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回到金海灣,家的氣息迎麵撲來。

念桐愣怔在玄關處,怔然望著滿室的Tiffany藍,心裏頭滋味雜陳。

連夢裏都夢見這座充滿Tiffany風情的城堡。

這裏是她唯一的避風港,是她愛的港灣。

可他上次說出那樣的話,明顯是討厭了她,她怎麽好厚著臉皮繼續留下來?

“怎麽不進去?”

顧筠堯拎著她的行李站在門口,望著她問。

念桐故意忽略他的注視,垂眸一言不發的換了鞋走進去。

“你先洗個澡,我給你做早餐。”顧筠堯在身後道。

“不用,我自己隨便煮個麵條就可以了。”煮麵條是她這段時間裏唯一的收獲。

顧筠堯若有所思的挑眉,“那多煮一份,我也餓了。”

嬌小的身形一頓,緩緩回過頭來,臉上的表情訝然。

“有什麽不對麽?我昨晚就沒吃東西,現在當然會餓。”顧筠堯解釋,走過去攬住她的肩一同走向臥室。

“還是我來弄早餐好了,你把行李放好。”

“你……不上趕去公司上班?”展烙軒不是說他每天忙得像陀螺麽?

“是要去公司,但不急。”頓了頓,他忽地笑了下,“或許你希望我在家陪你?”

念桐望著他嘴邊勾起的那抹笑,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他竟然對她笑?還說要留下來陪她?

“你……”她看著他,欲言又止,卻最終隻是苦笑了一下,什麽都沒說。

也許又是她自作多情會錯了意。

他心裏應該是氣她氣得緊的,不然也不會這麽長時間不和她聯係。

“你想說什麽?”顧筠堯開口追問,她臉上掠過的那抹苦澀並沒逃過他的眼。

“沒什麽。”她垂眸,又問,“你還沒回答我你在醫院說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說心狠手辣的他沒有同情心那種東西?

他說心狠手辣這個詞語時語氣有些嘲諷。他其實是記恨她那次那樣說他吧?

“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麽你覺得我是因為同情你才對你好?”顧筠堯反問她。

“因為我很可悲可笑,連自己的媽媽是怎麽死的都搞不清楚。被騙了這麽多年還是通過別人的口中才得知事情的真相。”說到這裏,念桐禁不住眼眶泛紅。

為什麽在她身上會發生這麽狗血的事情。

那個說母親是他唯一愛過的女人的男人,他是怎麽狠得下心做出那樣的抉擇?

而那個可恨的溫美華,她怎麽能夠在做出那樣的事情後還能心安理得,甚至理直氣壯的一直對她大呼小叫,甚至辱罵不休?

她突然發現周圍的人都變得那麽陌生。

仿佛每個人都戴著一張麵具,她根本沒辦法去判斷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她語氣中的悲哀刺痛了顧筠堯。

他探出雙臂環住她的身子摟她入懷,下頜抵著她的發頂淡聲道,“你別想太多,事情不論好壞總會過去。”

“可是我想我永遠也沒辦法忘記是他們害死了我媽,也永遠沒辦法原諒他們。”

“不原諒他們可以,但你要放過自己。”顧筠堯語氣極輕,似怕驚嚇住她般,異常的溫和。

“這些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因為他們的過錯而懲罰自己天天以淚洗麵,這樣對他們來說不痛不癢,反而更隧了溫美華的意。她就是希望看到你痛苦她才開心。”

“我恨她。”念桐把臉貼在他鎖骨處,滾燙的眼淚流下來。“我媽本來就得了那種病,為什麽她還能提得出那樣的交換條件?如果我早知道是我媽用生命換來我回慕家,我寧死也不會答應。”

顧筠堯擁著她,掌心順著她的發旋撫過發尾,耳邊聽著她的哭聲,心裏滋生一股酸脹的感覺,很不舒服。

“那你想怎麽懲罰他們?”他問。

懲罰?

念桐呆了呆,繼而苦笑。

她能怎麽懲罰?又能懲罰誰?

怒極時說要他們等著去坐牢。可他們一個是親生父親,一個是疼愛她的大哥的母親,而她沒他們那麽心狠,她即便是心裏恨,也無法對他們做什麽。

“你不知道怎麽做?”顧筠堯看出她的掙紮。

念桐不語,過了會才問,“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她相信他不會無緣無故去查這些事情。

“你想知道?”他問,見她點頭,才道,“你父親在和溫美華交往前有個在醫院上班的女朋友,你知道麽?”

“知道。我媽生病住院那段期間就是她負責我媽的化療。”

“她是齊莘的姑姑。”

“呃?”念桐愣怔抬眸。

“我們婚禮時發的請柬上有我們的照片,而她認出你,然後告訴了我這個秘密。”

“可是她怎麽會看到我們給齊莘的請柬?”

“齊莘的姑姑離婚後一直住在齊莘家,而齊莘的房間也是她打掃衛生,會看到也不奇怪。”

“那她又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溫美華做事那麽謹慎,齊莘的姑姑又是她的情敵,溫美華應該不可能會把這麽重大的秘密告訴她。

“溫美華和你母親說那件事時她不小心偷聽到的,她以為你母親不會答應。後來你母親吞服大量安眠藥自殺她才知道你母親已經答應了溫美華。”

“醫院發生這麽大的事我當時竟然半點沒察覺。”念桐為自己當初的反應遲鈍而懊悔。

“是你父親私下出馬擺平了。齊莘的姑姑告訴我這個秘密後我去查訪,發現事情的確如她講的那樣。”

念桐終於明白為什麽父親後來對顧筠堯的態度那麽小心翼翼,甚至是驚慌過了頭。

是怕顧筠堯隨時都會掀他的醜聞吧?

她悲哀地笑了下,又問他,“既然你早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不想看到你痛苦。”

短短一句話,卻逼得蓄滿眼眶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不休。

“我當時說過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可你不信我。”

念桐想反駁,卻不知道說什麽。

他沒說錯。

是她不夠信任他,所以才拚命追問。

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難道他就寧願守著那個秘密不犧和她鬥氣這麽長時間?

“我們這次冷戰這麽久的主要原因還不是因為你父親的事。”顧筠堯提醒她,“要我說出來麽?”

念桐搖頭。

她知道他說的是杜可唯的事。

可她現在沒興趣知道了。

“還想知道什麽?要問一次問個夠,不然沒有下次。”顧筠堯道。

聽他這麽說,念桐咬唇,掙紮著要不要問。

問了怕是自取失辱,不問又不甘心放過這樣好的一次機會。

“看來是沒什麽要問的了,那你洗澡,我去做早餐。”

顧筠堯鬆開環住她身子的手臂道。

“有。”念桐心急開口,“我想問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要你了?”顧筠堯嗤笑,很好奇她怎麽會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

“桐桐,你為什麽這樣想?”

“難道不是?”念桐看他一眼,小臉黯下來,還沾著濕意的長睫斂去眸底浮動的情緒,語氣幽幽道,“你上次把我說得像個找鴨的女人,又那麽長時間對我不理不睬。這次如果不是我大哥打電話給你,你也根本不會去醫院對不對?”

找鴨?

顧筠堯撫額,哭笑不得的去彈她的額。

“你的意思是我把自己當鴨?”

“不然你那句‘歡迎下次光臨’是什麽意思?”想到當時的情景,念桐忍不住臉發燙,胸口卻又悶悶的堵得慌。

他當時的表情和語氣真是有夠傷人。

顧筠堯笑。

他當時的確是存了心要氣她。因為心裏氣惱她對自己的不信任,所以才那樣說。

隻是沒想到這丫頭記恨這麽久,到現在還在想著那件事,甚至把他說成鴨。

“傻丫頭。”他低低念一句,念桐心頭一酸,情不自禁起身伸出雙臂環上他的腰。

“顧叔。”

“嗯?”

“我隻有你了。”什麽父愛親情都是浮雲,越是以為最彌足可貴的血緣關係反而是最傷人的武器。

顧筠堯輕歎了聲,俯身在她唇上親吻過。

“怎麽會隻有我?你還有小西,還有岑歡和念野他們,很多很多我的朋友他們都是值得你信賴和交往的朋友,你不用擔心他們會背叛或者欺騙你。”

“可你不是打算放棄我了麽?”念桐的話語夾雜一絲哀怨。

“怎麽這樣說?”

“你漠視我的存在二十三天又十三小時,這麽長的時間難道不是放棄我了?”

“我以為是你不想見到我。”顧筠堯無辜的語氣。

念桐語窒,想起他說過隻要她不想見他,他就不會出現在她麵前的話,心裏不由懊惱和氣恨。

“我怎麽可能不想見你?”她抬眼望著俊顏迷人的男人,哀傷的小臉浮現一抹苦澀。

“我想你想得就差沒夢遊回到你身邊了。可你這種冷漠的態度我怎麽敢和你聯係?”

“小騙子。”顧筠堯捏她的鼻頭,“你是心裏計較那兩件事放不下才不願意聯係我的吧?”

“……”

“好了,別越說越遠,總之你別胡思亂想。反正放假了,你趁假期好好休息,或者去國外散散心。小西打電話來要你去意大利玩,他當你的導遊。”

“那你呢?”她抬眸問他,眼裏滿是期盼。“你說我假期會抽一些時間陪我去玩一玩的。”

“我是說過,那你想去哪裏玩?國內還是國外,附近還是遠地方?如果國外或者遠的話那還要等些天,如果比較近那後天就可以起程陪你去散心。”

念桐愕然。

是他的幹脆嚇到了她。

前後反差太大,她還沒從母親的事件中緩過情緒來,此刻聽到他這樣的承諾,心裏雖然雀躍,但卻高興不起來,心情依舊沉重。

顧筠堯能體會她的心情,盯著她神色黯然的小臉,他眸光一閃。

“你那時不是天天念著要拍婚紗照?後天是你生日,白天我們去補拍婚紗照,晚上在朝歌約齊莘他們一起為你慶祝。好麽?”

聽他這麽說,念桐再次傻眼。

“你……知道我後天過生日?”這幾年除了岑歡和大哥,幾乎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

而他前些日子還在和她冷戰,她以為他根本就沒注意過。

“我們家的IC卡密碼是你生日,我天天進進出出怎麽會不記得?”顧筠堯親昵的用鼻尖去蹭她的,突地語氣低柔道,“我們別冷戰了,以後都好好的,行麽?”

他說話向來獨斷專橫,不是不許就是不準或者不可以,這樣商量的語氣真是叫念桐受寵若驚。

怔忪間,他的臉壓下來,滾燙的唇慰燙過她的,久違的熟悉氣息隨著吻的深入灌滿她整個胸腔,呼吸裏滿滿他的味道。

這一個吻,她等了多久才等到。

而這個溫暖的懷抱她夢裏時常夢到,醒來身側卻一片冰冷。

此時終於能擁吻到夢魂牽縈的男人,禁不住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