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六十四章 生死各有...

夜空,原本明月高懸,可不知從何處飄來幾朵黑雲,遮蔽了月光、窒息了晚風,頓時,月昏如晦,夜涼如水。

穿珠河畔,每至深夜,便隻有河水印照星月之光、微泛輕‘浪’之聲。可今夜,穿珠河畔卻人聲鼎沸、燈火通明!河道上,每隔百米便有三兩位身著丹青宗畫服的弟子逡巡其上,不知在搜尋什麽。

“珍珠六園”之一的濯纓園外,更有半百神情焦慮的琅嬛弟子環繞濯纓園巡邏。而濯纓園內的滄‘浪’軒中,泠音仙姬坐於一張紫檀案台前,眉頭緊皺、眼神焦慮。紫檀案台上平放著一張七弦琴,這琴造型奇巧,竟是隻見琴弦不見琴體,而那七根琴弦,更是赤橙黃綠青藍紫,根根‘色’不同。

此刻,泠音仙姬正雙手撥動琴弦,仔細聽,奏出的琴曲聲聲如絲扣、音音若落珠。最神奇處,卻是七弦琴所奏出的每一道琴聲,竟如有實質,琴聲一出,七‘色’光絲便從琴弦飄出,如纏如繞,飄於滄‘浪’軒內!

順著這些彼此‘交’纏的光線的盡頭看去,卻見一卷珠簾,透過珠簾,隱約可見一張淡青‘色’竹‘床’。而竹‘床’上,竟躺著一位少‘女’,一位未著一衣、昏‘迷’不醒的少‘女’!

那少‘女’香‘唇’淡紫、臉‘色’略青,原本如雪若冰的肌膚也是泛著黑紋,小腹上更有一道紫金‘色’的拳印!這般模樣,分明一副中毒跡象。這副模樣,不可謂不醜陋,但不知為何,此刻看少‘女’卻依舊絲毫沒有厭嫌之感,反倒更覺心疼,彷佛痛惜‘玉’蘭之將敗!

或許,是那珠簾半卷惹來朦朧之美態吧!也或許,不是吧!

輕歌小腹上的紫金拳印,想來應是之前被“金蟾吐珠”拳打傷後留下的。素來聞“蟾蜍有毒,其毒至‘陰’而烈”,卻沒想到這金蟾妖君隨意一拳,竟也沾有如此劇毒!

泠音仙姬所奏出的那些七‘色’光線正齊齊湧入輕歌小腹的拳印上,在其上‘交’匯糾纏,七‘色’駁雜卻有序,如天光驅暗,一點一點‘逼’走輕歌身上的蟾毒!

隻是,這些七‘色’光線雖然多而密,半刻不停地為輕歌‘逼’毒,而泠音仙姬更是毫不保留地將仙力灌注琴上奏出仙音。但那金蟾毒卻好像牛皮癬一般,死死賴在輕歌體內,任憑七‘色’光線如何強‘逼’,蟾毒也隻是稍稍減退。

而滄‘浪’軒對麵,一座臨河水榭內,情況更糟!

流雲宗主一手握星漣仙劍,一手捏訣掐印,隻見劍光如星輝、仙氣似煙煴。銀‘色’的劍光和白‘色’的仙氣‘交’纏融匯,齊衝一人。那人臉‘色’鐵青、嘴‘唇’暗紫,透過破爛的衣服,暗黑‘色’的皮膚清晰可見,這人,卻不是柳青嵐是誰!

之前柳青嵐為追擊重傷的金蟾妖君,不顧一切便跳入了穿珠河。未曾想,金蟾妖君乃是“蠻荒五毒”之一,全身劇毒無比,他被柳青冥劍仙切腹,體內毒血、毒漿盡皆流出溶於河水。柳青嵐跳入穿珠河,身子立馬被這些溶有劇毒的河水沾染、溶蝕!

若非飛揚及時將其撈上岸,柳青嵐定是要落得個葬身河底的下場。

隻是,金蟾疥毒素有“‘陰’毒之王”之稱,說的便是金蟾疥毒乃是‘陰’屬劇毒中最致命的!即便在毒物叢生的昆侖、蠻荒之地,人們對金蟾疥毒也是聞之‘色’變!

飛揚將柳青嵐撈起時,金蟾疥毒便已侵入柳青嵐體內。此刻流雲宗主拚盡全力,‘欲’要為其‘逼’毒續命!

隻是,看眼下情形,流雲宗主眉頭緊皺、額頭滲汗,分明用盡全力。而柳青嵐的臉‘色’卻依舊鐵青,似乎他體內的疥毒並未被排出,隻是被強行鎮壓住了而已。

流雲宗主也看出了這點,眼神也開始變得焦慮,無計可施之下,竟是祭出了琅嬛嶼至寶——水晶宮!水晶宮直接飛至柳青嵐頭頂,向其罩出一道七彩神光。

同時,流雲宗主提劍躍至柳青嵐身邊,左手捏劍指、灌仙力,先封堵了他的天突、鳩尾、氣海等十二處‘穴’位,接著揮劍而下,直切柳青嵐的手腕、大‘腿’。

“咳···”的一聲聲,柳青嵐輕咳一聲,竟是有了些許知覺。流雲宗主這招“氣鎮命‘穴’、放血排毒”之法卻是奏效。

隻是流雲宗主已施法多時,最後更是一心三用,一邊要控製水晶宮護住柳青嵐心脈,一邊要灌注仙力鎮住柳青嵐命‘穴’,一邊更要‘精’準地切開柳青嵐的血脈。這樣下來,饒是流雲宗主修為高深,也不禁吐出一口鮮血,坐到地上打坐休息。

滄濤閣外,一直焦急等待的柳青冥劍仙等人一聽到閣內聲響,立馬蜂擁而入。一入閣內,眾人隻見流雲宗主盤膝坐於地上,神情疲憊。而‘床’上,水晶宮無聲地罩在柳青嵐頭頂,神光大放。而柳青嵐,臉上依稀多了些血‘色’,臉‘色’好轉了許多。‘床’榻上,一灘紫黑‘色’的汙血‘混’著一小片鮮紅‘色’的血,看上去淒‘豔’而詭異。

眾人見了這情景,心中已了然。曼舞見到流雲宗主坐地打坐,急忙跑到他身邊,扶起流雲宗主,一邊還說道:“爺爺,地上‘陰’寒,我先扶你坐到椅子上。”說話間,龜仙人已將一張紫檀靠背椅搬到流雲宗主身旁。

柳青冥劍仙雖然愛子心切,急於知道柳青嵐情況,但流雲宗主為救柳青嵐而大耗仙力,他自然也知道輕重,因此一直恭敬地站在一旁,未敢直接過去看看愛子。

而流雲宗主也理解他的心情,因此未等坐到紫檀靠背椅上,流雲宗主便擺了擺手,出聲說道:“柳青冥,你先去看看嵐兒吧。”

柳青冥衣聽這話,身子一震,抬頭看了一眼流雲宗主,眼神感‘激’而又帶些疑‘惑’,頓了一會才直撲‘床’沿。

柳青冥劍仙一邊為柳青嵐整理‘亂’發,一邊為其擦拭汙血,動作輕緩,滿含慈愛,似乎生怕攪擾了柳青嵐休養。與此同時,流雲宗主滿臉疲憊地坐在紫檀椅上,深深地歎了口氣,頓了一會才說道:“柳青冥,金蟾疥毒太過‘陰’狠,嵐兒又中毒太深,老夫也···也隻能···”

自從柳青嵐中了金蟾疥毒後,一向以冷靜著稱的柳青冥劍仙,也是心急意‘亂’。他本以為流雲宗主親自施法解毒,柳青嵐必定沒事。可流雲宗主突然這麽一說,柳青冥劍仙不禁大驚,慌忙轉頭,眼神驚恐地看了看流雲宗主。

流雲宗主輕歎一聲,說道:“我也隻能用水晶宮護住嵐兒心脈,再以星漣仙力鎮住嵐兒命‘穴’,此法隻能為其續命,卻難以為其解毒。”

柳青冥劍仙聽了這話,似是不信一般,灌注仙力於右手,探手為柳青嵐把脈。一查之下,他頓覺柳青嵐體內毒氣,始知流雲宗主所言不假。

一想到柳青嵐命懸一線,柳青冥劍仙不禁麵如土‘色’、癱坐在地。眾人深知柳青冥劍仙愛子心切,也都不禁低頭皺眉,歎氣不已。

滄濤閣內,氣氛頓時顯得壓抑起來,正在這時,紛舞仙姬突然破‘門’而入,徑直奔到流雲宗主身邊,急聲說道:“島主···輕兒她···輕兒她餘毒難解,此刻泠音師妹隻能用‘七音鎮魂’暫時控製毒素蔓延。”

流雲宗主聽了這話,身子也是一震,臉‘色’大變,說不出話。

之前,流雲宗主知道柳青嵐身中金蟾疥毒時,重傷的輕歌恰被其他弟子尋著,帶到流雲宗主麵前。當時流雲宗主為其一查傷勢,也是大驚。金蟾妖君身為五毒之一,所施的“金蟾吐珠”拳自然也是劇毒之拳。輕歌受他一拳,也是身中疥毒,昏‘迷’不醒。

隻是柳青嵐全身被毒水浸泡多時,中毒至深,若不及時救助,必定會毒發身亡。而輕歌中拳時身著雲羽仙衣,為其化去不少疥毒,因此中毒不深。兩廂權衡之下,流雲宗主咬牙決定親自救助柳青嵐,而輕歌則讓泠音仙姬施法救助。

流雲宗主之前不知金蟾疥毒之厲害,本以為以自己和泠音仙姬之力,定能為柳青嵐和輕歌解毒。誰料,此刻柳青嵐之毒未解,泠音仙姬竟也難解輕歌之毒。

兩番噩耗,聽得眾人心情大為沉重,站在滄濤閣中,不知該說些什麽。過了許久,一直站在角落的顏濟卻突然出聲,說道:

“各位仙長,你們少在神州走動,不知神州近事!近年來蠻荒一帶有‘五毒妖君’作孽,那毒傷柳青嵐公子的金蟾妖君便是五毒之一!據說,這金蟾妖君所穿的金蟾毒衣可解天下‘陰’毒!正所謂‘解毒還須投毒人’,弟子猜想,若是能得到那件金蟾毒衣,或許能施以毒攻毒之法救人。”

顏濟這一番話,可謂是驚醒夢中人!流雲宗主聽罷這話,立馬下令,著一眾隨行長老帶著本‘門’弟子搜尋金蟾妖君蹤跡。顏濟也急忙附和,帶著全城丹青宗弟子搜索全城。

眾人去罷,滄濤閣中頓時清靜了許多。流雲宗主心係輕歌,起身走到柳青冥劍仙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頓了一會才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柳青冥,你也不用太過擔心。輕兒和嵐兒自小福厚,老天定是舍不得收了去的。”

說完這話,流雲宗主也不逗留,在曼舞的攙扶下,徑直便走出滄濤閣。而柳青冥劍仙心急意‘亂’,也未相送,隻是呆呆地坐在‘床’沿,低聲念叨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念了數遍後,柳青冥劍仙不知想到了些什麽,竟是突然眼神一閃,猛一抬頭,咬牙說道:“我兒之命,由我不由天!”說這話時,柳青冥劍仙竟是眼神‘陰’鷙、神情猙獰,絲毫不見往日的仙風道骨,卻反而像是一尊怨念極深的惡人!

說完這話,柳青冥劍仙轉頭看了一眼依舊昏‘迷’的柳青嵐,之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滄濤閣,一躍而起,轉瞬便消失在了夜幕中,也不知要去做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