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店大門, 林喻又坐上了那輛熟悉的車。

隻是平時車廂裏隻有賀東隅身上淡淡的皂香,如今卻彌漫著駭人的血腥味。

林喻目睹了剛才的一切,朱爾全程被打的毫無招架之力。

賀東隅身上的血也不是他自己的, 甚至在打架的過程中,他渾身上下, 幾乎毫發無傷。

林喻不敢說話。

倒不是因為看到賀東隅暴力的一麵,而是擔心他問自己為什麽會在那個地方,又為什麽會和朱爾在一起。

因為酒醉,他臉上的紅暈怎麽也消不下去。

滿是褶皺的衣服, 也清楚的提醒著自己剛才發生了什麽。

雖然朱爾最後沒有得逞,但若不是賀東隅及時出現,後麵會發生什麽, 林喻不敢去想。

他隻是不懂。

明明從前賀東隅才是對他生命威脅最大的那個人。

可在剛才的情況下,他竟然下意識的就在朱爾和他之間選擇了後者。

甚至因為堅信對方不會傷害自己,如今正跟一個手背上滿是鮮血的人, 待在同一個密閉的空間裏……

車子開了近二十分鍾後, 林喻望著車窗外越來越陌生的景象,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賀東隅又不像自己一樣路癡。

況且,他每天都接送自己, 就算現在已經快要淩晨, 外麵黑漆漆的一片, 伸手不見五指, 也不應該迷路才對。

賀東隅沒有回答,依然目視前方,甚至默默加大了踩油門的力道。

林喻提心吊膽了一路, 卻因為酒醉被困意侵襲,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 好像有人晃了晃他的肩膀。

“醒醒,到了。”有人低聲在他耳邊道,聲音極盡溫柔。

林喻皺了下眉頭,卻並沒有睜開眼睛。

不是他不想,是因為頭太痛,眼皮睜也睜不開。

見林喻沒有反應,賀東隅直接把人抱下了車,走進麵前的一棟兩層別墅。

別墅裏外都一樣,裝修風格十分簡潔,主色調隻有黑白,仔細聞的話,甚至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油漆味。

這是間剛裝修過的新房。

賀東隅把人抱去了二樓臥室。

去浴室放水的功夫,**的人已經漸漸蘇醒了過來。

賀東隅出來的時候,林喻正半坐在**,呆呆的睜著眼睛的樣子,像隻精致的木偶娃娃。

賀東隅慢慢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問他:“自己能洗嗎?”

林喻慢動作一般的低頭望了他一眼,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

賀東隅用抱嬰兒的姿勢把他從**抱了起來,進了浴室,才把他放下。

臨走前,摸了摸他的頭發:“衣服在這裏,洗完叫我。”

林喻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也不說話也不點頭,隻是看了一眼被放滿水的浴缸,立馬就要動手去脫身上的衣服。

賀東隅趕忙背過身去,在原地站了幾秒,才推門走出浴室。

他一直就坐在外麵的沙發上,隨時等著裏麵的人叫自己幫忙。

可是足足等了半個小時,既沒聽到聲音,也沒見人出來。

時間轉眼過去了一個小時。

就當賀東隅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看情況時,浴室內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他立馬起身走到門前,急匆匆的推開門,瞧見裏麵的一幕,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賀東隅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望著麵前兩瓣白饅頭一樣的屁股,下意識移開了目光,隻覺一陣口幹,默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卻在猶豫了幾秒後,毅然的朝著林喻走了過去。

想上前將地上人扶起,結果手才剛碰到他,林喻卻突然毫無預兆的“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好、好痛……”

賀東隅望向他軟踏踏垂在身側的胳膊,這才發現手肘處青了一大片。

眼神中滿是心疼和懊悔,立馬把人從地上抱起來後,走出浴室,輕輕將他放到了外麵的大**。

然而林喻的眼淚怎麽也止不住,哭聲也越來越大,任賀東隅怎麽安慰都沒有用。

林喻緊緊抱著他不撒手,賀東隅甚至連想去給他拿個醫藥箱都沒有機會,隻能任由他把自己當成個人形抱枕使用。

感受到對方身體滾燙的溫度,賀東隅下腹不斷傳來異樣之感,令他越來越無法忽視,額頭也漸漸布滿細汗。

又過了十幾分鍾,等懷裏的人終於哭累了睡著之後,賀東隅才輕手輕腳的扒開纏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為林喻蓋好被子,關門走了出去。

倚在門背後的他長歎一口氣。

覺得自己哪怕再在剛才的屋子裏多呆一秒鍾,可能都會瘋掉。

他轉身走進隔壁房間,在浴室中待了很久才出來。

皮膚冷的如同剛從冰窖中出來一樣,然卻絲毫無法減輕他心底的燥熱。

他仰麵在**,可無論睜眼閉眼,都是自己闖進浴室時看到的那一幕。

以及林喻哭累了,安安靜靜的躺在自己懷裏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賀東隅在黑暗中與自己的思想努力搏鬥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隱隱有了一絲睡意。

這時,房間的門,卻被人悄悄推開了一絲縫隙。

有人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經過之處留下一地酒氣,在漆黑房間裏的月光映射下,隻有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

那人慢慢爬上床鋪,整個人坐到了賀東隅腰間纏著的那條白色浴巾上,抬手摸上他冰冷的臉頰。

賀東隅倏地睜開眼,猝不及防與一雙亮晶晶的眼眸四目相對,嚇得立馬想要坐直起身。

這時,麵前的人卻突然低下腦袋,將他的身子壓下,盯著他被涼水衝的幾乎發紫的嘴唇,生生的吻了過來。

賀東隅瞳孔倏地放大,不敢相信對方會對自己做出這種舉動。

理智告訴他,一定要將眼前的這個醉鬼推開,因為明天醒來後,對方一定會後悔。

然而對於此時已經完全喪失思考能力的他來說,理智,完全是可以拋棄的東西。

林喻毫無章法的在他唇上吻著。

與其說是“吻”,用“啃”似乎更為準確一些。

賀東隅很快便不滿這種隻是表麵上的廝磨,猛地一翻身將人壓在自己身下,抬起他的下巴,讓林喻被迫張開了嘴巴。

下一秒,舌尖便迫不及待的探了進去,在裏麵肆無忌憚的攪弄了一番,許久之後,才意猶未盡的退了出來。

賀東隅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的人,內心經曆過反複糾結之後,並沒有猶豫太久,便再次將自己的唇覆在了他紅紅的眼簾上。

熾熱的吻一個接一個的落下,沒有放過林喻臉上的任何一寸地方。

然而,當他的嘴唇從林喻的耳根處下移時,這才猛然發現對方的脖子上居然幹幹淨淨,一絲痕跡也無……

賀東隅心裏陡然一沉,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他毫不猶豫的低頭對著眼前殷紅的唇瓣再次吻了上去,像是要將林喻整個人吞吃入腹,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然而,身下之人的身體卻越來越透明。

甚至,像在嘲笑他一般,無辜的衝他眨了眨眼睛,微微揚起唇角。

最後,整個人化成一縷青煙,轉眼便消失不見……

沉睡中的賀東隅猛地睜開眼,條件反射般的坐起上半身。

目光望向緊閉的房門和四周空空如也的房間,內心也同它一樣,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虛感湧上心頭。

明知道剛才的夢有多荒唐,甚至對隔壁房間裏一無所知的人來說,是一種褻瀆。

可是他控製不住自己,依然不斷在腦海中重複上演著剛才夢裏的一切。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來……

賀東隅強迫自己躺下,長歎口氣後,抬起小臂遮住了眼睛。

心裏越來越亂,腦中繁冗複雜的思緒也越來越多,幾乎快要令他喘不過氣。

今夜,注定是個難眠之夜。

-

相對於徹夜未眠的賀東隅來說,林喻倒是安安穩穩的睡了個好覺。

日上三竿,太陽都曬屁股了還沒起床。

隻不過今天他的屁股,感到分外的涼。

林喻醒來後,發現這裏不是自己的房間,驚得他剛要翻身下床,結果一掀開被子——

自己居然沒穿褲子!

確切地說,是連**都沒有穿……

身上隻披了件寬寬大大的白色襯衣,扣子也隻扣了一半,尺寸很不合身,明顯不是他自己的。

手邊也沒看到其他衣服,林喻苦惱了一陣,隻能光著屁股翻身下床。

好在衣服夠大,能將他的屁股整個蓋住,甚至遮住了三分之一的大腿。

林喻光著腳往前走了幾步,結果剛走到半路,就聽到一陣門把轉動的聲音。

嚇得他連忙後退幾步,又回到床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手臂下意識的拽過一旁的被子,把自己露出來的兩條腿遮的嚴嚴實實。

賀東隅端著手裏的東西進來後,反手關上了門。

見到他,林喻瞳孔一下子放大了好幾倍,心都揪了起來。

“我、你、這裏……”

也許是宿醉的緣故,林喻腦子有點短路,組織了半天語言才想清楚自己要問什麽:“我怎麽會在這裏?這裏又是哪裏?”

賀東隅把手中的餐盤放在床頭櫃上之後,才將目光轉移到林喻身上。

自己的衣服對他來說還是太大,鬆鬆垮垮的搭在肩上,領子歪向一邊,露出一大片白玉似的肌膚。

賀東隅看到眼前這一幕,冷不丁又想起昨晚的那個夢,可恥的又有了反應。

他強忍著身體的異樣在床邊坐了下來,看到林喻一臉警惕的模樣,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昨晚夢裏熱情的那個“他”。

“這是我朋友家,離酒店比較近,你在車上吐了,所以把你帶來這裏。”賀東隅選擇性隱瞞了一些事實。

至於隱瞞了多少,隻有他自己知道。

林喻半信半疑,抬眼打量著屋裏的一切,又問:“我的衣服呢。”

“洗了。”

“拿給我。”林喻現在下半身光溜溜的很不舒服。

他沒有**的習慣,屁股直接和床單接觸的感覺說不出的奇怪。

賀東隅聞言卻並沒有立馬動作,語氣也冷漠了下來:“不在公司的事,為什麽沒有跟我說?”

他這個問題問的沒有前因後果,林喻想了半天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麽。

“你是說昨天歡送會的事?”

林喻知道自己理虧,語氣相當溫和的對他解釋道:“我以為不會太晚結束,所以就沒有提前給你打電話,誰知道後來……”

話音未落,林喻腦海中冷不丁浮現出一幕自己喝醉之後,在酒店頂樓醒來的畫麵。

當中突然出現了朱爾的臉,嚇得他臉色一白。

“朱、那個法國人怎麽樣了?”

話音落了許久,賀東隅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你很關心他嗎?”

林喻毫不猶豫的點頭。

隻不過,他理解的“關心”與賀東隅大相徑庭。

朱爾是他的客戶,要是他因為昨晚的事惱羞成怒,臨時毀約,自己可就成了林氏集團的罪人了。

雖然他不明白,那個朱爾到底是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打他這個林家少爺的注意。

盡管他並不受林長生的重視,但好歹也是林家幾代單傳的獨生子,竟然膽敢占他的便宜!

林喻現在隻要一想到前幾日朱爾那狐狸一般的微笑,就禁不住渾身發怵。

原以為那是代表友善的笑容,沒想到背後竟隱藏了那麽多的齷齪心思。

然而,他說自己“關心”朱爾的話,在賀東隅聽來,已然變了味。

想到昨晚林喻被朱爾抱在懷裏輕薄的一幕,賀東隅眼神一暗:“沒想到你和他竟是那麽親密的關係,是我沒有眼力見,偏偏在那個時候出現,壞了你們的好事。”

對方話音一落,林喻臉上慘白一片。

他在說什麽?

自己和朱爾什麽時候關係親密了?

“我不是……”

林喻剛要出聲,就見賀東隅已經從床邊站了起來。

他著急為自己解釋,也顧不上自己還沒穿褲子,立馬掀開被子追了過去。

怕自己攔不住,故技重施的一把從背後抱住了他:“你聽我說完好嘛?我說關心他是因為怕他反悔和我們公司簽合約,沒有其他的意思。”

“而且,他對我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怎麽還會關心他的死活,我現在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再丟到河裏喂魚!”

林喻雖然是在為自己辯解,但說的都是真心話。

他現在隻要一想起朱爾這個人和他不懷好意的笑容,反胃感就一下子湧上心頭,恨不得立馬將那段惡心的記憶從腦海中刪除。

如果這次也能像之前酒醉之後一樣斷片就好了。

林喻不禁在想。

過了很久,麵前的人終於慢慢轉過身來。

賀東隅盯著林喻踩在鋪著白色地毯上的腳麵。

腳掌又瘦又白,因局促不安而微微翹起的腳趾,像他的人一樣可愛。

他突然上前一步,在林喻猝不及防的驚呼聲中,把他打橫抱了起來,一把丟在了**。

賀東隅半蹲在床前,視線幾乎與他平行,認真的提問:“我怎麽知道,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話?”

林喻微微蹙起眉頭,苦思冥想了一陣,突然抬手摟過他的脖子,一下子抱住了他。

“你想讓我怎麽證明,聽心跳行不行?”林喻一臉天真道,把賀東隅的腦袋貼到自己胸口處,“我不擅長撒謊,每次說完謊之後心跳都會很快,你看我現在一點都不緊張的,說明我不是在騙你。”

林喻沒有騙他,因為自己每次被迫撒謊,又或是在係統的威逼利誘下被逼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時,心跳都會像打鼓一樣快。

然而,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卻讓麵前人的身體一僵。

賀東隅望著眼前雪白的脖頸,聞到他身上和自己同一款沐浴乳的清香,渾身的血液都瞬間向下,凝聚到了一處。

擔心自己會做出無法挽回的事,他極力控製著自己,盡管萬分不舍,還是毅然推開了林喻的身體。

甚至連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便頭也不回的快步往門外走去。

林喻被他這麽一推,心裏難過的不行,以為賀東隅依然不願意相信他的話。

氣的他又小聲嘀咕了幾句,便起床跑去了淋浴間。

房子主人貼心的為他準備好了牙刷和毛巾,一看就是新的,就像是事先知道有客人會來一樣。

站在鏡子前的林喻,冷不丁瞧見自己脖子上多了一道相當明顯的粉色印記,伸手一摸,臉頰瞬間漲紅成了番茄色。

難怪他從剛才起,就覺得賀東隅一直在盯著自己脖子看……

讓人嘬出了這麽大片痕跡,被賀東隅誤會自己和朱爾的關係也是正常,怪不得他怎麽都不相信自己的解釋呢……

林喻長歎口氣,簡單洗漱了一下,等到從浴室中出來時,才想起來好像還沒跟叔叔請假。

結果,還沒等他打過去,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來電的人,正是他的叔叔,林長青。

正好,林喻也想問問他,為什麽昨晚會把喝醉的自己留給一個陌生人。

電話接通後,林喻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電話那端的人冷著聲音道:

“趕緊來一趟公司,你父親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你。”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六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