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華貴的輦車停佇在熱鬧非凡的夏侯將軍府前,夏侯膺與夏侯徹、夏侯謹及眾朝中大臣悉皆伏跪在外,百姓們亦遍跪了一地。

須臾,眾人眼角餘光劃過一抹銀光,眾人遂聽及一記威儀低沉的嗓音說道:“平身吧!”

夏侯徹等人叩謝罷,相繼起身。夏侯膺滿臉榮光的朝趙璟迎上去,躬身拱手道:“皇上,吉時已到,請上座!”

趙璟點了點頭,朝如熾的人潮環視一圈,尚未見李謖如的身影。他心中疑惑,倒也不動聲色,提步進了夏侯府。

而就在趙璟入內未多久,已聽外間一聲歡喜的叫嚷聲:“新娘子來嘍!新娘子來嘍!”

趙璟坐於首座,正與夏侯徹說與什麽。一聽此宣嚷,夏侯徹登時雙目一亮,向趙璟拱手道:“皇上,容微臣先告退!”他心中期念的人兒,在今夜將成為他的發妻。

夏侯徹說話間還未往外看,趙璟卻直對喜堂外,已一眼瞧見了堂外讓人咋舌頭的一幕。

“夏侯愛卿,看來,你的考驗來了!”趙璟玩味的盯著堂外。

夏侯徹不解,順勢回望,眼前的一幕頓時讓他吃了一驚。就見得杜采秋、浸月各牽著一位身段無異、姿態無異,以卻扇遮顏瞧不清容貌的新娘子走了進來。還未等夏侯徹回神,外間又走入兩位同樣裝束、身段的新娘子,由天公將軍府的兩名婢女牽著。

堂中眾賓客亦是麵麵相覷,還不知這鬧的是哪初,竟又見兩名妙齡女子同樣牽著兩名新娘子步入了喜堂。這二女夏侯徹不識,蘇笑生與夏侯謹卻是識得的,正是金娘與相琴兒。

那相琴兒一見窩在一旁張大了嘴的蘇笑生,俏目頓時射出兩道怒光,直把那蘇笑生駭得連縮脖子。

“這鬧的是哪初?”夏侯謹撞了撞他,疑惑不解的道。

蘇笑生同樣不明就裏,一邊小心閃過相琴兒殺人的目光,一邊回道:“八成是公主想出來刁難你大哥的!”

夏侯謹卻呐呐的道:“看來這次不是公主!”

“那是誰?”蘇笑生見他神情古怪,好奇的順著他的目光往人群中望去。他甫一見瞧見那末人影,頓時翻起了白眼,“我的天老爺,你大哥這次算是玩完了!”

就見得六位新娘子魚貫入堂之後,一位身無華富、白巾素袖的朗麗女子微步而入,筆直朝堂前走去。但凡她行經之處,賓客們無不聞及一縷沁神的藥香味。她修長的雙眉下,一雙帶笑的眼眸瞳色清淺如珠玉一般,透著濕潤的光芒。兩頰笑渦深深,讓人望之親切無比。

“小女子元墨如參見吾皇陛下!”她盈盈朝目光銳利的趙璟伏跪施禮。

“平身!”趙璟雙眼將李謖如這一身熟悉的易容打量一番,再瞅瞅她身後全然瞧不出異處的新娘子,心中已明白她究竟要做什麽。

“元承醫!”夏侯膺早就得知李謖如有意刁難他兒子,盡管有些不高興,但礙於她的身份與趙璟的麵子,也隻得陪同演下去。

“大將軍。小女子受人之托,有一處謎想請夏侯將軍解答!”易容為元墨如的李謖如暗自朝一幅高深莫測的趙璟眨了眨眼,轉對一旁緊皺眉頭的夏侯徹道,“夏侯將軍隻需從這位新娘子中猜中哪一位是真正的新娘子即可!規則則是,不能言不能觸,機會隻有一次,若你猜錯,猜中哪位女子,你就得即刻與她拜堂成親,限時一柱香!”

夏侯徹上前一步,沉聲道:“若如意不在其中又如何?”

李謖如爽快的拍了拍自己,“那我委屈一些

,下嫁於你!”

她這話一出,尚不知她身份的人還好,知她真實身份的夏侯膺等人差點兒跌倒,他們忙不迭覷向趙璟的臉色,果不其然看見他沉下了臉,一臉不悅。

夏侯徹倒是從容,“在下的妻子隻會是如薏!”他回身向趙璟抱拳,請求道,“請皇上為微臣作評!”說著,他穩步踏前,在排成一列的新娘子麵前仔細尋看起來。

李謖如點燃香,一回首,正巧對上趙璟冒火的雙眼,她見無人注意她,趕緊溜到趙璟身邊,提袖掩唇,壓低聲道:“皇上,我又未放火,您不如就在旁看好戲!”

趙璟同樣壓低聲咬牙道:“回去後,朕要沒收你所有的藥材!”

李謖如聳聳肩,一派無所謂模樣:“除非您將宮中的花花草草全給拔了,否則我總是會有法子的!”

眾賓客本就畏於趙璟威儀,不敢隨意探覷向他,故而並未見到當今聖上正對那一襲藥香的女子怒目切齒,而那深邃的眼底卻閃耀著一絲柔情。

這會兒,夏侯徹來回踱著的步履驟然一頓,停在了相琴兒身前的新娘子跟前。

李謖如一瞧胡戲,上前笑道:“夏侯將軍可是認準了?若你選的並非如薏,可就得娶了她!”

夏侯徹將那一身華貴紅嫁衣的新娘子又打量一番,終是下定了決心,頷首道:“是她!”

李謖如心中一笑,朝相琴兒點點頭,相琴兒領會,接過了新娘子手中的卻扇,新娘子嬌羞萬狀的垂首,看那百般嬌柔的側顏,不是溫如薏是誰?

眾賓客頓時暴發一陣鼓掌聲,紛紛恭賀。

夏侯膺亦長鬆了口氣,反觀夏侯徹卻濃眉一擰,一把攫住新娘子的手,喝道:“你不是如薏!”話畢,他大手一揚,掀起了新娘子麵上的易容,露出一張精靈古怪的男子麵孔,赫然正是福寧殿中的小太監。

張先伺在趙璟身邊,差點兒腳下一滑跌倒在地。

眾人亦被這一變故弄傻了,麵麵相覷。

唯見李謖如珍一人嘴角隱笑,抽搐不停,她咳嗽一記,清聲道:“看來夏侯將軍並未猜對,不過好在這位新娘子是位男子,故而就不用迎娶了!”

夏侯徹臉色鐵青,趙璟雖也覺意外,但他還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夏侯愛卿,時辰不多,你還是速速行事為上!”

趙璟的提醒讓夏侯徹冷靜下來,更加仔細的觀察起餘下的五位新娘。

就在眾人急切的觀望中,一柱香隻剩下了指夾長。

夏侯徹額頭沁出一層細汗,突地,他眼角餘光閃過一抹亮色,他心下一動,輕輕取過你左側的新娘子手中的卻扇。扇下,一張百般難描的容顏浮露著夏侯徹熟悉萬分的溫柔笑意,他頓時鬆了口氣,“如薏!”

溫如薏凝望著他,笑著輕輕頷首。

喜堂裏再度掌聲響徹,李謖如清笑道:“恭喜夏侯將軍抱得美人歸!”

夏侯徹緊緊握住溫如薏的手,盯著李謖如道:“另有兩道謎題是什麽?”

李謖如攤手一笑,“出題之人後想及,此乃大婚之日,還是不易拖延了吉時,故隻限了一道題,夏侯將軍猜出新娘子,不如立即拜堂吧!”

夏侯徹笑了笑,“多謝元承醫手下留情!”

李謖如擺了擺手,笑而不語,退到了一旁。

爾後的時辰,夏侯徹與溫如薏的婚禮在趙璟的親自見證下,依禮完成。趙璟知他在場,眾賓客必無法盡興,便起身離開了將軍府。

夏侯膺率家人

恭送趙璟離去後,回到喜堂,果然已未見李謖如的身影。

輦車空置,朝皇城而去。

輦車離去之後,兩抹雍容華貴的身影出現在華燈初上的嫋陽街頭。

街上的行人隻見得左首的男子渾身透著渾然天成的威儀鋒芒,讓人禁不住會低下頭,不敢覷其真容一眼。而被男子護在身邊的那位女子,亦未顯平常女子的纖弱嬌怯,和氣的笑靨隱隱逸著雍容的氣質。

“第二道題是什麽?”趙璟可不會相信她會那般仁慈,輕易放過夏侯徹。

李謖如停在一個賣小玩意的攤販前,拿起一隻年獸麵具戴在臉上,偏首望向他,笑語:“福寧殿裏標致的小公公倒有不少!”

趙璟微愕,旋即皺眉:“那新娘子也是假的?”

李謖如滿意的拿下麵具,突地將麵具戴在趙璟臉上,眼珠晶亮:“如薏這會兒怕是惱得不想再理他了吧!”連猜兩次都猜錯,夏侯徹那塊石頭今後可有得受了。

“若非你有意引他猜錯,他豈會上當?”趙璟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拿下麵具,心中頓覺無力。他竟讓夏侯徹和個小太監“成了親”,他已預見明日夏侯徹一臉鐵青、夏侯膺一臉怨憤的來找他告狀的情景。

“戴著!”李謖如執意將麵具往他臉上套,同時拿起另一隻較小的麵具戴在了自己臉上。

趙璟無法,隻得戴上,同時示意張先付帳。

行人如熾,趙璟將李謖如護在懷中,使她不至於被行人撞到。他緊握她的葇荑,望著不遠處的皇城,忽然道:“青陽宮離未穹宮甚遠,朕往返甚是不便,你不如搬回坤寧殿吧!”

李謖如與他十指交纏,她抬起另一隻手掀起麵具,半嗔半笑道:“皇上不是說,不再立後麽?”這個話題他們沒談過十次也有八次了。

趙璟亦掀起麵具,輕瞪她一眼,“朕一提及要重立你,那班大臣就搬出一撂祖製家法來回堵朕。”說著,他又執起李謖如的手,輕齧一口,“更何況,你這當事之人也不願意!”

李謖如吃痛,回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報複似的咬了一記:“後宮有蕭貴妃打理不就成了?這是她欠我的,煩心的事就由她去惱好了!”

趙璟良久無聲,突地說道:“朕這段時日總是想,似乎曾經愛爭鬧、愛耍心機的李謖如更為惹朕動心!”趙璟雖然樂見她的灑脫,但她有時太過灑脫的行為也會讓他覺得受到冷落。

李謖如衝他挑起眉尖,“那皇上再去找個愛需心機愛爭鬧的女子吧!”

趙璟輕輕一笑,勾起她的下顎,凝視她比常人淡透的眼眸,“天下間豈會再有生了你這一雙眼眸的李謖如?朕要的隻是你!”

李謖如眼中溢滿波光,她笑望住他,“皇上,可還記得您替我著那一幅畫時是在何處?”

趙璟略怔,倏然訝異而道:“青陽宮!”

巍峨的皇城在夜幕下熠熠生輝,李謖如帶著幾許狡獪的笑意隨著晚風遠遠**漾:“青陽宮裏的並蒂蓮就快盛開了,屆時您在為我著一幅畫可好?”

“朕之禦畫,你當以何來報?”

“皇上,桑白芨的五色草解藥如何?”

“……你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朕?”趙璟咬牙的聲音。

良久無聲。

“怎麽?說不出口?”

“那倒不是,隻是算計著有多少事!”

“李謖如!”

“誒,皇上,我這會可是叫元墨如——”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