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門第 074 大錯

心竹胡亂擦了眼淚,回道:“我們小姐知道了蔣公子的事,暈過去了,六小姐您快去看看。”她和端媽媽心裏慌的很,又不敢去告訴大太太,想來想去隻有來六小姐這裏,四小姐一向願意聽六小姐的話,隻有請了她去。

析秋聽著心裏一凜,眉頭微蹙,壓了聲音問道:“誰告訴她的?”

“也不是誰說的。”心竹語氣急迫的接著道:“是我們去正房的路上,無意間聽到兩個婆子說的……四小姐一聽就上去質問婆子,婆子哪敢不說,四小姐聽著就直挺挺的暈過去了。”

怎麽那麽巧?!

析秋來不及換衣服,已經抬腳朝外走,邊去問心竹:“這件事可告訴了告訴了大太太?”若是大太太知道了,恐怕想瞞也瞞不住了。

心竹搖著頭:“端媽媽扣了那兩個婆子,正關在院子裏呢,奴婢六神無主的,就……隻能來求六小姐了。”

析秋到時,佟析硯依舊毫無反應的躺在**,端媽媽急的在旁邊亂轉,一會兒拿熱毛巾擦臉,一會兒又囑咐心梅喂點水,這會兒正拚命掐人中呢……一見析秋,端媽媽立刻迎了過來:“六小姐,你快看看……這都好長一會兒,人依舊沒有反應的,不會出什麽事吧?”她說的語無倫次,臉上的皺紋仿佛一下子多了許多!

析秋攜了端媽媽的手,安慰道:“您也別著急,免得急壞了身子!”她走到床邊,目光落在佟析硯慘白的麵容上,紅潤的唇瓣,清澈無波的眼睛,此刻都沒了往日的神采和明亮,唇瓣慘白眼眸緊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

她暗暗歎了口氣,轉頭朝端媽媽點了點頭,端媽媽麵露詫異,析秋就壓了聲音和她道:“你帶著心竹,心梅出去吧,我陪陪她。”端媽媽就麵露感激的看著析秋,析秋又道:“那兩個婆子一直扣著,也惹人懷疑,媽媽先將人放了。大太太那邊暫時瞞著點吧。”

端媽媽就鄭重的點了點頭:“有勞六小姐了。”話落,就帶著心竹和心梅出了房門,又回身將門關門。

析秋就坐在床邊,握住佟析硯的手,歎氣道:“四姐姐……你別胡思亂想,蔣公子現在雖說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可畢竟已經回了京城,連聖上都知道了此事,派二皇子去看望他,宮中太醫也去了數十位,用不了多久他必然能康複醒過來的。”她看著佟析硯:“你這樣反應激烈,若是被母親知道,他與你私相授受,便是蔣公子再優秀,母親也堅決不會同意你們的婚事,如若你再有個閃失,那就想都不想了。”

佟析硯的閉著的眼睛動了動,析秋又道:“往後的路還長,你即是鐵了心的要和他在一起,也要細細思量打算一番,如今這樣的情況,你才更要熬住才行啊。”

一滴淚就從佟析硯的眼角落了下來,她低聲的嗚嗚的哭了起來,析秋就緊緊握著她的手,低聲安慰道:“你我都在內宅,他具體病情也不過聽婆子嚼舌頭聽到的,或許他隻是受了點輕傷,又或者是現在已經醒了呢,總歸事情沒有弄清楚前,為了你們的將來,你也該謹慎些才好。”

“六妹妹!”佟析硯睜開眼睛,滿目的血絲:“我好擔心她,這個時候我就好恨,恨我生在佟府,若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該多好,也不用整日裏關在房裏,哪裏也不能去!”

析秋點點頭,道:“是啊。若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也不用這樣日日熬著日子過!”可是事情往往都是公平,沒有自由可你有平常百姓家女子所沒有的榮華富貴,即享受了佟府帶給你的安逸,就該付出對應的代價,析秋看著她道:“說這些不過是氣話,你也別胡亂思想,蔣公子那邊,即有皇上的照拂,便不會有問題,你在這裏著急上火,若是生了病豈不又讓他擔心。”

佟析硯流著眼淚,有氣無力的道:“可我真的好擔心。”她一下子抓住析秋的手:“我……我想去看看他,哪怕一眼我也能放心些。”

這想法簡直猶如天方夜譚,析秋怕她真會上演一處小姐會公子的私奔戲:“莫說你能不能出去,縱是去了看了一眼又能如何,你要真的不放心,就讓端媽媽過去瞧一眼,回來說與你聽,也是一樣的。”

佟析硯沒有說話,隻默默的流著眼淚,析秋知道現在除了帶她出府,其它的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了,就拉著她的手,沉默的坐在床邊又陪了會兒,就拍著佟析硯的手道:“我去母親那邊,你今天好好睡一覺,旁的事也不要多想。”佟析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析秋心裏無奈就起身出了門,端媽媽守在門外,見她出來立刻問道:“六小姐,四小姐怎麽樣?”

析秋要了搖頭,壓低了聲音道:“她的情緒不穩定,你們得小心守著才是。”

端媽媽神情一凜,暗暗咬著牙去罵蔣士林,若不是他引著小姐,小姐又怎麽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如今卻還要為了他擔驚受怕,若是身子弄壞了,她便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去找蔣士林理論理論,好好的小姐,竟為他成這個模樣了。

“作孽啊!”端媽媽老淚縱橫,唉聲歎氣:“也得虧有六小姐鎮著,否則我這老婆子真要手忙腳亂了,六小姐放心,我這兩日一定處處留心,絕不離開小姐半步!”

析秋放了心,就帶著司杏和春雁去了正房!

大太太隻當佟析硯還在和她賭氣周公子的事,也就沒有多問!

晚上吃過飯,司杏陪著析秋坐在炕上繡花,她用餘光觀察著析秋的臉色一邊道:“小姐……四小姐她是不是……”她隱約覺出些什麽,可又覺得太驚世駭俗不敢相信。

析秋垂著臉做著手上的針線,頭也不抬道:“沒事!”說完她用剪刀剪斷了線頭,又重新穿了針對司杏道:“天氣冷了,也不用你們值夜,免得受了涼,快回去歇著吧!”

司杏收了滿腹的心思,就將手裏的線又多分了兩副給析秋備著,才收拾好東西退了出去。

等到了第二天,析秋吃過早飯又去了佟析硯那邊,她依舊和昨日一樣躺在**,臉色卻要比昨天難看許多,析秋端了粥坐在床邊:“你好歹吃點東西,你這樣若是被母親知道,該如何是好,隻怕以後便是蔣公子醒了,你們也再沒有機會見麵了。”

佟析硯放空的視線,就忽然轉而看向析秋,眼底驟然一亮,她出乎意料的對析秋點點頭道:“六妹妹說的對,無論如何我要先養好自己的身體才是。”又去喊心竹:“扶我起來。”她不讓析秋喂,自己端著碗出乎意料的連的喝了兩碗粥,又起身換了衣服,和析秋一起去大太太房裏請安,大太太見到佟析硯滿臉的笑意,拉著她的手問道:“可吃了早飯?”

佟析硯很乖巧的點了點頭道:“吃了!”又挽著大太太的手問道:“父親今年可回來過年?”

大太太眼神一黯,想到大老爺信中所說的話:“永州自入冬後便是大雪不斷,他日日去鄉間巡視,又和朝廷要救濟糧和冬衣,事情繁多,今年年節就不回來過了!”

以前大老爺常常不會來過年,她無話可說,可是她前一次明明在信中提過四丫頭的婚事,想讓他回來決定,卻沒想到他卻一句話沒有提,還讓她自己拿主意……當初三丫頭的婚事,他卻一副生怒著急的樣子怪她沒有做好嫡母該有的事情,現在輪到四丫頭了,他卻一副不管不問甩手掌櫃的樣子!

她想著心裏有氣,便回道:“不回來,你有事?”

佟析硯就搖了搖頭道:“沒事,不過問問而已。”她說完朝大太太一笑,道:“我有些日子沒見過大哥了,我想去外院瞧瞧。”

大太太一愣,挑著眉道:“怎麽突然又提到老爺,又說道你大哥,你今兒怎麽了?”

析秋聽著也微微詫異。

佟析硯卻笑道:“哪有什麽事,不過是突然想大哥了。”大太太也沒多想,就點了點頭道:“路上滑,你多帶些人跟著。”又看著析秋囑咐道:“你也陪著你四姐姐去吧,她一個人我也不放心吧!”

析秋正想點頭,卻不料佟析硯卻攔著了大太太,笑道:“我帶著丫頭婆子,哪裏就讓您不放心了,況且,我也有話對大哥說。”説完又笑看著析秋:“六妹妹在,我怎麽和大哥說悄悄話!”

析秋聽著,就狠狠的皺了皺眉頭,她覺得佟析硯的舉動很反常,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妥。

大太太目光一閃,就眯著眼睛看了眼析秋,難道是六丫頭和四丫頭吵架了?她目光微冷,又笑著對佟析硯道:“去吧!也別待太久,這雪堆得這樣深,叫了軟轎抬著。”

佟析硯就點著頭,笑著帶著心竹和端媽媽並著幾個粗使出了門,在門外又坐了軟轎去了外院。

析秋獨自一人回了院子,一回去她就拉著司杏道:“你去四小姐院子裏去看看,她若是回來你就回來告訴我。”司杏不明所以,以為析秋有話和佟析硯說,就點頭應了:“是!”

到了辰時,天空又陰霾了下來,紛紛揚揚的大雪將院子籠在一片銀白之中,司杏卻沒有回來,析秋有些不放心,正要讓春雁也去瞧瞧,司杏卻回來了,她凍的臉頰和鼻子都紅紅的,析秋將手裏的手爐遞給她,問道:“回來了?”

司杏將外套脫了,又抱著手爐暖著回道:“沒有,不過端媽媽和心梅回來,說四小姐正在大少爺房裏看書呢,大少爺房裏的炕燒的不熱,四小姐就差了端媽媽和心竹回來取衣服。”

析秋皺著眉頭,心裏越發的不安。

可到了中午,佟析硯卻又安安穩穩的回來了,她提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來,可第二天佟析硯又去了外院,這一次卻是去找徐天青,析秋讓司杏遠遠跟著去了,司杏回來說四小姐去和徐天青借了本書就回來了,沒有多做停留了。

析秋心裏越發的狐疑,她覺得佟析硯這樣的反應很不尋常,可她去了外院卻又好好的回來了,難道她是去和佟慎之和徐天青打聽蔣士林的事情?

端媽媽坐在佟析硯的腳邊的榻上,手捧著參茶滿臉愁容的道:“小姐您中午也沒吃幾口,把這參茶喝了,可不能熬壞了身子啊。”

佟析硯麵無表情的看了眼端媽媽,抬手接過茶碗一口飲盡,眼也不抬又落在書上,語氣毫無起伏的道:“您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端媽媽遲疑的看著她,她這兩天眼皮一直跳,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可四小姐除了話比以前少了,人也沉默了許多,其它的她也沒覺出哪裏不對。

她心裏擔心就猶豫的站在房裏,沒有立刻出去,佟析硯卻忽然抬起頭來叱道:“媽媽不出去,可是等我出去來讓你?”

端媽媽一驚,四小姐可從來沒有這樣和她說過話,她頓時眼睛一紅,端著碗開了門就出去了,可又不放心佟析硯,就讓心竹進來伺候著。

佟析硯垂著頭去看書,可是過了許久書頁都沒有翻動,腦海出了蔣士林躺在**奄奄一息喊著她的畫麵,再也容不下別的半分,這時心竹推門進來,她想也沒想就將手裏的書扔了出去,瞪著眼睛去看心竹:“你們還當不當我是主子,我說的話竟是半點用也沒有了。”

心竹被佟析硯的樣子嚇的哭了起來,跪在濕冷的地麵上,磕著頭道:“奴婢錯了,小姐消消氣!”佟析硯冷笑一聲:“那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是!”心竹膽戰心驚的又將門關上,就默默的守在門外,過了小片刻,房門突然打開,佟析硯就穿著厚厚的衣服走了出來,看也不看守在門口的心竹,心梅道:“我一個人去走走,你們不用跟著!”說完,抬腳就出了院子。

心竹,心梅根本不敢上去,卻又滿心的擔心就跑著去找端媽媽。

佟析硯出了門,就迅速繞上了小道,穿過小花園直奔東跨院,東跨院門口守著的婆子見到佟析硯,就笑著蹲身行禮,佟析硯看也不看他們,就飛快的跑到王姨娘空著的院子裏,趁著沒人又閃進上次和蔣士林見麵的夾道,迅速脫了外麵套著的夾襖,露出裏麵心竹的衣裳,又把頭上的朱釵拔下來,將頭發打散梳了個丫頭的發髻,跑到角門邊顫抖的去摸析秋曾經說過放鑰匙的磚,夾道裏穿堂風如針般打在臉上,她的額頭上卻滿是汗水……

摸了半天,她終於找到那塊可以活動的磚頭,拿出鑰匙來去開了角門,因為大老爺不在家,書房的裏隻留了兩個小廝守著,天氣冷小廝早不知躲到哪裏偷懶去了,她就迅速出了書房的門拐了上了抄手遊覽,就看府門前的影壁,她繞過影壁就見到外院的側門,側門邊守著兩個年輕的小廝。

小廝沒有進過內院,更不可能見過佟府尊貴的小姐,見佟析硯一副二等丫鬟的打扮,就笑著迎過來道:“姐姐好,姐姐這是要去哪裏?”

佟析硯緊張腿都在發抖,她極力平穩了情緒,露出一副倨傲的樣子來,道:“四小姐要吃鴻雁樓的桂花糕,打發我出去賣!”說完又瞪了眼小廝:“好好守你們的門,內院的事豈是你們能問的。”

小廝被她一斥,那還敢多問什麽,就笑著道:“那勞煩姐姐把腰牌給我瞧瞧吧。”府裏凡事出府的下人,都要有房媽媽給的對牌才可以,若是沒有無論是誰也不能放出去。

佟析硯就不慌不忙的從腰間拿出對牌來,在小廝麵前一晃:“看清楚了?”

這麽一晃小廝哪看得清楚,可佟析硯這樣凶的樣子,他們哪敢要求再細細看一遍,就一個低頭哈腰說看清了,另一個則去打開了門。

見門打開,佟析硯激動的都快哭了出來。

她提著裙子飛快的上了台階,忽然身後小廝又喊住她,她心一下自己提到嗓子眼,顫顫巍巍的頭也不敢回問道:“什麽事?”

小廝就笑著迎過來,討好的道:“雪天路滑,姐姐要不然就在門口稍等等,讓小的去給您跑一躺吧!”

佟析硯鬆了口氣,就冷笑道:“小姐的吃食,豈能是你們能經受的。”小廝又嬉皮笑臉的道:“要不然,讓小的給你你租輛馬車吧。”

“不用。”佟析硯根本不敢再多說什麽,話一落就頭也不回的,飛快的出了院子。

小廝跟在後頭撇撇嘴,不屑道:“還是小姐跟前的丫頭,這樣的小氣!”

佟析硯一路跑,她早就在徐天青那裏打聽清楚蔣士林所住的位置,說是離佟府很遠,她不知道有多遠,隻知道即便是坐馬車也要半個時辰,她不知道在哪裏可以租到馬車,也不敢隨便和人說話,就提著裙子朝著徐天青說的方向,一路飛奔在大街上,無人之處她心裏還放心些,可到了滿是人流的大街上,佟析硯心裏就開始發慌,她堵著著一位滿頭銀發的老者去問城東十裏鋪怎麽走,老者卻拉著她問:“姑娘可要住客棧?”

佟析硯嚇的撒了退就跑,她不敢再去問人,就憑著感覺朝北走……

析秋心緒不安,躺在**翻來覆去,最後索性坐了起來,去問司杏:“什麽時辰了?”司杏回道:“巳時。”

“扶我起來吧。”她下了床由司杏服侍著穿了衣裳,就盤腿做在炕上,越想心裏越是不安,她忽然跳下炕道:“把我的披風取來,我們去四小姐那邊。”

司杏將披風給她披上,就和春雁兩人攙著她三人冒著風雪去了佟析硯的院子。

院子的門緊緊關著,司杏露出遲疑的樣子,析秋朝她點點頭,司杏便抬手去敲門,手才落在門上,門已經被人打開,露出心竹開心的麵容:“四小姐你……”話沒說完,她立刻又露出失望的麵色來。

析秋卻皺著眉頭問道:“四姐姐不在院子裏?”

心竹就臉色蒼白的點了點頭:“說是一個人出去走走,不讓我們跟著,可是這都出去一個時辰還沒有回來,心梅也去外院找了,四少爺大少爺那邊也沒見著。”

她出去散步,還不讓人跟著,析秋心裏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去問心竹:“幾位小姐那邊可找了?”

心竹就泄氣的點點頭:“都找了,不在!”析秋怒了,眯著眼睛看著心竹道:“那你呆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去找?!”

“六小姐……”心竹捂著臉低低的哭了起來:“奴婢害怕!”

“這時害怕有什麽用!”析秋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對著端媽媽並著五六個丫頭道:“不要出聲,都給我去找,府裏的幾個門房也去問問,也不要單問六小姐,就問下午內院可有人出去,若是問著了就仔細問問模樣,可明白?!”

“奴婢知道了!”端媽媽也想到可能性,可她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帶大的,一直端莊識禮的小姐,能做出這樣大膽的事情來,析秋如此一說她頓時清醒過來,立刻帶著院裏的丫頭出了院子,分散著出去找了。

析秋心裏砰砰的跳,希望端媽媽能在宅子裏把佟析硯找到,即便她躲在哪裏也沒有關係,千萬不能和她想的一樣,偷偷跑出去府去,她沒有獨自出過門,根本無法預料,從這個門走出去,會遇到什麽樣的事情。

可有的事你越是不想,卻偏偏如你所料,端媽媽帶著院子裏的丫頭哭喪著臉回來:“外院側門的小廝說是中午有位丫鬟出了府,聽他們描述的身高,應該就是小姐了。”析秋知道事情已經不在她所能掌控的範圍了,她看著端媽媽道:“去稟了大太太吧!”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便是想瞞也瞞不住了,她不敢去想大太太知道了會怎麽樣,隻希望佟析硯千萬不要出事才好。

心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端媽媽麵色發灰的點了點頭,如踩在棉花上一樣去大太太房裏,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大太太就帶著房媽媽,錢媽媽並著七八個丫頭粗使婆子趕了過來,她麵色如冰的進屋裏轉了一圈,就站在院子指著房媽媽道:“把這些蠢奴才全捆了,若是四小姐有半分閃失,就統統送衙門裏去!”

院子裏頓時響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房媽媽帶著粗使婆子,將心竹,心梅等人的嘴立刻堵上,三兩下捆了個結實扔在地上,大太太又道:“去外院把來旺找來,再去館裏把大少爺請回來。”

錢媽媽立刻去外院找來總管,大太太就看向站在院子裏的析秋,眼睛一眯道:“你說,到底怎麽回事。”

析秋也跪在了雪地裏,膝蓋上頓時一陣刺骨的冷意蔓延至全身,她暗暗咬了咬牙回道:“我來找四姐姐,卻發現她不在院子裏,以為她可能去了大哥哥那邊,就和端媽媽商量去外院找,可外院那邊說根本沒有看到四姐姐……”

大太太怒容滿麵,一下將手裏捧著的手爐扔在析秋的麵前,爐子裏的炭火從裂開的蓋子裏散落在雪地裏,發出滋滋的聲音,她冷眼看著析秋道:“這樣冷的天,你素來又是怕冷的,為何不待在房裏,竟到你四姐姐這裏來串門?說,到底怎麽回事?你若是不說,待我查出來,你知道後果的!”

析秋垂著臉低低的哭了起來:“女兒隻知道四姐姐心情不好,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大太太冷笑連連:“好,好!你們一個個串通好了來糊弄我十八歲。”她指著析秋道:“那你便給我跪在這裏,一日你四姐姐沒有回來,一日你就給我跪在這裏!”

析秋沒有說話,靜靜的跪在地上。

端媽媽身體一晃,脫口想為析秋求情,可是一張口卻又縮了回去,她在府裏這麽多年,大太太的個性她自是知道的,若是現在求情恐怕非但不能讓大太太饒了六小姐,隻怕會罰的更重!

她念頭閃過垂了頭,大太太卻目光似箭射向她:“我念你奶過四丫頭,當你是個懂事的……哼哼,我看你也是好日子過多了,昏了頭了!”

端媽媽麵色一凜在另外一遍跪了下來。

滿院子裏的人,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去求情。

司杏和春雁跪在析秋身後,眼淚匡在眼睛裏卻不敢落下來,心裏卻忍不住去抱怨,因為四小姐,六小姐這已經是第二次受到無辜牽連!

六小姐這次也太胡鬧了些,竟做出這樣沒譜的事情來!

不一會兒,來總管來了,一進院子她就看見析秋跪在雪地裏,頭頂上落滿了雪花,麵色也慘白的毫無血色,他目光一凝,垂著頭迅速進了房裏。

大太太和來總管在房裏說了小會兒話,就見來總管麵色難看的疾步出了院子。

司杏就擔憂的看著析秋:“小姐……要不然你把四小姐的事告訴大太太吧,這雪地裏涼,奴婢怕您受不住。”

析秋麵無表情的搖了搖頭回道:“說與不說結果都一樣,又何必去說呢。”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由她來告訴她大太太,雖都是女兒可佟析硯是嫡女,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太太必然是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若是現在說了,對與大太太來說,在往後的日子裏,就像一根刺一樣卡在她的喉嚨裏,每一次見到她,就會想到她自己親生女兒和男子私相授受,又私自出府所犯的彌天發錯!

況且,但凡出了事,就必須就得有人去擔責任,若是大太太一口咬定是她教唆的佟析硯,便是她有百口也辯解不了!

司杏流著眼淚不再說話,卻偷偷往析秋身後膝行了幾步,用自己的身體去撐著析秋。

析秋回首,感激的朝她笑笑。

雪越下越大,不過半刻的功夫,析秋和司杏,春雁就若雪人一樣落了全身的白,身上穿的衣裳裏外都濕了個透,徹骨的冷讓析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咬著牙不讓自己暈過去。

心竹和心梅並著幾個小丫頭和粗使婆子,被捆著扔在雪地裏,早就有小丫頭扛不住冷昏死過去,端媽媽也翻白眼搖搖欲墜。

院子裏,死一般的靜,甚至連各自的呼吸聲,都被淹沒在大雪之中。

“六小姐!”忽然,院子外麵夏姨娘的聲音,毫無預兆的傳了進來,析秋眯著的眼睛猛然睜開,長長的睫毛上早就落滿了雪花,她隻能模糊的看到一個清瘦的影子跌跌撞撞的跑進院子裏,一下子撲在她身上。

“六小姐!”夏姨娘抱住析秋,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析秋臉上的雪水,又將析秋的凍得僵硬的手塞進自己懷裏,抱著她不停的搓著析秋的後背,嘴裏喃喃的道:“凍壞了吧,凍壞了吧……”

憋了許久的眼淚,在姨娘將她的手塞進懷裏的時候,便落了下來,析秋哽咽的道:“您怎麽來了,快回去。”

“你在這裏,我怎麽放心。”夏姨娘搖著頭,死命的抱住析秋:“你等著,我去求大太太……求大太太。”說完,她放開析秋就爬著進了正屋。

“姨娘!”析秋高聲去喊夏姨娘:“是女兒做錯了,母親罰的對,您別去了!”大太太正在氣頭上,若是夏姨娘去求,隻怕會引起反效果,連夏姨娘一起罰了。

夏姨娘一路跪著進了正屋,就看見坐在主位陰著臉的大太太,夏姨娘就膝行著跪在大太太腳邊,哭著道:“太太,六小姐自小身體弱,求您饒了她吧!奴婢願代她受罰……”

大太太眯著眼睛去看夏姨娘,冷笑道:“這樣就受不了?她滿騙我時就該想到有今日,四丫頭沒事便好,若是傷了半根毫毛,你們一個也別想脫得了幹係!”

四丫頭還沒有回來,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她一向乖巧規矩的很,怎麽可能突然做出這樣的事情,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她。

想到這裏,她看著夏姨娘的視線就更加的冷厲。

“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夏姨娘看著大太太道:“太太,奴婢知道您擔心四小姐,可六小姐年紀這麽小,她什麽也不懂,哪有膽子去騙您……”又拉著大太太的裙裾:“不然,你罰奴婢吧,奴婢願意代六小姐受罰!”

大太太雙目赤紅,喝道:“把她給我拖出去!”她站起來指著夏姨娘道:“你既然想受罰,那就一起給我跪倒院子裏去!”房媽媽就皺著眉頭,嫌惡的去拉夏姨娘:“姨娘快別胡鬧了,還是回去吧!”

夏姨娘卻是甩開房媽媽的手,再次跪了下來:“太太,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您打也好罵也好奴婢絕無怨言,隻求您饒了六小姐。”

大太太滿臉不奈,析秋跪在外麵緊跟著也進了房門,她扶著夏姨娘跪在大太太腳邊道:“母親消消氣,姨娘隻是擔心我,一時說了胡話,女兒這就讓人送她回去。”說完,她怕再次發怒,立刻把夏姨娘拉起來:“姨娘快回去歇著,母親正惱著呢,您不要在這裏給母親添亂了。”說著眼淚卻忍不住順著麵頰落了下來。

“六小姐……雪地那麽涼,你年紀小哪能受的住……”析秋按住她的手,不讓她再說下去,就拉著夏姨娘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壓著聲音去勸:“來總管已經去找四姐姐,大哥哥也快回府了,我跪在這裏旁的人還能求情,若是姨娘誰又能幫得了。”她怕夏姨娘不聽,就緊緊的攥著夏姨娘的手:“不過一刻功夫,我還受得了。”

夏姨娘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析秋就對門口的秀芝和冬青使眼色,兩人明白過來,立刻跑過來一人一邊架著夏姨娘。

夏姨娘不再掙紮,她知道析秋說的有道理,隻能哽咽著喊了聲:“六小姐……”夏姨娘看著析秋濕漉漉的夾襖,小臉已經凍得發紫,卻還依舊笑麵如花的看著她,她心疼的無以複加,牙齒咬著嘴唇,鮮紅的血就嘴角流了下來……

析秋不忍看她,轉了身又重新跪了下來!

大太太看著她們母女的背影,嘴角的笑容越發的狠厲!

房媽媽就上去安慰她:“太太也消消氣,四小姐福大命大,定不會有事的。”大太太著急的來回在房裏走動,根本聽不進房媽媽的話,時不時停下來指著小丫頭道:“去看看,來總管可回來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佟慎之踏著一地的雪花進了院子,他見到析秋跪在院子,頓時麵色一凜,步子在她麵前頓了頓了,析秋就有氣無力的喊了聲:“大哥哥。”佟慎之目光在她發紫的小臉上轉了一圈,轉了身頭也不回的進了正屋。

“你總算回來了。”大太太拉著佟慎之的手,低聲的哭了起來,佟慎之就皺著眉頭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大太太抱著佟慎之哭著,房媽媽一見大太太也慌了心神,就低聲的將事情經過交代了一遍,佟慎之臉色難看至極,他鬆開大太太道:“你別著急,我去五城兵馬司去找找人,讓他們派些人去找。”

哭聲一頓,大太太想也不行就阻止他:“這怎麽行,若是鬧的滿城風雨,以後你妹妹還怎麽做人!隻能偷偷的去找。”若是傳出去讓周家知道這件事,她以後的婚事可就更加難尋了。

佟慎之皺著眉頭道:“事情分輕重緩急,眼見天色近黑,又是天寒地凍的,當務之急是先找到人,至於其他的事現在不要考慮!”他說著頓了一頓又道:“您也不用著急,她沒有身份文碟就不可能出城,即然還在城裏,就一定能找到!”

大太太覺得佟慎之說的在理,就拉著他又道:“即是這樣,也順便去找找你大姐夫,他在衙門裏路子廣,單五城兵馬司若是不行,也能去京衙借調些人。”

佟慎之略一沉吟就點頭道:“也好!那我去了。”

大太太就揮著手:“快去!”佟慎之轉了身忽又停了下來,對大太太道:“讓六妹妹回去吧,她身體一向弱,不要到時候四妹妹平安歸來,六妹妹卻出了事,最近朝廷裏也不安生,但凡哪家出了點小事,也會被禦史放大,佟府如今在風頭浪尖上,謹慎些才好!”

大太太就不耐煩的對房媽媽道:“讓她們都給我滾吧!那幾個丫頭找間屋子關起來,不管四丫頭怎麽樣,這幾個是不能留了。”

佟慎之沒有反駁,房媽媽就站在門口指使婆子把心竹幾人關到耳房裏去,又讓端媽媽也跟著進去,最後才看著析秋道:“六小姐也回去吧!”

析秋由司杏和春雁半扶著,在門外對大太太屈膝行了禮,又朝佟慎之行了禮,卻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皺著眉頭忍著膝間的劇痛,一步一步進了正房。

佟慎之看著她慘白的麵色,狠狠的皺了皺眉,大太太卻挑著眉看她。

析秋進來,垂著頭立在了一邊,身上的夾襖因為屋裏氣溫變高,結了冰後便開始滴滴答答落著水,她麵色平靜的站著,看向大太太道:“女兒心裏擔心四姐姐,想留著在這裏一起等四姐姐回來,求母親應允。”

大太太目光一凝,麵色終於好了一些,她不看析秋卻對佟慎之道:“你快去吧,多耽誤一刻你四妹妹就多一份危險。”

佟慎之點點頭,就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房媽媽詫異的看著析秋,暗暗點頭,都說四小姐和六小姐親近,適才知道四小姐出事她也生了六小姐的氣,大太太問她一問三不知,明顯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四小姐私自離府的事定也與她脫不了幹係,至少她不會毫不知情,至於她是什麽用心,到真是要好好度量度量才知道。

可是如今看她的神色,倒像是真的擔心六小姐多過自己……

難道她真的不知道。

想著,房媽媽就去看大太太,果然見大太太臉色比方才稍微好些。

析秋默默的站著,每過一刻對於她來說仿佛過了一日,她是真的擔心佟析硯,甚至有些自責,若是她能極早發現,怎麽也也不會讓她做出這樣的傻事!

戍時,院子裏依舊一片靜悄悄的,大太太雙目緊閉靠在椅背上,久久沒有動彈,下人們大氣不敢喘,析秋垂著臉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外麵這麽冷,若是佟析硯找到了蔣士林的家倒也罷了,若是在外迷路了……

結果,她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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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啵一個~我努力多存一章出來,把時間重新定在八點…現在裸奔更文,早上磨嘰一會兒就過了時間。唉唉~我對不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