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門第 151 暗湧

胡總管麵露遲疑的將手裏的一張便條交給了太夫人。

“在房間裏的桌子下麵找到的,小人確認過,不是藤姨娘的字跡!”

一張字條不能說明什麽問題,但上麵的內容卻讓人背脊生寒,這分明就是去行凶之人無意遺落的。

速決,不留活口!

胡總管想著也不由生出一生冷汗,弓著的腰彎的更低。

太夫人接過便條,上麵蠅頭小楷俊秀飄逸,短短一行字卻讓太夫人麵色徒的一凜。

胡總管又道:“小人請了仵作,脖子上有兩條紫痕,一深一淺……”

就是說,藤秋娘是被人勒死的。

她一個妾室,於外界並無往來,卻突然被人害死……

太夫人捏了手中的便條,揮了揮手道:“不用留了,明日便葬了!”說著一頓又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屍體留不得,不管是誰做的,都與府裏的人脫不了幹係。

不能給別人留下話柄!

“是!”

胡總管意識道,太夫人並不想再深究下去,便什麽也沒有問,也不敢問,便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上。

待他出去,太夫人緩緩鋪平那張小小的白紙,目光如利劍一般去看上麵的字跡,眼底露出滿滿的失望之色。

略沉吟後,她就起身進了碧紗櫥裏,裏麵的桌子上有幾張鑫哥兒寫的大字,旁邊還有幾個糾正示範的小楷,她將便條落在一處去比對……

吳媽媽正好進來,看到太夫人麵色沉冷的坐在椅子上,她一驚上去撫著太夫人的背問道:“太夫人,您沒事吧?”

太夫人緊緊攥著椅子上的扶手,仿佛一瞬間老了好幾歲,聲音低的幾乎聽不清,透著鄭重:“取燈來。”

吳媽媽應是而去,端了燈來。

太夫人便顫抖著手,要將手裏的便條著了火,吳媽媽看著太夫人的樣子擔憂道:“奴婢幫您吧!”

太夫人沒有說話,那張便條仿佛有千金重,點了幾次都沒有點著。

她忽然閉上眼睛,將便條攥進了手心中,又長長的歎了口氣,平複了情緒她對吳媽媽道:“將我那快雞翅木雕蘭花的匣子取來。”

吳媽媽一愣,太夫人的貼身的私物一直都是她保管的,但唯獨那個雞翅木雕蘭花的匣子,那個匣子一直放在太夫人的臥室裏,鑰匙由太夫人收著的,連她都不知道裏麵放了什麽。

吳媽媽應是,進了臥室將匣子抱出來。

“你出去吧。”太夫人緩緩的說完,吳媽媽便退了出去,放了簾子她親自守在了門口。

太夫人從腰間的荷包裏拿出鑰匙,打開匣子,將手中的那張便條放了進去……

“太夫人。”吳媽媽隔著門簾道:“侯爺回來了。”

太夫人便收了匣子放在了多寶格上,收住了情緒,出聲道:“進來吧。”話落蕭延亦已經掀了簾子進來:“娘。”他行了禮在太夫人對麵坐了下來,道:“胡總管說明日就下葬?”

“嗯”太夫人點了點頭,母子兩人之間默契的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太夫人看了眼蕭延亦,問道:“老四呢,已經兩日沒有見到他人了。”

“一直在軍營操練,西山和五軍營要在城外五十裏坡紮營。”蕭延亦答道。

太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又道:“老五可找過你?”

“昨兒見了,說是下午陪著五弟妹去通州。”說著一頓又道:“我讓胡總管派了幾個得力的管事陪著去了。”

藤家的事雖已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府裏和他們畢竟是姻親,老五又是女婿,若是不去反而讓人奇怪,太夫人也歎著氣點頭:“去一趟也好,也堵了許多人的嘴,不管旁人怎麽說,我們便正常去做便罷了。”

蕭延亦讚同的點了點頭,太夫人又道:“你房裏的事你回去和承寧處理幹淨,眼看延箏的婚事將近,不要讓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影響了她。”

“嗯。”蕭延亦目光一閃垂了眼睛,正說著二夫人挑了簾子進門來:“娘。”又看到蕭延亦:“侯爺也在!”

太夫人見到她,立刻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擰了眉頭道:“不是讓你在**歇著嗎,怎麽又來了,我也沒什麽事你往後不用日日過來,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家裏這麽多事,我怎麽能讓娘一個人操心。”二夫人說著看了眼蕭延亦,又擰了眉頭對太夫人露出歉意的表情,道:“娘,是兒媳管教無方,讓房裏頭惹出這麽多事來。”

“不是你錯的,藤氏有今日也是她自己走的,當初錯了一步便到如今這樣步步皆錯,終是落了這樣的下場!”說著一頓又道:“命有天定,這也是她的命!”

沒有提胡總管回的實情,也沒有字條的事。

二夫人垂了臉沒有說話,餘光看了眼蕭延亦,蕭延亦淡淡的坐著並無多餘的情緒。

太夫人頓了一頓,又道:“她房裏的人,回頭你找幾個得力的人,悉數送到揚州的莊子裏去!”是要把這一頁翻過去。

二夫人目光一閃,臉上劃過詫異之色,太夫人竟是不打算再查,那那張字條……想到這裏她忽然又了然,這樣的事不管字跡是真是假,都說明和佟析秋脫不了幹係,府裏頭這些日子出了這麽事,太夫人必然不會再牽著藤帶出瓜惹出別的事。

人老了,便是能清淨一日,就清淨一日!

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麽。

“知道了。”二夫人微微點頭,四處看了看:“怎麽鑫哥兒還沒有回來,去了四弟妹那邊?”二夫人說完,就去觀察太夫人的神色。

太夫人臉上幾不可查的一頓,比起前些日子提到佟析秋便露出笑容,今日卻是格外的平靜,甚至眉頭還皺了皺。

效果不錯!

太夫人便對連翹吩咐道:“去看看可是和析秋在一起。”連翹笑著直接回道:“四夫人房裏碧槐來說了,說是四夫人陪著三位小爺正在散步,等走完了兩圈就送他們回來,瞧著這會兒該走完了。”

太夫人點了點頭,二夫人卻是眉梢一挑,笑著道:“還是四弟妹細心,帶著幾個孩子散步,強身健體!”

太夫人沒有說話,二夫人去看蕭延亦,蕭延亦的目光似有若無的落在門口。

她端著茶盅的手便是一緊。

院子裏已經有孩子們的笑聲傳了進來,緊接著析秋牽著三個孩子進了門,各朝太夫人,蕭延亦和二夫人行了禮,太夫人嗬嗬笑著一手抱著鑫哥兒,一手抱著敏哥兒親了一口,問道:“去散步了?”

“嗯,四嬸嬸帶著我們走了兩圈。”頓了一頓又道:“我一點也不累!”

太夫人看著鑫哥兒紅撲撲的小臉,露出欣慰的笑容來,看向析秋:“坐了說話。”

析秋朝二夫人和蕭延亦各見了禮,便在蕭延亦對麵坐了下來,將落單的晟哥兒拉過來,替他拿了小書包,晟哥兒笑眯眯的道:“謝謝四嬸嬸。”析秋笑著摸著他的頭,太夫人瞧見就朝晟哥兒招招手,笑著道:“忘了我們晟哥兒,讓祖母親一下!”

晟哥兒嗬嗬笑了起來。

敏哥兒則左邊去看看蕭延亦,右邊去看看二夫人,想到前幾天母親吩咐的話,便立刻抬著小臉朝太夫人道:“祖母,先生昨天誇我們了。”

太夫人聽著眉梢一挑:“誇了什麽?”敏哥兒正要說話,鑫哥兒已經搶了話回道:“說敏哥兒書背的好!”

二夫人聽著嘴角微勾,敏哥兒卻是立刻擺手道:“先生也誇你背的好了。”說著敏哥兒就對太夫人道:“我們三個都背的好!”

這下二叔應該會覺得鑫哥兒很聰明了吧。

他就偷偷去看蕭延亦,蕭延亦果然正在看鑫哥兒。

“哦,背的什麽書,先生教的哪裏了,還在說千字文嗎?”太夫人笑著問道。

“不是。”晟哥兒擺著手道:“說《五字鑒》,先生說千字文學完了,讓我們自己去溫習。”太夫人點了點頭,敏哥兒已經道:“祖母,我們一起背給您聽好不好?”

“好好。”太夫人顯得很高興,點頭不迭。

敏哥兒就拉著鑫哥兒的手,鼓勵道:“我起頭,我們一起背。”三個人又湊在一起嘰嘰咕咕的商量了幾句,敏哥兒就起了頭:“帝堯陶唐氏,仁德宏天下。茅磁不剪伐,土階為三級。蓂莢生於庭,觀驗旬朔日……”

背的很整齊。

析秋看著麵露微笑,也在認真聽。

背了一長段才停下來,鑫哥兒也第一次沒有緊張,他偷偷去看蕭延亦,就見父親雖是表情淡淡的,但眼底卻露出滿意之色,鑫哥兒頓時挺直了腰背。

“背的可真好!”太夫人嗬嗬笑著:“竟說到《陶唐紀》了……”鑫哥兒聽著一愣,就睜著眼睛滿臉的驚訝的看著太夫人道:“祖母也知道?”

一屋子的笑了起來,蕭延亦眉頭一擰,沉聲道:“如何說話的,和祖母道歉。”

鑫哥兒神情一怔,垂了頭道“祖母,對不起!”

“沒事,沒事!”太夫人朝蕭延亦擺擺手,又對鑫哥兒笑著道:“是剛剛鑫哥兒告訴祖母的,祖母可沒有鑫哥兒厲害,會背這麽多東西。”鑫哥兒被誇的越發的開心,將剛剛不快忘了扭著頭道:“我還知道裏麵的好幾個典故。”

很想表現的樣子。

蕭延亦看著皺了皺眉頭,二夫人眉梢一挑,就接了話誇道:“鑫哥兒真厲害,快給我們說說。”

鑫哥兒看了眼太夫人,太夫人點了點頭,鑫哥兒就笑眯眯的道:“舜和弟弟象的故事,象總是欺負舜……舜也不記恨他,最後還封了象做了大官……”說的很完整,接著又去說別的典故。

但房間裏卻詭異的安靜下來。

除了鑫哥兒的聲音,再無旁的聲音。

太夫人喝茶的手顫了顫,剛剛的好心情瞬間又沉了下去,轉頭去看析秋,就見析秋正笑眯眯很認真的聽著鑫哥兒背誦,臉上除了笑容再無旁的情緒,她心中一頓,便又生出疑惑來。

蕭延亦也是怔住,《五字鑒》裏麵那麽多的故事鑫哥兒沒有說,卻獨獨挑了一個兄弟相殘的故事出來……他的目光落在二夫人的肚子上,二夫人摸上肚子,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晚上,太夫人便喊了吳媽媽,吩咐道:“去外院問一問宋先生,這兩日都說的什麽課。”吳媽媽臉色一凜應聲而去。

不一會兒回道稟道:“……說的《五字鑒》,還說了許多典故,又教了鑫哥兒簫和敏哥兒笛子……”

這麽說來,鑫哥兒說這個典故,真的隻是巧合?

蕭延亦從太夫人房裏出去,遣了身邊的常隨,獨自一人負手行在花園中,腦中不停重複著鑫哥兒的聲音,兄弟相殘……他握了拳頭麵色越發的凝重,不知不覺間他竟是走到以前佟析華住的院子,如意門關著,院牆外的杏樹上開滿的粉白的花,花瓣飄飄****落了一地,想到佟析華連死前的樣子,拚著一口氣拉著他的手。

他答應了佟析華,要立鑫哥兒為世子。

遲遲未立是因為鑫哥兒身子一直不好,可這段時間他日日在花園散步,看著他麵色紅潤,身體比以前明顯壯碩許多,便是說話的聲音也比以前高了許多。

舊的顧慮沒有了,卻生出新的隱患來,這世子之位也不能再等了。

心思轉過,他轉身又回了太夫人了院子。

太夫人見他回來先是一頓,隨後又了然,她的兒子她最了解了,便問道:“是為了鑫哥兒的事?”

“是。”蕭延亦看向太夫人,沉吟了片刻,道:“娘,我想先將鑫哥兒的世子立了,您若是沒有意見,我明日就遞了折子去禮部。”

太夫人端著茶卻沒有喝,沉思了半晌終是點了點頭道:“也好,原是考慮鑫哥兒身子不好免得將來有變數,如今他生龍活虎,每日下午還能和晟哥兒圍著花園走一圈,越發的健壯了……”說著一頓又道:“承寧那邊你可商量過?”

“等批文下來再告訴她不遲。”這些事本就早就定了的,鑫哥兒是嫡子又是長子,立他為世子無可厚非,說不說有何區別!

太夫人聽著卻是擰了眉頭,道:“你啊,看著脾氣好卻是最倔的就是你,這樣的大事你怎麽能不和她商量呢,又恰好落在她有孕的節骨眼上,你讓她怎麽想。”

蕭延亦自然明白太夫人的意思,若說剛剛他還有些猶豫,要不要和二夫人商量,現在他卻沒有半絲猶豫了,沈氏的孩子,藤氏的末路包括鑫哥兒的身體,都是和此事脫不了關係,世子之位早早定下來,往後的事也好處理了。

太夫人歎了口氣,擺手道:“我也老了,你們的事我管不了了,但我有一點,無論你們怎麽去鬧,但不能傷了她腹中的孩子!”

蕭延亦點了點頭:“兒子心裏有數。”

析秋帶著敏哥兒回到房裏,敏哥兒坐在玫瑰**,趴在茶幾上看著析秋:“母親,二伯會覺得鑫哥兒聰明嗎?”析秋笑著點頭,讚賞道:“是,鑫哥兒今天表現的很好,我們敏哥兒做的真棒。”

敏哥兒就放心的鬆了一口,開心的笑了起來。

蕭四郎大步走了進來。

“四爺!”析秋笑著將他引到**坐了下來,倒了杯涼過的清茶給他,敏哥兒則走了下來,恭敬朝蕭四郎行了禮,喊道:“父親!”

蕭四郎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問道:“今天先生講的什麽?”

敏哥兒看了眼析秋,回道:“講《五字鑒》。”蕭四郎眉頭一挑,問道:“《千字文》說完了?”

“說完了,先生讓我們自己溫習,從前天開始說《五字鑒》。”蕭四郎若有所思,析秋便笑著看向他,岔開了話題對敏哥兒道:“快去洗手,回來吃飯!”

“是。”敏哥兒應是,由奶娘領著去洗手,析秋則在蕭四郎身邊坐了下來,道:“四爺,藤氏自縊,您可知道?”

“嗯。聽說了。”神色淡淡並為放在心上,可析秋卻是話語一頓,蕭四郎本來沒覺得的什麽,見析秋這個樣子卻是一愣,問道:“怎麽了?”

析秋擰了眉頭,想著要不要說給蕭四郎聽,蕭四郎端著茶正等著她說話……

“妾身也隻是猜想。”析秋說著有些猶豫:“畢竟沒有證據,說給四爺聽,總覺得有些……”有些像長舌婦一樣。

蕭四郎整了整坐姿,認真看著她,析秋想了想便輕聲道:“藤姨娘在庵廟裏自縊,妾身雖沒有看見,卻總覺得有些蹊蹺。”蕭四郎一頓,析便將藤秋娘去求二夫人,第二天二夫人去了宮中,太後娘娘就為藤家的事在聖上麵上開了口,緊接府裏頭沈姨娘就流產了,二夫人懷孕兩個半月卻和太夫人以及蕭延亦說兩個月,以及藤秋娘忽然死去……

都是細碎的事情,析秋也是一件一件串起來的,她說完看著蕭四郎:“二嫂出生高貴,在府裏一直得眾人尊敬,娘也很喜歡她,甚至和我們幾個妯娌間也是相處的和睦。”一頓又道:“所以妾身也不相信,隻是懷疑而已!”

蕭四郎擰了眉頭,侯府自初人員關係就相對簡單,女人之間的爭鬥他沒有親身體驗可也並不少見,旁的府裏的事也多少聽說過,現在聽析秋如此一說便麵露不悅道:“既是這樣,便去讓二哥查一查,若是真有此事,怎麽也不能放任她如此下去!”

“別!”析秋就怕他這樣,所以才不敢和他說:“一來我們沒有證據說了別人也不定會信,二來,畢竟是二房裏的事,我們也不好插手手,說不定傳出去反倒落了我們居心叵測也未可知!”

誰知道會不會生出他們夫妻為了爵位的事,想要二房沒落好收漁翁之利。

蕭四郎一怔擰了眉頭,女人的心思他難以理解,就見析秋按著他,又道:“四爺就聽妾身的,這件事您若是要說,也要再等等,好不好?”就是說也不該他們說,二房不還有沈姨娘嘛!

蕭四郎遲疑的點了點頭,析秋將敏哥兒剛剛說的事和蕭四郎又細說了一遍:“……《五字鑒》是妾身在四爺書房裏找到送過去的。”

蕭四郎才想到析秋那日在他書房裏找書的事,卻沒有說找的什麽書。

“妾身不放心鑫哥兒,所以就使了小聰明,提醒一下太夫人和侯爺……鑫哥兒實在太弱了,他還小沒有防備也受不得任何一次的傷害……”蕭四郎不待她說完忽然拂袖站了起來,冷聲道:“不管她是誰,府裏的事怎能容她如此行徑,侯府非王府後院,任她如何都無人去管。”

想到鑫哥兒和析秋的關係,蕭四郎看著析秋道:“你做的對,可也太隱晦了些,大哥和娘未必全然明白意思。”

析秋也歎氣,難道還讓她去和太夫人說,懷疑二夫人對鑫哥兒不利?莫說太夫人不信,就是她自己也難以說服,畢竟二夫人現在對鑫哥兒什麽也沒有做,她且不是成了無風起浪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四爺。妾身想著,能不能在鑫哥兒身邊多加兩個隨從,添個精明的丫頭。”防患於未然。

蕭四郎凝眉想了想,點頭道:“這件事我去和二哥說!”說著一頓又道:“你也自當小心一些,她若真有異心,府裏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她!”

析秋點了點頭,藤秋娘的事也罷,沈氏的事也罷,都是二房的事他們夫妻不好幹預,但鑫哥兒不同,若無意外他就是侯府未來的當家人,是侯府未來的希望,又代表著未來侯府的立場和勢力方向,是整個宣寧侯府的大事,不能有任何的馬虎之處!

鑫哥兒隻是孩子,不論她是誰的外孫或是誰的骨肉,孩子都是無辜的,她不能無視他可能受到的傷害。

蕭四郎沉了臉色坐了在析秋身邊,攬了她的肩:“這兩天開始府裏的事都是你在管,你也注意點身體,別太勞累,一般的事情就讓下人去辦!”析秋點了點頭,回道:“妾身知道了。”

蕭四郎點了點頭。

敏哥兒的臉在門口探了探,析秋便拉著蕭四郎起身,道:“我們去吃飯吧。”蕭四郎卻是擰了眉頭道:“我去一趟淩波館,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四爺現在去找二哥?”

蕭四郎點了點頭,沉聲道:“也正有別的事情找他。”

析秋沒再說什麽,牽著敏哥兒送蕭四郎出門,母子兩人則回了房裏用飯。

蕭四郎一路到淩波館,蕭延亦正和幕僚說話,蕭四郎進來幕僚便行了禮退了出去,蕭延亦和蕭四郎各在正廳裏坐了一邊,蕭延亦便道:“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蕭四郎挑了挑眉,蕭延亦便道:“藤家沉掉的那一船鹽,市舶司已經查出乃是走私的私鹽,船上兩員船工已經主動招供,這件事你怎麽看?”

大周的鹽業有明文律例,凡未得鹽運司許可經營的商家,一律不得私自開鹽。

但因為鹽業賦稅沉重,卻又是暴利,便是有律法限令也依舊有人私下偷運偷賣,此類事也不可能一一細糾,但是,但凡查出違反律例者,懲罰皆是沒收家產充公流放!

蕭四郎點了點頭,回道:“聖上即是要做,自是早已經摸清了底細,想必這兩日段公公就會帶人去搜藤府各處……輕則沒收家產,重則充軍流放。”說著一頓又道:“五弟那邊,還是你去勸一勸,藤家已是強弩之末,讓他不要再想去做補救。”

“嗯。”蕭延亦點了點頭,又道:“藤家之後,我料想市舶司必然會再重啟幾處,福建那邊我打算派人過去,先做了準備,一旦將來聖上重開海禁,我們也不至於全無準備。”

蕭四郎想了想,對蕭延亦道:“沈家在福建還有一脈未淨,你既是派人過去,不如和沈家的人打個照麵,當初我在福建也多虧他們才能順利查出大哥死因,如今先皇後離世多年,沈家早已非皇親國戚,能給以方便也不用過多顧忌。”

蕭延亦點了點頭:“我回頭吩咐下去,就讓戴全去吧!”蕭四郎沒有意見,蕭延亦又道:“苗疆那邊可有消息?”

說到苗疆,蕭四郎便沉臉,語氣也恢複冷淡:“沒有,派去的人悉數沒有回來。”

蕭延亦也凝了眉頭,歎氣道:“這麽多年了……”說著一頓將藤秋娘手裏有苗藥的事說了一遍,蕭四郎猛地站了起來,身上驟然散開濃濃的殺氣,他怒道:“此事你怎麽不早說!”

“你冷靜一點。”蕭延亦勸解道:“我們沒有證據,即便是告訴你又能如何。”

蕭四郎周身氣息冰冷,蕭延亦又道:“老四,你平時處事冷靜,可但凡和這件事有關你便總是衝動行事,以後這事便讓我去處理,你不用管了!”

“你如何管?!”蕭四郎拂袖冷冷道:“你不用說了,我心中有數!”說完,轉身要走出去,忽然又似想到什麽,回頭看著蕭延亦道:“鑫哥兒的事,你上點心。”說著一頓又道:“讓胡總管挑兩個會些拳腳的小廝跟著,再從娘身邊挑個年紀大些的丫頭陪著。”

蕭延亦一怔,驚詫的看著他:“你是不是聽到什麽了?”

“你後院的事自己處理!”說完,不想和他多說轉身便出了門。

蕭延亦怔怔的坐在哪裏,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蕭四郎回去時,析秋正在房裏做著針線等他,見他回來便站了吩咐門外的春柳:“將飯菜端進來。”說著,服侍蕭四郎脫了外套邊道:“四爺去二哥那邊了?”

蕭四郎在桌邊坐了下來,微微點了點頭,析秋又道:“您和二哥說了?”

“嗯。”不如去時溫和,此刻處處透著冷意,析秋疑惑的看著他,坐在他對麵:“四爺和二哥起了爭執?”

正好春柳端了飯菜來,蕭四郎沒有說話,析秋拿了帕子服侍他洗了手,便坐在一邊陪著他吃飯,等蕭四郎吃完析秋奉了茶,他喝了一口道:“沒有,我隻和他提了提,旁的沒有多說。”

析秋放了心。

等蕭四郎進去梳洗,碧梧帶著問玉匆匆來了,析秋眉頭一擰看著兩人問道:“什麽事,這樣匆匆忙忙的。”

問玉就低聲回道:“夫人,奴婢剛剛看到秋萍匆匆出了門,像是去了前院。”析秋聽著一愣,問道:“可看清去了哪裏?”

問玉點了點頭,回道:“像是去了二夫人的院子,奴婢不敢走的太近,在門口看著她進去就出來了。”

“你再回去,看著她還會去哪裏,一定看仔細了。”

問玉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

碧梧麵露猶豫道:“夫人,漿洗房裏的胡韓瑞家的,和奴婢說了一件事。”析秋一愣,就聽碧槐壓低了聲音,回道:“漿洗房裏雖不負責各處主子貼身的衣裳,但主子的床單等物都由她那邊負責,二房那邊藤姨娘每月月初都要換兩次的床單,月底隻換一次便罷,沈姨娘那邊也有規律,到了每月二十日沈姨娘的床單每一日都要拿來洗……”

後麵的事碧梧有點沒明白,就照搬了說給析秋聽:“可自從上上個月,沈姨娘月初就會連著換幾日的床單,且單子上多少都會因為小日子弄了一些……”

碧梧沒有聽懂,但析秋卻是明白了其中所代表的意思。

沈氏月底侍寢,但她的小日子卻是二十左右來,小日子幹淨後就輪到她侍寢,按女性生理期說,侍寢的那幾日正好是安全期,很不容易懷孕,而二夫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恰恰把她安排在那幾日,沈氏也必定明白,她改變不了侍寢的時間,所以就暗地裏用了藥,將自己的小日子提前了,這樣一來侍寢的那幾日就不是她的安全期。

小日子來時,床單上多少總有些肮髒的,所以胡韓瑞家的從沈姨娘洗床單的時間上,判斷出沈姨娘偷偷調整了小日子的時間。

析秋點了點頭,道:“這件事你不明白便罷了,問玉那邊你也去看著點,她年紀小我怕她一個人應付不了。”碧梧點了應是,匆匆出了門。

蕭四郎正好從裏麵出來,問道:“和誰在說話?”剛剛緊繃著的臉色已經鬆了不少。

析秋便笑著道:“今日把二十八的菜單擬了,碧梧來說廚房裏幾道配料不夠,幾個婆子要來請示明日采買的事,她擋了回去說明兒一早再議!”蕭四郎聽著就點了點頭,靠在了**朝析秋招了招手,問道:“快到端午節了,城外每年都會有劃龍舟競賽,你想不想去湊湊熱鬧,若是想去我便讓人按排,待那一日我陪你去看。”

析秋眼睛一亮,又想到那麽多人,蕭四郎說安排必定是要費一番功夫的,便道:“還是算了,劃龍舟也沒有出彩之處,妾身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說著一頓又道:“四爺若是得空,不如帶敏哥兒去看吧,妾身在家裏等你們。”

蕭四郎抱著她,回道:“你若不去,敏哥兒便讓天誠陪著去便罷了!”

析秋不置可否,笑看著蕭四郎道:“四爺若真是誠信邀請妾身去,那妾身就勉為其難,走這一遭吧!”蕭四郎被她的語氣逗的笑了起來,剛剛的陰霾一掃而空,捏了她的鼻尖回道:“那真是難為夫人了。”

析秋歪在他的懷裏咯咯的笑了起來,蕭四郎側目看著她,想到她剛剛和他說起種種猜測和懷疑,又私下裏用的小手段,覺得她不但心思細膩用的小聰明也讓他好笑不已,心也隨著軟成了一片,抱她入懷親昵的道:“往後再有這樣的事,你定要告訴我,你要記住我永遠在你身後,支持你!”

析秋回攬著他的腰,悶悶的點了點頭,又昂著頭看他,滿臉真誠崇拜的樣子:“嗯,有四爺這樣一顆大樹,妾身自是要好好享受底下的陰涼才是!”

蕭四郎男子頂天立地的感覺,瞬間被她推到一個高度,不由哈哈笑了起來,揉著她鬆下來的頭發:“何時竟學會溜須拍馬了,嗯?”析秋被她摟著,連忙搖著頭真誠的回道:“妾身句句出自肺腑,絕無半句虛假,還請四爺明鑒!”

蕭四郎越發的歡快,恨不得將她拆骨入腹中才能平了心頭的喜愛,便轉身壓了她在身下,挑了眉頭道:“既如此,那便好好在大樹下乘涼吧。”

析秋一愣,蕭四郎的吻已如江水般不留一絲縫隙席卷而來……

她抬手環著他的脖子,回應著他的吻,隨即他身體一側,就將析秋帶到他身上趴著,蕭四郎唇角一勾,煞有其事的以手臂枕著頭,挑著眉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著析秋……

暗示她,可以為他寬衣了。

析秋失笑……

忍著羞赧一臉坦然的給他脫了衣服,半點沒有平日裏臉紅羞澀的樣子,蕭四郎不由狐疑的去看她,析秋便繃不住笑歪在一邊……

蕭四郎一把將她拉進懷裏攬住,不由分說便吻住她的唇,滿腹的空氣被他吻盡,析秋腦中一片空白,隻剩下彼此間的氣息……

再回神時,身上的衣裳已被褪了幹淨。

蕭四郎壓進她的身體,緊緊摟著她……

一聲輕輕的呢喃聲,析秋弓著身子抓著蕭四郎的手臂,迷蒙著眼睛看著他,歎著問道:“妾身是不是也要如大嫂那樣,吃一些藥……”

“不用。”蕭四郎抱著她,讓她坐在自己身上:“便是再等幾年也無妨,等你年紀再大些也好。”

析秋配著他的節奏,胸前的豐盈跳動著蕭四郎覆手上去,仿佛丈量一般,笑著道:“還要再養些日子……”

析秋所有的反抗,便化成細碎的嚶嚀聲……

二夫人聽邢媽媽回稟:“……榮總管說藤家的鹽是私鹽,若是他所料不錯這兩日處置藤家的聖旨就會送出去,抄家沒族流放必逃不過!”二夫人聽著點了點頭,回道:“你回去告訴哥哥,讓他謹慎一些,切不可馬虎大意了。”

邢媽媽點了點頭。

“夫人,郡王讓您告訴侯爺,說端午節王府在府裏設宴,請侯爺和蕭四爺過去吃酒賞花。”

“你回去告訴大哥,就說我知道了。”說完便想到藤秋娘連死前說的話,又想到蕭延亦今天在太夫人房裏的表現,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不經意間流露出希翼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她還是第一次看見。

第二日上午,邢媽媽從王府回來,一進門就急急的關了門,讓紫檀去外麵守著門。

二夫人正換了衣裳要去太夫人處請安,見邢媽媽如此,以為是榮郡王出了什麽事,臉色一白站了起來,看著她問道:“怎麽了,這樣緊張。”

邢媽媽就壓低了聲音,小聲回道:“夫人,郡王讓奴婢告訴您,侯爺今天上午往禮部遞折子了。”二夫人神情一鬆,遞折子稀鬆平常,隨即她又想到榮郡王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遞折子的事,遂正了臉色問道:“折子裏說的什麽?”

邢媽媽就憤憤不平的回道:“是立世子的折子。”

砰!

二夫人手裏手裏端的茶盅就落在了地上,她頓時滿臉的怒意難平,問道:“大哥確定是立世子的折子?”

邢媽媽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蕭延亦!這麽大的事你竟然連我說都沒說,就直接去辦了。

你將我置於何地!

她喘著氣,邢媽媽也是氣的不得了,扶著二夫人道:“您也別氣,這事兒還要禮部核過以後才能批下來,我們不如請太後娘娘去打個招呼吧!”

二夫人擺了擺手,冷笑著道:“我原也不在乎一個世子之位,他若是與我商量立了鑫哥兒,我也無話可說畢竟他是佟析華留下的嫡長子,可是他如今竟是商量也不與我商量,直接遞了折子進去,我便咽不下這口氣。”

她想到鑫哥兒那天說的先生教的典故,什麽手足相殘之事……

“夫人,那折子到底是攔還是不攔?”邢媽媽問道,二夫人便想也不想回道:“自是要攔。”立世子前若是鑫哥兒夭折,那不過是侯府的嫡長子夭折,若是立了世子夭折,那可就是侯府的世子薨逝……

無論是祖嗣還是葬禮皆是不等的。

二夫人眯了眼角,寒光閃過她便冷笑起來,和佟析秋走的近……

那便讓你四嬸嬸親手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