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喻的生日宴終於告一段落。

在發生了那件事情後, 他一直提心吊膽的想著上班的那天,見到賀東隅之後要說些什麽緩解在車上那段時間的尷尬。

他還是想不明白賀東隅為什麽要親自己。

如果是想記住他的模樣,用手摸幾下不就行了, 用嘴巴能記住啥?

不過,那天他一點一點吻遍了自己小半張臉的舉動, 的確像是要把他臉上的每個部位都記在腦子裏就是了。

然而,到了周一。

林喻下樓時,在門外看到的卻不是自己熟悉的那輛車。

“管家,這是怎麽回事?”

管家對他道:“賀東隅這個王八蛋, 今早才跟我請假,說他父親身體不舒服,要留在家裏, 真是不知好歹,不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

林喻聞言,心裏卻陡然一沉。

賀東隅為什麽不直接跟自己請假, 而是聯係了他向來深惡痛絕的管家?

難道, 不隻他一個人對那晚發生的事情介懷於心嗎?

林喻心不在焉的坐上眼前那輛陌生的車子,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在公司渾渾噩噩過了一天, 到了下班的時候, 看到來接自己的車子還是早上的那輛, 心裏說不出的失落。

林喻上了車。

車子開的很慢, 過了近二十分鍾,眼看就要道林家祖宅,林喻卻突然讓司機把車子停在了路邊。

在心裏默默糾結了好久, 還是給管家打了個電話——

“管家, 你知道賀東隅住哪裏嗎?”

“少爺問這個做什麽?”

“我想去……”林喻話音一轉, “我有樣東西落在他車子裏了,很重要的東西,現在就要拿回來。”

“可是少爺,那地方又髒又亂,治安又差,您沒事最好還是不要過去的好。”

林喻心裏著急,聲音也變得急促起來:“管家,你快些告訴我就是了。”

管家雖然不願意讓自家少爺去那種地方,但還是在掛了電話之後,立馬就把地址發了過來。

林喻把地址報給了司機。

車子開了足有一個多小時,幾乎快到了城市邊緣,才終於來到目的地附近。

這裏小區規劃的亂七八糟,連個正經的停車位都沒有,道路又窄,車子開不進去。

林喻看了眼導航,距離最終地點還有一公裏左右。

他讓司機停車,打算自己走路過去。

林喻跟著導航,頂著快要落山的太陽,走得汗流浹背,才終於來到了指示的最終地點。

然而他望著麵前破落不堪的筒子樓,反複確認了好幾遍,才確定自己沒有找錯地方。

路癡的林喻在樓道裏轉了足足半個小時才找到賀東隅家的門牌號,整個人都累的氣喘籲籲。

當他離最終目標越走越近時,隱約聽到不斷傳來的咳嗽聲,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林喻望著眼前布滿銅鏽的大門,猶豫了很久,才按下了上麵的白色門鈴。

門開得倒是很快。

然而,前來開門的人在見到他時,臉色陡然沉了下來。

“誰讓你來的?”

林喻沒想到,自己千裏迢迢的跑來這裏,對方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居然用的是這種久違的冷漠語氣。

林喻望著眼前一身休閑款的黑色長T,前額的頭發也柔順的垂下來的人,突然就愣了一下。

低頭望了一眼手裏提著東西,抬手遞給了他:“聽說叔叔病了,我是來探病的。”

賀東隅依然緊皺著眉頭,卻在猶豫幾秒後,接下了他手中的果籃。

“心意收到,你可以走了。”

見賀東隅要關門,林喻下意識就用手抵住了門框,若不是對方反應快,那一下必定會把他手指夾斷。

然而林喻完全顧不上考慮這些,一心隻想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如果叔叔病的嚴重,你不用急著來上班,管家那邊我會去解釋……”

賀東隅眉頭深鎖,目光深沉的盯著他差點被夾到的手指,蔥白細長,和自己布滿薄繭的糙手截然不同。

他一定沒做過什麽粗活,也完全不會知道,這樣一個炎炎夏日,住在這個連空調都沒有的地方,是怎樣的感覺。

賀東隅瞥了一眼林喻細汗密布的額角,又將視線轉移到他微微汗濕的衣襟,原本想讓他進屋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心猛地一沉,眼神再度變得冰冷起來:“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趕緊走。”

聽著對方陌生疏離的語氣,林喻莫名的開始鼻頭泛酸。

不知是因為親眼看到他現在的居住環境,還是因為對方那般冷漠的驅趕自己。

難道,就不能看在自己辛辛苦苦走了一公裏地的份上,請他進去喝杯水嗎?

“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趕緊給我滾!”沒等林喻理清思緒,賀東隅再次冷聲下了逐客令。

林喻不可置信的望著他,臉上被吼得慘白一片,眼眶裏也噙滿了淚。

他不明白,為什麽前幾天還那麽溫柔親了自己的人,突然又變成了從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他隻知道,賀東隅是真的很不想見自己。

林喻硬生生憋回了眼淚,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一個淺藍色冰塊模樣的手工娃娃。

“給你的生日禮物,不想要的話,就丟掉好了!”

說完,把東西往賀東隅身上一砸,便氣呼呼的轉身,留給對方一個堅強的背影,頭也不回的離開。

腳步越走越快,眨眼,便在樓梯拐角處消失不見。

目送著林喻漸行漸遠,一直到消失不見,到現在都沒有關上門的賀東隅,怔怔的望著手裏林喻給他的“生日禮物”,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

他一直都知道林喻和自己身份的差距,可是今天才讓他深刻醒悟到這一慘痛的事實。

對方的身份,是自出生就備受矚目的林家少爺。

而自己隻是個他人眼中地位卑微的司機。

在世俗的眼光中,他們絕無在一起的可能。

盡管為了不被人看輕,自己總是表現的目空一切。

然而如今他最不堪的一麵,卻在自己最在乎的人麵前**的一覽無遺。

他知道方才林喻望向自己眼神中的含義,不是喜歡,而是同情。

可他需要的不是這個。

他需要的是兩人平等的關係,而不是以這種博取他同情的方式,讓他對自己另眼相待。

然而,他不知道怎麽做才能改變這一現狀。

甚至萬分懊悔剛才那麽凶的趕他走。

明知道錯不在他,可卻也隻能用這種無能的方式,將他暫時推離自己身邊。

但是,他堅信自己會有成功的那一天。

到時,定會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堂堂正正站在他麵前。

告訴他,不必再勉強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隻需要安心待在他身邊,享受自己的庇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