我不許你這麽做!”

修羅女道:“這是我自己選擇的,怎麽做沒有人可以幹預我,因為我是修羅女。”

餘飛隻眼睜睜地看著修羅女。修羅女把餘飛輕輕放到**,凝視良久,越看淚水越多,道:“公子,今晚你神功練成之後,穴道自然會解開的。”說時輕輕擦擦眼淚,又道:“我本是尼姑,奈何佛祖庇佑不了我,讓我淪落苦海,不得救贖,曆盡辛酸。來到這世上本是一場夢,夢醒之後,還是一場空。佛祖總算憐我,讓我有一個完整的身子,到如今,我把我唯一完整的身子獻給了你,佛祖也會原諒的。”此時的淚水嘩啦啦地滴在餘飛的身上。

餘飛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修羅女泣道:“教中的機關圖是蕭青子留給我的,為的就是等我哪一天要離開木棉教時用,然後與他一起遠走高飛。如今已經用不著了,我把它留給公子。過了今晚,我就是你的女人。我不求什麽,隻希望今晚之後你把一切忘記,忘記我們在一起時的一切,忘記這個世上曾經有一個叫修羅女的人,一個薄命的人……”說時抽泣了一陣,又道:“自你出現,我便知道與蕭青子的糾纏一輩子也不完。天下腳下,我便希望這個世上真的有兩個蕭青子。然後,蕭青子對我雖然有情,卻總是冷漠,公子對我的情卻是蕭青子一直以來沒有給過我的。與你一起,我才知道人間有情,也有愛。隻可憐修羅女命苦,未能擁有這些。盼隻盼還有來生,我可以做一個平凡的女子,擁有真正的愛。”越說越傷心,竟差點說不下去。

餘飛此時很想替修羅女拭淚,無奈卻動彈不得,嘴裏卻又不知說什麽,也有暗自傷心,替修羅女默默流淚。(8)

修羅女又道:“公子,我這一番話不說,以後再也不能說了。在我心裏,雖然老是想著蕭青子,而真正想的卻是希望公子你一輩子都在我身邊,不離不舍,慢慢老去。”說時流淚苦笑,“我知道這隻是我的癡心妄想,公子與我同床共枕,我一生別無所求。說這些話,也是隻讓公子知道,修羅女心裏真正有的隻有你一個!”

餘飛聽到這裏,不禁熱淚直流。想起與修羅女最初相識時,以為她隻是個冷漠無情的女人,相處久了才知道這個美貌的少女卻是個有情有義之人。直到現在要犧牲自己的一切來成就餘飛的神功,怎麽叫他不感動呢?

此時修羅女流著淚,微笑道:“今晚是我修羅女這一輩子最難忘的一晚,也是最後一晚,因此我會含笑九泉之下。”說完輕輕吻吻餘飛,溫香軟玉,不必細說。

*

餘飛醒來後,忽然覺得全身經脈充盈,血氣暴漲,丹田之氣滔滔不絕,如洪水快要決堤般洶湧,便急忙坐起來運氣。不久,漸漸風平浪靜,此時覺得全身奇爽無比,精神百倍。體內真氣如涓涓清溪恬靜而細長,吐納與春風,輕柔而有力,經脈暢通無阻,平順和諧,氣發則達,氣收即止,意念一動,四體比活。餘飛心裏大喜,知自己的開山排水神功已經練成,隻須數天整合,即可驚世駭俗。正高興時,卻見修羅女已經戴上麵具,一臉猙獰。餘飛上前一步,修羅女卻後退兩步,形同陌生人。

“修羅女,”餘飛正開口,修羅女卻冷道:“公子,請你離遠點!”

“為什麽?”

“你是餘飛,不是蕭青子,我所要的是我的蕭郎!”

餘飛明白修羅女所說的意思,道:“我便是蕭青子,你是修羅女。”

“不,你不是蕭青子,請你離開!”

“修羅女,我們剛才還……”

“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這是我的房間,請你馬上離開,不然,休怪我不客氣了!”說時刹的一聲抽出劍來,道:“你不走,我可要動手了。”

“修羅,我明白你的心情……”

“我不要任何人明白,也從來沒有人明白過我,包括你,由始至終你就沒明白我。”

餘飛一時不知說什麽,他心裏感激修羅女,但見修羅女忽然冷漠如前,感激之話說也沒用,於是道:“好,我走,走出這間房子後,我不會再踏入半步。隻希望你從此保重。我隻想告訴你,如今我已經練成神功,絕對可以帶著你走出木棉教。”

“我不會離開這裏的。而且你神功才練成,還須數天整合方可達到最高境界,現在也難是教主的對手。”

“你不離開,真的會被殺的。”餘飛焦急道。

“我寧願死在這裏,也不可能離開這裏。”

餘飛頓時明白,即使修羅女離開木棉教,之後她又該到哪裏去?江湖上根本沒有她的立足之地,而且此時此刻的她已經沒有必須活下去的念頭了。茫然之餘,餘飛歎道:“你說沒有人明白你,但此時的你我卻非常明白,包括你為什麽不離開這裏我也明白。”

修羅女不語,數行淚從麵具的後麵漱漱落下卻無法擦拭。(9)

餘飛長歎一聲,道:“我會把你的事與靜觀師太說明白的,你是真正的峨嵋派弟子,為了要報仇,委身木棉教數年,受盡磨難,至死不休!”說時轉身便走。他再留在這裏,隻會記修羅女更加傷心,倒不如讓修羅女走得幹脆。餘飛無意間往懷裏一摸,裏麵藏著一張紙。他打開一看,正是木棉教的機關圖。餘飛把圖慢慢放好,再看看修羅女,正要大步走開,門前卻一個黑影輕輕地落下來。

此時才四更天,木棉教主竟然已經來了!

“教主?”餘飛不禁驚叫道。

教主道:“青子,本來要天亮才殺修羅女的,無奈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本座這就來取她性命。”

餘飛道:“殺修羅女對教主來說易如反掌。教主既然答應明天才動手,為何急了?是不讓青子夫妻好好敘話麽?”

教主道:“本座決定如何就是如何,不須你多嘴。你走開!”

餘飛道:“不,教主,天不亮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如果教主要動手,那青子隻好冒犯了。”

教主冷道:“你敢?”

修羅女道:“蕭郎,要教中沒有人敢違反教主,請你走開吧,人生在世,總得一死,你無須太執著了。”

餘飛叫道:“我不走。教主食言,青子也不怕得罪了。”

教主驚訝道:“青子,你是教主中唯一一個敢頂撞我的人。我不與你計較太多,你必須明白,教中的事本座說如何就是如何,其他人一律不得阻撓。你再不走開,本座連你也殺。”

餘飛道:“既然如此,那請教主連青子也一起殺了吧。”

教主怒道:“大膽,你別變得越來越放肆了,本座的容忍是有限的。”

餘飛道:“你身為教主,說話不算話,如何服眾?與其跟隨一個說話不算話的教主,不如死了算!”

教主一愣,歎道:“青子,你說得對,本座這次說話不算話。但事情不是你所想的,決定的事隨時可能根據實際情況來改變。修羅女是你的妻子,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我還是告訴你,兒女情長不是好事。男子漢立世就做一番大事。你是可塑之才,殺了你可惜。但今晚之事你休得再說,我主意已定!”

餘飛道:“那隻好請教主連青子也一起殺了!”

修羅女忽然上前擋在餘飛前麵,對教主道:“教主,請你放過我夫君。修羅女死不足惜,蕭郎卻是因為我而冒犯教主,並非有意的。”

教主道:“我沒想過要殺青子,隻是青子一再阻撓,本座不可容忍。”

修羅女道:“教主,所有的錯在修羅女身上,與蕭郎無關,所有的罪加在修羅女身上,我無話可說。教主要殺便殺,別為難我夫君。”說到這裏,聲音沙啞了。

教主歎道:“修羅女,你叫青子馬上離開,不然我也難保證不殺他。”

修羅女轉身對餘飛道:“蕭郎,如果你真心為了我,請你馬上走開。”(10)

餘飛搖頭道:“在這個時候,我更無法要離開了。”

修羅女泣道:“事情都到了這個田地了,你何苦執著呢,如果你是為了我,那就好好的活著,而不是與我一起死。來日方長啊蕭郎!”修羅女說得如泣如訴,餘飛聽得心裏難受。當修羅女說出“來日方長”四字時,餘飛心裏明白修羅女說什麽,但雙腳不知如何竟邁不出步子來,道:“修羅,要走我們一起走……”

“你別傻了,蕭郎,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你這麽傻的人。我犯了教規,殺了曹一峰,而你卻傻到做無謂的犧牲。蕭郎,你走呀,別讓我下跪你才願意離開……”

餘飛更是不舍,心道,我已經練成開山排水神功,何不與教主大打一場。即使還須整合後才達到最高境界,那也不會與教主差距太大。何不搏一下?如果真的不是教主的對手,再逃跑也不遲。主意拿定,對修羅女道:“你別說了,要麽一起走,要麽一起死!”

教主道:“青子,我憐才並不是說舍不得殺你。如果你要與修羅女一起死,那本座就成全你。”

修羅女哭道:“教主,求你放過我的蕭郎,不然你叫我如何死得安心?”說時修羅女要向教主下跪,卻被餘飛一把扶著,道:“求誰也不求教主!”

教主怒道:“好,青子,我先殺了你再殺修羅女!看招!”

餘飛隻作好接招的準備,真氣暗暗一提。這時見教主的掌已經到了,餘飛正出手,哪知修羅女卻一把推開餘飛,自己接了教主這一掌。隻見修羅女“啊”的一聲,人已經跌倒在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修羅!”餘飛大叫一聲,上前扶起修羅女,道:“你幹嗎要為我擋這一掌?你怎麽這麽傻了?”

修羅女忍住痛道:“真正傻的人不是我,是你!趁教主還沒有下定殺你的決心,你快走!”

餘飛還在猶豫。

修羅女生氣道:“你還不走,難道你要活活地把我氣死不成?”這修羅女越想越氣,急於讓餘飛逃出,偏偏餘飛不走,這一急,火氣攻心,加上剛才受教主一掌,竟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嘴角還在流血,嘴裏還在說:“你還不走,莫非真的要把我氣死才算?”說時不停地喘著氣。

餘飛若再不走,看來真的會把修羅女給氣著了,心裏一橫,隻好一咬牙,道:“好,我走,我聽你的,我這就走。”說時便轉身要出門。

“慢!”教主喝住餘飛,道,“青子,你與修羅女如此深情,她死了想必你也不想活了,還是我把你送與修羅女生生世世在一起吧,在地下做對亡命鴛鴦,永遠在一起!”

修羅女一驚,道:“教主,蕭郎無意冒犯你,請你別殺他,讓他走吧。”

教主冷道:“剛才要他走他舍不得走。讓他陪你一起到陰間去,這不是更好麽?”

修羅女哭道:“不,教主,求你不要殺他,他隻是年輕,一時衝動,你就放過他吧!”這分明是在求教主。(11)

餘飛見狀,心更不忍。他自己了不明白,此刻的心已經與修羅女連在一起了。修羅女本來就要被殺,如今還求教主放過自己,餘飛哪裏還受得了?把心一橫,要與教主拚到底。於是大聲道:“修羅,你一生何曾求過什麽人了,這時為什麽要求人?就算死,也要死得在尊嚴!我不走了,與你共同生死!”

修羅女嚇呆了,她也不知是喜是悲。能有人與自己一起生死,心裏歡喜,就這麽糊塗死去,卻又可悲。她看著餘飛,心裏又是感激又是氣憤。自己死便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餘飛跟著自己死。於是把劍橫在脖子上,道:“蕭郎,你再不走,我這就死在你麵前。”

教主見狀,道:“青子,你走!馬上走!”

哪知餘飛卻道:“我不走!”

教主一怒,道:“好,殺!”

教主出手,餘飛也出手,兩人竟打在一起。餘飛氣憤,不顧一切出招,越打越狠。由於離間太小,兩人暫時分不出高低。沒到十招,又一個身影忽然出現在餘飛與教主之間。

“副教主?”修羅女不禁叫道。

來者正是梁儀天。梁儀天對教主道:“教主,青子年幼,請你放了他。”

教主冷道:“他不識抬舉,竟屢次違抗我,不得不殺。”說時又是一掌拍出來。梁儀天沒有避過,而是替餘飛擋一教主這一掌。隻見梁儀天身子被教主拍飛,落到了餘飛的麵前,站也站不穩,一下子倒下來。餘飛飛速上前把梁儀天扶住,道:“副教主,教主要殺的是青子,你何必要替青子挨這一掌。”

梁儀天慢慢著穩,道:“青子,你馬上走,這裏有我頂住。快走!”

教主道:“梁儀天,你要替青子去死麽?”

梁儀天道:“教主,屬下一向偏愛青子,這次隻是青子一時糊塗,還望教主放過他。青子冒犯教主,教主要罰就讓屬下替青子受罰吧!”

教主道:“青子一人犯錯,竟連副教主也為他求情。人說副教主偏愛青子,原來是真的。隻是,今番與你無關,你讓開。不然,本座連你也殺!”

梁儀天道:“教主做事一向冷靜,此事還請教主再冷靜下來,莫因小失大。青子是我教難得的人才,將來可任大事。教主之興衰,決定於後繼是否有人。屬下等均已經古稀,年邁力微。一統大業,還需後人。請教主三思。”

教主略思一會,道:“副教主說得對,一番話倒讓本座冷靜下來。容我再想想。”

半刻後,教主道:“青子,你走。修羅女留下來。”

餘飛道:“不,我不走!”

梁儀天對餘飛大聲喝道:“青子,你瘋了?教主讓你走你還不走,想在這受死麽!”

餘飛幾乎失去理智,叫道:“我不走,就算死也不走!”

梁儀天此時一巴掌打在餘飛的臉上,怒道:“你瘋了!”

餘飛此時總算冷靜下來,捂著臉望著梁儀天,道:“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梁儀天的手掌還在顫抖,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打餘飛,嘴裏道:“青子,你……我……”梁儀天看著自己的手掌,“我這是為你好!青子,你別糊塗了!別糊塗了!”(12)

餘飛冷道:“你這一掌,我會牢牢記著的。你沒資格打我,你根本沒資格打我!”

梁儀天似乎亂了手腳,道:“是我打你……不,你傻了,你不清醒,你……太不聽話了!”

教主卻哈哈大笑,道:“看來副教主與青子情同父子,實在可貴。青子,副教主愛你之切才出手打你,你休得怪副教主了。”

餘飛道:“情同父子?嘿嘿!”餘飛冷冷地看著梁儀天,此時的梁儀天像做錯了什麽事一樣,竟不敢正麵麵對餘飛。

修羅女道:“蕭郎,你快走!”

梁儀天道:“青子,你怪我也罷,恨我也罷,現在就跟我走。”

餘飛還是道:“不,我不走!”

梁儀天氣得瞪大眼睛看著餘飛。在木棉教裏,梁儀天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餘飛受到半點傷害,在生死攸關之時,梁儀天更不可能讓餘飛去送死。餘飛竟為了修羅女寧願被教主殺也不離開,梁儀天心裏一急,竟想不出任何辦法來。他隻有轉為如同哀求的語氣道:“青子,你跟我走吧,跟我走,離開這裏……”

餘飛無動於衷。

修羅女大叫幾聲,餘飛還是沒有聽到一樣,呆呆地站著,雙眼緊緊看著教主。

教主歎道:“也罷,今晚我隻殺修羅女。副教主,你強行帶青子走,把他關起來,讓他好好冷靜幾天。”教主說時,轉身對修羅女道,“修羅女,你殺曹一峰,不可饒恕。留你至今,已是寬容。”說時運氣出掌便要殺修羅女。

修羅女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隻等教主的掌落下,一切便解脫了。

餘飛看著,大叫道:“不!”說時想飛身起來,哪知他竟被梁儀天一下子死死抱著,無論他如何掙紮,就是掙不脫梁儀天的雙手。餘飛不停地打,踢,罵,叫,梁儀天就是不放手。眼看教主這一掌就要拍著修羅女了。餘飛此時不知如何,一首詩竟脫口而出:“十五雲中掛玉盤,清光乍冷夢縈牽。樽前執手相顧笑,月下舉杯肆意憐。羅帶輕薄誰忍解,珠簾深鎖自醉嫣。那堪風雨無情至,兩地花飛過萬千。”這是在七星岩石刻上的七星道人所寫的詩,餘飛在白雲寺時把這詩記下來。當時疑這七星道人便是木棉教主,餘飛情急之下念出這首詩來,哪知教主聽了,竟停下手來,聽餘飛一句一句念完這首詩,然後轉過身來,看著餘飛。木棉教主一向全身蒙著黑衣,隻露出兩隻眼睛,沒有人能看到他的任何表情。餘飛從教主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什麽,接著口裏又念一首:“千般苦意留何用,萬種風情逝似風。天山暮雪埋芳影,湖水木棉棲落鴻。”

教主住手沉默了,輕輕地在房間裏踱步,若有所思。

房間變得沉默起來。良久,教主才停下腳步來,長歎一聲,道:“人生短短數十年,最難過竟隻是一個‘情’字啊!”

餘飛、梁儀天、修羅女三人都奇怪地看著教主。餘飛已經十分清楚,這七星道人便是木棉教主。在白雲寺裏,餘飛對七星道人的詩已經非常清楚,牢記在心。隻是當時所寫之詩都是情詩,所以教主才有以上感歎。(13)

教主對餘飛道:“你再念一次剛才的詩。”

餘飛又把剛才的兩首詩念了一遍。教主聽了,又是一聲長歎。良久,道:“青子,你是如何知道這兩首詩的?”

餘飛道:“這是在七星岩上的石刻,我在遊七星岩時見這兩首詩特別,所以把它記下來了。我還記得有另外一首。”

教主道:“你再念來給我聽聽。”

餘飛放開喉嚨念起來:“西風不止,烈馬嘯,天地蒼黃。五湖四海正狂奔,誰是黃河大江?不經風雨,天下無主興亡。他日振臂高呼,五嶽木棉正紅。”

教主聽了,大叫道:“好!他日振臂高呼,五嶽木棉正紅!”接著又停了一會,似在回味句子的意思,忽然對餘飛道:“青子,今夜之事,我會從輕處理的。”說時叫修羅女上前,道:“本座改變主意了。嘿嘿!像青子說的,教主的決定隨時都會改變。我不殺你。”說完忽然出手,不知用什麽手法點了修羅女身上幾處穴道,修羅女身子一下子倒了下來。

餘飛上前扶著修羅女,問道:“修羅,你怎麽了?”

修羅女低聲道:“蕭郎,我感到全身無力,站也站不穩了。”

教主冷道:“青子,我不殺修羅女,但要廢了她的武功。”

餘飛道:“教主,這與殺了她有什麽兩樣!”

梁儀天見餘飛仇恨的目光又要起了,即對餘飛道:“青子,還不快放謝過教主不殺之恩?”

餘飛不作聲。修羅女勉強站著,對教主欠身道:“屬下謝教主不殺之恩。”便又扯扯餘飛的衣服,輕聲道:“蕭郎,快謝過教主。”

餘飛還是不作聲。

梁儀天忙對教主道:“教主,青子年少,又與修羅情深意重,心裏難過,所以……”

教主冷道:“副教主你不必說了,我都明白。青子,你隨我來。”

餘飛不動。

教主道:“我已經不殺修羅女,你還要本座再讓步麽?”

餘飛道:“不敢。隻是教主在青子心中永遠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叫青子如何跟隨!”

教主道:“跟不跟隨由不得你,因為我隨時都可以改變主意的。”

梁儀天看著餘飛,道:“青子,教主對誰都沒有像對你那樣寬容了,如今也不殺修羅女,你們夫妻仍可天天相聚一起。武功沒了還好,做一個平常人,這是十分難得的。”

修羅女道:“蕭郎,副教主說得好,要做一個平常人比什麽都好。這些年來,武功對我來說隻是一個惡夢。沒了武功,我不再是殺手,這不是更好嗎?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沒有什麽要與你說的,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說時轉身走出去,任憑餘飛怎麽叫,修羅女頭也不回。

梁儀天對餘飛道:“青子,修羅女交給我,你好好跟隨教主。”說時跟著修羅女出去。

餘飛看著修羅女消失的背影,心裏感慨萬千。他覺得自己好像欠了修羅女很多很多,而且這些他永遠也無法償還。修羅女這一走,餘飛已經十分清楚,他們不可能還再在一起的,也許根本無法再見。修羅女心已死,若非餘飛在,即使教主不殺,修羅女也會自殺。對修羅女來說,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她要做的事情也結束了。她不能殺教主為峨嵋死去的師姐一洗恥辱,但卻助餘飛練成神功,這些都可以有餘飛代勞;她不能與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因為所愛的人從來都不存在,而且她那若有若無的愛也已經隨著昨晚埋葬了;餘飛不是蕭青子,她不可與再與餘飛在一起,她與餘飛永遠隻能成為過去,永遠不可能繼續;她更不能回去峨嵋去,自她被捉進木棉教的那一刻起她已經不再是峨嵋派的人了。即使她想見她的師父靜觀師太,她一雙手已經沾了許多人的血,已經不再是佛門中人了。修羅女的一切,隻留下無限感歎給餘飛。

餘飛呆呆地站著,良久才回過神來,癡癡道:“這一別,也許是永別了……”

教主歎道:“青子,別因為兒女私情誤了你的前途。大丈夫何患無妻?當初我也試過為情所困,直至到了七星岩,日夜苦思,終有所悟,方有今天之木棉教。要一統江湖,指日可待。”

餘飛道:“教主既是性情中人,為何會拆散我與修羅女?你可知道她這一走,可能永遠都不回來了。”

教主道:“回來又如何?不回來又如何?你拋不開這些,永遠別想成就大事。”

餘飛道:“我不想成什麽大事,隻想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一將功成萬骨枯,教主,所謂大事隻不過是死更多的人來成就自己的野心罷了。”

教主道:“看來你還沒開竅,跟我到後山洞去!”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