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門第115 誥命

析秋和蕭四郎到前院時,太夫人已經在正院邊的廣廳中設了香案。

這次來的內侍是個年紀不大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白白淨淨的見人三分笑,析秋進去時他正在和穿著麒麟藏青袍服的蕭延亦說著話,見蕭四郎和析秋進來隨即笑著擺開手中的拂塵,笑著道:“大都督和夫人到了,那灑家就開始宣讀聖旨了!”

蕭四郎上前立在蕭延亦身邊,抱拳道:“原來是範公公!”然後三個人又說了幾句。

女眷也是按品級著的霞披,隻有蕭延箏和五夫人穿了平日的正裝,析秋走過去和太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以及蕭延庭和五夫人,蕭延箏見過禮,這邊鑫哥兒和敏哥兒來拜見過她,一家人就在廣廳中按品級輩分依次跪了下來。

析秋餘光看了眼範公公,他手中拿著的是一軸紅,明黃等色的五色織錦,上書奉天誥命四個端正大字。

範公公打開犀牛角卷軸,照本宣讀聖旨,析秋聽著大意大概是大都督是良將,對社稷有功,其與發妻婚事乃聖上禦賜,聞得其妻溫柔恭良,恪守謹德……敕封為二品誥命!

“四夫人,請接旨吧!”範公公笑著收了卷軸,目光就看向析秋。

析秋微垂著頭,雙手接過五彩的誥命文書,又接過一方托盤,托盤中承置著珠冠霞披,她恭恭敬敬的磕了頭謝了恩。

“恭喜大都督,恭喜都督夫人!”範公公雙手抱拳朝蕭四郎叉了叉,蕭四郎也起身回禮,道:“勞您跑一趟,還請移步到外院喝杯茶。”

範公公就笑著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又朝太夫人行禮:“老夫人,灑家告退了!”

太夫人連忙笑道:“有勞公公了!”範公公忙說不敢當,這邊又轉身和二夫人行了禮,和大夫人打了招呼,就隨著蕭四郎和蕭延亦去了外院。

待他們離開,太夫人滿臉溫和的看著析秋,微微點頭道:“稍後便去祠堂,原是想新婚第二日便帶你去見見你父親,老四卻說要等誥命下來一起供到祠堂去,才拖到今日……”說完,她頓了頓又道:“你稍後回去換了衣裳,要隨老四去宮中謝恩。”

太夫人這是在和她解釋,為什麽一直沒有祠堂拜過蕭家祖先,又指點她稍後還要去宮中謝恩的,析秋笑的很感激,點頭道:“謝謝娘,兒媳明白了!”

太夫人就點點頭,二夫人也笑著過來:“恭喜四弟妹!”析秋笑著回禮,大夫人則挽著太夫人的胳膊,淡淡的朝析秋點頭:“恭喜!”

析秋也笑著還了禮!

五夫人額頭上纏著白布,穿著一身正紅大朵福貴牡丹花紋的立領褙子,頭上朱釵環繞步搖叮當,臉上泛著青黑色,聽說昨晚她和五爺一直跪在太夫人門口,直至早晨太夫人才喚了她們進去,這還是冬日裏,在外麵跪了一夜怎麽會好受……她走過來,很僵硬的朝析秋行了禮,聲音低低的透著一絲酸氣:“恭喜四嫂!”這個家裏的女人,隻有她沒有封誥命。

蕭延庭臉色也不好看。

稍後等蕭四郎回來,析秋就隨著他和眾人一起移步到蕭府東北角上的祠堂,析秋看著明牆灰瓦卻透著莊嚴肅穆的祠堂時,心裏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敬畏,等看到放著一排排壘了十五六層高蕭家祖宗牌位時,也不由暗暗感歎……與佟家單薄的祠堂比起來,蕭家不愧是百年大族!

這時的人比的是出身,嫡庶或是功勳侯爵,若是身份地位相同,就會去比祖宗……

有時朝代更迭戰亂不斷,有時天災人禍百姓死傷無數,大家顛沛流離的連飯都吃不飽,哪裏還記得祖宗是誰?!所以,但凡祠堂中祖宗牌位越多,若是能推排到前幾十上百代以前,那就說明這個家族實力雄厚源遠流長,是名門世家!

析秋垂著眉眼接過線香,和蕭四郎並肩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給磕了頭,析秋拿眼去看最前麵的一排相對比較新的牌位,她看到“先考蕭公寧震之位”的字樣,看來這應該是老侯爺的,她又迅速掃了一眼旁邊的……

旁邊兩方新上的牌子,有蕭延炙和佟析華的,太夫人看著就紅了眼睛,由蕭延箏扶著在一邊擦著眼淚。

沒有蕭三爺的。

析秋暗暗疑惑之時,這邊蕭延亦已經在族譜上,拿了羊毫端端正正在蕭四郎的旁邊寫上蕭佟氏,而她的下麵也立了一個名子,蕭懷敏……原來蕭家到敏哥兒這裏是懷字輩。

待寫了族譜,蕭延亦又將析秋的誥命文書放在文案上,和大夫人當時的誥命並排而立。

一眾人行過禮又悉數退了出來,隨著太夫人就回了她的院子裏,吳媽媽帶著紫薇上了茶,又到裏間捧個楠木掃紅漆單銅扣的四方匣子出來,擱在太夫人左手邊的炕幾上,太夫人看了眼匣子拿過來遞給析秋:“以前的首飾,你幾個嫂嫂我也都給了,這是你的,拿去吧!”聲音依舊是淡淡的,但比以前的冷漠,似乎多了點什麽。

現在才給她,這算是太夫人認可了她這個兒媳嗎?

析秋接過匣子朝太夫人行了禮,又交給春柳拿著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著。

二夫人看了眼神色淡淡的大夫人,見她沒什麽反應,她就站了起來,從自己身後的丫鬟手中接過一個小小的雕牡丹刻絲花紋的寶盒:“去年太後娘娘賞的,如今我轉送給弟妹,恭喜弟妹!”

析秋笑著站起來:“這怎麽好意思。”二夫人就把盒子放在析秋手中,笑著道:“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們是一家人,弟妹得了誥命是府中的喜事,理當恭賀慶祝。”

析秋沒再推辭,朝二夫人行了禮:“謝謝二嫂!”

五爺朝五夫人看去,瞪了眼五夫人,五夫人就很不甘願的站起來,勉強笑著走來朝析秋笑著道:“四嫂,我也沒什麽好東西,這個是家兄送來,說是龍泉官窯出的鈞瓷,還望四嫂不要嫌棄!”說著,就打開手裏捧著的紅木鏤空匣子……

析秋就看到裏麵躺著個手指大小的鈞瓷鼻煙壺,顏色很絢麗,紫中藏青,青中寓白,白裏泛紅很精致漂亮,她沒接卻是笑著道:“怎麽能要五弟妹的東西……”

五夫人就撇了撇嘴,又看眼五爺,笑著將匣子塞在析秋手中:“四嫂不要客氣了!”說完,也不再說話,轉了身就回到五爺身邊坐著。

析秋笑著謝了!

太夫人就眯著眼睛看了眼五夫人,笑著對蕭四郎和析秋到:“時間不早了,你們早些去宮裏吧!”

析秋和眾人打過招呼,就和蕭四郎回了自己房裏,析秋換了珠冠霞披著了二品誥命的正裝兩人又坐車去了外院,在儀門前上了馬車,一路到了宮門外,又下了車隨著引路的內侍,在一個空空的殿裏略侯了會兒,待內侍回來他們便如上次一樣先去了太後的宮裏,小坐了一會兒又去了皇後的宮中,析秋謝了皇後賞香薰,兩人又聊了會兒,這邊東昌伯的世子夫人抱著孩子進來了。

世子夫人許是剛出月子,顯得很豐腴,白白淨淨眼睛很大顯得很有靈氣,她朝皇後行了禮,才轉頭來看析秋,皇後那邊已經笑著道:“這位是蕭四夫人!”又看著析秋道:“這是東昌伯的沈夫人。”

析秋就上前朝沈夫人行了禮:“沈夫人!”這邊沈夫人抱著孩子過來:“四夫人!”

析秋的目光就落在她懷中的繈褓中,笑著恭喜沈夫人:“恭喜沈夫人喜得麟兒。”沈夫人也還了禮:“四夫人新婚,我正好在月子裏也不得去討杯喜酒喝,是我該恭喜四夫人!”

“都喜,都喜!”皇後笑著道:“快把小伯爺抱來我瞧瞧。”

伯爺?看來正如蕭延亦所說,聖上封了沈世子的嫡子爵位?

沈家如今正可謂是風頭正勁,集萬千富貴寵愛於一身啊!

沈夫人就小心的把孩子交給走過來的女官手中,女官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去給皇後看,皇後伸著頭很高興的道:“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和世子好像!”

沈夫人掩麵而笑。

析秋微微笑著安靜的坐在一邊,看著皇後又逗了會兒孩子。

待女官把孩子抱出去交給外麵候著的奶娘,皇後才戀戀不舍的轉過頭來笑著道:“有個孩子真是好,軟軟的就覺得有趣!”又看向析秋:“蕭四夫人改日生了,可也要抱來我瞧瞧,我可喜歡孩子了。”

析秋看著笑的孩子一樣的皇後,目光又落在她的肚子上,迅速紅了臉低下頭。

沈夫人就笑著回道:“娘娘,四夫人害羞了!”皇後掩麵而笑。

三個人又圍繞著孩子說了許多,有女官伺候皇後吃藥,析秋就借勢退了出來。

前麵有女官引著,析秋和沈夫人並肩走了出來,沈夫人笑著看著析秋道:“在家聽婆母提過四夫人,說您德才兼備,溫柔恭順,今兒終於有幸見了……比婆母說的還要好,四夫人往後若得了空,一定要常去府裏走動走動。”

“一定!”析秋笑著道:“太夫人為我及笄禮做了主賓,一直也未得了機會去拜會她老人家,若是得空一定會去。”說著又道:“沈夫人若是得空也去侯府串門才是,兩府離的近,您若是來就讓人捎句話來,我去接您!”

“不敢當。”沈夫人笑著道:“必定常來常往。”

兩人說著就走到宮門口,遠遠的就看到蕭四郎站在宮門口,沈夫人就停了腳步:“世子還未出來,我在這裏侯一侯。”

“那我陪著您吧。”析秋笑著說著,沈夫人忙擺著手:“不用,這裏風大,況且大都督正在等著您,我在側殿坐一坐便好了,您快去吧,別讓大都督久等了!”

析秋看了眼蕭四郎,他正負手立在馬車邊,她笑著回頭和沈夫人行了禮:“那我先行一步,失陪了!”

“慢走。”沈夫人目送析秋,看著析秋的背影,她回頭對身邊抱著孩子的奶娘道:“都說蕭四爺不顧門楣,娶了一位庶出的做正妻,如今看來,四爺對四夫人感情比傳聞中還有好啊。”語氣中有淡淡的羨慕之意。

她說完,目光柔和的去看奶娘懷中的孩子,臉上才綻開滿足的笑容來。

蕭四郎見到析秋,上下打量了一通,蕭四郎問道:“沒事吧?”析秋就搖搖頭,回道:“沈夫人抱著孩子去了,陪著皇後娘娘聊許久!”

蕭四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兩人前後上了馬車,析秋就問蕭四郎道:“四爺,沈世子的嫡子封了爵位?”

“嗯!”蕭四郎點頭道:“封了承恩伯,早上與你誥命文書一同送出宮的。”

析秋聽著就沒有說話,蕭四郎看著她,就摟了她的腰,問道:“在想什麽?”析秋抬手托了托頭上重重的珠冠露出疑惑的表情:“妾身在想,本朝有無先例,父無爵位卻先封了兒子的。”

蕭四郎唇角一勾,便笑了起來,抬手刮了析秋的鼻子:“總有人開創新河做這第一人的!”

析秋認同這個話,道理也沒有錯,便感歎道:“聖上對皇後娘娘果然是三千寵愛啊!”同樣姓沈,她想到已逝的先皇後,沈家作為當年二皇子奪嫡的先鋒軍,成了馬前卒滿門傾覆與曆史的長河中,而東昌伯的沈家,接了外家的接力棒結局卻是截然相反!

從來人都是隻看見新人笑,哪會記得舊人哭!

“在想先皇後?”不期然的,蕭四郎低低的開口問道。

析秋一愣,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蕭四郎在她開口前猜到她心中所想,析秋抬頭看著她,點頭道:“隻是感歎一下,同姓不同命罷了!”

是在感歎自己的命運,還是在感歎兩位沈氏皇後的命運?

蕭四郎目光微微一閃,摟著析秋的手一緊,就順勢要把她搬到自己腿上坐著,析秋一推他紅著臉道:“妾身戴著珠冠呢。”

蕭四郎擰了眉看了眼析秋頭上重重的珠冠,嘴唇動了動沒有再強求,析秋就笑著抬頭看著蕭四郎道:“妾身還沒謝謝四爺呢。”蕭四郎挑眉:“謝我什麽?”

“謝謝四爺為妾身請的誥命。”析秋眼底露出笑容,略施了脂粉的臉上遮去了平日的一分靈氣,他滿意的點點頭,伸著臉在析秋的對麵勾著唇角問道:“那你可想好了怎麽謝我?”

析秋臉頰一紅,卻故作鎮定的問道:“四爺要妾身怎麽謝?”蕭四郎想到他的櫃子裏,整理的整整齊齊的衣物,早上起來擺在床頭的衣裳鞋襪,他笑著在析秋耳邊道:“拿你自己來謝我罷!”

“四爺!”析秋麵頰通紅:“這裏是馬車,車裏車外可都聽得見。”

蕭四郎哈哈大笑,笑聲滿是喜愛愉悅……

兩人到了侯府去太夫人那邊打過招呼,蕭四郎去了外書房,析秋則先回了房裏,換了身上穿著霞披,春雁笑盈盈的接過來又細細的熨燙妥帖,用架子掛在吹風等晚上再收回來仔細收好。

析秋看著春雁道:“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怎麽不多歇一日。”春雁躺了兩天,她吩咐了院子裏的丫頭婆子,無論是誰都不準提。

是以,春雁至此都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沒事。”春雁笑著坐在析秋的腳邊,要給她捏腿:“奴婢都歇了兩天了,若是再歇人也歇懶了。”

析秋拉她起來,看著春雁清秀的眉眼,笑著道:“平日裏跑腿的事就讓紫陽和寶珠去跑一跑,你沒事就待在我身邊,陪我說說話,管管房裏的事就行。”

碧梧在一邊收拾桌麵,也回頭笑著道:“讓我跑也行!”

春雁臉上有一瞬的錯愕,隨即便笑著點頭道:“好,奴婢聽夫人的。”又笑著去和碧梧說:“這可是你說的,往後的事情就都讓你去跑!”

碧梧笑著點頭不迭:“行,盡管吩咐。”

這邊春柳進來,手裏端了托盤上麵放著幾個金燦燦的金桔,她笑著道:“您不在的時候,太夫人那邊的紫薇姐姐送的,說是應天那邊讓人快馬送到京城的。”她又送到析秋麵前:“小姐您看,上麵的葉子還在呢。”

應天來的華大奶奶一行人,昨天早上已經回去了。

碧梧也伸著腦袋,咂著嘴道:“哎呀,這麽小的桔子,奴婢還沒見過呢。”春柳就點點她的額頭,笑罵道:“瞧你嘴饞的樣兒,這東西不常見,你若見過那真是稀奇了”

碧梧撅著嘴在一邊看著金桔,眼睛直發綠。

析秋看著一盤子小巧的金桔,上麵的確還掛著翠綠的樹葉,她笑著道:“送了多少來?”春柳就道:“半框子,其餘的奴婢收著呢。”

“一半送回去給姨娘和大少奶奶吧,另外一些你們留著去吃。”春柳聽著一喜:“好,奴婢下午就送回去,也順便把喜訊告訴姨娘,姨娘定會很高興的。”

她說的喜訊,是析秋封了二品誥命的事。

析秋沒有反對,又補充道:“去看看三少爺在不在,若是在家讓他來府裏一趟。”春柳聽著一愣,問道:“夫人是有事找三少爺?”

“嗯。”又拿了早就讓春雁包好了硯台出來:“把這個帶給七少爺,順便問問他這兩日都在做什麽?”說是考了試就來找她,怎麽隔了好幾日也不見人來。

春柳拿了東西回道:“奴婢知道了。”

這邊碧槐帶著兩個媽媽提著食盒進來,問道:“夫人,飯擺在哪裏?”

“去外院問問四爺在哪邊吃。”碧槐點點頭,放了食盒就出去了,過了半刻鍾,她回來道:“外院說四爺不在府裏,說是沈世子來了,四爺和沈世子一起出去了。”

析秋挑了挑眉頭,按時間算沈世子應該是從皇宮出來直接就來侯府的吧?!

“那我們自己吃吧。”析秋讓人擺了飯,在次間吃過又和春雁麵對麵坐著繡了會兒花,正準備歇午覺,這邊蕭四郎回來了。

身上淡淡的有股酒氣散發出來,走路時步履也有些踉蹌,析秋迎過去扶住他:“四爺喝酒了?”

“嗯。”析秋給他解著扣子,蕭四郎就順勢摟住她,彎著腰半個身子靠在析秋身上……

帶著酒味的氣息噴在耳邊,析秋讓了讓嗔道:“正幫您脫衣服呢。”說著,就看到春雁和碧槐還在門口,析秋的臉瞬間紅了,努力去推蕭四郎:“四爺,妾身扶您去洗個臉。”

春雁和碧槐低著頭,飛快的關了房門退了出去。

蕭四郎就低聲笑起來,握住析秋的手,煞有其事的點頭道:“嗯。去淨房。”說著,拉著析秋的手就要進淨房。

析秋想到那個晚上,就麵紅耳赤,轉身往櫃子邊走:“妾身給您去找衣裳。”蕭四郎就擺著手,眉梢微挑滿臉的笑意:“那我們一起!”

竟有副無賴的樣子。

這是析秋第一次見到他喝的微醺的樣子,眼神清明,走路雖有些不穩卻不至於跌跌撞撞,她擰了眉頭問道:“是和沈世子喝的嗎?”

“嗯。”蕭四郎回道:“說是聚聚!”

析秋歎了口氣,決計不再和他一起進淨室,將他扶坐在炕邊,自己進去打了熱水出來給他擦了臉,又扶著蕭四郎在**躺下:“您睡會兒,妾身過去給您煮些醒酒湯。”

蕭四郎卻是手臂一帶,將她拉到**:“不用。陪我一起睡會兒!”說著,竟然是翻了個身,將析秋放在他胸口,讓她趴在他身上,又拍了拍她的後背道:“不許動!”

析秋瞪著眼睛,就看到蕭四郎勾著唇滿臉上都是滿足的得意笑容……

過了許久,蕭四郎斂了麵上的笑容,淡淡的說道:“聖上要將黃達從遼東召回來……”他聲音很輕,析秋很努力才聽清他說什麽。

析秋隨即一愣,黃達,是遼東總兵黃達吧,當時蕭四郎和沈季帶兵去追岱欽時,是黃達寫的奏折進京的……

“四爺不高興?”析秋悶悶的問道。

蕭四郎撫著她的後背,閉著的眼睛睫毛動了動,回道:“沒有,客觀的說黃達是如今朝中,鎮守遼東的最佳人選。人有所長,軍績之上別的事情也較之不重要了。”

也就是說,黃達的人品或許不怎麽樣,但是作為將領行軍打戰他還是合格的。

析秋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道:“聖上是不放心黃達,所以才將他召回來放在眼前?”

蕭四郎沒有說話,析秋趴在他的胸口,就聽到他發出淺淺的鼾聲。

等析秋醒過來時,身下已經沒了蕭四郎,她揉著發酸的脖子問道春雁:“四爺什麽時候走的?”春雁笑著回道:“夫人睡著了,四爺就走了,說是去衙門晚上會回來吃飯!”

析秋點點頭不再說什麽,起來梳洗後,佟全之就來了,他穿著一件青褐的直綴,高高壯壯的,圓圓的臉上已經有幾分男子的擔當,他抱拳笑著道:“六姐姐,你找我什麽事?”

析秋讓了坐,問道:“讓你來,可耽誤你功課了?”他每日都要去練拳,如二夫人所說他真的很勤奮。

“沒事!”佟全之道:“我這兩日都在家中看書呢。”

析秋聽著露出錯愕的表情來,佟全之就羞澀的摸著頭,憨厚的笑著回道:“……師傅說我書念的少了,便是以後當將軍也要會寫奏折才是。”

佟全之的夢想便是統領千軍萬馬,殺伐與戰場之中建功立業!

“原來是這樣!”析秋笑了起來,很難想像佟全之拿著書是什麽樣子,她道:“二嬸嬸回保定了?我也沒來得及去送她……”

佟全之回道:“前兒走的,娘讓我告訴六姐姐,若是得了空就和大都督一起去保定,那邊雖不如京城,但有山有水比起京城來,卻要愜意許多……”

二太太能這麽想,析秋很高興,畢竟從高處跌落下來,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承受的。

“還沒恭喜您呢。”佟全之笑著道:“聽說大都督給六姐姐請了誥命!”說著一頓又問道:“大都督可在府裏?上次他可是答應我,若是我贏了他,就推薦我進軍營的。”

析秋挑了挑眉:“這會兒可能在外院的書房裏,你若是想要找他,等待會兒我讓你送你過去……你要去軍營,聖上不是開了武科,你怎麽不去試一試?”

佟全之就滿臉不屑:“那有什麽用,真正的武功是要在戰場上見分曉的,怎麽能和那些文弱書生比,考個功名又能如何!”

析秋無語,不知道二太太要是聽到他這番言論會怎麽想。

佟全之這邊不知道析秋所想,就問道:“六姐姐找我什麽事?”

“我有事想請三弟弟幫忙。”析秋麵露鄭重看了春雁,春雁會意立刻帶著人出去,又小心的把門關上,她和碧槐守在了門口。

房間裏,低低的傳出析秋和佟全之的說話聲……

約莫了過了半個時辰,佟全之才打開門,抱拳對析秋道:“六姐姐放心,我一定不負所托。”

“麻煩三弟了,不管事情成不成,你自己定要注意安全。”佟全之滿不在乎:“不過小事一件,我和五城兵馬司的劉副統領可是忘年之交,昨晚我們還在一起研討拳技呢。”

析秋依舊是不放心,又叮囑了幾句才讓佟全之離開,又對春柳道:“送三少爺去外院找四爺。”

佟全之就隨著春柳出了院子,一路去了外書房。

稍後春柳回來,笑著對析秋講外院的事情:“四爺讓三少爺五招,可五招還沒到三少爺就已經輸了。”想到佟全之的表情的,春柳己掩麵咯咯笑個不停。

“三少爺還在外院?”析秋笑著停了手裏針看著春柳問道。

“走了。”春柳答道:“說是還有事要辦,和四爺切磋了幾招,就匆匆出了門!”析秋笑著點點頭,又問春柳:“你回去,姨娘和七少爺都還好吧?”

春柳滿眼裏都是愉快的笑容:“我以為姨娘不知道,還想著邀功呢,誰知道府裏麵都傳遍了,姨娘可高興了一日說的話平時幾日說的都要多,大少奶奶也說明日就過府來給您賀喜呢!”

析秋就笑了起來:“可見到七少爺了?”春柳搖搖頭:“說是書院裏有個先生病了,他留下來照顧先生,等過幾日再回府。”

“你回頭在庫房將從佟府帶來的燕窩和人參,三七包些讓人送去給七少爺!”也不知是哪位先生病了!

春柳點頭應是,又道:“夫人,奴婢剛剛出去時,正好在側門碰到金大瑞家的,說是要進來給您請安。”

析秋眉梢微挑,問道:“怎麽又沒進來,都說了什麽?”春柳就露出戲謔的笑容,掩麵道:“奴婢瞧她的樣子,像是在門口等了有半天了,說是聽說您封了誥命想進來給您賀喜的,可想您事情肯定多,就在門口和我說說也行。”說完一頓又道:“奴婢聽著她說了半天才聽出她的本意來……”

“哦?”析秋端了茶喝了一口,金大瑞,鄒伯昌幾人自領了差事,一兩天沒消息傳來,恐怕是有了分歧,金大瑞家的才故意在門口等春柳,想探一探她的意思吧?!

春柳笑著道:“奴婢瞧她的意思,恐怕是想去通州,那邊的田好產量也高,幾個人正爭執不下呢。”

兩個莊子,三戶人家,若是都想去莊子裏,那倒是不好商議。

不過去莊子有去莊子的好處,莊子裏地多留在那裏平日裏養些雞鴨能貼補貼補,田埂上也能種些豆子果樹什麽的,比起看宅子莊子裏雖累,但總是收入穩定些。

析秋正要正說話,太夫人房裏的紫薇來了:“四夫人,太夫人請您過去。”析秋擱了手中的鞋樣子站起來,笑著回道:“這就去。”

說著,進了內室換了件衣裳,就帶著春柳和碧槐出了門,路上,她仿佛不經意的去問紫薇道:“可說了什麽事?”

紫薇笑著回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瞧著太夫人很高興的樣子。”

析秋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等進了太夫人的院子,紫薇給她打了簾子到暖閣裏,太夫人正和吳媽媽在說話,見析秋進來就笑著點點頭,指了前麵的杌子對析秋道:“坐吧。”

析秋就在太夫人指的杌子上坐了下來,太夫人端了茶喝了一口:“找你來,也沒有旁的事,就是今兒府裏山東莊子裏的管事媽媽,年底趕著來交租,說起她的大兒子今年十八了,一直也沒娶媳婦,想求我給他在府裏指個丫頭,我便想問問你那邊,可有合適的丫頭。”

析秋聽著一愣,府裏那麽多丫頭,太夫人怎麽會好好去問她身邊有沒有合適!?

太夫人見析秋沒有說話,便又道:“那小子我也見過,人長的憨厚老實,是個能吃苦的,平日裏話不多但種田卻是一把好手,丫頭配給他不會吃苦!”

析秋忽然明白,太夫人指的是春雁。

“娘!”析秋笑著問道:“這是件喜事,隻是可惜我身邊沒有合適的……”一臉惋惜的樣子:“若不然嫁去山東倒真的很好。”

太夫人表情微微一頓,看了析秋一眼,便歎了口氣道:“那我便讓你二嫂在府裏給她瞧瞧吧。”這件事仿佛不打算再提了。

“二嫂定是有辦法的。”析秋笑著說著,心裏卻提了起來,太夫人這一次是真的一時興起提到春雁,還是真的有意想把春雁送出府去?

不管太夫人是怎麽想的,這無疑也是給她提了個醒。

太夫人微微點頭,一時就冷了場,正好敏哥兒和鑫哥兒讓由各自奶娘抱著從碧紗櫥裏出來,鑫哥兒看到太夫人就伸開手摟著太夫人的脖子,太夫人就看到鑫哥兒新換的衣褲,回頭去問奶娘:“又尿了?”

奶娘就尷尬的點點頭。

鑫哥兒將臉埋在太夫人脖子裏,抬著小臉悶悶的道:“祖母,鑫哥兒是不是很笨。”

太夫人就拍著鑫哥兒的背笑著道:“鑫哥兒很聰明,怎麽會笨呢!”鑫哥兒就昂著頭,眼淚汪汪的看著太夫人道:“敏哥兒是弟弟,可是他就不尿床,可是我……”

“沒事,沒事!”太夫人安慰了幾句,可鑫哥兒依舊是嘟著嘴滿臉的不高興,泫然欲泣的樣子,一直賴在太夫人身邊,奶娘過去要鑫哥兒也不願意鬆手。

吳媽媽怕太夫人一直抱著身體吃不消,也想過去接,鑫哥兒卻是張開嘴哇的一下委屈的哭了起來。

“沒事,沒事!”敏哥兒撲棱著小腿從炕上爬過去,像大人一樣摸了摸鑫哥兒的腦袋:“你別哭了,從今晚開始,我夜裏就喊你起夜好不好?!”

鑫哥兒不聽,小臉紅紅的哭的地動山搖的,滿院子裏就聽到他的哭聲。

太夫人皺著滿臉的心疼。

“娘。”析秋走過去試探著對太夫人道:“我來試試吧。”

太夫人一愣,看著析秋,析秋就笑著朝太夫人點點頭,太夫人目光頓了頓……

“鑫哥兒乖。”析秋試著伸手去抱鑫哥兒:“四嬸嬸抱抱好不好?”鑫哥兒不聽緊緊摟著太夫人的脖子,析秋就去拉鑫哥兒的手,邊拉便讚歎道:“鑫哥兒的力氣真大,是個男子漢。”

鑫哥兒哭聲一頓,析秋乘機將他從太夫人身上抱過來。

鑫哥兒癟著嘴看著析秋,析秋笑著抱他坐在杌子上,將他放在腿上,拿了帕子給鑫哥兒而擦眼淚:“鑫哥兒剛剛摟著祖母的脖子,力氣可真大,四嬸嬸都快拉不動了。”

“真……真的?”鑫哥兒紅著眼睛抬頭不確信的看著析秋。

析秋很認真的點點頭:“是,鑫哥兒是個小男子漢!”說完,就見鑫哥兒又癟了嘴欲哭的樣子:“我不是男子漢,敏哥兒才是,男子漢不會,不會……”

“鑫哥兒不要哭。”然後又挨著鑫哥兒耳邊小聲道:“我們每個人小時候都會尿床,就是男子漢小時候也會尿床哦!”

鑫哥兒聽著眼睛一亮,歪著頭看著析秋道:“那四叔和二叔還有五叔小時候也尿床嗎?”

析秋一頓,就拿眼去看太夫人。

太夫人就擰著眉頭看著鑫哥兒,見析秋看過來就鬆了眉頭,笑盈盈的看著她們道:“是,你二叔,四叔還有五叔小時候也尿床。”

鑫哥兒終於停了哭,仿佛知道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事情,睜著眼睛問道:“祖母,您說的是真的嗎?”太夫人就笑眯眯的點點頭。

“四嬸嬸。”鑫哥兒又天真的看著析秋:“您小時候也尿床嗎?”

析秋倒沒什麽,這邊太夫人聽著卻是一愣,正要斥鑫哥兒,敏哥兒卻是皺著小小的眉頭喊鑫哥兒:“鑫哥兒,不要亂說話!”

鑫哥兒就縮了縮脖子,有些怯生生的看著析秋。

“也尿過。”就在太夫人和敏哥兒以為析秋不會回答時,她卻笑著摸著鑫哥兒的頭,認真的說道:“四嬸嬸小時候也尿的。”

鑫哥兒就歪在析秋的懷中咯咯的笑了起來。

太夫人有些詫異的看了眼析秋,眼底就露出一絲笑意來,吳媽媽也是滿臉的笑:“沒想到鑫爺這樣喜歡四夫人!”

敏哥兒坐在太夫人身邊,看著正各自笑的開心的析秋和鑫哥兒,眼底滿是疑惑的樣子。

正在這時門簾子一掀,蕭四郎大步走了進來,見房間裏笑聲融融,析秋抱著鑫哥兒不知正說著什麽,正笑的眉眼彎彎,他的心情也不由愉悅了一分,問道:“說什麽,這麽開心。”

太夫人讓吳媽媽給蕭四郎上了茶,這邊不待他坐下,鑫哥兒就從析秋的膝蓋上跳下來,獻寶似得朝蕭四郎道:“四叔,四嬸嬸說她小時候尿過床!”

“鑫哥兒!”析秋沒料到鑫哥兒會說,而且還是當著蕭四郎的麵,即便是開玩笑,她的臉也忍不住紅了起來。

蕭四郎看著析秋雙頰緋紅,滿臉羞澀的垂著頭,唇角也勾出高高弧度。

太夫人看在眼裏,微微歎了口氣。

等蕭四郎和析秋離開,太夫人就和吳媽媽道:“瞧著老四對她是真的上了心,我還瞧過他對誰這樣過。”

“可不是。”吳媽媽笑著道:“瞧四爺笑的,奴婢可從來沒瞧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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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蕭四郎的名字~他真的米有名字。在文的後麵我會解釋他為什麽沒有名字。這其中有個很大的原因,連著最後的秘密。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