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門第

大太太就有意瞥了眼佟析言,笑道:“還是六丫頭有心,這麽大的功夫,怕是早就開始準備了。”

析秋垂著頭,起身福了福:“不敢擔母親二伯母誇獎,女兒愚鈍,文不如三姐姐四姐姐,廚藝琴藝又不如八妹妹,隻能在繡活上多下些功夫,可依舊是上不得台麵。”

二太太在家中是幺女,眾人寵著捧著也沒什麽心計顧忌,笑道:“這什麽話,女子無才便是德,那些個琴棋書畫不過是擺設,唯有這繡技才是最實在不過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句話,讓在場幾位小姐臉色俱是一變,場麵頗為尷尬。

這時門簾子掀開,佟析玉領著紫鵑幾人進來,她低著頭不好意思道:“妹妹什麽也不會,隻有……”說著示意紫鵑幾人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隻有做些粗坯的活,希望四姐姐不要嫌棄。”

青花瓷的蓋子揭開,析秋才看到原來是滿滿三盤子的壽桃,圓潤富態還點了紅曲,非常可愛。

佟析硯自是不會說什麽,笑著謝過。

等吃過壽麵,又湊了會兒葉子牌,到了晌午析秋並著幾位小姐才辭大太太二太太,一行人有些興奮的朝知秋院去。

路上,佟析言頻頻朝東麵看,仿似不經意的叮囑:“我們這是先過去,那大哥哥七弟那邊可有人去請?”

姨太太一走,若是請大少爺七少爺單單落了徐天青,反而顯得佟府有些小家子氣。

析秋笑看著她:“著人去請了,三姐姐可要去瞧瞧?”

佟析言一反常態沒有出言相諷:“這麽多丫鬟婆子哪用的上我親自去,既然六妹妹派人去了,那我們等著就是了!”

佟析硯眼底暗諷,卻笑著挽著析秋的胳膊:“我那有副宮燈,前年大姐姐送來的,點著特別的亮,可我那已經有了個,再留著也沒什麽用,回頭讓人給你送來,你晚上繡東西也用的上。”

析秋掩袖笑著:“那我先說聲謝謝了!”兩人相視一笑,氣氛融洽。

佟析言就皺著眉頭,想到昨晚姨娘說的話:“她不過這兩年乖巧些,處處巴結奉承大太太,才得了些好處,要想徹底除掉她很容易,擊中她軟肋,輕易就能讓她再爬不起來!”

念頭閃過,一行人已經穿過了竹林,到了知秋院。

席麵擺在知秋院裏,兩方福壽不斷頭雕花圓桌上,整整齊齊擺著幾十個菜,葷素冷熱搭配就連顏色也讓人看著眼前一亮。

是花了心思的,佟析硯心中感歎,就連一直參與的端媽媽也不由看了眼析秋,菜單她是瞧過的,也沒覺出不同,可今天這樣擺出來才恍然明白,紅綠白黃花團錦簇的盛放著,旁邊襯著象牙白的玉屏風,遠處竹林舞動聲音清脆,光這麽瞧著就賞心悅目,心裏舒暢。

普通的菜搭出這樣的景致,隻怕皇宮裏也不過如此吧!

佟析玉滿臉驚訝,眨著眼睛看著析秋:“如何想到這些的?”一副欽佩不已的語氣:“六姐姐教教我吧!”

析秋就瞧了眼立在一邊的錢媽媽,笑著打趣佟析玉:“我何來這樣的本事,菜單子可是錢媽媽擬的,你若動了什麽心思……”又故意壓低了聲音,卻是每個人都聽得到:“可得找準了人才行。”

一席話,讓所有人笑了起來,剛剛矚目的焦點,瞬間轉移到錢媽媽身上。

錢媽媽滿臉錯愕,當初擬菜單時明著是她在說,可實際上最後定奪的都是六小姐提議的,即便不是,也是有了些材料的改動,她當時竟毫無察覺,現在回過神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

六小姐心思真是巧妙,也很聰明!

她是府中的老人,心思一轉析秋的用意也就通透了,事情是大太太交代的,六小姐既要事情辦的漂亮,讓大太太看中她,可又不能太出風頭壓過了今天的嫡出,兩廂權衡隻有抬了她出來。

她也明白,這麽多丫頭婆子她不提,偏偏提了她,也是六小姐給她顏麵抬舉她,她又怎麽能不識好歹!

錢媽媽笑著福了福:“這是主子抬舉奴婢,奴婢哪真敢當這樣的功。”算是承認了。

析秋就暗暗點頭。

“不過是個奴才,哪來這麽多的話!”佟析言覷著錢媽媽,又酸笑著:“又不是花圃,沒的俗氣了。”

錢媽媽臉色驀地變的難看。

析秋滿臉的笑,渾不在意,端媽媽卻生了一肚子悶氣,三小姐太沒得分寸,這樣哪是不給六小姐麵子,分明就是打四小姐的臉。

她又看向析秋,她以往還覺得四小姐和她走的近,未免降低了身份,如今看來到是錯怪了六小姐。

“這桌子菜真是賞心悅目!”忽然,院門口有男聲傳來,眾人循聲看去,就見徐天青含笑與佟慎之並肩走了進來。

他們身後跟著佟敏之和二房的三少爺佟全之。

一行人分長幼行了禮。

“把屏風撤了!”三少爺佟全之看著屏風隔了兩桌很是不滿:“都是一家兄妹,沒的生分了。”

大家看向最年長的佟慎之,他皺了皺眉最終還是點點頭:“也好!”

佟全之歡快的指揮著丫頭婆子撤屏風桌子。

並了一桌,就沒什麽主位之分,佟慎之率先坐下後,佟析硯就坐在他的左手邊,右手邊是徐天青,三少爺佟全之就坐在他下首依次是佟敏之,而析秋則隔著佟析言坐在佟敏之的對麵,左手邊則是八小姐佟析玉。

“這菜真是好看!”生xing好動的佟全之剛剛坐下便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卻被佟慎之一記淡淡眼神掃過,頓時不甘的坐直了身體,就見不是老人勝似老人,規矩大的很的佟慎之站了起來,板著臉拿出一本精裝版《女訓》出來,一字一句道:“都道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我們佟家書香清貴,縱是女兒也都讀了書認了字,這本是好事,但身為女子,家宅父母兄嫂夫婿方是綱常,不可忘本!”

一席話,將剛剛熱絡的氣氛降入穀底。

偏偏他仿佛毫無所覺,開口就說女訓,劈裏啪啦說了半盞茶的功夫,大有將一整本女訓說完的意思。

別人到還好,佟敏之早就坐不住了,屁股在板凳上扭著,一會兒摸摸酒杯,一會兒伸頭看看桌上的菜。

佟析硯始終垂著頭,一副悉心聆聽的模樣。

她這樣,析秋自然不敢開口,況且佟慎之的個xing府裏所有人都清楚,他今天肯說這麽多話,那是對這個妹妹感情深,否則能坐在這裏一整天,半個字都不說。

徐天青嘴角始終掛著微笑,低頭喝著茶,靛藍色的袍子俊俏挺拔,麵龐如玉,讓對麵佟析言每偷看一眼,臉就紅上一分!

長篇大論還在繼續中……

就連丫頭婆子也開始站不住,偷偷借著事兒溜了出去。

才八歲的佟全之皺著眉頭,他是二房的嫡出又是獨子,向來得寵,xing子又跳脫,不由皺著濃濃的眉毛敲著桌子:“大哥,你莫不是真要把整本女訓說完吧,等你說完太陽都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