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門第040 生產

秦府裏氣氛緊張,丫鬟婆子走路都是抬著腳停個一刻鍾才敢放下來,生怕驚擾了後院裏的人。

析秋帶著岑媽媽趕到,在秦二爺取名為“故居”的草廬院子前停下來,院子裏丫鬟婆子忙忙碌碌一個個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除此之外到沒有嘈雜,安靜的都能聽見清風吹著樹葉的沙沙響聲。

析秋抬腳正欲進去,忽然側房的門簾子掀開,首先露出一截墨蘭色衣袍的一角,繼而見那人大步跨了出來,美眉清雋麵白唇紅正是秦遠風。

她跨進院子,正要開口問他阮靜柳的情況,忽然就聽到他身後的房裏發出一陣低呼聲,忍著痛撕裂般的聲音,她一愣看見原本大步走的筆直的秦遠風忽然一個趔趄扶住了門框……

析秋愕然,就見他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素來行止頗有俠士之風的秦二爺雙腿打著顫,站在哪裏搖搖欲墜,若非緊扣住門框幾乎要順著牆壁倒下去了。

慫的不行!

她失笑,正要說話秦遠風已經覺察她,抬眉朝她看過來,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一副有了主心骨的樣子,扭曲著臉想露出一個歡迎的笑容,可憋著了半天,卻是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來:“四……四夫人。”

“秦二爺。”析秋微微頷首故作未見他的窘態:“靜柳姐怎麽樣了?”

秦二爺依舊保持著羅圈腿的姿勢,抖個不停:“在……在裏麵。”他實在是受不住,血雨腥風他不怕,陰謀詭計他也不怕,可這女人生孩子,莫說看就是聽到聲音他也忍不住雙腿發顫。

析秋強忍住沒有笑出來,點了點頭並沒有進去,轉身吩咐碧槐:“給秦二爺端個椅子來。”碧槐應是找了個婆子進了正房端了把椅子來。

秦遠風哪裏坐的住,可現在不坐他也站不住,勉強坐了下來,他心裏惦記著阮靜柳時不時朝簾子裏麵探一探頭,緊張的問析秋道:“怎麽沒有聲音了?”

“別急。”析秋安慰她:“陣痛都是一陣一陣的,這會兒許是歇下來了。”

秦二爺胡亂的點著頭,也不知道聽見還是沒有聽見,恨不得加長了脖子伸到房裏去看看才好。

這時門簾子從裏麵掀開,露出一張臉上,是曾給析秋接生的穩婆,彼此認識,穩婆見到析秋在院子裏便行了個禮,析秋已問道:“怎麽樣了,可是有什麽事?”

“宮口還沒開。”穩婆回道:“讓人燒點水送進來,再煮點吃的。”

析秋點了點頭,秦二爺已經喊道:“華媽媽,夫人要吃東西,快去!”有婆子從正房裏跑出來,應了一聲:“奴婢這就去。”匆忙跑了出去。

穩婆朝析秋點點頭放了簾子進去,過了一刻穩婆又探出來朝析秋道:“四夫人,夫人請您進去。”

“嗯。”析秋應了和秦二爺打了招呼進了房裏,房間裏布置的很精致,一張紅木鴛鴦戲水四麵立柱床放在西麵,兩個穩婆還有容媽媽一個蹲在阮靜柳腳下,一個正拿著帕子給阮靜柳擦汗,一個在一邊準備棉布帕子等物什。

見析秋進來容媽媽一喜過來行禮:“夫人。”她過來扶著析秋,析秋頷首容媽媽又道:“發作了兩個時辰,不過宮口未開,看樣子恐怕要到下午了。”

“嗯。”析秋朝三人道:“辛苦了。”三個人皆是笑著回道:“不辛苦。”

析秋走到床邊上,阮靜柳已經醒了睜開眼睛看著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你來了。”

“靜柳姐。”析秋握住她的,指尖冰涼:“你抽著間隙閉著眼睛休息一會兒,積攢了體力,免得待會兒生的時候沒有力氣。”

阮靜柳點點頭,額頭上汗水粘著頭發,她握住析秋的手目光落在析秋身後的幾個人身上:“你們出去一下,我和四夫人說話。”

幾個穩婆愣了愣,容媽媽已經招著手:“咱們得空也去吃點東西。”帶著兩個穩婆出了門。

“靜柳姐。”析秋在床頭的杌子上坐下來,拿帕子給阮靜柳擦汗,心疼的道:“生孩子是這樣的,你忍一忍別胡思亂想。”

阮靜柳笑了笑,點頭道:“我知道。”她接生過那麽多婦人,心裏早已有了準備:“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析秋含笑應是,阮靜柳又道:“秦遠風在外麵?”析秋聽她問秦遠風,不由笑了起來,將他方才的樣子和阮靜柳形容了一遍,阮靜柳也笑了起來搖著頭道:“我就料到他會這樣。”眼底卻流露出甜蜜。

“他早上見我喊疼,就一骨碌從**摔下去。”無奈的道:“不指望他能做什麽事。”

析秋輕笑,覺得秦遠風很有趣。

說著話又是一陣陣痛襲來,阮靜柳攥住析秋的手,鬥大的汗珠流下來,析秋不停的給她擦著汗……

等過了一陣痛,阮靜柳呼出一口氣:“以前隻當那些產婦大驚小怪,可事情落在自己頭上才知道,是真的疼。”析秋抿唇笑不敢和她說太多這些事,怕嚇著她:“忍一忍就過去了。”又轉了話題:“要不要喝口水。”

不待阮靜柳說話,又是一陣痛,間隙越來越短,析秋道:“我讓穩婆她們進來。”阮靜柳卻拉著她的手:“等等。”聲音發顫:“我有話和你說。”

“等會兒說。”阮靜柳一向清水幽蘭一般優雅,析秋還從未見她如此的狼狽,給她擦著汗她也緊張起來,阮靜柳已忍著痛道:“生孩子九死一生,不亞於鬼門關上走一趟,我雖是大夫可也無法斷定是否能平安。”她懇切的看著析秋:“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秦遠風是指望不上了,希望你能將孩子帶在身邊,這個世上我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你了。”

析秋自己生的時候到是很坦然,可見阮靜柳這樣她一顆心卻是吊了起來,紅了眼眶不悅道:“不要說泄氣的話,你安心生產。”阮靜柳還要說什麽,析秋打斷了她的話:“我不管,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的孩子我也不會管,任他自生自滅便是……”

阮靜柳緊緊皺著眉頭忍著痛,抓著析秋的手更緊,析秋也不管匆忙道:“您若不放心孩子,就不要胡思亂想,要堅持挺過去。”說完鬆開她的手去門口將穩婆喊進來。

穩婆匆匆進來,檢查了一番驚呼道:“看來不用等下午了。”說完高興的對析秋和阮靜柳道:“這會兒的功夫已經開了七指了,快了,快了!”

析秋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對阮靜柳道:“你趁著這會兒再吃點東西。”說著親自接過碗,去喂阮靜柳,阮靜柳也不多說什麽,就著析秋的手吃了半碗甜膩的蓮子羹。

析秋退了出來,才出了房門就見一個人影躥了過來,驚了她一跳才看清楚是秦遠風。

“怎麽樣了?”秦遠風急的的滿頭大汗,見到析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析秋笑著安撫他:“宮口已經開了,估摸著再有兩個時辰就成了。”說著一頓又道:“要是不放心,你自己去看看吧。”有秦遠風在,阮靜柳也不會胡思亂想。

原以為他立刻會進去,誰知道秦遠風卻是一臉忐忑,沒了氣勢蔫了下去,像孩子做錯了事一樣的道:“她……她不給我進去。”剛剛就是被她趕出來的。

析秋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覺得這到是阮靜柳的作風,想了想道:“那在門口守著吧。”說完話餘光瞧見門口有婆子探了探頭,隔了老遠稟報道:“老爺,蕭四爺來了。”

析秋一愣沒想到蕭四郎也來了,應該是怕秦遠風沒了主心骨,這裏事情多她一個人照顧不周吧。

朝秦遠風看去。

秦遠風幹笑一聲:“我去外院陪蕭四爺。”看著析秋:“這裏交給你了。”說完逃也似的朝外走,又不放心兩步三回頭的。

析秋輕笑著搖搖頭,便也不客氣指揮著婆子。

外院裏頭秦遠風和蕭四郎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秦遠風道:“上次的事情多些四爺相告。”他恢複了鎮定:“若不是四爺相助,同軒堂也不能在陳家的事情中全身而退了。”

秦家的事情蕭四郎已經知道,秦大爺能做內務府的生意,全是因為和陳暉搭上了邊,內有瑩貴妃打了招呼外有陳暉走動,同軒堂這兩年才能以膨脹的速度在京中壯大,這本也不是壞事,生意人但凡有利可圖自是一門心思的鑽研其中,隻不過自從搭上了內務府進宮禦藥瓷器茶葉後,同軒堂幾處的藥堂似乎對民間的蠅頭小利已是無心經營,短短兩年出過數十起假藥案,甚至有病患誤吃了假藥身死的情況。

雖有人告上京衙,不過有陳暉做為靠山,那些案子悉數打壓下去。

若陳暉一直無事,同軒堂自也無人敢管,但陳暉事情一出同軒堂斷不會脫得了幹係。

他讓析秋和阮靜柳打了招呼,第二天秦遠風就去了同軒堂,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他沒有細問,不過短短一個月同軒堂壯士斷腕般將京中兩家藥鋪關了門,斷了瓷器和茶葉的生意,隻保留了藥材買賣,如此雷厲風行的決斷之後,雖損失慘重大傷元氣但卻存了根本。

而同時,秦遠風也順利執掌了同軒堂的事務。

想到此蕭四郎朝秦遠風看去,暗暗點頭,他看著不靠譜如頑童一般,但做事卻是精明果斷,不得不讓他刮目相看。

“不過舉手之勞,不必客氣。”蕭四郎端著茶盅淡淡說完,秦遠風卻已經很不客氣一副自來熟的道:“也是,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就不客氣了。”

蕭四郎愕然,秦遠風又道:“京中的生意我們已經退出了,往後再不會和四夫人搶生意做了,你盡管放心。”

好像析秋的醫館阮靜柳也有份子的吧?

顯然有的人不這麽認為,睜著眼睛朝蕭四郎挑眉頭,意思仿佛在說:你看我也很夠意思的吧。

蕭四郎無語不再說這件事。

秦遠風想起來外麵所傳太子立儲君的事情,想問一問蕭四郎具體情況,正要開口外頭有婆子喊道:“老爺,夫人生了。”

不問是否母子平安,不問是兒是女。

騰的一下,秦遠風臉色一白站了起來,方才的嬉皮笑臉精明在內的模樣瞬間消失不見,搓著手在房裏轉著圈:“怎麽辦,怎麽辦!”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但臉色很白,連腦子裏也空白了。

蕭四郎錯愕的看著他,就見秦遠風來回的在房裏走,時不時的撓撓頭,他看不下去,問道:“你……不過去看看?”

“啊?”秦遠風看著蕭四郎,點著頭:“對,對,我要去看看。”說完不朝門口走,繼續打著圈:“我要去看看。”還不見出去。

蕭四郎咳嗽一聲,撇開視線不忍再看。

轉了半晌,外頭婆子也等了半天不見秦遠風出去,又出聲催道:“老爺,您不去內院看看?”

秦遠風仿佛醒悟了一樣,跳了起來也不和蕭四郎打招呼風一樣的躥了出去,腳不沾地直接朝內院飛奔而去。

路上丫頭婆子也瞧不清他,隻覺得身邊一陣風刮過,端著盆的裏麵的水潑了一地,提著食盒的瓷碟飯菜摔了一地……那些人被驚住一時間驚叫呼喝聲滿園,一片混亂狼藉。

而罪魁禍首看也不看他們,一陣風的刮進了院子裏,正瞧見兩個婆子端著大澡盆出來倒水,澡盆猩紅一片血氣濃烈,他看著一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怎麽這麽多血?”

“老爺。”婆子驚呼一聲要過來扶他,見他盯著澡盆不由笑著問道:“是給夫人和少爺擦洗的水。”

光擦洗就這麽多血,那靜柳是流了多少的血。

顧不得和婆子說話,秦遠風撕心裂肺的喊了聲:“靜柳。”推開婆子跑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見裏麵析秋正笑盈盈的抱著孩子站在床前,不知道方才她們在說什麽,氣氛很溫馨融洽,秦遠風呼的一下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冷汗。

阮靜柳蹙著眉頭看他,問道:“你做什麽去了,弄的這樣狼狽。”衣袍濕了半邊,額頭上都是汗珠粘著頭發,比起阮靜柳他倒像是剛剛生了個孩子一樣。

秦遠風哪管得上自己,上下打量了阮靜柳一眼,又半蹲在床前握住她的手:“你還好吧?”

阮靜柳抿唇回道:“沒事。”說完朝析秋看去:“你不看看孩子?”

秦遠風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已經當爹了,恍恍惚惚的站起來朝析秋那邊走去,析秋將懷裏的繈褓朝前遞了遞:“是個兒子。”示意他來抱。

“我?”秦遠風遲疑了一下,看看那個寶藍色的繈褓,又看看自己的手,臉上唰唰寫出兩個大字:膽怯!

析秋又朝前遞了遞,秦遠風伸出手,析秋教他怎麽抱,他別扭的圈出個圈兒,讓析秋將繈褓擱在手臂上,一動不敢動。

“別怕。”析秋和阮靜柳對視一眼,前者忍不住笑起來,後者則是一臉嫌棄的樣子。

秦遠風好不容易挪動了腳步,視線落在新出爐的兒子身上,紅紅的猴兒似的很難看,他朝阮靜柳看去問道:“這……這是我兒子?”也太醜了吧。

阮靜柳蹙眉,冷冷的道:“你若是不認,那改明兒跟著我姓。”

“別。”秦遠風擺手,孩子跟著他的動作顫了顫,秦遠風驚出一身冷汗來,尤覺得這抱孩子比拿刀殺人還要難:“我認,我認!”低頭和兒子說話:“兒子,我……”想了想要說什麽,沉吟了半晌張開嘴就道:“我是你爹。”

析秋再忍不住大笑起來,阮靜柳看著他的窘樣也露出笑容。

突然,臂彎裏的孩子哇的一下哭了起來,秦遠風受不住驚嚇的樣子差點將繈褓丟出去,析秋笑著道:“可能是餓了,讓靜柳姐試試喂喂看。”

“哦。”秦遠風將孩子放在阮靜柳身邊,房裏並沒有外人,阮靜柳伸手去解開衣裳,秦遠風這才明白阮靜柳要親自喂奶,驀地的血氣上湧支支吾吾的道:“不是請了奶娘麽。”

阮靜柳白了他一眼:“快出去。”他在這裏她也不好意思袒胸露ru的。

秦遠風在這方麵向來討不得好處,垂著頭亦步亦趨的退了出去。

析秋幫著阮靜柳解開衣襟,托著孩子的頭,小孩子仿佛天生就會允吸,揪著ru頭便是啪嘰啪嘰吸得歡快。

吸不到奶水,孩子又哭了起來,阮靜柳露出無奈的表情:“讓奶娘來試試吧。”析秋抱起孩子安慰她:“多吸吸就有了。”還是將奶娘喊了進來。

“你睡會兒吧。”析秋給她攏了攏被子,阮靜柳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外頭就有一道尖利的嗓音闖進來:“二弟,弟妹生孩子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也沒有讓人通知我一聲,我有經驗也能搭把手啊。”語氣裏有毫不掩飾的討好。

析秋朝阮靜柳看去,阮靜柳冷笑一聲道:“自從掌家的權利落在遠風手裏,她來的就更加的勤,我不理她,她一個人在房裏也能坐一天。”

析秋感歎,秦家大奶奶果然是會來事的人。

阮靜柳歇下,她出了門見秦家大奶奶正在指揮婆子搬東西,一箱一箱朝裏頭搬,她則是笑著道:“都說長嫂如母,弟妹坐月子也沒個人照顧怎麽行,正好這段時間我也閑著索性就搬過來幫幫你們。”說完指了右邊的廂房:“就放在右邊,離著近也方便照顧。”一副當家作主的樣子。

秦遠風黑著一張臉卻也不願意和女人費口舌,揮著手就喊來小廝:“去將大爺請來。”根本沒將秦大奶奶放在眼裏。

秦大奶奶一愣,問道:“請他作甚。”秦遠風冷著臉道:“大嫂這樣體恤我們,我自是不能累著大哥,揚州鋪子裏事情多,大哥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不如收回來也讓他落個輕鬆。”

秦大奶奶臉色一變,尷尬的站在那邊,眼珠轉了幾圈忽然看見析秋出來,忙笑著迎過來:“這是四夫人吧。”朝析秋行了禮:“常聽弟妹提起你,今兒總算見著了。”又道:“四夫人可真年輕,還這麽漂亮,真看不出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

析秋朝她笑笑:“大奶奶謬讚了。”說完和秦遠風道:“四爺還在外麵等著我,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你若是有事就遣了婆子去說一聲。”

秦遠風連連應是,道:“勞煩你了。”丟了秦大奶奶一個人在一邊。

析秋朝兩人微微頷首,帶著岑媽媽和碧槐就出了院子。

秦大奶奶進退不是,朝房裏看了看一咬牙掀了簾子就要進去,還不等她抬腳裏頭阮靜柳冷冰冰的聲音就傳了出來:“這兩天家裏沒人主事,你們要守好了門戶,若是有人上門一律辭了,若是有不相幹的人登門,直接攆了出去。”

這哪是吩咐婆子,簡直就是在說她。

秦大奶奶頓時冷哼一聲,唰的一下放了簾子。

析秋去了秦府的外院,蕭四郎已在二門口等著她,析秋看見他笑著道:“怎麽沒在家裏歇著。”兩人並肩走著析秋問道:“聽說聖上醒了,沒有大礙了?”

蕭四郎親自扶著她上了馬車,秦府裏的下人瞧見也不驚訝,因為他們的老爺比蕭四爺還沒有下限,恨不得將夫人堆在頭上。

瞧著蕭府的馬車緩緩離開,他們暗暗感歎,析秋和阮靜柳這一對非親姐妹,卻都是尋得了好姻緣,相公都是非富即貴又不端架子體貼入微。

析秋和析秋坐在馬車裏,她輕聲問道:“二皇子的封地在山西,是他自己選的?”蕭四郎微微頷首:“嗯,他拿了先帝的聖旨求聖上將山西賜給他,聖上也不多問就讓常公公擬了聖旨。”答應的很爽快。

析秋怎麽也沒有想到,二皇子竟然拿著先帝的聖旨去求聖上,這哪是求分明就是要挾。

聖上怎麽可能容他!

“那可定了兩位王爺何時去番地?”

蕭四郎聞言嘴角露出一抹幾不可查的笑容,淡淡的道:“並沒有定。”不但沒有定,隻怕是遙遙無期。

果然,威脅聖上,二皇子此舉算是徹底失了聖心,聖上雖如他的願封了王也給了封地,卻沒有說他何時能去封地,若是這樣讓他一直留在京城,隻怕二皇子就是再有宏圖大誌,在聖上的眼皮子底下也蹦躂不起來。

猶如饑餓的人畫餅充饑一樣,不過是個空有名頭的王爺罷了。

不知道二皇子明白了聖上的意思後,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析秋沉吟了片刻:“我怎麽瞧著,這一次聖上並非像是生病,倒像是……”倒像是有意試探幾個兒子。

蕭四郎沒有否認,隻道:“幾大營已經撤了。”

宮中的戒嚴這麽快就解除了,已足以說明許多問題。

析秋默然,想到敏哥兒,從今天開始他是大周的儲君,是未來的帝王,身上的擔子和責任越來越大,他還那麽小本應該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承受那麽多……她心疼的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當天下午,滿城貼了皇榜昭告了天家的大事,京城中一片沸騰,朝中也是一片喜氣洋洋,尤其是錦鄉侯府,大家雖不敢明著招搖走動,但私下裏卻俱是趕著奉承巴結著,太子爺沒有外家又是樂貴妃撫養長大,情同母子,將來太子登基樂貴妃必然貴為太後,這個時候不走動那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對比之下督都府就冷清多了,析秋和蕭四郎道:“大哥問我們要不要去福建或是鬆江住些日子,我沒答複隻說等你回來商議商議。”佟慎之考慮的很周到,這個時候敏哥兒做了儲君,在別人眼裏或許和蕭四郎沒有關係,可是在聖上眼中卻是不然,不管他會不會忌憚蕭四郎,他們都要做出一種姿態來。

可析秋卻是不讚同,這個時候出去還不如留在京城,如聖上對二皇子一樣,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更加的放心。

果然,蕭四郎回道:“父母在,不遠遊。”含著笑意:“二哥不在,我們自是要在娘的身邊盡孝。”

析秋含笑點頭:“我明兒去和大哥說一聲。”

第二日析秋看望過阮靜柳便去了佟府,正逢大老爺休沐她和江氏打了招呼就去了大老爺的書房。

大老爺坐在書桌後,手裏拿著一塊雞血紅的石頭,聚精會神的雕著什麽。

“父親。”析秋行過禮走了過去。

大老爺一向酷愛雕刻,隻是這兩年忙著一直不得空,今兒閑了下來興致很高的將先前雕了一半的印章拿出來。

“秋兒。”大老爺放了刀,析秋遞了帕子給他擦手,大老爺笑著問道:“怎麽回來了,可是有事?”意氣風發的樣子。

析秋在他對麵坐下來,回道:“昨天大哥和我說的事情,我和四爺商量過了,覺得暫時還是在京中留著,正好太夫人身子也不好,我們若是走了豈不是剩了大嫂一個人……”

大老爺並不驚訝,喝了口茶點了點頭道:“我已經知道了。”他說著看著析秋道:“我和你大哥仔細思索商量過後,也覺得你們還是留在京中最為妥當。”

析秋微微頷首,撇開這個話題,問大老爺:“聽說您前兒得了風寒,今天可好些了,女兒給你搭搭脈吧。”

“不用,已經好了。”他長須白麵仙風道骨的樣子:“人老了自是有病痛,不過普通風寒罷了,你不要擔心。”不在意的樣子。

大老爺今年也近五十,以前身體一直不錯,但自從入了內閣許是政務太過操心的緣故,時常有些不適,析秋不免擔心。

見他不願多談,析秋也不好多說,可心裏還是惦記著等阮靜柳足了月子身體康複了,請來給他切個脈。

從大老爺這裏出去,她去看望了夏姨娘和陳氏,陳氏並不知道敏哥兒的事情,但夏姨娘和佟敏之知道,也不說破但兩人臉上都是喜色,陳氏隻以為他們是覺得朝中定了儲君政局穩定了高興也沒有多問。

江氏接析秋過去吃飯,眉目飛揚的說著話,佟慎之是敏哥兒的侍講,將來敏哥兒登基便是沒有他們私下裏這層關係,他有一頂太子侍讀的帽子,將來官場也不愁升遷了。

走動了兩日,這一下子京中諸位夫人都知道析秋的身體漸好,紛紛遞了拜帖請析秋過府赴宴,析秋悉數拒絕了。

蕭四郎請了施工隊進府,要在後院修亭子,析秋避嫌日日帶著孩子去侯府,陪著太夫人,又請了蕭延箏回來,婆媳姑嫂的湊了一桌子打馬吊,幾個孩子則在一邊上歡聲笑語的鬧騰著,滿府裏喜樂融融。

等阮靜柳的孩子滿月那天,析秋在秦府了吃了滿月酒,和江氏一輛馬車回來,兩個人在佟府門口停下還不待江氏下車,外頭邱媽媽已經急匆匆掀了簾子臉色灰敗的道:“大奶奶,您總算回來了。”

江氏一愣,問道:“怎麽了?”邱媽媽朝析秋行了禮,對江氏道:“壽寧伯府的媽媽在府裏等了你一個時辰了。”說著一頓壓了聲音回道:“像是為了八姑奶奶的事情。”

佟析玉懷著身子能有什麽事?

難道是流產了?

江氏和析秋皆是臉色一變,邱媽媽已經料到兩個人所想否定道:“八姑奶奶身子很好,奴婢旁敲側擊的問了報信了婆子,又遣了人去壽寧伯府打聽……”她有些難以啟齒的頓了頓:“……像是婁二爺出了什麽事。”

怎麽又是佟析玉的事情,又是婁二爺出了事情。

析秋和江氏聽的一頭霧水。

江氏忽然心裏一顫,就想起來婁二爺瘦的青竹似的樣子,回頭握住的析秋的手道:“天色還早,你和我一起回去坐坐吧。”

兩個孩子留在太夫人那邊也不用擔心,析秋想了想點頭道:“嗯。”

兩個人下了馬車去了內院。

------題外話------

又是一件大事,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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