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師弟

顧輕舟有三位師父:“慕宗河”王治、齊老四和張楚楚。

其zhong,齊老四隻是名義上應卯的,他並沒有教顧輕舟wu藝。

齊老四自己,則在一個風雪天撿回來一位三個月大的孤兒,取名叫齊樹,養為徒弟。

齊樹有點傻,從小腦子就笨,其他人都喊他叫齊二傻子,顧輕舟氣不過,就喊他叫“齊二寶”。

她的乳娘也跟著叫齊二寶。

其他略有善意的人,也不好意思成天把一個小孩子叫二傻子,紛紛跟著顧輕舟叫齊二寶。

到後來,大家都忘記了他的原本名字,隻用二傻或者二寶代替。

齊二寶雖然傻了些,卻是身手伶俐,力大無窮。

顧輕舟離開家鄉的時候,齊二寶九歲,今年十二歲了,他一直叫顧輕舟“師姐”。

若是自稱她師弟,必定是齊二寶了。

顧輕舟心zhong極其溫暖,興匆匆去了大門口。

果然,她看到一個穿著破舊粗布衣裳的孩子,半蹲在大門口的角落裏,眼睛非常警惕盯著四方。

他頭發亂糟糟的,大約齊耳長了,很久沒理發,幾乎要遮住眉眼;他赤足,褲子短了半截,髒兮兮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上衣倒是幹淨合身,可惜全是補丁。

顧輕舟心頭酸澀。

他這模樣,難為副官們沒有把他當乞丐打出去。

副官們都知道,顧輕舟是鄉下人,這窮親戚還真可能是她家的,故而對二寶多了份善意。

顧輕舟眨了眨眼睛,把那點猝不及防湧上來的心酸淚意斂去,叫了聲:“二寶。”

二寶猛然站起來。

看到了顧輕舟,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都能看到他的後槽牙了。

笑完了,還沒等喊出一句師姐,就著裂開的嘴,大哭了起來。

顧輕舟一愣一愣的。

跟著出來的副官們也麵麵相覷。

“二寶,別哭別哭。”顧輕舟上前,拉了他的手,“走,跟師姐回家。”

二寶點點頭。

他才十二歲,已經比顧輕舟高了。顧輕舟離開的時候,他才剛到顧輕舟的耳朵旁。

他的手上,布滿了縱橫錯落的小傷口,泥汙遮掩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皮肉。

這孩子是齊老四撿回來的,可齊老四一個大老粗,他哪裏會照顧孩子?一直都是顧輕舟的乳娘和顧輕舟在照顧。

顧輕舟死了,乳娘走了,二寶先活成了野人。

“師姐,我餓。”二寶跟著顧輕舟往裏走,哭著對顧輕舟道。

顧輕舟停下腳步,對身後的副官道:“讓廚房端吃的上來,越快越好,有什麽就上什麽。”

副官道是。

顧輕舟領著二寶到了正院,想喊副官去拿套衣裳過來,卻見副官唐平,已經捧了套舊衣裳:“少夫人,這是跟傭人借的,大概合小少爺的身量。”

“不是什麽小少爺,他叫齊二寶,你們也叫他二寶吧。他從小多災多難的,賤叫些積福。”顧輕舟道。

唐平道是。

顧輕舟又對唐平道:“你帶著他去洗洗。”

二寶已經長大了,不好由顧輕舟帶著他去洗澡。

齊二寶很警惕。

顧輕舟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二寶,這位大哥哥帶著你去洗澡,別怕啊,師姐就在門口。”

她也跟著一塊兒去。

齊二寶點點頭。

果然,洗澡間的門不關,顧輕舟站在門口的不遠處,大聲和二寶說話,免得他再次害怕。

“二寶,最近幾年你們去哪裏了?”顧輕舟問。

齊二寶想了想:“很遠的地方,還坐了船。”

坐船?

隻怕是過長江了吧?

顧輕舟離開鄉下之後,乳娘說讓她順利解決顧公館,乳娘和師父先藏起來。後來,齊老四和張楚楚也走了。

“過得好麽?”顧輕舟又問。

齊二寶道:“不好,我們打鐵,很燙。”

他們師徒二人,後來隱居在某個地方,以打鐵為生。

顧輕舟的心口一緊。

齊二寶現在一個人到了嶽城,那麽齊老四呢?

“二寶,師父呢?”顧輕舟終於問到了自己想要問的。

齊二寶聲音就哽咽了:“不見了。”

顧輕舟心zhong微凜。

唐副官換了三桶水,才隱約把齊二寶洗出一點人樣子。

就連二寶那頭亂糟糟的頭發,唐副官也給他洗幹淨順溜了。

換了衣裳,顧輕舟看到從洗手間出來的二寶,差點不敢認了。

齊二寶才十二歲,已經有了十五六歲孩子的身量了,比顧輕舟還要高一點,雙目炯炯有神。

不算特別好看,卻也是精神抖擻。

“長大了。”顧輕舟忍不住感歎,“才三年不見,二寶你快要像個大人了。”

從前的齊二寶,一直像個臭屁孩子,不及顧輕舟高。

齊二寶也難得知道害羞,拘謹抓了抓衣擺,問顧輕舟:“師姐,吃的呢?”

顧輕舟啼笑皆非,帶著他去吃東西。

餐廳的飯桌上,果然已經擺放了七八個碟子,有早上的各種點心,還有一兩樣小菜。

齊二寶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顧輕舟坐在旁邊,默默給他倒了杯水。

埋頭苦吃,一口氣吃了個半飽,齊二寶的動作這才慢下去,而桌子上的食物,已經去了大半。

廚娘又端了一盤雞湯麵上來。

“.......二寶,你怎麽來找我的?師父呢?”顧輕舟這時候才開口。

齊二寶咧嘴又想哭:“師父不見了。”

顧輕舟忙將一碟子炸春卷推到他麵前,二寶夾一個吃,哭就斂住了,吧唧吧唧吃了起來。

這是個吃貨,有吃的就能忘記一切。

“師父怎麽不見了?”顧輕舟等他吃了一個之後,又問他。

齊二寶這下子情緒穩定了些。

他一邊吃一邊告訴顧輕舟道:“師父走了,我起來的時候,師父就走了,我找了他好幾天,他也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