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門第 125 失蹤

“……說是昨天半夜不見的。”

析秋讓碧槐給邱媽媽端了杌子,邱媽媽在她麵前的杌子上坐了半個身子,她擰著眉頭麵色凝重的問道:“怎麽就沒有人瞧見?可派人去找了?”

邱媽媽臉色也不好看,如今大太太不管事,整個府裏大小事都在大少奶奶這邊回,如今威信在府裏是立了,可因為時間短,又因為前麵六小姐管家時因為安排的合理,那些人不論做什麽事,都要比較著六小姐當時如何如何,所以大少奶奶做的好了,那是理所應當,做的不好那些婆子背後議論起來卻是毫不留情。

大少奶奶壓力大,整日裏忙的連軸轉,生怕哪裏顧不過來,又給人留了詬病,大太太那邊也不安生,還要日日去榻前伺候湯藥,府裏還有幾位姨娘,這人手調度安排哪怕是衣料吃食都要一碗水端平了。

大少奶奶的難處她比誰都知道,如今眼見年關到了,又出了這樣的事,怎麽能不讓人著急上火。

“一早上大爺派了府裏的婆子和小廝去找了,莊子裏也派人四處暗暗去打聽,可到現在依舊沒有消息傳回來,大少奶奶心裏著急,就想請六姑奶奶回去商量商量。”

王姨娘能去哪裏?

她想到當初夏姨娘離府的情景,難道王姨娘也效仿夏姨娘,到永州去找大老爺?

永州路遠,如今又正值年關,路上的商船應該都歇在岸邊,她想去除了陸路水路隻怕行不通,而陸路趕過去時間太長,所以她去大老爺那邊的可能性並不大。

難道是聽說了佟析言流產的事,心裏惦念所以連夜冒險從莊子裏逃走了?

析秋擰了眉頭,便問道:“可派人去通知三姐姐了?王姨娘這兩年一直待在莊子上,如今出來她也沒有別處去,三姐姐那邊可問過?”

邱媽媽聽著就麵露為難,歎氣道:“派人去通知了,三姑奶奶當著錢媽媽麵,冷嘲熱諷的說府裏管事不利,還說若是王姨娘有個三長兩短,她便是拚了一死,也不會饒了那些人。”話裏話外明顯是在怪大少奶奶。

“這麽說,三姐姐事先不知道王姨娘的事?”

邱媽媽就點點頭:“說是不知道,錢媽媽也不敢深問。”怎麽敢深問,三姑奶奶如今也不是當初在府裏的小姐,現在是人家的兒媳,她們說起來話來自是不敢太直接。

析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京郊的莊子離城裏雖不遠,可也有二十裏的路,她既不敢坐馬車,身上又沒有身份文牒,連城門都進不來,這一路東躲西藏的步行,這會兒隻怕還在城外某一處躲著,或許佟析言真的不知道也未可知。

她站起來對邱媽媽道:“你先回去和大嫂說一聲,我要先去和太夫人打個招呼。”

邱媽媽聽著一愣,她原本以為六姑奶奶至少要到下午才能回去,畢竟她現在是蕭家的人,進進出出總有些不方便,可如今聽她說話,行動似乎已能由自己決定,看來,六小姐真的如府裏婆子傳的那樣,不但四姑爺對六姑奶奶很好,就連府裏的太夫人對六姑奶奶也不錯。

想到這裏,邱媽媽看析秋的眼神,不由又添了一分慎重,她道:“那奴婢先回去報信。”

“媽媽去吧。”析秋讓碧槐去送邱媽媽,她自己則進了內室換衣裳。

春柳跟了進來,邊為析秋換衣裳,邊咕噥道:“小姐,您這些天一直為娘家的事忙著,太夫人那邊會不會……”

“這也是沒有辦法。”析秋擺著手道:“若我嫁到侯府來,家裏的事情就不放在眼裏了,想必太夫人會更加的看不起,我們不如就順著心去做,至於別人心裏怎麽想,我們也無能為力了。”

春柳手裏的動作頓了頓,又道:“奴婢也沒有別的意思,隻不過是三小姐的事,奴婢心裏有些不舒服,前兒才為了她去了伯公府,三小姐半句感謝的話都沒說,還和小姐說那樣的話,顯然就沒有領小姐的情,如今又為了王姨娘的事跑,這天寒地凍的,您的腿又不好,奴婢瞧著都心疼。”

析秋也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著她道:“去伯公府,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我們同是佟氏姐妹,在外人眼裏我們就是一家人,我若是不去別人會怎麽看,再者,我看的也不是她的麵子,而是因為有大嫂在,我不想讓她難做才會這樣!”她說著一頓,又道:“況且,王姨娘從莊子裏逃走,若是真去了伯公府,或者回了家都還罷了,可若是在外麵出了什麽事呢,到時候丟的可就是佟家的臉麵,我們不能袖手旁觀。”

春柳覺得析秋說的有道理,可心裏還是有些不服氣,想到以往在府裏受的苦,如今府裏有什麽事都來找夫人幫忙,這前後的落差,她怎麽能平衡!

析秋見她垮著個臉,就無奈的笑笑,回頭對她道:“你在府裏陪著春雁吧,她也不能出門,就和她將房裏收拾收拾,看看二夫人那邊可有什麽要幫忙的,你們也去走動一下,我帶著碧槐和碧梧去就可以了。”

“別!”春柳又換了笑臉:“奴婢跟著您回去吧,在您身邊奴婢也放心些。”碧槐碧梧瘦幹幹的,就是有事也不頂她一個人:“讓碧梧和春雁在家裏吧,要是四爺回來,也能伺候著。”

析秋點點頭,也沒有反對,忽然又問道:“寶珠最近在幹什麽?”春柳就滿臉不屑的回道:“整日裏在太夫人房裏走動,若是四爺回來,在房裏她進不來,可若是四爺去書房,她就會想著法子貼過去。”說完,就嫌棄的撇撇嘴。

析秋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就帶著碧槐和春柳兩人去了太夫人那邊。

一進門,就聽到二夫人的笑聲:“那我稍後就去請四弟妹來,有她幫襯著,我也能抽出來做旁的事情。”往年府裏年關事情多,都是五夫人幫著二夫人做,現在五夫人不在府裏,這邊能請的就隻有析秋了。

太夫人點頭道:“她年紀小,若是不懂你便教著點。”

二夫人笑著回道:“娘,您這麽說可就偏心了。”說完,掩麵笑著道:“四弟妹當初在家裏時,可是管著家裏的中饋的,還聽說打理的井井有條,您就放心吧。”

太夫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回道:“行,隻有你們妯娌商量好了,我這老太婆自然沒有意見。”二夫人在旁邊就輕輕笑了起來。

說著,門簾子掀開,析秋小步走了進來,房間裏二夫人正偎著太夫人說話,兩人眉眼間都有著笑意,房間裏的氣氛也是和樂融融的樣子,她目光微閃笑著道:“好像是我來的遲了……”

二夫人便笑著接了話:“你可來不遲,而且是剛剛好,非常及時。”一席話說的析秋一愣,二夫人就笑著道:“我和娘正在說你呢。”

析秋挑著眉頭看向太夫人,見太夫人雖是淡淡的但眼底依舊有著笑意,她問道:“能讓娘和二嫂說,可是我的福氣。”說完,就在吳媽媽端來的杌子上坐了下來。

“娘。您瞧瞧。”二夫人笑著道:“四弟妹是不是很風趣,可不是她外表看著那樣沉悶的。”說著一頓又道:“所以我說,您就不用擔心了。”

析秋就端了茶淺笑著看著二夫人,太夫人這邊就點了二夫人的額頭,笑著道:“就你心中有數。”

二夫人就撒著嬌的笑著。

析秋也不著急,等著二夫人給她解開謎題。

果然,二夫人笑著正了色,對析秋道:“我剛剛和娘在說,想勞動四弟妹幫幫忙。”

“幫忙?”析秋笑著道:“二嫂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便是,哪裏就這樣客氣。”二夫人能請她幫忙的事,隻怕除了府裏眼下過年的事,也不會有別的事了。

果然,二夫人笑著道:“我這兩天忙著府裏過年的事,許多事想做,竟有些力不從心分身乏術感覺,眼見著就要過年了,我就想著請四弟妹來幫幫我,也不知四弟妹有沒有空。”

析秋看向太夫人,就見太夫人笑看著她,麵上並無異色,果然如二夫人所說她可能不但知道,而起已經答應了。

“自是有空的。”析秋笑著回道:“二嫂這樣忙,我日日在房裏閑著,若是能真能幫上忙,到是我要感謝二嫂,也省的我日日覺得我是吃閑飯的。”說著紅了臉掩麵笑了起來。

沒有順著竿子爬擺譜拿喬,太夫人聽著暗暗點頭。

二夫人笑著點頭:“我們兩好變一好,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並沒有過多的謙虛。

析秋點著頭,又問二夫人道:“我明兒去二嫂那邊點卯可行?”析秋說著又看向太夫人:“剛剛娘家大嫂身邊的媽媽來,說是家裏出了點事,讓我回去一趟,我正想和娘商量商量。”

太夫人聽著一愣,麵色鄭重了一份,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還是三小姐那邊又不安穩了?”

析秋麵露遲疑,這邊二夫人就站了起來:“那娘和四弟妹說話,我去看看房裏的賬對的怎麽樣了。”說著要出門。

太夫人的眉頭擰了擰。

析秋緊忙擺著對二夫人道:“二嫂再坐會兒吧,倒像是我來了趕著您走了一樣。”說完,站起來扶著二夫人又重新坐了下來。

二夫人沒有再推辭又重新坐了下來,太夫人麵色稍霽!

析秋便擰了眉頭,小聲道:“說是家裏的王姨娘,昨兒夜裏不見了。”太夫人和二夫人臉上就露出驚訝的表情來,析秋又道:“她原身體不大好,父親前兩年就把她送去莊子裏療養,一直好好的,也不知昨晚出了什麽事,她人好好的就失了蹤影。”沒有直接說王姨娘自己逃走了,至於王姨娘去莊子裏的事,她便是說的隱晦,太夫人和二夫人也會想得到內裏的原因。

姨娘身體不適要療養,自是要留在府裏細心調養,怎麽可能送到莊子裏去,一去還是兩三年的時間,這裏麵有什麽……不言而喻!

太夫人麵色凝重的點點頭:“既然大奶奶請你回去商量,想必是真的有事難以決定,你回去瞧瞧也好,也免得她一個人拿不定主意。”析秋就感激的點點頭。

二夫人聽著一愣,這件事也算是佟家的醜聞,析秋卻是不避著她就直接說了,她想著心裏頓時妥帖了許多,說的話也不由比平日多了一分真誠:“雁過留聲,既然人是從莊子丟的,想必就定有跡可尋,四弟妹快回去看看,若是有什麽事,就遣了人回來說一聲。”

這姨娘丟了的事,可大可小,若真出了什麽難堪的事,說出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析秋點點頭:“那我回去了。”二夫人也站了起來對析秋道:“讓紫檀去安排馬車,四弟妹坐府裏的馬車去。”

侯府裏有標著侯府標誌的馬車,各房也有單獨的馬車,一個是公中的一個是私房裏的,用起來雖是沒什麽區別,但二夫人要給析秋安排,卻是她的一片人情。

析秋沒有拒絕,笑著道謝:“那麻煩二嫂了。”二夫人無所謂的擺手:“麻煩什麽,這些事本是我該操心的。”二夫人說著又轉頭和太夫人道:“娘,那我送送四弟妹,順道也回房裏瞧瞧。”

太夫人笑眯眯的看著兩個人很和氣的說著話,語氣愉悅的回道:“去吧,路上擔心些。”

析秋就和二夫人兩人並肩出了太夫人的正房,院子裏析秋麵露歉意的道:“我今天可能回來的遲些,二嫂的事我明兒一早上去您那邊,真是對不住。”

二夫人不在意的笑道:“哪裏就這樣急,你盡管忙家裏的事,我這裏的事回頭再說。”

析秋不再客氣,和二夫人告辭就帶著春柳和碧槐兩人去了二門。

馬車到佟府的側門時,門口錢媽媽已經帶著蔡婆子幾人卸了門檻,笑著接過侯府裏趕車來婆子的鞭子笑著道:“幾位媽媽去歇歇腳,房裏的酒正溫著呢。”

侯府裏一共來了六位跟車的婆子,聽到錢媽媽這麽說也不客氣,將鞭子交給錢媽媽就點頭道:“那就有勞了。”又轉頭朝車裏對析秋道:“四夫人,小人的就在外麵候著。”

析秋掀開簾子笑著道:“辛苦媽媽了,快去喝點酒暖和暖和。”六個婆子就隨著錢媽媽身後的蔡媽媽去了外院吃酒。

錢媽媽親自將車趕到了二門,等停了車才在車外放了角凳,和春柳扶著析秋下車。

“六姑奶奶。”邱媽媽等在了二門,一見析秋下車就滿臉激動的迎過來:“你回來可好了,我們奶奶正念著您呢。”

“大嫂還好吧?大哥去衙門了?”析秋由邱媽媽扶著就進了二門,直往江氏的院子裏走。

邱媽媽邊走邊回析秋的話:“大爺早上吩咐了府裏的小廝出門去找,他便去了衙門,說是衙門裏有些事,等中午回來再說。”

佟慎之如今在翰林院,平日裏倒也算清閑,可聽說最近這些日子各處的雪災折子如雪花般飛到京城裏,翰林院每日裏看折子忙的不可開交。

她點點頭,帶著丫頭婆子進了江氏的院子。

江氏正在和夏姨娘說話,見到析秋進來兩人停了說話,雙雙迎了過來:“六姑奶奶回來了。”這邊夏姨娘也是滿臉的高興:“路上積雪,還順利吧。”

析秋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夏姨娘了,臉上也露出笑容來,回道:“我沒事。七弟可回來了?”

夏姨娘笑著回道:“回來了,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外院呢。”畢竟當著江氏的麵,也不好冷落了她,析秋轉身在正廳裏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問江氏道:“母親那邊可知道?”

江氏就點了點頭:“原是想瞞著的,隻是事情在府裏沒瞞的住,房媽媽一早上就聽到了風聲,到我這裏來問……這會兒母親正生著氣呢,說不論找不找得到人,一律留不得了。”

若是一個通房或是新進門的妾室,沒了便沒了,頂多費些功夫葬了,可一個在府裏這麽多年的姨娘,又生了子嗣,怎麽可能說處置就處置了,大太太現在做事遠不如當時的精明手段了。

江氏臉上也滿臉的無奈和為難,一邊是府裏的事,一邊是大太太的怒意,她夾在中間也不好做。

“這會兒各處去尋的人,可有消息回來?”江氏就搖搖頭,析秋又道:“王姨娘身上的銀子不多,她又不敢叫馬車,身上沒有文牒,這會兒隻怕還在城外徘徊,想要找到機會混到城裏來,怕是不易。”

江氏也知道,所以心裏才更加的擔心:“相公說這些日子多處雪災,城外有各處的災民投奔到京城來,有京衙管製這些災民進不了城,隻得在城外徘徊,城外這兩天聽說亂的很,你說王姨娘會不會……”

這些人雖然以前都是良民,可是人處在生死邊緣,連肚子都填不飽了,良民也好良心也罷又有多少人還記得,王姨娘孤身一個女子,便是這兩年在莊子裏,可一看行為舉止還是能看得出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這些人見到保不齊會起什麽歹心。

析秋聽著心裏也沉了沉,她也吃不準王姨娘這會兒到底怎麽樣了。

夏姨娘聽的心驚肉跳的,她紅著眼睛道:“這怎麽是好,能不能多派人去城外尋尋?”

江氏回夏姨娘道:“人再多也沒用,王姨娘這會兒正有意躲著我們,若是她動了心思藏匿在災民中,我們很難找得到。”

“三姐姐那邊怎麽說,可派人回來了?”析秋問道。

江氏就點頭回道:“說是也派了人去城外城內找了,不過這會兒外麵又開始下雪了,隻怕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消息傳回來。”

幾個人就沒了話,既然回來了總要去大太太那邊請安,析秋進門時房媽媽正坐在床邊上給大太太按摩,見到析秋進來臉上表情有些怪異的站了起來,朝析秋行了禮:“六姑奶奶回來了。”

房間裏長期不開窗通風,又燒著地龍,便有股難聞的氣味。

析秋笑著點頭:“房媽媽。”又轉頭看向正閉著眼睛的大太太,問道:“母親的身體還好吧。”

房媽媽就回道:“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淡淡的回答也沒了多餘的話。

析秋也不強求,又問了幾句就和江氏退了出來。

待析秋離開大太太便睜開了眼睛,房媽媽就冷笑著道:“對府裏的事很上心,大少奶奶早上派人去的,這會兒已經回來了。”

大太太嘴角就噙出一絲冷笑來。

房媽媽想了想又道:“三小姐那邊,聽說柳枝被關在家廟裏,夜裏頭害怕爬著窗戶出來,摔在了地上,肚子裏的孩子也沒保住。”

大太太嘴角撇了撇,仿佛在說:廢物!

析秋回到江氏房裏,佟慎之已經回來了,見到析秋他便擰著眉頭回去和江氏道:“這天冷路上又滑,怎麽把六妹妹請回來了。”她才剛剛成親就為了娘家的事進進出出,難免引起婆家的不滿。

江氏看了眼析秋和夏姨娘,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來,析秋忙接了話笑著道:“是我自己要回來的,我怕大嫂一個人在府裏心裏著急,就辭了太夫人回來瞧瞧。”

佟慎之聽著麵色舒緩了許多。

江氏便暗暗鬆了口氣。

夏姨娘也笑著道:“大爺回來了,奴婢去安排午飯吧,大少奶奶跑了一上午,也歇會兒。”說著看了眼析秋,便要出門。

江氏不好意思的攔著她:“怎麽能勞動姨娘,六姑奶奶回來你坐著陪她說說話,廚房裏的事就讓邱媽媽去跑一趟罷。”這邊邱媽媽聽了話就笑著出了門。

佟慎之在正中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這段時間在翰林院曆練,比之從前他越發顯得的沉穩,但因此話也比以前更加的少了。

拿佟析硯的話說,佟慎之是能一個字說清楚,絕不多說第二個字。

“自昨兒起,城裏有大戶在城門口搭了粥棚,這會兒正是正午,災民來來去去,隻怕更加難尋了。”佟慎之喝了口茶,淡淡說著。

析秋聽著也認同的點點頭,中午城門兩班交替,又有各府進出的馬車,王姨娘若是想要進城,這會兒將是最好的機會。

“大哥有沒有派人在伯公府門口守著?”析秋問道。

佟慎之聽著眼睛一亮,讚賞的看向析秋,點頭道:“已有人在那邊守著了。”

看來,佟慎之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王姨娘現身了,隻是這件事處理起來確實不易,如果王姨娘現在平平安安的,她出來隻是想見一見佟析言,那麽等她見了人再安安穩穩的回莊子裏去,這件事倒也就此罷了。

就怕會發生什麽事鬧的人盡皆知,到時候事情傳開了,人言可畏什麽話都可能變了味,到時候無論是她還是佟析言或者佟析硯,在婆家都要被人指指點點。

“相公,您有什麽打算?”江氏問道。

佟慎之將手裏的茶盅放在桌麵上,想了想回道:“現在說什麽都言之過早,隻有等找到人再看情況而論!”

析秋點點頭,也覺得佟慎之說的有道理,隻有找到了人,才能去想相應的應對方法。

中午吃過午飯,析秋和夏姨娘回去歇午覺,佟敏之來了,他比一個月前瘦了一些,人也黑了,不過個子卻長了些,看著析秋便問道:“大都督對你好嗎?”

他覺得蕭四郎整日裏不開笑顏,析秋和他生活在一起,一定會很壓抑。

析秋挑著眉頭笑著道:“很好。”說著,攜了佟敏之胖胖的像包子一樣的手,笑著道:“你光顧著問我,你最近可好?說好了去府裏找我的,可我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你。”

佟敏之就摸著小腦袋,滿臉內疚的回道:“書院裏的趙先生生病了,師娘身子也不好,我便留在院裏照顧趙先生起居,就是想回來也得不了空閑。”

“那現在如何,身體可好了?”析秋問道。

佟敏之立刻點著頭回道:“好了。”說完又笑著道:“姐姐送去的藥收到了,先生說謝謝您。”

析秋就摸著他的頭一直笑,眼底裏滿是欣慰。

他們這樣算不算熬出了頭,佟敏之日漸長大懂事,夏姨娘在府裏不用低聲下氣的去求人,他們不再為一兩銀子一頓飯發愁……

這樣,算不算熬出頭了呢!

夏姨娘端著點心進來,看著姐弟兩個有說有笑,臉上也洋溢著笑容,她放了手裏的山藥棗泥糕,去問佟敏之:“不是說畫了一副畫送給六姑奶奶的麽,怎麽沒見你拿過來。”

析秋聽著一愣,頗有興味的看著佟敏之。

他以前可不會畫畫,難道是這半年在書院裏學的嗎。

佟敏之唰的一下臉紅了起來,就支支吾吾的回夏姨娘的話:“我……我留在書房裏,畫的不好,等下一副畫的好了再送給六姐姐。”

夏姨娘就掩袖低聲笑了起來。

析秋納悶的問他:“畫了什麽,和我竟還遮遮掩掩起來了。”佟敏之就紅著臉別扭的回道:“一副……一副肖像畫。”說著又立刻補充道:“真的畫的不好,等我晚上再重新畫一副,差人給姐姐送去好不好?”

析秋見他真的不好意思,就沒有再強求,點頭應道:“好!”

佟敏之就壓著聲音,避開夏姨娘低聲問析秋:“聽三哥哥前些日子常去侯府,姐姐您是不是讓三哥哥偷偷辦了什麽事?”

“沒有。”析秋笑著擺手,也不是不想告訴他,隻是他年紀還小聽到了難免會在心裏留下疙瘩,就回道:“他就是想找大都督切磋武藝,可又打不過就常常去走動走動。”

佟敏之就吃吃笑了起來。

正說著,外麵有人道:“四姑奶奶和四姑爺來了。”

析秋聽著就站了起來,這會兒衙門裏還未下衙,看來蔣士林是提前過來的。

析秋過去時,蔣士林和佟慎之正在對麵坐著說話,佟析硯正麵色難看的和江氏說著話,見析秋進來佟析硯擰著眉頭迎了過來,滿臉的不高興:“怎麽就這樣讓人不省心,這會兒從莊子裏跑出來,外麵天寒地凍的,又有那麽多難民,若是出了什麽事可怎麽是好。”

析秋拍了拍她手,兩人攜著進了門,析秋和蔣士林見了禮,蔣士林穿著絳紅水波紋的官服,依舊和從前一樣皮膚很白,人顯得很謙和,薄薄的嘴唇的顯得幹練而精明。

他目光迅速在析秋臉上轉過,叉手回了禮。

一行人各自坐下,江氏讓人給析秋上了茶,蔣士林已道:“我看大家也不用著急,這會兒城裏城外都有我們的人,隻要她在附近現身,就必定能找得到。”

佟析硯就擰著眉頭接了話:“找到又怎麽樣,把她送到莊子裏改明兒又跑了,難道我們要日日跟在她後麵找她不成。”

江氏打圓場:“她或許隻是惦記三姑奶奶,出來見過人放了心就自己回去了也說不定。”

佟析硯就厭惡的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析秋知道,佟析硯對佟析言母女兩個一直是非常厭惡,這會兒連著兩次讓她為她們的事奔波,她怎麽能高興。

蔣士林就看向析秋。

析秋覺得江氏說的可能性不大,以王姨娘的為人,既然出來了她若不做點什麽,實在對不起這趟冒險:“四姐夫說的對,她即是要進城,就必定要現身的。”

幾個人正說著,房媽媽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看著一屋子的人,房媽媽行了禮便道:“大太太說,讓人去通州的港口堵著,王姨娘若是不回城裏,就必定想要去永州。”說完,富有深意的看了眼析秋,仿佛在說,這也是夏姨娘起的好頭,如今但凡長了腿的,都知道拿了錢去永州找大老爺。

析秋低頭淡淡喝著茶,仿佛沒有聽到房媽媽的話。

江氏滿臉的為難,佟慎之擰了眉頭回道:“運河如今已經停了,她去永州隻能走陸路,你告訴母親,我已經派人在路口守著了。”房媽媽被佟慎之的話噎了噎,沒再說什麽,點了頭就出了門。

蔣士林垂著頭去喝茶,等房媽媽出去,他才站起來和佟慎之道:“我去看看嶽母。”佟慎之點頭沒有說什麽。

析秋也不覺得驚訝,聽說這段時間大太太對蔣士林已不如從前那樣厭惡,不但如此還對這個身居高位,又能親和孝順的女婿頗為滿意。

蔣士林去大太太房裏,佟慎之自是要陪同,這邊佟析硯也去,析秋總不能顯出不同來,她也笑站起來道:“我也去吧。”

說著,一行人就移到大太太房裏去了。

還未到大太太房裏,錢媽媽就笑著走了過來,看著析秋道:“四姑爺來了。”

析秋聽著一愣,她沒有想到蕭四郎會來,不過她能來她心裏卻是高興的,這是給她在娘家人麵前撐麵子呢。

蔣士林當即轉了個身,對佟慎之道:“我去迎迎。”顯得很熱情,可還不待他去,遠遠的就看見穿著一身緋色朝服的蕭四郎,已經大步走了過來。

蔣士林抱拳:“蕭大都督!”佟慎之也點頭:“到屋裏去說話。”

蕭四郎腳步在人前停下,目光一轉,第一眼便看到析秋,她穿著淺黃雙金立領的褙子,膚色白裏透紅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麵上並無異色,他擰著的眉頭便鬆了鬆……

析秋蹲身朝蕭四郎行了禮:“四爺!”

蕭四郎微微點頭,和蔣士林,佟慎之就近進了大太太院子邊,以前析秋常在這裏處理事務的廳裏,一進去蕭四郎便道:“人還沒有消息?”

析秋詫異,他怎麽會這麽快知道細節了。

佟慎之就將他一早上的安排和這會兒外麵傳進來的消息和蕭四郎大致說了一遍:“現在也隻能等消息了。”

蕭四郎卻是擰了眉頭:“聽說莊子靠近箕尾山不遠?”

佟慎之就點頭回道:“是,約莫四五裏的腳程。”蕭四郎就擰了眉頭站起身,道:“你們守在各處的人也不用著急召回來,我再派人去山裏麵搜一搜。”

也就是說,他的想法還是比較悲觀的。

析秋想想也是,已經一天一夜了,王姨娘一個弱女子,這麽多人在各處找都沒有找到她,隻怕是……

“我和析秋先回去,若是有消息我會讓人來通知你們。”

佟慎之和蔣士林就跟著出來送蕭四郎,佟析硯則拉著析秋的手道:“你也仔細著身體,這會兒冬天可別跑的累,讓腳疼的病又犯了。”

析秋笑著點頭:“沒事,已經不大疼了。”

不大疼,是不是還是有點疼?走在前麵的蕭四郎,眉頭就微微蹙了起來。

上了馬車,析秋就感覺車廂裏比平日還要暖上幾分,她暗暗納悶,撲麵的一件毯子便落在了她的腿上,蕭四郎在她身邊坐下,手就放在她的膝蓋,聲音沉沉的問道:“不是說好了嗎,還疼?”

析秋一愣,才明白車廂裏為什麽突然熱了許多,他又為什麽給自己蓋了毯子。

她就笑看著蕭四郎回道:“平時已經不疼,站的久了或是路走多了,便有些疼而已,已經沒有大礙了。”

蕭四郎記得,他問過她一次,她當時也是這樣說的……

“你沒事在房裏歇著,府裏的事你托了人告訴我一聲就可以,我過來一趟就可以了。”他說著,手指已經輕輕的按在析秋的膝蓋,很不熟練的輕輕揉著。

有些癢,也有些不習慣,析秋動了動又重新被他按住,她忍了癢將今天二夫人的話告訴他:“二嫂說讓我過去幫她,我答應了。”

說完,大大的眼睛就有些不確定的看著蕭四郎。

到口拒絕的話,忽然梗在了喉中,他忽然想到她在府中的小心經營的樣子,二嫂拜托的事她又怎麽能拒絕,正如娘家大嫂請她回來商量事情一樣,她都無法拒絕!

他重重歎了口氣,這是析秋第一次聽到他歎氣。

她愣住,抬頭看著蕭四郎,就聽他道:“那你量力而行,若是受不住就去和娘說。”

析秋就鬆了口氣,他真怕他不同意,畢竟她已經答應二夫人了,若是出爾反爾,總有些說不過去。

“前兩日都督府裏應酬多,回來的遲些,到了年底各處都來請,就連聖上都留了兩次飯,也不好拒絕……”蕭四郎淡淡說著,聲音裏卻有些內疚的樣子。

析秋理解,非常理解,他以前便是朋友滿天下,坊間傳聞蕭四郎紈絝不堪,但為人卻是極是重情重義,正如他當初救二皇子一樣,他已經是身份尊貴的蕭家四爺,而他還是冒險去救二皇子,這裏麵和他高瞻遠矚對未來的賭博外,也和他和二皇子的之間情義不無關係。

析秋很理解的點頭:“四爺不用擔心我,隻是您常喝酒,顧著身體才是。”

蕭四郎微挑了挑眉,不由細細去打量她,見她眉眼間真的沒有異色,這才放了心,他原本以為她這些日子心裏定是不舒服的,一直想找機會和她說,沒想到他擔心了幾日,到她這裏卻是輕描淡寫的回了。

他笑著點頭,很認真的道:“你該凶些才是!”

析秋聽著一愣,就聽蕭四郎含著一絲笑意的接著道:“這樣旁的人聽到我有位凶悍的夫人,也不敢再拖著我不放了。”

析秋聽著就笑了起來,看著蕭四郎道:“妾身卻不是這樣認為,妾身反倒認為,妾身該體貼些才是,日日放著四爺去請那些大人去吃酒,次次吃的酩酊大醉半夜回去……”

蕭四郎聽著眼睛一亮,就擰了她的鼻子道:“真是鬼精,逼著那些夫人做河東獅,你反而溫良嫻淑了!”

析秋掩袖而笑,眼裏閃爍著寶石般的明亮:“妾身原就溫良嫻淑,是四爺說讓妾身變河東獅的。”

蕭四郎摟著他,發出愉快的笑聲。

等回了府裏,兩人在太夫人那邊吃了飯,太夫人問了些情況,因為還沒有消息,太夫人也沒有多說,就催著兩人趕緊回去歇著。

等第二天一早上,天益就匆匆趕了過來,蕭四郎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一日一早並沒有去衙門裏,他站在門口看著天益問道:“有消息了?”

天益就看了眼隨後出來析秋,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在箕尾山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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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蕭四郎,他出去喝酒,我隻是想通過這件事來把他的形象更具體一些,更接地氣一點吧。真的不會安排小妾什麽的。

想想啊,他前麵多少年在外麵花天酒地,朋友各種多…他都沒事,何況現在還有析秋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