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九十七章 青佛印

世上沒有什麽是永恒的,就像沒有什麽是會永遠停留在瞬間一樣。

曼舞抱著風流飛速朝青佛寺飛去,她滿心滿腹都在回‘**’著輕歌留下的那句訣別詩。

她知道,她的姐姐衝天而起時的那一個回眸,會成為她心中永遠的痛。

她沒有這樣想,因為她已經不需要再這樣想,這個想法已經像烙印在她靈魂中的烙印一般,根深蒂固,根植於其心中。

她失魂落魄,猶如行屍走‘肉’一般,抱著風流,隻為尋找一個可以停留的港灣。

而那個港灣,就是青佛寺。

但是,當曼舞和風流已經飛到青佛寺‘門’口,放佛已經能夠看到青佛寺的眼時,她卻突然聽到了讓她一生都不會忘卻的九霄仙音。

那是母親在西方淨土的呼喚,是‘奶’‘奶’在九重天霄的呢喃,是曼舞心中最唯美和‘浪’漫的記憶。

那種仙音,放佛能直入她的靈魂,讓她不自覺便停下了腳步,仰頭朝九重霄看去。

而蒼穹之中,依舊是一片火紅,火海依舊在空中燃燒,天蓮傘依舊在蒼穹撐踟。

隻是,火海的火焰卻停止了跳躍,安靜一如孩提。

而天蓮傘雖然也依舊是斑斕唯美,但它卻停止了飛升的態勢,就那般靜靜地停在空中,一如一個睡熟的少‘女’,正無聲的展示著她唯美的裙衫。

曼舞像是突然被暮鼓晨鍾敲醒了一般,突然不再沉湎於輕歌的訣別詩,更沒有再沉湎於傷心‘欲’絕的情緒中。

此時她突然感覺自己成熟了、長大了,遇到事情會動腦子仔細思考了。

因為她剛剛才經曆那麽多的生離死別,經曆了那麽多她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的悲慘往事。

她知道,她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沒心沒肺、任‘性’胡鬧了,因為琅嬛需要她。

所以,她在仰頭看到蒼穹的怪異時,馬上便發現了其中最古怪的地方,竟然是火海最中心的那個地方,火鳳軀體所在的地方。

那裏的火焰沒有跳動,安安靜靜,但卻不是沒有活力、沒有生命的死火,而是紅中帶紫,紫中有藍,藍內有青···那是七彩的火焰,靜靜地唯美的七彩火焰。

那樣的七‘色’光,放佛雨後掛在天邊的彩虹,放佛天帝的笑容一般,和煦沁人。

曼舞幾乎隻看了一眼七‘色’光,便猛然聯想到,那七‘色’光,是多麽的像火鳳的體紋啊。

火鳳的尾翎,也是這樣的七‘色’光,翩翩然舞動在空中,抖落無數的光華和璀璨。

“火鳳···難道是火鳳涅槃···”眼看著天蓮傘停頓在火海中央的下方,眼看著火海中央的火鳳似乎要掙脫地獄的召喚,重生過來,曼舞似乎明白了什麽。

甚至,連曼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些,總之,她當時隻有這樣一個想法——爺爺、姐姐和師兄師姐們,都不會有事了。

然而,也就在曼舞莫名的興奮時,雲霄星空中,卻猛然衝下一圈漆黑的顏‘色’。

那是地獄一般的黑暗,席卷八荒、籠罩蒼穹,連天火之光都似乎無法驅散那片黑暗,而星輝,甚至都無法穿透過去,照耀出來。

那就是吞噬一切光亮的地獄黑暗,是地獄惡鬼獵食靈魂時候才會出現的黑暗。

“吼···”幾乎沒有給曼舞任何思考的時間,黑暗中傳來一聲無比猙獰囂張的吼聲。

曼舞隻是隱約聽到了那聲獸吼,但是她的臉‘色’卻瞬間變的蒼白,因為她太清楚,那聲獸吼是什麽。

那是烙印在她心中最恐怖和無情的凶獸,是讓她險些失去爺爺和姐姐的惡魔——那是天地四凶之一的檮杌。

隻聽到檮杌的一聲獸吼,曼舞便本能地抱著風流朝青佛寺飛了幾步,然而,這不是聞風喪膽,而是本能的恐懼,當曼舞反應過來時,她的心裏卻更加害怕了。

因為她突然想起來,那團黑暗,檮杌所在的黑暗,是徑直朝火鳳涅槃的地方衝去。

很明顯,他們是要在火鳳重生前,徹底將火鳳消滅。

若是火鳳無法重生,萬泉城內還能有誰能幸免於難,而爺爺和姐姐他們···

他們就在火鳳涅槃的火海下方,似乎隻有眨眼的距離,若是火鳳被檮杌消滅,那天蓮傘,爺爺、姐姐和師兄師姐們,又有幾人能逃過此劫。

乍一想到這些,曼舞的心突然冰涼片,身子情不自禁的抖動著。

害怕,深深地恐懼,突然間再次彌漫在她的心中。

失去爺爺和姐姐等所有親人,已經是那般刺痛。

隻是在剛才,曼舞恍惚以為自己能夠失而複得。

但是,她甚至連開心的時間都沒有,便猛然發現,自己恐怕將會真正的失去,失去依賴,失去依靠,失去過去擁有的一切。

這時候,曼舞幾乎再也控製不住,踉蹌跌落在青佛寺前,眼淚嘩嘩留下來,但是卻沒有哭出聲音,因為她再也沒有力氣哭出聲音來。

她隻能絕望地抱著風流,癱軟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已經距離火鳳近在咫尺的黑暗。

黑暗中,曼舞似乎看到了檮杌猙獰恐怖的獠牙和青麵,似乎看到了黑暗中臉‘色’蒼白、麵容扭曲的惡鬼魂魅,似乎看到了地獄撲騰出的死亡的氣息。

而在火海下方,天蓮傘中,琅嬛島主手握星漣仙劍,停頓在最前方,因此,他也是最清晰看到黑暗中情景的人。

他經曆過正邪之戰,經曆過瀟湘血夜,他見識過鬼帝收割萬千靈魂的恐怖場景,也經曆過瀟湘灑落滂沱血雨的無情夜晚,他原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不會再起‘波’瀾,就像古井中的死水一般。但是,但他此刻看到鬼帝之子騎跨在檮杌背上,咆哮著、嘶吼著撞向火鳳的軀體時,琅嬛島主的心被刺痛了。

那不是害怕,不是恐懼,也不是絕望,而是一種痛心疾首,是一種無可奈何。

“瓏兒,那是火鳳,是馭獸齋的神鳥,是你的親人啊···”

“瓏兒,你畢竟是馭獸齋的兒媳,是我們琅嬛嶼的‘女’兒,可你終究,還是要揮舞無情的鬼刀···”

琅嬛島主想動手,雖然他知道即便以他的修為,也絕對無法阻止檮杌下衝之勢。

那是檮杌裹挾憤怒和仇恨,從萬萬丈高的雲霄星空俯衝下來的衝勢,琅嬛島主知道自己擋不住,但是,他不在乎,他更願意成為幽瓏鬼姬複仇之路上倒下的第一個人。

然而,此刻的琅嬛島主,卻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他似乎隻能靜靜地看著火鳳被檮杌撕扯,然後靜靜等待自己和自己後身的孩子們淪為附屬的犧牲品。

琅嬛島主恨不得自殺以泄憤,因為他實在忍受不了自己坐以待斃的囧困。

這一刻,時間靜止了,空間停頓了。

因為時間和空間,都放佛成了眼前一幕的看客。

因為時間和空間,萬能的時空,都對眼前一幕無能為力。

這一刻,曼舞癱軟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琅嬛島主僵硬地停頓在火海下,萬泉城民絕望地站在各個角落。

所有人在這一刻放佛變成了同一個人,臉上的表情、身上的動作,都是那麽的統一,統一成了絕望、無奈和僵硬不動。

然而,就在這一刻,如來佛祖似乎也為此流淚了,三清道尊也似乎因其傷心了,至聖神公也似乎為之惻隱了。

就在檮杌凶獸幾乎和涅槃的火鳳麵對麵的時候,曼舞懷中的風流,突然間,似乎清醒了。

“火兒···”風流的這一聲呼喚,並沒有之前的那般響亮,但是卻比他一直以來的呢喃大聲了許多。

同時,風流的這一聲呼喊也與之前一模一樣,放佛胡言‘亂’語,在這個時候,顯得那麽的不協調。

然而,就是風流這一聲呼喚,在這一刻死寂的空氣中,放佛一顆丟入平靜湖水中的石子,瞬間就在萬泉城中‘**’起了一陣漣漪。

聲音不響,動靜不大,隻能‘**’起漣漪,卻絕對掀不起‘波’瀾。

可是,蝴蝶的一個震翅,卻能在西方極樂掀起一陣颶風。

因為傳說中說,蝴蝶是莊周的化身,是飛越滄海、抵達彼岸的空夢。

或許,眼前的情況,根本與蝴蝶的傳說無關,但是,偏偏就是這麽一隻蝴蝶,偏偏是風流的那一聲呼喚,卻瞬間掀起了一陣颶風。

就在曼舞和風流的身後,就在青佛寺中,就在那尊被供奉了不知道多久的青佛眼睛裏,突然閃出了一道青‘色’的光芒。

光芒並不璀璨,比之檮杌周身縈繞的青光,實有天壤雲泥之別。

但是,就是這麽一道青佛眼‘射’出的青光,卻直直‘射’到明珠湖中,瞬間將整片明珠湖染成了青‘色’。

而瞬間青‘波’‘**’漾的明珠湖,轉瞬又將片片青光陣折‘射’在萬泉城的四麵八方,映襯著萬泉城變成了青‘色’的天堂。

就在距離萬泉城百裏之外的西南方,那裏是王屋山,是太乙峰,是明珠湖的源泉,是四瀆之一的濟水的發源地。

太乙峰上的太乙池,池水從亮白如雪,瞬間變成了靛青如天,放佛是在呼應明珠湖。

“砰···”一聲巨響,或許根本無法和檮杌的獸吼相提並論,但是,僅僅是這麽一聲巨響,卻將整座青佛山、整座青佛寺都震動了。

曼舞驚恐地轉頭一看,卻見青佛寺內,那座結“悲天憫人印”的青佛,右手的印珈卻瞬間變成了青‘色’的光印,轟隆隆,活了過來一般,直衝出寺,飛速朝蒼穹印去。

青佛印,就那般如光如電,眨眼變成神山一般龐大的佛手印,放佛如來佛祖降臨一般,直‘挺’‘挺’印在了檮杌凶獸所在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