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冤家?

將樂袖送來的回禮拿給蕭四郎看,她仿佛無意識的喃喃的道:“……這樣的回禮也太重了。”

說著便又放回匣子裏,喊來碧槐收好。

蕭四郎端了茶在圓桌邊坐了下來,麵上沒有多少的異色,眼神卻微微眯了眯沒有回析秋的話,析秋走過來,坐在他對麵擰眉問道:“四爺,錢,阮,樂三家到底是何意思?這件事四爺和二哥知道不知道?”

“錢忠與我和二哥說起過了。”蕭四郎喝了口茶解釋道:“中山侯遠在淮南,先帝時便沉寂許久,在朝中事務上也從不出頭行事低調,便是京中人際來往也居多附於錦鄉侯之後。”他說著看向析秋,又道:“但此事卻是錢忠起意,在三族中挑選後,才定了樂袖此人,一年前便請了教養嬤嬤細心教導培養,養在中山侯夫人膝下悉心教導,年後才接到京中,報備於內務府。”

果然是這樣,樂袖進宮三族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定了,一年前正是榮郡王起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想到韓夫人去世的那天晚上,第二日錢夫人來府裏和她說話時,提到沈太夫人的態度和言辭。

心中似乎明白了七八分。

錢忠一直在聖上身邊走動,很得聖上信賴,他為人看上去油滑但從他平時和蕭四郎以及蕭延亦相處的點滴來看,此人辦事不但沉穩而且心思也深,這樣的人不可能貿貿然送一位女子進宮。

正如她早前所想,大周進宮選秀的女子大多是品級較低的官員家眷,或是家世清白的民間女子,功勳之家的女兒則很少入宮,因為這是一件極其冒險的事情,將整個家族的興旺寄托在後宮女子身上,賭注太大風險也很大,真正的功勳貴族的榮寵也不可能靠一個女人去得勢,況且,後宮風雲詭變那些生於安樂榮華的嫡出小姐們,又有幾個有那樣的心機手段,便是有家裏的長輩也舍不得讓自家嬌養的閨女進去受那份罪,一步走差興許還會落個紅顏薄命的下場。

所以,錢忠也好,中山侯也好,錦鄉侯也好自然也有這樣的想法和顧慮,即便樂袖並非他們所出,但所要擔待的風險卻並沒有因此減少,可他們如今這樣做了,析秋卻認為他們一定有非這麽做不可的理由。

不期然的,她就想到了聖上。

能讓三大家族聽命行事且對如今樹大枝茂的沈氏毫無顧忌,就隻有當今聖上能做得到了。

政治講究平衡,不管風平浪靜還是一枝獨秀這些都不是好事,當局者最想要見到的是什麽,是暗潮洶湧,隻有在暗潮洶湧中各方黨派勢力相互製肘,局勢才算真正的穩定,隻有為了利益互相監督揭發抵製手段百出,局勢才算真正的穩定。

不但朝堂如此,便是後宮亦是如此,如今後宮之中依舊是沈皇後最為得寵,有她一人六宮無顏色,這一次選秀是一次衝擊更是一次機會,聖上想要平衡,想要製肘不出現一家獨大隻手遮天的場麵,唯有在後宮抬舉一位後妃,在朝堂提拔一族勢力。

與不滿無關,隻是政治。

而東昌伯這一脈的勢力,正好被聖上相中了,東昌伯雖爵位不高可聯姻勢力強大,便是宣寧侯也和他走的頗近,這些勢力隻要連起來……

對自己大膽的猜想,析秋暗暗心驚,摒棄心中的胡思亂想,可腦中卻依舊在轉著不停。

“在想什麽?”蕭四郎握了她的手在手心之中,低聲問道:“在擔心今後朝堂還是後宮?”

析秋回過神來,朝蕭四郎看去,麵露緊張的問道:“四爺,您和妾身說,您和二哥會不會受到牽連或是影響。”罪名之中,有一罪叫坐黨,沒有直接利害,但即便是間接的,屆時查究起來也一樣難逃其咎。

她當然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也並非是害怕,但是無妄之災或是間接連累,想必沒有人甘願承受。

“傻丫頭。”蕭四郎抬手將她麵頰邊的碎發捋至耳後,隨後淡淡的道:“我一直沒有和你說過,錢忠小的時候,因為太粘二哥,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吃住在我們家,娘對他也親厚的很,與東昌伯的太夫人也是情如姐妹……所以,錢忠才會在決定之後,便與我和二哥說起此事……”說完靜靜的看著析秋,輕緩的笑著道:“聖上心中自有定數,與其我們在家中惶惶難安,不如擇一處而立,即便是事情到最後真如你所想那樣,我們也有退路。”

析秋聽著一愣,就看著蕭四郎問道:“什麽退路?”

蕭四郎便抿唇輕笑,目光灼灼的盯著析秋,笑著道:“我們便去鎮遠找程衝,若你不喜那處,也可以去蜀中,購一處房宅,你在前院紡紗,我在後院種瓜……且不樂哉。”

越說越沒邊兒了,析秋還是忍不住失笑,瞪了蕭四郎一眼,不滿道:“妾身和您說正事呢。”蕭四郎卻依舊滿臉含笑:“我說的也是正事!”不待他話說完,便手臂一抬將析秋抄抱起來放在腿上,貼在她的耳邊就道:“傻丫頭,你不是已經想明白其中的細節了麽,既然這件事聖上心知肚明,那麽隻要錢,阮,樂三家不太笨,就定不會有你所想的事情發生……夫人見過錢阮兩位夫人,也見過樂袖,此刻心中作何感?”

析秋聽著挑了挑眉頭,看著蕭四郎彎起的長長的眼眸,眼中堅定而安寧,她慢慢的就鬆了口氣……

希望隻是她想的多了,或是杞人憂天罷!

門外炙哥兒的聲音傳進來,析秋回頭看了看點頭道:“妾身讓春柳給四爺打水來,四爺去梳洗吧。”

蕭四郎攬她在懷,細瓷白牙輕輕一咬析秋的鼻尖,什麽也沒有說將她放下來起身去淨室,析秋站在遠處看著他的背影,卻忍不住紅了臉。

安頓好炙哥兒,她回來時蕭四郎已經躺在**翻著書,見她進來問道:“炙哥兒睡了?”析秋點頭應是自己倒了杯茶喝了看向蕭四郎道:“四爺早些休息吧,妾身去梳洗。”

蕭四郎輕嗯了一聲,析秋便進了淨室,將自己浸入裝滿熱水的浴桶中,才覺得周身舒坦下來,她長長的吸了口氣又吐了出去,心中一整日的壓抑才徹底鬆懈下來,蕭四郎說的沒有錯,是她想的太過驚險了。

披了衣服出來,蕭四郎依舊靠在床頭在看書,她脫了外套上了床也靠在床頭,目光就落在他看著的《四民月令》上,笑著道:“四爺怎麽也看這樣的書。”

“隨便翻翻。”蕭四郎放了書看向析秋,見她洗過澡出來麵頰紅紅的,雙眸暈著霧氣一般波光瀲灩,明豔動人,他眼眸微深卻是淡淡的問道:“聽說幾處莊子裏收成皆是不錯,你和張醫女打算再開一間分號?”

“嗯,確實有這樣的打算。”析秋就將她的想法和蕭四郎說了一遍,問道:“四爺覺得如何?”

蕭四郎微微點了點頭,回道:“醫館所取利益太薄,以藥店為主確實是不錯的想法,至於藥膳也是不錯,倒是可以單獨分開來去做,依這兩年京城形勢來看,藥膳還是很有前景。”

析秋微笑著點頭,她對生意一直不大上心,但羅六爺和阮靜柳還是會將店裏的事報來與她詳說,當初開藥膳櫃麵時她就有這樣的想法,若是將來她身邊春柳幾人不在府裏服侍,也能有營生之所,至少能保她們衣食生活。

“就是鋪麵不容易尋,好幾日的時間,羅六爺也看了幾處,不是地段不合適,便是大小不合適……”輕歎了口氣。

蕭四郎目光頓了頓,看相析秋道:“我明天寫封信讓羅六爺去五城兵馬司找老鍾,他常用市井打交道,讓他去辦也能事倍功半。”

“鍾大人?”析秋笑著道:“不過是小事,怎能麻煩鍾大人。”蕭四郎不以為然,笑著道:“他整日遊街串巷的不過順手的事,無妨的。”

析秋想了想也覺得對,便沒有反對,笑著道:“那我明天讓天誠去通知羅六爺。”

蕭四郎點了點頭,將書放在床邊的杌子上躺了下來,析秋也縮進被子裏,這段時間都是炙哥兒睡在兩人的中間,一時就剩他們兩個人,析秋反而有些不習慣,便拱了拱身子:“炙哥兒晚上和周氏睡也不知道會不會哭。”

腰上,一雙大手搭了上來,很自然的順著衣襟探了進去,在纖細的腰肢上上下撫摸,析秋身子一僵忍不住朝後縮了縮,蕭四郎卻是不客氣手臂一伸將她撈了過來,抱在自己懷裏,輕聲道:“總要一個人睡,總不能一世都護著他吧。”說著,另一隻手食指輕輕一勾,將析秋下巴托起來看著他……

蕭四郎唇瓣輕勾,低頭輕輕柔柔的敷上她的唇瓣,舌尖在她的唇上打著轉兒仿佛在品嚐美味一般。

析秋輕喘著氣,目光落在蕭四郎微闔的雙眸上,不願意錯過他一絲情緒的變化,仿佛感覺到她的反應,蕭四郎唇瓣一動直接壓上了她的眼睛,喉間呢喃道:“傻丫頭!”手已經順著腰間握住了她的豐盈。

生育過後,析秋仿佛變的敏感許多,細微觸碰她微微戰栗起來,蕭四郎移開唇看著她乖巧的閉著眼睛,他輕笑翻身而上,吻,便順著她的脖頸如岩漿般滾燙熾熱直泄而下。

析秋摟著他的脖子,嬌俏的身體不留一絲縫隙的蜷在他的懷中,她迷蒙著雙眼回應著他,輕輕扭動著身體……

“四爺。”析秋睜開眼睛看著他,羞澀的道:“讓妾身來。”

蕭四郎眉梢微挑,立地抱著她翻了個身,將她置於自己胸前,析秋紅著臉學著蕭四郎的樣子吻了下去。

驚怔之後,便被濕濕軟軟的仿佛含著香甜吻迷醉。

散發薄荷清香的青絲如夜幕般遮住他的雙眼,腦海中析秋的樣子卻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清晰,蕭四郎摟著她的腰,能感覺到她緊張著卻努力放鬆適應的身體,他撥開遮在臉上的秀發。

析秋擰著眉頭,回以微笑,身體輕輕擺動起來,抓著蕭四郎的手低頭去吻他。也學著他的樣子露出曖昧一笑。

蕭四郎眸色深諳,唇瓣的笑容越發的擴大,眼眸中便隻剩她一人,放大,放大……

……析秋香汗淋漓,原是心疼他這麽長時間的隱忍,卻沒有想到不過一刻鍾就再使不出力氣來,最後還是軟軟的倒在他的懷裏……蕭四郎輕吻她額頭的汗珠,笑著道:“還是讓為夫伺候夫人吧。”

析秋瞪著眼睛看著他,總要歇一刻的吧,卻沒有想到他不給她留半點的時間,身體裏的反應卻是他給出的最直接的回答。

析秋迷迷糊糊便昏睡了過去,不記得幾時,便聽到身邊悉悉索索的聲響,她迷迷糊糊的半睜著眼睛瞄了一眼正坐在床頭的蕭四郎,問道:“什麽時辰了?”

“醜時不到。”蕭四郎在他耳邊輕聲而道。

“嗯。”析秋聽著便朝他懷裏拱了拱,環著他的腰再次睡了過去,等再一次醒來時,她就覺得胸口一陣窒悶,她睜開眼睛就瞧見蕭四郎正半敷在她身上,含笑看著她,析秋問道:“今天休沐?”

“這三日選秀,我已告假!”

昨天可沒有說半句今天休息的事,析秋擰了擰眉頭要去拿懷表來看時辰:“嗯,那妾身起床給四爺準備早善。”

蕭四郎神采奕奕,手很自然的摸著她的後背,挑眉回道:“現在還早,再睡會兒吧。”

析秋確實困的很,努力睜了睜又強撐不住回道:“嗯,那我再睡一會兒,記得喊我。”說著拱了拱又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樣子,蕭四郎看著她嘟著嘴睡相憨實,不由輕笑又忍不住吻了下去。

本來隻是普通的一吻,卻沒有想到吻著吻著便有些收拾不住,索性翻身而上將她周身仔仔細細吻了一遍。

析秋動了動,喊道:“蕭四郎。”

“嗯。”蕭四郎應了一聲,語含笑意。

析秋聽見是他的聲音,就沒有接下來的動靜,卻又仿佛感覺到什麽,猛然睜開眼睛來看著他:“你……”

蕭四郎不等她說話,便封住了她的唇口,纏綿的吻落下之時,又再次進入她的身體之中。

析秋回吻著他,卻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四次還是第五次。

“娘,娘!”炙哥兒趴在床邊上抓著析秋的手搖著:“娘,娘!”

炙哥兒怎麽在這裏,析秋猛然驚醒了過來,果然看到炙哥趴在床邊上搖著她的手,周氏忐忑不安的站在後麵,小心翼翼的回道:“……炙爺一直哭,奴婢……”

房間裏已經沒有蕭四郎的身影,她再去摸身上的衣物已經穿的整整齊齊的,就連床單都已經換過,她臉忍不住便紅了,咳嗽了一聲看向周氏道:“我知道了,去將春柳喚來,你下去歇著吧。”

周氏慌忙點了點頭,退了出去,析秋就拉著炙哥兒的手坐了起來:“炙哥兒想娘了?”說著她掀了被子下了地,蹲在地上將炙哥兒抱在手裏:“你吃早飯了沒有?”

“吃,吃!”炙哥兒點著頭回著析秋的話,又指著外麵:“玩,玩!”

這兩天新學了好幾個字,但兩個字的卻依舊不會說,析秋聽著點頭道:“娘要梳洗,一會兒再帶你出去玩好嗎?”

炙哥兒癟了癟嘴,卻沒有再強求。

春柳走了進來:“夫人,您醒了。”說著,將手裏的銅盆放在架子上:“韓大人來了,四爺去外院了。”

析秋點了點頭,將炙哥兒交給春柳抱著,走到架子邊洗了臉,回頭看著她問道:“敏哥兒早上你送去學館的?”春柳點頭應是:“奴婢先以為您病了……”春柳有些紅了臉,是四爺喊她和碧槐進來換床單的,四爺抱著熟睡的夫人站在旁邊,她和碧槐兩個人恨不得長了三頭六臂將手裏的事情做完退出去:“四爺就不讓我們吵您,沒想還是被我們炙爺吵醒了。”

“現在什麽時辰了。”析秋能想象**的被單是如何被換掉的,臉上也忍不住紅了,轉頭過去用濕帕子擦了半天才算好些。

春柳回道:“辰時。”

析秋歎了口氣,她竟睡了這麽長時間。

春柳幫她梳了發髻她出門陪著炙哥兒玩了一會兒,岑媽媽和容媽媽來回了事,析秋吩咐道:“去外院問問,韓大人中午可在這裏用飯。”

岑媽媽應是,不一刻回來回道:“韓大人還有事,坐一刻就走。”

析秋聽著便沒有再說什麽,等敏哥兒下了學回來,母子三人在次間裏玩兒,析秋拿著前幾日和敏哥兒兩人畫的動物圖片給炙哥兒認,炙哥兒聽著看著盯著她的嘴唇也學著在動,可就是不說話……

析秋將他放在地上,和敏哥兒兩人一人站在玫瑰床的邊上,一人站在另一頭拍著手,析秋扶著炙哥兒她蹲在地上,指著敏哥兒道:“到哥哥那邊去,哥哥喊你呢。”

炙哥兒看看敏哥兒,又看看母親,小腿動動就是不大敢走。

敏哥兒拍著手:“弟弟,到這邊來!”說著拿著搖鈴誘著他。

炙哥兒咯咯笑著,就鬆開析秋的手,邁著小腿蹬蹬就朝敏哥兒那邊跑,等跑了一半驚覺沒有人扶著他,他腳步一停就不敢走了,一停下來就東搖西晃的有些站不穩,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摔疼了屁股,頓時小嘴就癟了癟。

析秋示意旁人不要去扶他,笑著也走到敏哥兒身邊,兩個人在一邊看著炙哥兒:“自己站起來,到這邊來。”炙哥兒聽著止了哭意,搖搖晃晃的就要爬起來,試了幾次依舊無果,索性放棄了用雙手雙腳的爬了過去。

析秋失笑,和敏哥兒兩人試了幾次,炙哥兒已經能走一個長凳那麽長的距離,總算沒有白費功夫。

蕭四郎進門來,就瞧見兒子正在地上蹣跚學步,也來了興致坐在那邊拍著:“父親帶你去騎馬好不好!”他不知道騎馬是什麽,但是卻知道但凡父親帶著他玩的遊戲,總是比和母親在一起玩的還要有趣。

想也不想,炙哥兒就鬆開敏哥兒的手,蹬蹬蹬的朝蕭四郎跑了過去,一路穩穩當當的。

析秋愣在哪裏,想了許久炙哥兒能自己穩穩當當的走路,今天終於看見了,心裏的感覺卻是格外的複雜,又高興又心疼,高興的是孩子正在一天天長大,心疼的是,他會這樣一點一點成長,學著走路學著思考,會有一天羽翼豐滿展翅高飛遠離自己,再不需要母親的懷抱。

她紅了眼睛,看著父子兩人兩人在一起哈哈大笑的樣子,沒有任何時刻比這一時還要滿足。

“母親!”敏哥兒拉了拉她的衣擺,昂著頭笑著道:“弟弟會走路了。”

析秋將眼中的淚花逼了回去,回以微笑,點頭道:“是啊,弟弟長大了。”

炙哥兒仿佛走滑了腿,邁著步子就在房裏搖搖晃晃的自己從這頭走到那頭,怕了就扶著東西,然後鬆開手到下一個目的地,累了就直接坐在地上朝著眾人嘿嘿笑著!

“夫人,飯好了,擺在哪裏?”岑媽媽笑著進來,瞧見炙哥兒在走路,頓時滿臉激動的走過去抱住炙哥兒:“哎呀,哥兒會走路了!”

炙哥兒不要抱,頓時不滿意的扭著胖墩墩的身子,岑媽媽嗬嗬笑著放了他,炙哥兒就邁著退自己朝桌子邊走了過去,作勢要爬到椅子上坐著,一副等著吃飯的樣子。

滿屋子的人笑了起來,便是蕭四郎也忍俊不已,岑媽媽抱他坐上去,不迭點頭笑著道:“奴婢這就將飯菜擺上來,我們哥兒可不是餓了。”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著飯,蕭四郎吃過後端了茶,看向析秋道:“秦穆那邊我已寫信去了,你得了空讓三弟來一趟吧。”

“三弟?”析秋聽著微愣,隨即明白蕭四郎的意思:“您是說,今年就讓三弟去宣同?”

蕭四郎點了點頭,回道:“他年紀雖小,可我看他身手這兩年卻是長進不少,一直留在京城也並非益事,不如讓他去軍營鍛煉鍛煉。”說著一頓又道:“在宣同先待個兩年,兩年後若覺適應便再去遼東,那邊有黃達在我也放心一些,況且,邊境年年都有大小戰事,他去那邊也能曆練一番。”

遼東不同於宣同,宣同守衛京畿蒙古兵輕易不敢進犯,反而遼東那邊卻是戰事頻繁,佟全之先去宣同軍中適應鍛煉兩年,再去遼東,一來能積累經驗二來隻有在戰事頻發之處才能累立軍功,才有可能得到升遷。

見析秋沒有說話,蕭四郎看著她,便道:“你若不放心,便就再等一年!”

“沒有。”析秋搖著頭:“去軍中一直是三弟所願,我們還是問過他的意思吧,他若是願意就勞四爺幫他安排,還有二叔那邊,也要寫信告知一聲,軍中不同別處,三弟又是二房唯一的嫡子。”

蕭四郎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晚上析秋便讓天誠將佟全之找來,他一進門抱著炙哥兒逗了半天,又得意的道:“等你長大了,舅舅再給你找一把更漂亮的彎刀。”又拍了拍自己腰間整日掛著的:“比舅舅這個還要漂亮!”

炙哥兒很喜歡他和佟敏之,聽他說著話自是樂不可支的胡亂點頭。

析秋有話要和他說,便讓周氏將炙哥兒抱出去,對佟全之道:“你坐了說話。”佟全之在她對麵坐下,析秋就將蕭四郎的話和他說了一遍:“……你自己考慮,二叔那邊你也要征詢了意見。”

佟全之先愣在那裏,盯著析秋半晌沒什麽反應,析秋瞧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她的擔心算是白費了。

果然,佟全之一蹦而起,拔出腰上的刀就揮了起來,在房裏跑了兩圈,才興衝衝的停下來,看著析秋壓抑不住驚喜道:“不用和父親商量,我和他早打過招呼,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說著一頓又道:“大督都在哪裏,我去找他!”

“你等等。”析秋喊住她:“你要去我沒有意見,可你一定要寫信告訴二叔一聲,還有,你去軍中一定要按規矩行事,不可魯莽意氣用事,軍中不比武館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到時候若是犯了軍紀,可是要軍法處置的。”

瞧見析秋擰著眉頭不放心他的樣子,佟全之立時拍著胸脯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數的。”說著大步朝外走去找蕭四郎:“父親那邊我今晚就寫信回去,你不要擔心了。”說完,門口已經不見他蹤影。

析秋站在門口,看著興高采烈的佟全之,長長的歎了口氣,卻還是不放心,讓岑媽媽回去一趟,將此事和江氏說了,讓江氏告訴大老爺一聲。

不管她如何擔心,佟全之去軍營的事還是很快的定了下來,這個月月末就啟程,與他同行的還有武官中的兩位師兄弟,也同得蕭四郎的舉薦進了軍營,兩人皆是寒門子弟,一步步走到今天,有他們在佟全之周圍,析秋好歹是放心一些。

江氏也托了邱媽媽帶信來,說大老爺已經知道了,寫信與二老爺說了,二老爺那邊還沒有回信,不過隻怕也攔不住。

析秋吩咐岑媽媽:“宣同那邊冬天冷,二太太和大嫂那邊不管有沒有準備,你這兩天讓針線房的人趕製幾套皮衣出來,再做三件棉襖,鞋襪褲子裏衣也少不得,能做多少算多少,他整日裏練武揮汗如雨的必定壞的快,帶多些有備無患。”

“奴婢這就派人去親家舅太太那邊拿了尺寸,吩咐下去辦!”岑媽媽應了便退了出去。

析秋也沒有空去管佟全之的事,隻聽佟敏之說他這些日子在各處忙著和京城圈子裏的朋友道別,整日喝的醉醺醺的回去,連大老爺都拿他沒轍。

太夫人的壽辰到了,析秋和蕭四郎商量:“我進門娘這還是第一次過壽,也不知道送什麽好。”很苦惱的樣子。

蕭四郎就想到上一次太夫人壽辰時穿的那件衣裳,當時並不知道,後來才聽人私下裏說起,那件衣裳便是她親手做的,想到此他便道:“你不如動手給娘做件衣服吧,你手巧,她必定是歡喜的。”

“妾身想過,但前些日子一直忙著也沒有得出空來做,這會兒再開始也來不及了,隻得再想辦法。”說著一頓又道:“……總覺得衣裳太輕了些。”

蕭四郎想了想,覺得有些無能為力,析秋卻是心事重重總想不到合適的東西,還是春柳提醒道:“您去年懷著身子時,不是繡了一架花開富貴的四扇插屏麽,不如讓天誠找人打一個架子,太夫人暖閣的炕頭上,正空了一塊地兒,那個插屏正好放。”

“你竟是連擺的地兒都想到了。”析秋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奇石古玩太夫人那邊定不會稀缺,衣裳鞋襪現在也來不及,這個屏風她繡了五六個月才繡好……她想了想點頭道:“那你拿出去,讓天誠量了尺寸,速速讓人打了架子來。”說著一頓又道:“我記得岑媽媽提起過,庫房裏頭還有段檀香木,就用那塊吧!”

“奴婢知道了!”春柳應是,帶著人去庫房裏找析秋繡好的插屏,又拿出去讓天誠量了尺寸去打底座架子。

到了太夫人壽辰那日,析秋放了季先生一天的假,早早的給炙哥兒和敏哥兒,兩人各換了大紅的錦緞的短卦和寶藍色的燈芯長褲,一雙墨黑皂麵繡銀魚戲珠的鞋子,兩個人穿的一樣,敏哥兒機敏沉穩,炙哥兒天真可愛,兩個人站在一起非常顯眼矚目。

帶著兩個孩子坐了馬車,蕭四郎騎馬隨行,一路進了侯府的二門,守門的婆子看見兩個孩子紛紛停下來行禮,又給析秋道喜,析秋讓春柳備了銀錁子打賞,一路說說笑笑進了內院。

大夫人帶著鑫哥兒早早迎在門口,析秋見到她行禮喊道:“大嫂!”大夫人點了點頭:“四弟妹。”又看向負手而立的蕭四郎:“四弟!”

蕭四郎微微頷首。

炙哥兒見到鑫哥兒,立刻從周氏懷中滑了下來,邁著小腿朝鑫哥兒跑去,析秋跟在後頭道:“炙哥兒,快給大伯母行禮。”

炙哥兒停了步子,抱著小拳頭就依言給大夫人作揖,大夫人眉眼中都是笑意,看著炙哥兒盡是疼惜:“什麽時候學會走路的。”

“就這兩天的事兒。”析秋看著鑫哥兒樓住了炙哥兒,敏哥兒在一邊護著,她看向大夫人:“辛苦您了,我也沒有過來幫忙。”

大夫人不在意的搖了搖頭道:“也沒有多少事,你府裏也忙的很,又有炙哥兒離不了……”說著側身迎析秋進去:“進去吧,娘正在等你呢。”

析秋應是,低頭對鑫哥兒道:“鑫哥兒不想四嬸嬸嗎,都沒有喊我。”

“沒有!”鑫哥兒搖著頭:“我天天都很想四嬸嬸的,就是先生功課緊,我沒法出門。”有些泄氣的低了頭。

析秋知道,宋先生給鑫哥兒安排的課程比以前緊了許多,敏哥兒不在這邊,晟哥兒太夫人又發了話讓五爺自行解決,剩他一個人覺得寂寞又沒了動力。

“多學些東西才好呢,我瞧著我們鑫哥兒可比以前還要懂事呢。”

鑫哥兒得了誇獎才算好些,可抵不過沮喪的樣子,敏哥兒扯了扯他的手,對他道:“我們先去給祖母拜壽吧。”

鑫哥兒笑了起來,點頭道:“好。”兩人一人牽了炙哥兒一隻手,朝太夫人房裏去。

析秋和蕭四郎隨著大夫人也進了門,跟著的幾個丫頭以及岑媽媽則和唐媽媽去說話,去後院幫忙。

“祝祖母福壽安康,鬆柏長青!”三個孩子並排跪在一起抱著拳頭,炙哥兒自然不會說,敏哥兒和鑫哥兒說的奶聲奶氣,太夫人看著三個孩子樂嗬嗬的笑著,指著紫薇道:“好,好,都賞!”

紫薇就拿了三封紅包來,一人給了一封。

三個人對錢都沒概念,一轉頭就交給了各自的奶娘飛撲到太夫人懷裏撒嬌,炙哥兒有樣學樣也撲了過去,太夫人抱著一個摟著一個腿上坐了一個,析秋瞧著驚心變喊道:“快下來,別累著祖母了。”

“不打緊,不打緊!有他們在,我高興都來不及,哪裏會累。”太夫人說著就在炙哥兒臉上親了一口:“我們炙哥兒都會走路了,真是好孩子!”

太夫人今天穿著一件大紅福祿壽萬字不斷頭的褙子,一件青褐色的綜裙,裹著絳紅的抹額,銀絲上墜著一支孔雀銀穿花步搖,顯得神采奕奕,析秋和蕭四郎也上前跪著拜了壽,獻了壽禮,太夫人瞧見插屏果然歡喜的很,對碧蓮道:“放在暖閣裏頭去擺著!”

春柳站在門口偷偷瞧著,暗暗笑著,她果然沒有猜錯。

“牡丹閣到了京城,我便托了人去請,趕巧他們今天有空檔,便在後院搭了戲台。”大夫人淡淡說著,析秋聽著眉梢微挑,問道:“可是唱昆劇的?”

大夫人微微一愣,點頭道:“你聽過?”析秋搖了搖頭,想到第一次去武進伯府後,回來就聽人說起過唱昆劇的牡丹閣,當時在武進伯府聽的是瓊劇,但大太太一直喜歡昆劇卻一直沒有聽成,沒想到今兒陰錯陽差,將幾年沒有來京城的牡丹閣請來了。

她輕笑道:“隻是聽說過,說的唱的不錯!”

“這到不知。”大夫人緩緩說著,又去看太夫人道:“娘也說改一改,總是聽瓊劇,就那麽幾處戲也覺得無趣。”

析秋點頭應是,正要說話,這時蕭延亦大步走了進來,析秋許久不曾見他,比以前略清瘦了一些,穿著靛青色直綴舒爽晴朗,微笑著進來,析秋便站起來蹲身行了禮,蕭延亦目光在她麵上轉過淡淡點了點頭,又轉目去看太夫人:“娘!”

太夫人頷首,他才和大夫人以及蕭四郎見了禮。

幾個孩子也板板整整的行了禮,蕭延亦的目光就落在炙哥兒身上,炙哥兒也瞪著眼睛看著他,析秋笑著道:“炙哥兒,叫二伯父。”

炙哥兒動了動,轉目去看自己的父親,又從太夫人身上滑下來,偎在蕭四郎身邊去了。

蕭四郎抱著炙哥兒顯得很高興,蕭延亦轉目看去問蕭四郎道:“一會兒錢忠和沈季以及幾位閣老都會來,你和我一起去吧。”

蕭四郎目光動了動,點頭道:“嗯。”

又說了會兒話,蕭延箏和龐貴彬回來了,給太夫人拜了壽,龐貴彬便隨著蕭延亦和蕭四郎一起去了外院,析秋將炙哥兒交給蕭延箏和周氏照看著,和大夫人一起到門口去迎客,陸陸續續常來走動的幾位夫人進了門……

江氏和佟析硯帶著佟析玉進了門,江氏穿著水藍色雙金撒花褙子,下頭一件草綠的綜裙,梳著圓髻工工整整的左右各別了一個篦子,一支累金點翠珊瑚珠的步搖微微晃動,跟在她身後的邱媽媽抱著坤哥兒,佟析硯走在右邊,穿著桃粉素麵褙子,一件芙蓉白綜裙,墜馬髻上別著兩朵紅色姑戎堆花,一支蜜花色水晶發釵

一支金絲八寶攢珠釵,麵色紅潤步態輕盈,麵容上既留著少女的天真青澀,又有著女子的清雅風韻。

她朝著析秋輕笑,走了過來,析秋微微點頭,看向她身邊的佟析玉,芙蓉色滾絨邊雲紋褙子,象牙白挑線裙子,個子比佟析硯高出半個頭來,身姿高挑婀娜,垂柳髻上也是清清淡淡的別了兩隻玉簪,一支**紋琺琅彩步搖,蓮步走來,析秋腦中便隻有驚豔兩個字可以形容……

“六姐姐。”佟析玉款款一拜,垂著臉怯怯的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頸。

析秋回神過來,就瞧見佟析硯笑容滿麵卻似包含深意的眼睛,她笑著點頭:“八妹妹!”說著和江氏行了禮,江氏幾個人和大夫人見了禮,析秋便領著她們要進門去。

幾個人說笑著著正要進去,這邊有人唱道:“懷寧侯馬大奶奶,吏部左侍郎蔣夫人到!”

析秋微微一怔,朝大夫人看去,大夫人微微點頭,表示並未給懷寧侯下帖子。

析秋暗暗疑惑,又見佟析硯麵色微變朝她看來,析秋牽了她的手朝身後看去,就見馬大奶奶已經下了清幃小油車,穿著一件紫色的雙金暗紋牡丹褙子,富貴華麗款步走來,但吸引她們目光的卻是她身邊的女子,圓龐臉眼睛很大個子不高,看上去年紀也很小的樣子,微微笑著嘴角有兩個梨渦,穿著一件正紅廣袖佯裝錦麵的褙子,絳紫的綜裙梳著婦人髻。頭上九鳳勒珠鎏金步搖耀眼奪目……

這就是蔣士林新娶的夫人,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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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催我,別催我~碎碎念。哈哈哈哈~反正這是最後一個月,沒有多少情節了,讓我細細的寫吧…嗷嗷嗷~

話說,月票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