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

今天是林喻正式體驗上班生活的第一天。

卻從早晨起便開始淅淅瀝瀝的飄起小雨。

坐在封閉的車子裏,雖然打著空調,猶然覺得有些沉悶的喘不過氣。

林喻心裏忐忑不安。

一是因為即將到來的職場生活,二是自己不擅長與人打交道,害怕與同事們相處不來。

這種時候,如果有人能幫他分擔下內心的煩悶再好不過,可惜的是,他身邊隻有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山。

短短幾分鍾內,林喻已經在腦子裏組織了N遍語言,臨了要開口時,卻又猶豫了。

估摸著賀東隅也不會給他回應,索性無聊的低頭刷起手機,希望能緩解下緊張的心情。

打開朋友圈,躍入眼簾的第一條就是葉星哲發的最新動態——

一張和外國籃球教練的合影。

林喻滑動手指飛快的刷了過去,想到之前的事,看到這個人就煩,恨不得把他拉黑。

“傷好了嗎?”

一道沒什麽溫度的嗓音傳來。

林喻不可思議的抬頭望向發出聲音的人。

自己剛才是幻聽了嗎?

賀東隅居然主動跟他說話?!

林喻膝蓋上的傷第二天就愈合了,昨天隻不過是順口撒了個小謊。

“好…好了。”林喻小聲道。

又想到昨天自己在賀東隅麵前慫唧唧的樣子,心一橫,理直氣壯道:“我是因為你受的傷,不說謝謝也就算了,到現在才想起來關心我嗎?”

話音一落,車廂內再次陷入了沉寂。

林喻說完就後悔了,害怕的咽了咽口水,眼睛睜的圓圓的。

半晌,見賀東隅沒有反應,身體往前湊了湊,兩隻手搭在座椅靠背上,壯著膽子又加了一句:“說起來,你可是欠了我一個好大的人情,打算怎麽報答我?”

如今,兩人間隔的距離不過十幾公分,林喻甚至都能嗅到賀東隅襯衫上淡淡的皂香,幹淨又有點好聞。

他隻是開個玩笑,哪兒可能真指望賀東隅會報答他。

隻是希望今後賀東隅能對自己態度好一些,別動不動就冷著一張臉嚇得他腿軟。

結果果然如他所料。

賀東隅理都沒有理他。

等了半天,林喻不再自討沒趣,把胳膊收了回去,重新躺回到座椅靠背。

賀東隅目光聚焦在前方一覽無遺的高速路上,握著方向盤的手背暴起青筋,臉色也冷的快要結冰。

與後排開開心心打著手遊的林喻,完全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天他被葉星哲騙去酒吧。

盡管組局的人不是林喻,但準備了棒球棍想要實施暴力的人,是他的朋友。

打了他的,也是那個叫葉星哲的人。

賀東隅不認為他有資格說自己欠了他人情。

也越來越搞不懂林喻在想什麽,到底又有什麽目的。

想到這個一肚子壞水的林家少爺曾經的所作所為,不禁懷疑起那天根本就是他和朋友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而他這些日子表現出來的小心翼翼,都是裝的。

也許,當初他挺身而出替自己擋那一下,也是他計劃當中的一部分……

想到這,賀東隅心裏莫名煩躁,把人送到地方之後,猛的一腳踩下刹車。

林喻身子猛地向前一頃。

早已養成習慣的他,這次沒等賀東隅冷冰冰的叫自己“下車”,已經先一步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正準備回頭跟人打個招呼,沒想到車子突然呼的一聲開走,讓他吸了一肚子汽車尾氣……

更不巧的是,車子下方就是一處水窪,開走時冷不丁濺起一團水花,把林喻今天為了上班特意定製的西裝褲子弄濕了一片。

好在是褲子是黑色,汙漬並不顯眼,卻也把林喻氣得不行。

對著已經快要消失不見的車屁股怒罵了幾句“撲克臉”,“冰塊男”,忿忿的轉身朝著公司大門走去。

“你好,請問有預約嗎?”一進門,前台小姐姐熱情的站起來迎接。

“我是來營業部報道的。”

前台小姐姐聽後,立馬為他指明電梯間的方向:“九樓左手邊第一間辦公室,祝您上班愉快。”

林喻微笑著跟她道了謝,乘著電梯上了九樓。

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裏麵的員工不多,看起來都很忙碌。

不是專注於眼前的文件,就是行色匆匆的在走道上來回走動。

林喻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找誰問話。

最後,鼓起勇氣走到正前方第一排的工位,拍了拍一位正在用電腦製圖的員工。

“你好,我是來報道的。”

頭發比一般男生略長些的職員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將目光放回到電腦桌麵上:“隨便找個空位置坐下,有事我們會叫你。”

營業部的員工更迭最為頻繁,沒有人會把一個新來的放在心上。

林喻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這間辦公室不大,工位也隻有8個左右,還空了3個,加上他總共也隻有6名員工。

他默默走到辦公室最裏麵,找個了靠角落的工位把公文包放下。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隻有他不知道要做什麽,隻能無聊的打開手機摸魚。

“那個誰……新來的!”剛才那名畫圖的員工想叫林喻,卻發現並不不知道他叫什麽,“你過來一下!”

林喻以為是要給自己安排工作,立馬激動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屁顛顛的一路小跑了過去。

“把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每樣給我複印兩份。”

林喻被三大份沉甸甸的資料壓的手臂一彎,差點抱不過來。

這麽多!

全都要複印?

林喻雖然沒有上過班,但也知道自己的職位是業務代表,而不是員工助理,這種事情根本不應該他去做。

而且,對方頤氣指使的態度也令他很不滿。

“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去!”男人不耐煩的催促道。

林喻不是個能言善道的人,臉都憋紅了也沒憋出一句拒絕的話來。

歎了口氣,正準備拿著資料離開的時候,看到了男人脖子上掛著的工牌——陶彥。

跟他的人一樣。

確實挺“討厭”的。

林喻抱著資料走向隔壁的影印室。

花了整整三個小時的時間。

從早上9點一直到中午12點,才把陶彥要求的資料複印完。

林喻拿著複印好的資料,轉身走回辦公室,意外的是,裏麵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現在是飯點,應該都去吃飯了吧。

居然沒有人叫自己……

林喻心情有些沮喪。

放下手裏的文件,低頭走回自己的工位,肚子咕咕叫了幾聲,趴在桌子上,已經做好了餓著肚子直到下班的準備。

這時,有人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咦,怎麽還有人,沒去吃飯嗎?”

進來的是名女生,一頭幹練的齊肩短發,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職業套裝。

“看著挺眼生,你新來的嗎?”女生從包裏拿出一隻便利店裏買的三明治,剝開包裝便吃了起來。

林喻輕輕點了點頭。

女生收拾好東西一抬頭,冷不丁瞧見有人正直愣愣的盯著自己瞧。

確切地說,是盯著自己手裏的三明治。

撲哧一笑:“餓了嗎?是不是沒去吃飯?正好便利店買一送一,給你一個吧。”

女生又從包裏拿了隻三明治出來,走到林喻麵前遞給他。

林喻激動的差點哭出來,接過陌生人給的三明治,口中連連道謝。

便利店三明治的味道既普通又廉價,但此時的林喻覺得,這是他穿越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慢點吃,別噎著。”女生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有些擔心,給他倒了杯水。

林喻有點不好意思,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抬頭對女生微微一笑:“謝謝你。”

女生忽然一愣,發現新大陸似的驚歎道:“你有酒窩誒,真可愛。”

林喻被她誇的臉上一紅。

女生又繼續道:“我們食堂的飯難吃的不得了,你第一天上班沒有經驗,下次就知道了,還是自己帶一份比較好。”

林喻似懂非懂的點頭。

“我叫唐柔,你呢?”女生把胸前掛著的工牌遞到林喻麵前。

“我叫林喻。”

“名字不錯,挺適合你的,皮膚這麽白,確實像玉做的。”

“是‘比喻’的喻,不是‘寶玉’的玉。”林喻糾正道。

唐柔吐了吐舌:“sorry,是我搞錯了。”

“沒關係。”林喻並不介意,相反的,有人願意陪他聊這麽久的天,已經很開心了。

“好啦,我要回去工作了,明天帶張你的一寸照片,我叫人事部給你做個工牌。”

“本來我們是不給新人做工牌的,因為他們大多都待不久,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有一種感覺,你會一直待在我們林氏集團。”唐柔補充道,拍拍他的肩膀,“我先去忙啦,明天別忘帶照片。”

林喻目送著唐柔回到自己的工位,三兩口吃完了手中的三明治。

如果被管家知道自己第一天上班就差點餓肚子,一定心疼的不得了。

至於賀東隅,不用想,他肯定巴不得自己餓的前胸貼後背才好。

下班之後,林喻一出公司門,就看到了門外停著的轎車。

賀東隅一向準時。

自打他穿書以來,除了自己主動放他假的那天,賀東隅從來都沒有遲到過。

林喻做了一天雜活,雖然身體不累,心理上卻因為一些瑣碎的事情備受折磨。

剛上車沒多久,便歪倒在後座上打起了瞌睡。

坐在主駕駛的人通過後視鏡看到他睡著,漸漸鬆開了踩油門的力道。

拿起中控台上的手機,點開相冊中前不久剛得到的一段監控視頻——

視頻拍攝的地點像是個高級會所,人來人往,十分嘈雜。

當某個身影出現時,賀東隅按下了暫停鍵。

此時位於畫麵當中的人,無論是身形還是臉部輪廓都與林喻極為相似。

然而細看,便能看出他們的五官略有不同。

賀東隅打了個方向,將車子停在路邊,盯著後座上安然入睡的人。

他深惡痛絕的林家少爺如今就在自己麵前,脖頸白的幾乎透明,纖細的仿佛一手就能完全掌握。

睡的那麽沉,絲毫沒有防備。

甚至隻要他想,便能輕而易舉的將他掐死在這裏。

睡夢中的林喻似乎感覺到危險,嚶嚀了一聲,卻並沒有蘇醒過來。

賀東隅本就帶著寒意的眼神中,如今更添一抹深不可測的晦暗色彩。

他低眸望向不由自主握緊的手掌,漸漸將它舒展開來,過了很久,才轉回頭。

賀東隅重新發動車子,駛回路麵。

轉眼,便在路的盡頭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林喻知道自己撿回一條小命後:瑟瑟發抖.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