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門第 206 起點

“聽四夫人說繡莊的生意不錯,一直都是你在打理?”周夫人表情淡淡的也未顯出熱絡來,和佟析硯並排站著,聲音輕輕柔柔。

以前因為婚事,佟析硯對她有些抵觸,現在心態平和下來,再去和周夫人相處,反而覺得她這個人不錯,說話低聲細語極有修養,她點了頭道:“父親怕我閑在家裏悶胡思亂想,便讓我做些事兒分散注意力,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怎麽會。”周夫人淺笑著道:“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可是什麽也不懂,整日裏就圍著家裏轉,現在便是想在外頭做些事情,卻又沒有這個精力。”仿佛對女子做生意的事很推崇的樣子:“也不見得為了那紅塵俗物,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反而將俗事利益擺上了一個高度。

佟析硯卻又些不好意思起來,微紅了臉:“……哪裏有夫人說的這樣好。”

周夫人深看了她一樣,淺笑起來,這邊阮夫人攜了樂袖走了過來:“嫂嫂。”朝周夫人行了禮:“正有事和你商量,原想去你那邊,沒想到今兒趕巧在這裏碰見了,稍後不如一起去我那邊坐坐吧,不是說博涵今兒也來了嗎,一會兒一起去吧。”

佟析硯覺得這是人家私事,便蹲身行了禮:“我去看看炙哥兒,二位夫人慢聊。”又朝樂袖點了點頭。

周夫人頷首,阮夫人看了眼佟析硯,又朝周夫人投去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來。

佟析硯退開便去了江氏身邊立著,江氏將手裏的九連環還給了坤哥兒,又叮囑了邱媽媽兩句回頭看向佟析硯,目光飛快的掃過周夫人低聲問道:“那位就是周夫人吧?”

佟析硯微微點了頭,江氏又重新打量了周夫人一遍。

析秋抱著炙哥兒,將他手裏的刀拿下來:“別傷著了。”佟敏之擺著手道:“姐姐不用擔心,這裏頭的刀三哥說特別處理過了,不會傷著哥兒的。”說著嘻嘻笑著湊著炙哥兒麵前:“待會你三舅舅知道了,定會高興的手舞足蹈的。”

知道刀很安全,析秋便沒有勉強任炙哥兒拿著,又看向佟敏之,想到佟全之又蹦又跳的樣子,笑了起來。

太夫人笑嗬嗬的和大夫人走過來,疼愛的摸了摸炙哥兒的小臉:“我那邊可還有柄上好的長劍,還是你祖父留下來的,等你長大了,就傳給你!”大夫人也難得的跟在後頭湊趣:“大爺那邊也有把彎弓,他生前極是愛惜的,我也一直留存著,回頭也讓人一起送來。”

析秋看了眼太夫人和大夫人,心裏明白她們這是在寬慰她,對於她來說,她對炙哥兒確實沒有多少的期望,隻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在自己身邊長大,能不紈絝不浪**知道為人處事,將來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和和美美的過一生,就是她最大的心願。

她也知道,抓周不過是寓意,並不能真的代表未來他真的會走哪條路,但是即便將來他真的走了,她也不會真的去橫加幹涉,她有心願卻非執念,若炙哥兒真的喜愛,她也不會去強求,最終的最重要的,還是要讓他能開開心心,在他們的羽翼維護之下平安,走出他們庇護他也能開心健康,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她暗暗歎了口氣,人生匆匆數十年,她身邊已有一個男人可能隨時上戰場,走在刀劍麥芒之上,若將來再添一個,她這個做妻子的……做母親的……

搖了搖頭,她又覺得自己想的太遠,遂笑著朝對炙哥兒道:“可聽到了,祖母和大伯母可是將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呢。”臉上露出笑容來。

太夫人和大夫人暗暗鬆了口氣,笑了起來。

蕭延箏挽著析秋的胳膊,對析秋道:“四嫂,不用擔心,娘還說我小時候抓周抓了把勺子,可我到現在可是一次廚都沒下過……”說著笑了起來:“當不了真。”

太夫人就指著蕭延箏滿臉的無奈:“就屬你最淘氣。”

幾個人跟著笑了起來,析秋和太夫人道:“讓人開席吧?”太夫人微微點了點頭。

析秋就將炙哥兒交給周氏,她自己出了廣廳去交代席麵的事,緊接著便有丫頭婆子進來收拾桌椅。

婁夫人正帶著婁二奶奶在和唐大奶奶說話,婁二奶奶乖巧的站在她身後,不管別人說什麽都始終含笑聽著,既文靜優雅又很得體,太夫人看著暗暗點頭,對婁二奶奶招了招手,婁二奶奶就輕聲的在婁夫人身邊說了幾句,輕柔柔的走到太夫人身邊行了禮,太夫人笑嗬嗬的攜了她的手:“到我身邊來坐。”

婁二奶奶乖巧的在太夫人坐了下來,太夫人疼惜的看了她一眼:“這大半年不見,可不是又瘦了許多。”說著拍了拍她的手:“你要心寬些才好,這樣子你婆母和祖母都跟著擔心。”

婁二奶奶垂著頭,露出內疚的樣子:“我也日日盼著身子能好一些,讓祖母和娘跟著操心我心裏內疚的很,可是它就不見好,日日拿藥養著也沒有半點起色。”

“你這孩子,就是心事重。”婁二奶奶去年滑了胎,本就不好的身子,就越發的衰了下去,太夫人歎道:“該像你祖母學學,什麽事想通了就拋一邊去,再不去想,這樣人也活的輕鬆些,那些糟心的事兒,哪能日日放在心頭琢磨呢。”說著一頓又道:“……可不得壞了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了。”婁二奶奶紅了眼睛,垂著臉道:“以後再不胡思亂想了。”

太夫人老懷安慰的樣子,點頭道:“早該這樣想了,仔細養著身子,身子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婁二奶奶點了點頭。

這邊婁夫人走了過來,在太夫人左手邊坐了下來,看了眼正在說話許夫人和黃夫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媳,對太夫人道:“您說的沒錯,這孩子我也不知勸了她多少回,可她就是不聽,整日裏捆著自己。”雖說是抱怨的樣子,但語氣卻還含著寵溺。

婁二奶奶看了眼婆母,眼淚垂了下來,又飛快的抹了,這時炙哥兒由周氏扶著胡亂走著朝太夫人這邊過來,一下子趴在婁二奶奶的腿上,婁二奶奶一驚趕忙扶住了炙哥兒:“哥兒,小心些。”

太夫人嗬嗬笑著:“這孩子就是好動。”說著拍了拍手:“到祖母這裏來。”看向周氏和婁二奶奶,示意她們不要扶,讓他自己走。

兩個人會意便沒有去扶炙哥兒。

炙哥兒看看婁二夫人覺得麵生,又看看太夫人,咧著小嘴嗬嗬笑了起來,一見太夫人拍手,頓時小腿一蹬就要走過去,可發現沒有人來扶他,又飛快的退了回去抓住了婁二奶奶的裙裾,生出怯意來。

“炙哥兒,到祖母這裏來。”太夫人樂嗬嗬笑著,炙哥兒看看太夫人,又四處看看,小腳動了動目光在他和太夫人之間探了探,仿佛在丈量尺寸一樣,隨後小腿一蹬腳下飛快的邁了出去。

“哎呦,哎呦,我的小乖乖!”太夫人接住了飛奔來的炙哥兒,歡喜的在他臉上親了又親:“真棒!”

其實不過四五步的距離,但對於炙哥兒來說,卻是人生第一次沒有人扶著邁出的步子,他見太夫人高興嗬嗬笑了起來,婁夫人瞧見歡喜,摸著炙哥兒的臉道:“這孩子長的可真結實,又討喜。”滿目的寵愛。

婁二奶奶看了眼自己的婆婆,又羨慕的看了眼炙哥兒,慌忙側開頭紅了眼睛。

黃夫人和許夫人坐在稍後排的椅子,看著太夫人那邊也是嗬嗬笑了起來,許夫人看了眼已經十歲的黃小姐,笑著道:“你也別著急,孩子啊見風長。”又指了指黃小姐:“我還記得她小時候的樣子,這會兒都已經是大姑娘了。”

黃夫人滿臉的感歎,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可不是,轉眼功夫我們也老了。”許夫人嗬嗬笑著,便問道:“這兩年尋著親事了,早早定了,回頭走了大禮也該及笄了,時間剛剛好。”

黃夫人歎道:“我也知道,正打算托了媒人呢。”說著看著許夫人便道:“您若是有合適的,也幫她看看啊。”

許夫人笑著點頭,瞧見乖巧的黃小姐已經紅了臉,便笑的愈加的愉悅。

“說什麽呢,這樣高興。”唐大奶奶笑著走了過來,在兩人身邊坐了下來,許夫人就將剛剛說的話和她複述了一遍,唐大奶奶就朝黃小姐仔細打量了一眼,開玩笑似的笑著道:“這麽標誌的孩子,不如給我做兒媳吧。”

本是玩笑的話,黃夫人心裏卻是動了一動,但麵上卻笑了起來:“這敢情好,有您這位能幹的婆婆,可是我們家丫頭三生修來的福氣。”

“您瞧瞧。”唐大奶奶指著黃夫人,對許夫人道:“這還沒嫁,就怕我將來欺負她女兒了。”

三個人皆是掩麵笑了起來,黃小姐紅著臉悄悄退了出來,四處去看,就看見阮平蓉和樂(yue)袖正站在一邊說話,三個人年紀相差不大,笑過對兩人道:“阮姐姐,樂姐姐。”

“你身體好些了沒有?”阮平蓉知道黃小姐眼神一直不大好,前段時間也生了傷寒:“我托了人給你帶去的決明子,你收到了吧?”說著一頓又道:“那決明子不同我們平日裏見到的,是張醫女專門經過處理的,是四夫人田莊裏種出來的,說是效果不一樣呢。”阮靜柳算起來,也是她的堂姑姑了。

黃小姐聽著就露出詫異之色來:“原來是這樣,我還好奇呢,你怎麽好好的給我送了包決明子來,平日也不是難尋的東西,原來這中間還有這層啊。”說著又道:“不瞞姐姐,您送去我就讓人收了,還沒吃呢,今兒回去就找出來開始吃。”

“哼!”阮平蓉假意瞪了她一眼:“就知道你沒有吃,所以我今兒特意提出來,免得我一分好心白白被你糟蹋了。”

黃小姐一聽就上去挽住了阮平蓉:“好姐姐,您就別生氣了,都是我錯了。”見阮平蓉側過臉去,她又去看樂袖:“樂姐姐,您幫我勸勸她吧,讓她別我生氣了。”

樂袖掩麵笑了起來,笑容宛若春花般豔麗:“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不用管她,一會兒就好了。”

阮平蓉聽著急著道:“我哪裏刀子嘴豆腐心了,我告訴你們,我根本就是刀子嘴刀子心。”話落,三個人皆是笑了起來,黃小姐就看著樂袖愣了一愣,感歎道:“樂姐姐可真好看!”

樂袖紅了臉:“胡說什麽,我哪裏好看。”說著朝正在和佟家大奶奶和佟四小姐說話的四夫人看去。

阮平蓉卻是目露不屑,看了眼樂袖,擺著手道:“她這樣的雖說是不錯,可我卻覺得還是四夫人好看些,不管是長相還是氣質,都是極好的。”

樂袖目光頓了頓,抿唇笑了起來,並沒有在意的樣子。

黃小姐也回頭去看析秋,又看了看樂袖,很認真的在做比對,隨後擰了眉頭麵露苦惱的道:“我覺得她們不算一個類型吧,四夫人清冽優雅,嗯……像一杯龍井,清香悠遠讓人觀之就五內順暢心裏熨帖,可樂姐姐呢,就像是一杯花茶,芳香濃鬱讓人忍不住靠近想一覽芬芳。”

“嗬嗬……”樂袖掩袖笑了起來:“瞧你,竟說的這樣詩意。”

阮平蓉認同的點著頭,看著黃小姐道:“拿茶作比喻,很貼切,四夫人確實像一杯清茶,清清淡淡的又很舒心。”說著又要炫耀她得了的那對耳墜……樂袖聽著就擺著手道:“得!你可別說那對耳墜了,我聽著耳朵都起老繭了。”

黃小姐也咯咯的笑了起來,看向析秋:“她今兒穿的可真素淡,頭上連首飾也沒有戴……”又回頭看向阮平蓉:“你們看看,是我沒瞧清楚還是什麽?”

“你沒看錯。”阮平蓉笑著道:“她有孝在身,自是不會戴那些首飾了,再說,她本來也不大喜歡,平日裏也是這樣的!”

樂袖就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著析秋,擰了眉頭道:“聽說大督都以前很紈絝的是不是?你們說四夫人是用什麽方法留住了大督都呢?”

“這我可不知道。”阮平蓉一臉單純搖著頭道:“你想知道那就去問問四夫人唄。”說完,就真的要去問析秋的樣子。

樂袖趕忙拉住她,擰了她肉呼呼的臉:“胡說什麽,我不過說說而已,你可別去犯傻。”一頓又擺著手:“算了,算了,當我沒說這話,還是去找姑母吧!”說著撇開阮平蓉和黃小姐朝阮夫人那邊走去。

黃小姐和阮平蓉麵麵相斥,不知道樂袖怎麽好好的就生氣了。

正好這邊有人喊道:“開席了。”大家就各自在座位上坐了下來,太夫人坐在上首,又拉著炙哥兒的大舅母江氏坐在左手邊:“外甥周歲,自是大舅母最大。”

江氏推辭了一番,紅著臉在太夫人身邊坐了下來,沈夫人坐在了太夫人的右手邊,接下來幾位夫人依次坐了下來,隔壁則是幾位小姐的位子,各個奶娘和丫頭婆子們則伺候自家的小主子坐了一桌,飯菜各不相同,備的也周全……

錢夫人笑著道:“但凡是四夫人安排的,總會有不一樣的驚喜。”說著看著一桌子的菜:“你們瞧瞧麵前擺著的,可不都是平日裏我們各人愛吃的。”

大家原先並沒有注意,再仔細一看果然是這樣,便嘖嘖歎道:“……隻怕也隻有四夫人能這樣細心了。”

析秋掩麵笑了起來:“不是細心,是我這人愚笨,家裏頭又沒的像樣的灶上婆子,打聽好個人的口味,我也能取巧些不是。”

大家聽著皆是笑了起來。

樂袖就看著麵前的菜微微愣了一愣。

先吃了壽麵,又吃了午飯,大家又在原位上喝了茶,婁夫人帶著婁二奶奶就率先站起來告辭:“……家裏還有好多事兒,我們就先告辭了。”

太夫人笑嗬嗬的點頭:“回去和你婆母說,讓她沒事兒到我這裏來,若是她沒得空就捎個信給我,我去找她,哼!”頗為俏皮的樣子,婁夫人聽著就笑著點頭:“回去我一定原話告訴她。”

大家都知道太夫人和婁老太君關係很好,便也都笑了起來,紛紛去送婁夫人和婁二奶奶。

婁二奶奶就朝析秋行了禮,視線又在她懷中玩累了的炙哥兒臉上轉了一圈,柔柔的笑著道:“常聽人提起您,今兒總算是見到了,可是卻沒有機會和您說說話……”說的很感傷的樣子。

析秋笑著回道:“離的不遠,您得空就來,我也不常出門,您來我們也能做個伴。”婁二奶奶目光一亮,點著頭道:“有您這句話,我一定會厚著臉皮再來的。”說著又牽著炙哥兒肉嘟嘟的小手:“真是可愛!”

析秋看著她微微一笑,親自送她和婁夫人到門口,藍頂小轎已經備停在門口,婁夫人回頭和眾人告別上了轎子,婁二奶奶在轎子前麵停了停,目光落在析秋麵容上,又看了眼炙哥兒,輕笑了笑便上了轎子。

“可要打會兒葉子牌?”太夫人看向錢夫人和唐大奶奶:“我是沒什麽精力,你們年紀輕的玩會兒?”

錢夫人就看了看阮夫人又看了看周夫人,搖著頭道:“不了,我們也要回去了,擾了你們一整天,也讓你們清淨清淨。”阮夫人也是點著頭道:“改日再來,您的壽禮我們可都準備好了呢。”

太夫人笑著點頭,也不強留,錢夫人,阮夫人,周夫人以及阮平蓉和樂袖一起朝門外走,太夫人留座在內,析秋將有些昏昏欲睡的炙哥兒交給周氏,和大夫人送他們出去:“今兒招待不周了。”

“您總這樣客氣,下次我們可不敢來了。”說著看了眼趴在周氏肩頭的炙哥兒,又回頭道:“您去忙吧,別送我們了,我們姑嫂妯娌幾個一起走,正好也托了您的福湊在一起,說說話!”

析秋心裏微微一怔,麵上卻是點了頭道:“好,那你們慢走。”又和阮夫人和周夫人告別,阮平蓉拉著樂袖走過來,看著析秋:“四夫人,我們改天能來找您玩兒嗎?”

析秋一愣,點頭道:“好啊。”阮夫人已經擰了眉頭:“蓉兒,這樣沒規矩。”

阮平蓉卻仿佛沒有聽到母親的話,對析秋嘻嘻笑著:“那我們改天一定來。”說著拉著樂袖小聲道:“我就說她一定會同意的,到時候你來了沒有人在,你不就可以請教她了嘛。”

樂袖紅了臉慌忙回頭看了眼析秋,就見她正和周夫人說話沒注意到這邊,心裏總算鬆了口氣,小聲對阮平蓉不滿道:“你小聲些!”

阮平蓉吐了吐舌頭,沒再說話。

送走錢夫人幾人,析秋回頭問岑媽媽:“外院那邊可去瞧過了,沒有人喝醉吧?”

岑媽媽笑著道:“這會兒看不出來,幾位伯爺和大人還在喝著呢。”析秋想了想就囑咐道:“煮了醒酒湯端過去放在一邊,等他們吃完了酒就立刻上上去。”

岑媽媽應是。

這邊許夫人和黃夫人也是依次離開,黃小姐連走前問析秋:“剛剛平蓉和你說什麽?”析秋失笑,就覺得這樣年紀的女孩子真好,無憂無慮的,這樣的時光也不知還有幾年,隻希望她們如今的這份單純能永遠都保留著:“她們說改日來這裏玩兒。”

黃小姐聽著就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和黃夫人出了門。

唐大奶奶和大夫人正站在門口說話,析秋依稀聽到祖產的事兒,大夫人臉色不大好看,唐大奶奶也是冷冰冰的樣子,她暗暗疑惑朝太夫人看去,就見太夫人雖和沈夫人說著話,但視線卻看向大夫人和唐大奶奶,麵色微暗。

唐大奶奶進來告辭,強顏笑著:“我也回去了,等太夫人壽辰時再來給您道賀。”太夫人微微點頭,看向析秋:“你送送大奶奶。”

沒有讓大夫人送,析秋點了頭,笑著道:“大奶奶請!”

唐大奶奶就和沈夫人告辭,和析秋並肩朝外麵走,在轎門停下來,她轉頭看向析秋就道:“四夫人,知道您和我家姑奶奶親近,我有個不情之請。”

析秋微微一怔,問道:“大奶奶請說,也不知我能不能辦得到。”

唐大奶奶就笑著道:“不怕您笑話家裏頭這兩天也正鬧著,我們祖籍乃是湖廣一方人,年前衛輝那邊出事兒,家裏頭就有莊子和祠堂也遭了事兒,我相公的意思,是將衛輝那邊的莊子賣了,祠堂也索性搬到京城來,這樣一來好打理一些,公公就不同意,說那些莊子雖不大可也算是祖產無論如何也動不得,還說去世之前一定要回去一趟。”說著一頓麵露愁容:“您也知道,那邊現在雖說戰事停了,可多方麵都不穩定,百姓們誤了今年的春耕,到了冬天不好好安撫還會有事兒,公公這會兒去,不是……我就想讓姑奶奶回去勸一勸……”

析秋聽懂了唐大奶奶的意思,其實唐伯爺也不定是想回去,隻不過是不同意唐家大爺將祖產賣了而已,她沒有說話看著唐大奶奶,唐大奶奶歎了口氣道:“我今兒得空就將這事兒和姑奶奶說了,誰知道她竟然也不同意。”滿臉的無奈。

唐大奶奶和唐家大爺的顧慮也有道理,那邊現在不穩定,他們又是拿著田莊的人,但凡衛輝再有點事,他們這樣的功勳之家是第一個遭殃的,如若隻是受點衝擊也就罷了,就怕聖上那邊也有旁的想法,到時候可不算是惹上無妄之災麽。

但是,這畢竟是唐家的家務事,她也不好多說什麽,便笑著道:“大嫂的性子您也知道,你說的話我定會帶到,至於能不能勸得動,我卻不能和您保證。”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就拜托您了,等太夫人壽辰時我再來。”說著和析秋行了禮,析秋又還了她禮,她才上了轎子離開。

回過頭來,朝廣廳裏看去,就看到大夫人清冷的坐在那邊,麵上若有所思的樣子,興致明顯不如方才高。

江氏和佟析硯以及蕭延箏,秀芝帶著幾個孩子回去午覺,佟敏之則陪著敏哥兒和鑫哥兒去了後院。

她笑著進去,沈夫人正和太夫人說孩子的事,這邊見析秋進來便笑著道:“世子在外院喝醉了,這會兒外頭正鬧著呢,又搬了幾壇子酒去了。”一臉的無奈。

“我讓人燉了醒酒湯,這會兒也該送過去了。”析秋說著在太夫人身邊坐了下來回道:“您要不放心,我再差了人去看看,將沈世子扶到四爺的書房裏歇會兒,也好避一避!”

“那真是麻煩您了。”沈夫人搖頭笑著:“他啊就是這樣,酒量不行卻見酒就是命!”說完又歎氣道:“尤其是和韓大人在一起,但凡吃酒便沒有不醉的。”

韓承和錢文忠的酒量那是出了名的好。

析秋便差了容媽媽去了外院。

沈夫人便站起來告辭:“聞哥兒還在外頭,我先帶他回去吧,免得他老子吃醉了讓他落了單。”析秋就親自陪著沈夫人去外院。

等析秋回來時,太夫人和大夫人正往外走,太夫人問道:“那邊可歇了?”

“沒有。”析秋笑著道:“又來了幾位大人,正喝著呢。”太夫人就和析秋一起朝裏頭走,問道:“有哪些人?”

“我也沒有瞧見,不過聽天敬說是,姑爺,錢伯爺,沈世子,婁伯爺還有周大人,蔣大人以及韓大人和錢大人……”還有幾位不認識的:“錢伯爺又將季先生一並請過去,說要敘舊,季先生這會兒也在裏頭。”

“這個錢忠!”太夫人笑著搖頭:“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又說了幾句話,太夫人就和大夫人去了後院歇午覺,析秋看著大夫人將要說的話又收了回去,總覺得事情應該不會像唐大奶奶說的那麽簡單,否則也不會和大夫人鬧的這麽僵才是。

目送兩人離開,析秋又交代了岑媽媽和碧梧幾人收拾了廣廳,自己進了次間裏,就瞧見江氏和佟析硯蕭延箏在一邊輕聲說話,三個孩子排排睡在玫瑰**,見她進來蕭延箏小聲問道:“娘和大嫂呢?人都走了?”

“娘和大嫂去後麵歇著了,其他人都走了。”說著走過去在佟析硯身邊坐了下來,蕭延箏便站了起來:“我去和娘說說話,今晚我就不回去了。”說著嗬嗬笑著出了門。

佟析硯羨慕的看著蕭延箏,笑著道:“她依舊如以前一點沒變,反而性格還開朗了許多,也好相處了。”

確實如此,蕭延箏的性情變好了,以前冷冰冰的見人也不說話,這會兒卻變的有說有笑,其實她知道,蕭延箏是變的自信了,以前的她因為自己的病而自卑,這會兒沒有自卑了她自然豁達許多。

還有,可能和龐貴彬對她的寵愛也有關係吧。

“總會越來越好的。”江氏笑著道:“不用羨慕旁人,我就覺得我們家的姑奶奶都是最好的。”

佟析硯和析秋兩人皆是笑了起來,看著江氏道:“大嫂這也算是王婆賣瓜了吧!”姑嫂三人輕笑著。

下午太夫人醒來,就和大夫人以及蕭延箏帶著鑫哥兒回了侯府,析秋送了他們出去時,外院那邊已經醉倒了好幾位,天敬回來稟道:“四爺說他沒有事,讓您放心,就是三舅爺醉了,這會兒正在書房裏歇著呢。”

析秋點了點頭,對天敬道:“三舅爺那邊你派人守著,回頭他醒來喝水洗漱也要人伺候。”天敬應是退了下去。

佟析硯歎氣搖搖頭:“三弟就是這樣,一沾到酒就拚命的喝。”說著一頓又道:“可一點不像我們家的人。”

江氏就笑著道:“都說外甥像舅,我記得嚴閣老家也沒有這樣的人啊。”析秋聽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就說起二老爺和二太太:“聽說在保定那邊過的很順心,年底還送了那麽多的特產來。”

“是!”江氏點頭應道:“還有十一妹妹,在保定定了人家,說是當地的一位鄉紳,雖沒有品級但家境卻是極好,定了後年的日子,二太太寫信來,說讓我們到時候去觀禮呢。”

佟析佳!和佟析玉同歲,這會兒梅姨娘和佟析玉指不定更加著急了,說起來佟析玉,析秋問江氏道:“怎麽沒有將八妹妹一起帶來?”

“梅姨娘病著她也不敢離了,說等太夫人壽辰時,想跟著我一起來。”江氏回道。

析秋點了點頭,佟析玉如今最親近的也就是梅姨娘了,若梅姨娘有事她可算是一條暗路沒了頭了。

三個人正說著,天敬隔著簾子回道:“夫人,三爺那邊您要不要去瞧瞧,這會兒吐的挺厲害的。”析秋聽著一怔和江氏對視一眼,緊張的問道:“怎麽會吐了,這會兒人怎麽樣?”

“一直吐著,小人瞧著有些不對,要不要請了大夫來?”

析秋已經掀開簾子走了出來:“那快去請了太醫來。”別是喝出胃出血了吧,她擰了眉頭:“再不行去請張醫女吧。”

天敬點頭應是,匆匆出了門去。

析秋有些坐不住,回頭對江氏和佟析硯道:“你們在這裏坐著,我去看看吧。”佟析硯卻拉著她:“炙哥兒和坤哥兒都在這裏,你和大嫂都不方便,還是我去吧,反正在你家也不是外麵,我去瞧瞧!”

析秋也覺得有道理,便點了頭道:“那你快去,有什麽事差了人回來告訴我。”說著又喚了春柳和碧槐:“你們陪四小姐一起去吧。”

佟析硯就一路去了外院,佟全之睡在客院裏頭,佟析硯進門時裏頭一屋子的酒味,她用帕子捂了鼻子在**找到佟全之,正呼呼大睡著,不過瞧著臉色卻不大好看,她回頭看著天敬道:“大夫去請了吧?”天敬應是,佟析硯就讓人打了熱水給佟全之擦臉,又給他喂了濃茶漱口,佟全之任她折騰依舊是睡的人事不知,好不容易讓天敬將他弄髒了的衣裳換掉,佟析硯也累的筋疲力盡的坐在房裏。

太醫來了,擰了眉頭切了脈便道:“酒多了些傷了脾胃,我開些藥醒酒湯藥速速煎來喂了。”說著回到桌麵上寫了藥方交給天敬:“快去!”

天敬朝屏風後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和太醫一起出了門。

佟析硯從屏風後麵出來,看著佟全之直歎氣,又心疼他忍不住點著他的額頭:“看你以後還會不會這樣沒了命的喝!”正說著,外頭有人道:“韓大人和錢大人來了。”

佟析硯剛想要去屏風後麵避一避,門口已經有兩個踉蹌的身影走了進來,這兩人顯然是喝醉了也不顧裏頭有沒有直接闖了進來,佟析硯驚慌後便低頭行了禮,想要趁著兩人不注意退出去。

韓承扶著錢文忠進門,眼前模模糊糊的有些重影,他人高馬大很是魁梧,相貌也是硬朗俊美,和錢文忠相攜大步進來:“佟小弟!”說著話語一頓,目光就在佟析硯的麵容上頓了一頓,出口的話止住了。

錢文忠本沒有注意,但慣行軍打戰之人,自是對周圍變化有著細微的體察,疑惑的順著韓承的視線看去,就瞧見房裏還有位婦人在裏頭,他一驚立刻抱拳低下頭,酒也醒了一半:“不知夫人在此,失禮失禮!”說著,拉著韓承就要退出去。

韓承也飛快的收回目光,和錢文忠再次行禮退出了院子。

佟析硯看著兩人出去,拍著胸口暗暗鬆了口氣,便是春柳和碧槐也是受了一驚,趕忙回去找了兩個婆子守在了門口,免得待會兒又有哪位大人醉酒了誤闖進來。

佟析硯有些後悔剛剛的大意,可現在再反省又覺得遲了些,等天敬配了藥回來,她匆匆給佟全之喂了藥,就找了兩個婆子守著她自己匆匆回了內院。

“……怎麽會這樣。”析秋擰了眉頭看著佟析硯:“兩個人都喝醉了是吧?”

佟析硯就鬱悶的點了點頭,江氏便擺著手道:“別想了,在四姑奶奶這裏也不是別處,兩位大人也不是輕狂之輩,不說出去旁的人又怎麽會知道!”

佟析硯歎了口氣:“嗯!”一頓又道:“大嫂,我們回去吧,三弟就留在這裏,一會兒讓七弟過去守著,等他醒了再回去。”

江氏點頭應是,正巧坤哥兒和佟析環以及炙哥兒都醒了,一通忙活給幾個孩子把尿喝水又吃了幾塊糕點,江氏和佟析硯以及秀芝就帶著兩個孩子回了佟府。

天入了黑,蕭四郎笑眯眯的回來了,析秋拿了溫帕子給他擦臉:“怎麽喝了這麽多,客人們都走了?”

“嗯。”蕭四郎彎腰將析秋抱在懷裏,含著酒氣的濕熱呼哧噴在她耳際,他笑著道:“聽說炙哥兒抓了刀?”

析秋吃力抱著他承受著他的力道,將抓周的事兒和蕭四郎說了一遍:“……抓了刀就不鬆手,這會兒還拿著玩呢。”

蕭四郎笑了起來,有些醉意道:“你若是不想讓他和我一般舞刀弄槍,那將來便給他捐個閑官,他是捧著詩書遊遍大好河山,還是背著藥鋤翻遍崇山峻嶺,我們都隨他便是。”說著一頓又道:“我知道你心裏頭怕他和我一樣,出生入死,你在家裏擔心,那就依你,便是他什麽也不做,我們也養的起他!”

他說著語氣輕快,析秋聽著卻是心中微暖,笑著點頭道:“他若真有此意那便隨他去。”一頓又道:“他若是想像他父親一樣戰場殺敵保家衛國,妾身也不再攔他!”

蕭四郎聞言眉梢一挑,看向析秋詫異她的變化,析秋就拉著他的手讓他在床邊坐了下來,又蹲下來給他脫鞋,抬頭道:“雖然事情離我們還很遠,雖然抓周也不過隻是個寓意並非將來真的如此,但妾室隻要想到他會和四爺一樣去做那危險的事,心便提了起來。”說著一頓又道:“不過回頭再想,我心裏難受不忍,可也不能因此去影響他的人生,俗話說兒大不由娘,便隨他去吧……”她忽然想到前世裏看到的一則笑話,一位記者問一位剛剛做了父親的男子,問他你對你兒子有什麽樣的期望,那位父親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道:隻要以後,不用去監獄裏給他送飯就行。

雖有搞笑之嫌,卻也能反應一部分做父母的心情。

蕭四郎笑了起來,析秋扶著他道:“四爺去梳洗吧!”一頓又道:“滿身的酒味兒。”

蕭四郎卻是原地轉身攬住她的腰,吐著氣道:“今晚讓炙哥兒睡暖閣裏去吧……”

析秋微微一愣,隨後又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