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門第 063 著手

“小姐!”司杏迎了過去,小心的看了眼析秋:“您……沒事吧?”自下午來旺家的走後,六小姐就一直呆在房裏,依她對六小姐的了解,必然是有什麽事的,可是她又不敢問,如果小姐不願說,縱然是問也不會得到答案。

析秋微笑著道:“這件事回頭再和你們說。”她指了指司榴的房間問道:“怎麽了?”

“都好幾個時辰了,也不說話,蒙著被子一點聲兒都沒有出!”司杏壓著聲音,想了想又補充道:“瞧著還是因為福貴的事,平時瞧著她嘻嘻哈哈的鬧著,原來心裏還真惦記著這事兒,小姐,您看怎麽辦?”

司榴向來性子直,有什麽都擺在臉上,她點頭道:“你去把飯端來,我和春雁進去看看她。”

司杏點頭應是。

春雁上前幾步打起簾子,析秋跨進司榴的房裏,就見**司榴四仰八叉的,被子從腳一直悟到頭頂,動也不動的躺在**,析秋失笑走過去站在炕前頭道:“這可是不是司榴的作派,即是心裏有事說出來便是,又怎麽縮在這裏自己折騰自己了。”

嘩啦!被子被司榴掀開,露出她紅紅的眼睛,依舊彎著似月牙一般,嘟著嘴打招呼:“小姐來了。”

春雁搬了椅子放在析秋身後,又忙著沏了茶,析秋坐下看著司榴道:“這是哭過了?”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姐,奴婢正傷心呢,您好歹安慰一句,竟是笑開了。”司榴瞪著大眼,一副懊惱的不已,憨態可掬的樣子,析秋就笑著捏著她的臉,回頭對春雁道:“不知道這副樣子,以後嫁了人要怎麽做人家妻子,做孩子的母親。”

春雁也樂了起來,點著頭煞有其事的道:“我瞧著小姐還是留她在身邊,以後梳了頭發做媽媽吧,奴婢瞧著這樣的嫁出去,也沒的害了人家。”

本是一句玩笑話,卻讓司榴的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我怎麽沒有想到這個。”司榴激動的拍了拍額頭,對析秋道:“小姐,我決定到了年紀,我就梳了頭發,等您嫁了人,我也像房媽媽那樣,做府裏的管事媽媽,那得多風光!”

析秋挑著眉頭,揶揄道:“哦?那你甘心將福貴讓出去?”司榴撇著嘴回道:“有什麽舍得不舍得,我們做奴婢的身不由己,主母說什麽便是什麽,福貴的婚事由他做主,可是我又不能,何必去爭這些給小姐添亂。”

析秋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虧你想了這麽多,還為別人想了,就是沒想到自己,一個女人嫁不嫁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我看中來總管也不是因為他的總管位置,而是你嫁去他們家,以後你就是自由身,這比什麽都好。”

春雁也默默的垂了頭,司榴卻強著脖子道:“奴婢自小進府,早習慣了為奴為為婢的日子,若是真讓我去歇著,還不定渾身多受呢。”析秋沒有說話,春雁目光一閃,就上去戳著司榴的腦袋:“你這見財就開的腦袋,怎麽就沒有想到,來總管在府裏當差這麽多年,裏裏外外肯定落了不少家當,他又隻有福貴一個兒子,這以後可都是你的!”

“真的?”這句話瞬間戳中了司榴的軟肋,她一雙眼睛幾乎都眯成了銅錢樣兒去看析秋:“小姐春雁說的是真的?”析秋笑著點頭,來總管手裏的家當必定不會少。

“這倒好!”司榴笑了起來:“若是我手裏有了錢,以後小姐缺什麽用什麽,我就能出去買了,還能支援些你們。”她說著就滿臉的笑又忽然僵了下來。

析秋問道:“好好的,怎麽不說了?”

司榴歎了口氣,道:“這些都是奴婢想的,眼下福貴可是炙手可熱的,就連大太太也上了心,奴婢還是消停消停吧。”

“事情還沒定。”析秋笑著道:“大太太雖讓來旺家的自己選,可畢竟主仆有別,來旺家的又怎麽敢真的去挑,所以才有了今兒這局麵,不過這樣鬧起來也好,大太太能從亂中看出各房的目的,我們為什麽不能?!”

春雁司榴一驚,門外司杏也掀了簾子進來,顯然聽到析秋剛剛的話,也提著食盒站在那裏,露出鄭重的表情來。

就聽析秋道:“大老爺眼見要會永州,按往年的慣例,府裏帶哪位姨娘陪著,又是帶哪些人去服侍,可都要定下來了,可今年卻遲遲沒有動靜,大太太這邊忙著宣寧侯太夫人的壽辰,完全可以將丫頭們出府的時間推一推,往年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可大太太今年卻迫不及待的將此事提出來,又有福貴這塊肉骨頭扔出來,她就是要看看,她把府裏的水攪渾後,看一看到底哪些人在偷偷做小動作。”

丫頭們年紀大了,難保不會有別的想法,在大老爺麵前露露臉轉了身就提了姨娘,這是多大的臉麵,又或者為了自家主子陪去永州的事,上躥下跳的折騰,這些人大太太不抓出來又怎麽會放心。

況且,來旺的身份又很特別,府裏誰不知道他最能在大老爺跟前說的上話,若是將自己丫頭嫁過去,無疑在府裏多了個強力裏的靠山,這樣的事情大太太又怎麽能不在意!

“這件事一時不會定下來,所以我們都要沉住氣,旁人如何是旁人的事,我們管好自己便可。”

三個丫頭認真的點點頭,析秋又對司榴道:“也別餓著了,快去吃了飯,我還有事交代你們。”司榴點頭,從**下去三兩下拔完了飯,又擦了嘴猛灌了杯茶:“奴婢吃完了,小姐說吧。”

析秋失笑搖頭,無奈的看著司榴,這時門外宋媽媽站在院子裏和春柳說話聲傳了進來:“怎麽一個人都沒有,小姐也不在房裏,是去正房了嗎?”

“不知道!”春柳也是滿臉的納悶,春雁就壓著聲音指了指院子裏對析秋道:“小姐,我們要不要出去?”

析秋皺了皺眉,點頭道:“你出去看看什麽事,就說我在這裏歇歇腳,她若是有事就讓她先忙著去,不用這裏伺候!”

春雁點頭出了門,和宋媽媽說了半天,這才掀了簾子進來:“說要進來瞧瞧您,一下午也不見您,心裏念著呢!”

司榴噗嗤笑了起來:“得虧她真心念著小姐了,我們可都是死人!”司杏伸手過來拉她,讓她省省事兒,司榴一拐胳膊道:“我可沒胡說,她說是在這裏當差,我看她一天待在正房的時間,可比這裏多!”

“隨她去吧。”析秋也皺了皺眉頭,這個宋媽媽做事倒也不遮著掩著,總比房媽媽那樣的好,什麽樣的事都落在眼裏,卻還是疑心重重的。

有宋媽媽在,她也省了許多向大太太回稟的事兒。

“都坐吧!我有事和你們說。”待春雁幾個都坐了下來,析秋就壓著聲音,低低的道:“入了夜我帶著春雁去姨娘那邊,院子裏有什麽事,你們兩個也多留個心。”

三個丫頭一臉的疑惑,司榴皺著眉頭問道:“小姐怎麽忽然想去看望姨娘,可是有什麽事?要不讓奴婢跑一趟吧,總比您去好的多。”析秋搖頭否決道:“我有事要和姨娘商量,你們留在院子裏便好,若有人來就說我身體不適,早早睡了……我去去就回。”

幾個丫頭不再說什麽,依次點了點頭,司杏道:“小姐放心去吧,這裏有我和司榴守著。”其實這裏旁人不會來,要防的也是宋媽媽,就怕她看出什麽來!

等入了夜,丫頭們都拾掇好,司杏故意留了門未鎖,待所有人都歇了燈各自歇下,析秋則帶著春雁悄悄出了院子,一路從小花園穿過去,西跨院的邊上,七八個婆子正縮在院子的後罩房裏打牌吃酒,析秋悄無聲息的走過去,一路上總算有驚無險的到了東跨院。

守門的婆子一見是析秋,就露出滿臉的詫異來,春雁就笑著上前拉著兩個婆子的手:“夜裏涼,兩位媽媽買些酒吃,我們小姐聽說大太太要將秀芝姑娘放出去,心裏有些不放心,就想過來瞧瞧,可太晚了也不好去打攪太太,待明兒再與太太說了,還勞煩二位媽媽留個門。”

兩個婆子眼睛一亮,各自掂了掂手裏的銀錁子的大小,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來:“姑娘說的太見外了,什麽勞煩不勞煩的,六小姐是主子,讓我們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給我們臉那是六小姐抬舉,我們可不能豬油蒙了心,失了規矩。”兩人又朝析秋屈膝行了禮:“小姐盡管去,甭管什麽時候,吩咐我們一聲便可。”

析秋朝兩人笑笑:“辛苦媽媽了。”就由春雁扶著進了院子。

秀芝正在院子裏吩咐婆子落鎖,突然見到析秋出現在門外,著實吃了一驚,卻又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來,開了門將析秋讓進去,又對婆子吩咐道:“你守在這裏,警惕些!”婆子垂著頭根本不抬,連連稱是。

析秋不由感歎,果然府裏的個個都是人精。

“六小姐。”秀芝接過春雁的手,扶著析秋往屋裏走:“您這麽晚來,可是出了什麽事?”說著,已經掀了簾子,扶著析秋進了正房。

析秋目光在房裏打了個轉,朝秀芝微微笑著道:“也沒什麽要緊的事,隻是聽府裏說大太太過些日子,要將你們幾個放出去,我不放心就想著過來瞧瞧。”她不說還好,一說秀芝就紅了眼睛,突然跪在析秋的麵前,哽咽的道:“求小姐去求求大太太,將奴婢留在府裏吧,奴婢舍不得姨娘……”話沒說完,就用帕子捂著臉,跪在地上嚶嚶哭了起來。

析秋親自去扶秀芝:“快起來說。”又掏了帕子給她擦眼淚:“這也是府裏曆來的規矩,想必大太太也不會輕易去為誰破例,你既到了年紀總不能耽誤你的終身,便是出去了,也能求了恩典進府來看姨娘的。”

秀芝哭的更凶:“六小姐有所不知,上個月我娘也過世,家裏隻有哥哥和嫂子,還有四五個侄兒侄女,就那麽大的房子,我就回去也沒地兒住,還不如留在府裏陪姨娘,再說姨娘這樣的性子,換的旁的人服侍我也不放心。”析秋一看她說著說著又有跪下來的趨勢,立刻朝春雁使了眼色,讓她過去扶著秀芝,她自己則道:“你也別哭,事情到底怎麽樣,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快擦擦眼淚,讓姨娘瞧見又該傷心了。”

“秀芝,你在和誰說話?”秀芝這邊趕忙擦了眼淚,那邊夏姨娘已經聽到動靜從裏麵走了出來,看到析秋一愣:“六小姐?”

析秋鬆開秀芝上去扶著夏姨娘,眉眼都是笑:“姨娘。”夏姨娘握著她的手,又露出緊張的樣子來:“這麽晚來,可是出了什麽事?是不是七少爺他?”

“姨娘……”析秋打斷夏姨娘的話:“我不過突然很想您,就過來見見您罷了,什麽都還沒說,你就想的這樣多。”夏姨娘臉上表情一鬆,露出滿眼的喜悅:“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又拉著析秋上下看了一遍,皺著眉頭道:“這才幾日不見,你怎麽又瘦了些。”

“好了,好了!”析秋拉住她不停打量的動作:“我一路走過來可是不輕鬆,姨娘打算讓我一直站在這裏?”夏姨娘看著析秋難得露出撒嬌的表情來,滿心的歡喜,回頭對秀芝道:“去給六小姐泡杯龍井,再把下午那碟酥糖拿來。”

秀芝屈膝應了出了門,春雁就站在臥室的外麵,守著門。

“姨娘這幾日可好?”析秋和夏姨娘並肩坐在炕上,摟著夏姨娘的胳膊笑著問道。

夏姨娘愛憐的握著她的手,點頭道:“我過的很好,就是從廟裏回來,還有些不適應,住了些日子,到覺得還是廟裏好,清淨。”若不是有六小姐,七少爺記掛,她真的想此生伺候佛祖,青燈相伴了此一生了。

“你若想禮佛,就讓人在家裏設個佛堂,再不濟弄個佛龕也是可以的。”人有了信仰也有了精神支柱,可能也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夏姨娘卻擺手道:“這事並不著急,何必添這麻煩事。”府裏的事都要大太太點頭才能去做,她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析秋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提這件事,這時秀芝把茶端了進來,有些猶豫的去看析秋和夏姨娘,最終又掀了簾子出去。

等她出去,析秋就問道:“秀芝的事,姨娘有什麽打算?”秀芝為人敦厚又很老實,進府後就一直服侍夏姨娘,本本分分又很忠心,正如秀芝自己說的,換個人來服侍,確實不放心。

“大太太的決定,我又怎麽能去左右。”夏姨娘歎了口氣,眼底滿是無奈:“況且,她年紀大了,終究是要出府,即是這樣不如早點出去也好尋個人家嫁了,跟著我在府裏,也隻有委屈的份。”

析秋略沉吟了片刻,抬眼看著夏姨娘道:“她剛剛也說了不願出去,家裏恐怕也沒人為她操心婚事,既然她想留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夏姨娘一怔,就問道:“你要去求太太?太太自武進伯的事後,對你就不如從前,你不能因此得罪了太太,秀芝的事你不用操心,我這些年也為她存了些嫁妝,總能尋戶好人家的。”

析秋按著夏姨娘的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丫頭大了出府是舊曆,縱是紫鵑,大太太也不會因此就破了例,我的意思是,若是秀芝決心想要留下來,那就讓她梳了頭發,唯有這樣才有可能。”

她並非真的想讓秀芝梳了頭,隻是眼下她還沒有能力保護夏姨娘,有秀芝在她也能安心不少,等過幾年找了機會,再將她放出去,大周也沒有哪條律例說女子梳頭後不能嫁人之說!

夏姨娘皺著眉頭,想否決析秋的說法,可又找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這時門簾子一動,就見秀芝從外麵衝了進來,跪在夏姨娘和析秋的腳邊:“六小姐,不瞞您說,奴婢正有這個想法,隻是怕姨娘責怪就一直沒敢說,我今兒已經和素錦約好了,若是大太太讓我們走,我們就一起梳了頭!”她又目光誠懇的看著夏姨娘道:“姨娘,奴婢剛剛進府時,姨娘對奴婢粗手粗腳從來都是笑麵以對,不打不罰,府裏的丫頭人人羨慕我,說我跟了個好主子,奴婢心裏也暗暗發誓,這一輩子隻要跟在姨娘身邊一日,就全心全力服侍您。若是以前姨娘得寵,身邊的人也不缺,奴婢也能放心出去,可眼下,奴婢說句不敬的話,這府裏除了六小姐和七少爺,哪還有人真心待姨娘,所以奴婢不能走!”

夏姨娘已經淚流滿麵,她抱著秀芝哽咽著道:“傻孩子!”

析秋也紅了眼睛,她去將夏姨娘扶起來,又去拉秀芝:“快都別哭了,既然秀芝也有這樣的想法,那就商量著怎麽做,這麽哭著解決不了問題,也沒的傷了身體。”她替夏姨娘擦著眼淚,又扶著她坐回炕上:“秀芝說的在理,我和七弟如今也沒有能力照顧你,有秀芝在我也能放心不少,姨娘就聽秀芝一次,留了她在身邊罷,您也不用擔心她將來,等過兩年七弟大些,再求了太太放她出去,仔細尋戶人家也未嚐不可。”

夏姨娘不說話,秀芝連連點頭:“六小姐讓奴婢怎麽做盡管說,奴婢聽您的。”

析秋想到來旺家的說的事兒,她很想問夏姨娘到底有沒有這樣的事,可是夏姨娘看著柔弱,自尊心卻是很強,這樣的事情說出來,定會傷了她的心,想要解開她和大老爺之間的結,如今看來也隻能從大老爺身上著手。

隻是這件事,卻要委屈秀芝了,想到這裏她就拉著秀芝的手,眼裏露出淡淡的愧疚:“為了姨娘,委屈你了!”

秀芝笑著搖頭:“奴婢沒有關係。”

“太太,府裏到了年紀的加上紫鵑和紫珠一共是七位。”房媽媽拿出幾個丫頭的賣身契,放在桌麵上,又道:“紫鵑,紫珠太太另有打算,隻是素錦,彩陶和秀芝隻怕不好辦,這三個人可都是三個姨娘身邊貼身服侍的。”恐怕又要鬧一場才罷休。

大太太目光隨意掃了眼幾人的賣身契,挑著眉頭道:“既是老人,就該知道府裏的規矩,該怎麽做按規矩辦,再說,這也是府裏的恩典,她們也隻有謝恩的份。”

話是這麽說沒有錯,房媽媽也知道大太太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夏姨娘和梅姨娘還好說,羅姨娘一向和素錦親近,隻怕不好處理。

“這件事你也別管,誰要鬧便鬧去!”她就是要看看,各自都在動什麽心思,打的什麽主意,她頓了一頓又道:“來旺家的可有說什麽?”

房媽媽收了賣身契,又一一放進匣子裏,坐在大太太腳邊的繡凳上,方回道:“到是沒說什麽,隻是說一切憑大太太做主。”她想到來旺家滿臉笑容,但卻絲毫沒有擔憂之色的樣子,又道:“不過奴婢瞧著她那樣子,怕是心裏早就有了人選。”

大太太就似笑非笑的道:“有又如何,這府裏的事還輪不到她來做主,便是求了我的事,那便由我做主,以為大老爺在就行?”也不想想,這麽些年大老爺何時對府裏的庶務上過心!

“你稍後去看看幾位小姐在做什麽,太夫人的衣裳做的怎麽樣了,六小姐那邊也該動手繡花了,也不過十來日的時間,也催催她們別拖著了。”房媽媽點頭應是,大太太又不放心的囑咐道:“也讓針線班子上照著樣子備一套,再去尋尋,我記得大老爺前些年得了副盧柏章的字收在庫房裏,你也取出來備著,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找。”

房媽媽就帶著小丫頭出了門,正好碰到端著糕點的彩陶,一見到房媽媽彩陶就露出笑臉迎了過來,朝她行了禮又笑道:“奴婢正要去尋媽媽的,趕巧在這裏碰上您了。”

“姑娘什麽事?”房媽媽也是滿臉的笑,昨日彩陶就端了糕點來,還特意給她也照著大太太的份送了一份,她一時到也沒多想,但今兒這麽巧又碰上了,到讓她忽然明白了,清楚了她這突然獻來的殷勤,目的是什麽!

“奴婢一早上親手做了盤酥糖粉蒸糕,知道媽媽不愛吃甜,裏麵就放了少許的糖,媽媽忙了一上午也吃些墊墊肚子。”說著就將食盒遞給房媽媽身後跟著的小丫頭:“還希望媽媽不要嫌棄。”

“這怎麽好意思,總是麻煩姑娘給我這婆子做吃食。”房媽媽目光在食盒上轉了一圈,又笑道:“姑娘即是做了,讓小丫頭跑一趟便罷,何必親自送來,梅姨娘那邊事情也多,姑娘有是得力的,可不能耽誤梅姨娘的事兒了。”

彩陶暗暗嘀咕房媽媽真不愧是大太太身邊的人,這說出來的話滴水不漏,麵上卻是笑道:“瞧媽媽說的,奴婢哪能耽誤正事,不過眼下奴婢事情也真是不多了……”說著,站在智薈苑的門口,就掏出帕子哭了起來。

房媽媽目光一閃,就問道:“姑娘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又哭了。”

“奴婢的苦無處訴啊!”彩陶哭的我見尤憐,用帕子壓著眼角:“太太的旨意下了,奴婢也知道太太是按府裏的規矩辦,本無可非議的事,更何況這樣的事也輪不上奴婢說話,隻是奴婢自小在府裏長大,雖不如心竹是家生子,也不如媽媽時間長,可對府裏的感情卻不比旁人少,奴婢一想到要離開這裏,心裏就難受的緊,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裏,可又怕驚著主子到是我的罪過了。”她說著一頓,淚眼朦朧的去看房媽媽:“媽媽是太太身邊唯一能說的上話的,求媽媽替我說說好話,奴婢願意在府裏當牛做馬,隻求太太不要把奴婢放出去就行。”

“秀芝姑娘快別哭了,說句不當說的,這府裏的規矩都是太夫人立的,縱是大太太也是沒有辦法的,何況是我這麽個老婆子了。”

彩陶目光一怔,暗道一聲老婆子奸猾,這府裏的事不是大太太做主,難道還是姨娘做主不成,不過她的心思不是和房媽媽討論這件事,自是低頭哭著道:“奴婢知道媽媽的意思,隻是奴婢實在舍不得離開,還望媽媽幫奴婢求求大太太,奴婢這輩子給大太太當牛做馬報答她大恩大德。”

當牛做馬?房媽媽就勉為其難的點點頭:“好,那我去和大太太說說,管用不管用,姑娘也別抱多大的希望,最後還是要看大太太的意思。”

彩陶點頭不迭:“隻要媽媽肯幫忙,就一定有希望。”

房媽媽朝她微微點頭,示意小丫頭提著食盒,就原地轉了身又重新進了智薈苑。

待房媽媽和彩陶各自離開,紫鵑的身影就出現在遊廊上,見左右無人便轉了身去房裏提了壺熱水,抬腳就進了正房裏,隔著簾子大太太和房媽媽正在稍間說的話,斷斷續續傳了出來,她提著熱水站在簾子外。

“諒她也沒那膽子,不過背著我做點小動作!異想天開想把彩陶嫁給福貴,好讓她能在大老爺麵前說的上話,虧她能想的出來!”大太太含著嘲諷的聲音毫不留情的說著梅姨娘,紫鵑靜靜聽著,心卻是漸漸沉了下來。

“這件事你也別急著回她,我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麽後招,想去永州,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

房媽媽沒有說話,大太太就道:“紫鵑那邊,回頭你也稍微提一提,免得臨了去說,又惹出別的亂子來,還有……那湯別忘了給她喝。”

紫鵑聽著冷汗就從後背上冒了出來,濕了中衣她卻毫無所覺,臉色煞白的從正廳裏走了出來。

她和秀芝素錦一起進的府,她運氣好分在正房,熬了這麽多年才升了一等的丫頭,為此,當年她不惜裝病,才讓大太太將紫環送去了永州,而她留在府裏替了紫環的位子,每個月月例銀子自五百錢升到一兩,家裏的也終於在她幫襯下好轉了,本以為大太太器重她,怎麽說也要留她幾年,她也不著急出府嫁人,出去了還不是受窮,寧願呆在府裏一輩子,她也不能再回去忍饑挨餓,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原以為,大太太提到福貴時,是有意將她配給福貴,她暗暗高興了兩天,素錦和秀芝來找她哭訴,她陪著哭安慰她們的時候心裏也暗暗慶幸,她的未來至少不會那麽糟糕,沒想到大太太非但沒有打算將她許給福貴,而是要讓她隨大老爺去永州。

若是她願意,一年前她就已經是府裏的姨娘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最讓她心寒的便是,大太太竟是要讓房媽媽給她灌藥,灌什麽藥?紫環臨走前的那個晚上,她可是親眼見過房媽媽的手段,那種藥又凶又毒,但凡喝下去,這一輩子她就再也不可能懷有子嗣。

紫鵑雙腿發軟的回了自己房間,軟軟的坐在了地上,眼裏盡是空洞與絕望。

到了下午,大老爺自朝裏回來,臉上仿佛少了些陰霾,他直接進了智薈苑,在正廳坐下,大太太聽說大老爺來了,就立刻迎了出來,讓房媽媽泡了茶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可是朝裏有什麽事?”

大老爺慢慢啜了口茶,朝大太太看了過來:“任職文書聖上批了,不過這兩日就會送到府裏來。”

大太太心裏一涼,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的不自然起來,大老爺又道:“這兩日我會去和同僚拜別,不在府裏,你若有事便讓人去找我。”

大太太不說話,僵硬的表情仿佛在醞釀著情緒,她把茶盅放在桌麵上,壓著聲音問道:“老爺果真是要去永州?”盡管早就知道大老爺的決定,可真到了這樣的時候,大太太心裏壓抑了十幾年的怒火還是忍不住發了出來:“二老爺苦口婆心的勸,大姑爺也幾次三番的上門,為什麽老爺竟這般固執呢。妾身知道老爺向來考慮周到,您這麽做自有您的用意,可是朝堂裏的事,自古以來不都是如此,你爭我奪賭的憑的就是各自的眼見,老爺不去試試,又怎麽能斷定結局?!府裏的事妾身有時也想和您商量,華兒的身體,慎之的婚事,就連四丫頭也眼見到了談婚倫嫁的年紀,三丫頭明年就要出嫁,這一樁樁的事妾身都需要老爺定奪……”

大太太激動的說著,房媽媽一見她這樣,立刻揮退了丫頭,自己也隨之退了出去。

“我知道老爺這些日子睡在書房,心裏定是對妾身生出了埋怨,說句不敬的話,老爺埋怨妾身,妾身又何嚐不埋怨老爺!”

大老爺麵色黯淡了些許,端著茶盅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直到大太太說完,他才抬起眼來去看大太太,目光一閃微微歎了口氣道:“這些年確實委屈你了。”他慢慢走了過來,去握大太太的手:“朝堂的事各人看法不同,也是常見,老二的決定我現在不敢說什麽,但若要讓我也和他一樣,這卻是不能夠的,如今兩方勢力爭鬥日趨漸甚,我若不能獨善其身,回避便是最好的方法。”他頓了頓又道:“慎之明年也要自翰林院散館了,若是我們一門三個人都在京城,也未免太招搖了些。”

這些大太太心裏都明白,她發了一陣火,心裏也覺得舒服了許多,擦了眼淚她點頭道:“既然老爺已經做了決定,那便按您的意思去做,妾身還是會和以前一樣,打理好家裏的事,老爺安心赴任便可。”

大老爺露出欣慰的表情來,大太太目光一轉又道:“任職書下來,老爺就要啟程,我這兩日就給您準備帶過去的東西。”她頓了一頓又道:“老爺的衣食起居,都需要人打理,丫頭婆子粗手粗腳自是不順心的,妾身還是依照往年,在府裏給您挑一個帶去吧。”

大老爺略皺了皺眉,有些不悅道:“這事你看著辦吧。”

大太太就露出絲笑容來。

大老爺任職的事,在府裏傳了開來時,析秋正坐在炕頭上繡著第二片海棠花,聽司榴說過,頭也沒有抬隻淡淡嗯了一聲,司榴則是滿臉的無奈:“大老爺才回來這幾天就要走了,也不多呆幾日。”

析秋也想他能多待幾日,能讓佟敏之多些和他接觸的機會。

到了晚上,大太太房裏的紫鵑親自來了,說是大太太讓幾位小姐並著少爺,去正院吃晚飯。

析秋放下手裏的繡繃,簡單的梳洗過後,換了件湖綠色的褙子,並著月白的挑線裙子,小小巧巧的繡鞋在裙底若隱若現,她滿意的看了眼頭上的點翠朱釵和兩朵絨花,笑著點頭道:“司榴的手藝越發好了。”

司榴毫不謙虛的學著析秋點點頭道:“奴婢也這麽覺得。”

析秋失笑,帶著她和司杏去了正院,剛剛進門,就在院門口見到和佟慎之並肩而來的佟敏之,一見到析秋,佟敏之立刻目露欣喜,調皮的朝她眨眨眼睛,析秋朝佟慎之福了福喊了聲:“大哥哥。”佟慎之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析秋又去看一身深藍短卦的佟敏之,小聲問道:“怎麽穿成這樣,我給你做的那件道袍呢。”

佟敏之看了眼走在前麵的佟慎之,吐了吐舌頭道:“紫霞說我穿這件好看,顏色深顯得穩重。”

析秋正要說話,這時佟析硯和佟析玉也從另外一邊走了過來,見到析秋,佟析硯笑著迎了過來:“怎麽也不等等我,我正有話想和你說呢。”

析秋挑著眉問道:“什麽事?”

佟析硯覷了一眼佟析玉,挨著析秋的耳邊道:“他來信了。”析秋一驚,詫異的問道:“他到福建了?”算算日子,應該不會這麽快才是。

“有話進去再去。”忽然,佟慎之停了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她們,聲音的沉沉的打斷她們的對話。

佟析硯就縮縮脖子,朝佟慎之屈膝行了禮,又去挽著析秋小聲道:“待會去我那裏,我細細和你說。”

析秋微微點頭,這邊佟析玉也走了過來,和佟慎之和佟敏之互相見了禮,四個人相伴著進來正房。

大老爺,大太太並著徐天青已經坐在正廳裏,四個人依次進門,和大老爺,大太太行了禮,又和徐天青各自見了禮,這才按照齒序坐在椅子上。

除了幾位姨娘,一家人的聚會,獨獨缺了佟析言,析秋歎氣,真不知佟析言這門親事結的,是高攀還是低嫁!

“人都到齊了,傳飯吧!”

大太太就吩咐房媽媽擺飯,丫鬟們端著菜進進出出,不一會房媽媽就出來道:“飯擺好,請老爺太太入席。”說完,又親自去扶大太太,一行人移到次間去吃飯。

桌子坐著有些擠,大太太看著皺了皺眉,就對房媽媽道:“不是備了兩桌嗎?去把另外一張桌子一起擺了。”

房媽媽看了大老爺一眼,小聲道:“老爺吩咐的,隻讓擺一桌,說不過吃個飯,坐在一起也熱鬧些。”

大太太便沒有再說什麽。

六葷四素並著湯羹骨碟滿滿擠了一桌子,一家人安靜的吃了飯,房媽媽就撤了桌麵,大家又移回到正廳去喝茶,大老爺端著茶杯,目光一一看了眾兒女一遍,便道:“吏部的文書也定,我不過幾日就要回永州,你們也都大了,在府裏要多幫襯幫襯你們的母親。”

佟慎之顯然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並未表現出半分驚訝之色,唯一吃驚的當屬佟敏之了,他張著嘴巴脫口而出的問道:“那父親何時回來?”話一出口,他就後悔的想要咬掉舌頭,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若是大老爺不理他,這個台階他要怎麽下。

大老爺果然沒有說話。

大太太目光就落在佟敏之身上,其它幾人也去看佟敏之,就見佟敏之漸漸臉紅了起來,垂著頭尷尬的坐在椅子上,如坐針氈。

析秋皺了皺眉,正要去為佟敏之解圍,大老爺卻是突然開了口,他看著佟敏之回道:“三年。”說完去喝了口茶,又忽然想到什麽,補充道:“大周官員任職律例有明確規定,閑暇時可翻一翻,若是你那裏沒有,便去我書房取。”

佟敏之幾乎高興的跳了起來,他雙手互相握著,析秋幾乎感受到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手臂上的紅印攙著血絲赫然顯目,她心疼的無以複加,很想打消佟敏之對大老爺的期待,可是她不能,這是他的父親,她沒有權利這麽做。

大太太詫異的去看大老爺,這還是這麽幾年,大老爺第一次去在意佟敏之的感受。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大老爺對佟敏之的態度有所改觀?

徐天青見佟敏之緊張的說不出來,就笑著走到佟敏之身邊坐下,攬了他的肩膀,笑著對大老爺道:“七弟年紀雖小,但功課卻是相當好,昨日還聽三表弟說,趙先生誇七弟字寫的好。”

大老爺眉梢一挑,去看佟敏之,佟敏之緊張的臉都白了,支支吾吾的回道:“也沒誇……誇我,我……我字寫的不好。”

“七表弟不用謙虛。”徐天青笑著道:“你的字我也是見過的,顏體都快趕上我了。”佟慎之看了析秋一眼,見她眉眼認真的看著佟敏之,他微微皺了皺,朝佟敏之問道:“功課學到哪裏了?道德經先生可說了?”

大太太狠狠的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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