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8章 因愛生恨

時間緩緩流淌,簾外是暖暖的夕陽。風掀起窗簾一角,金芒輕覆,地板也被曬得發燙。

蟬鳴此起彼伏,夜蟲也潛伏牆角,準備應合傍晚的喧囂。

盛夏夜從不寂寞。

顧輕舟吃了點心,就算作晚飯。

“快告訴我。”程渝磨蹭著她。

顧輕舟卻始終搖搖頭,不肯把葉嫵的秘密說給她聽。

“你真不夠意思!”程渝道。

顧輕舟反駁:“就是因為夠意思,才不會告訴你。難道希望我將來也把你的秘密,到處說給旁人聽?”

“可以啊,我事無不可對人言。”程渝是無賴式的坦**。

顧輕舟白了她一眼。

兩個人正在說話,傭人說有客來訪,又說:“是高橋先生。”

程渝的後背略微繃緊。

她猶豫著,臉上似乎想要生出什麽勇氣,但一瞬間又化為泡沫。

她麵上全是退縮:“我有點疲乏,回房睡覺了。你打發走他。”

“不見他嗎?”顧輕舟問,“有什麽說清楚,不是更好?”

“早已說得清清楚楚了,沒必要再說。”程渝道。

的確,該說的都說過了,該做的也做了。程渝很衝動,可衝動過了之後,並不幼稚。

她和高橋荀成了往事。

好馬不吃回頭草。

不回頭,過去的感情還值得紀念。一旦回頭了,那點稀薄的想念,就變成了怨懟。

她對他有怨,他也是,要不然他之前不會主動離開。

這些,程渝心中似透明,全看得清楚。

說罷,她回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天色漸晚,屋子裏亮了燈。

顧輕舟讓傭人請高橋荀進來。

高橋荀沒看到程渝,滿眸失望,直接用日語問顧輕舟:“她不在家?”

顧輕舟沒接話,笑笑請他坐下。

“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顧輕舟含笑道,“太原府可沒有入夜訪客的道理,除非是報喪。”

高橋荀表情一頓。

他似坐立不安的,挪了挪身子,重新選個姿勢坐穩。

不過兩秒鍾,他又換了個姿勢。

換了七八個姿勢,他才稍微自在了幾分。等他終於坐定,顧輕舟問:“來找程渝的?”

“嗯。”高橋荀聲音低沉,總好像是含著悲傷和膽怯,“昨天她離開的時候,走得很快,不知她受傷了沒有。”

如果真的擔心,一早就來了,可見他知道程渝昨晚是安全回家的。

拖到晚上才來,無非是剛剛尋好借口。

顧輕舟道:“沒有受傷,司機都是當過兵的,開車穩,身手也好,不會讓程渝出事,你放心。”

高橋荀嗯了聲。

他轉頭,往程渝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腿動了下,想要自作主張站起來去敲門,可雙手壓住了它們。

內心的情緒,正在和他的理智爭鬥。

他用日語說話,顧輕舟全部都能聽懂。就好像加了密一樣,他說起來更加通暢自然。

“她可有提起我?”高橋荀問。

顧輕舟坐在燈火之下,眉眼被燈光籠罩,眼睛深邃發黑,黑得幽靜,甚至滲人。

她的聲音,也是僵硬的,畢竟日語她不熟練,說得磕磕絆絆。

說了幾句,她幹脆換了中國話。

她說中文,高橋荀能聽懂;高橋荀說日語,她也能聽懂。

兩種語言,表達絲毫不受影響。

“提到過,對於你的離開,她曾經很傷心。”顧輕舟如實相告。

高橋荀道:“我不是想要走的,她那時候總瞧不起我......”

“有一種人,叫嘴賤心軟,程渝就是這種人。”顧輕舟道。

高橋荀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略微蜷縮了下。

顧輕舟繼續道:“她說,該告訴你的話,都說完了。如今,她是和卓莫止相處的......”

高橋荀一直低沉著頭,此刻才抬了抬眼簾。

望著顧輕舟,他略有點磁性的日語很動聽:“輕舟,幫幫我,幫我找回她!”

“她不是布娃娃,你弄丟了我幫你找。”顧輕舟正色道,“高橋,我無能為力。”

高橋荀吸了下鼻子。

咬住了牙關,高橋荀心中的情緒到了極點,他道:“她心裏還是有我的,她昨晚......她昨晚落荒而逃,我知道的。輕舟,你幫幫我。”

顧輕舟沉默了下。

程渝昨晚,哪裏隻是落荒而逃?她簡直是一場情傷。

把自己弄得那麽狼狽。

顧輕舟雖然年輕,卻也通曉世事。她可以醫病,卻不能醫心。

這場情傷,是高橋荀和程渝的,他們是彼此的藥,任何人攪合其中,可能會導致局麵更加混亂。

一旦出現了混亂,顧輕舟就裏外不是人。

顧輕舟耳根子向來不軟,該拒絕的時候利落幹脆,故而她道:“很抱歉,我幫不了你。”

就像程渝說過的,該說的都說完了,再拖下去也沒意義,顧輕舟站起身。

她準備上樓。

立在樓梯的蜿蜒處,顧輕舟看到高橋荀還怔怔坐在沙發裏,就道:“高橋。”

高橋荀轉頭看她。

“你說程渝瞧不起你,那麽你哪一點值得她高看?”顧輕舟慢慢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別一出事就指望旁人。”

說罷,她腳步輕盈,消失在樓梯處。

高橋荀內心的激**,一層層似海浪翻滾。

他站起身,走到了程渝的房門前。

敲響了房門,屋子裏沒有回應,於是他堅持敲了五分鍾。

程渝沒開門。

傭人卻被他吵得受不了,上前對他道:“先生,程小姐昨晚發高燒,這會兒怕是睡了,你勿要打擾她。”

“高燒?”高橋荀一愣。

傭人道:“程小姐昨晚回來就不太舒服。”

高橋荀聽到這裏,心中似乎全明白了。

他一時間又是喜,又是擔憂。兩個情緒在胸膛裏碰撞,故而他滿臉的淚痕。

他再也忍不住,抬腳就踹開了程渝的房門。

她,為了他病倒了。

高橋荀此刻,寧願跪在她麵前,懇求她的原諒,也不能轉身離去。

他一輩子不曾堅持什麽的。

可等房門打開時,屋子裏空空****,**的被褥疊的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