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八月的尾巴, 天氣依舊炎熱。

向來怕熱的林喻,恨不得24小時都待在空調房裏。

工作日的清晨,必須要去公司的他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 才準備抬腳走出林家大門,走過那一段沒有空調的路, 坐上門外來接自己的車子。

如果在平時,管家每次都會打著傘送他過去,可是今天為什麽卻不見蹤影?

林喻帶著疑惑獨自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管家頤氣指使的大嗓門——

“從今天開始, 你不用再來我們林家了。”

聞言,林喻心裏一驚,連忙加快了腳步。

“看好了, 這是你的賣身契,我把他銷毀以後,林家將正式和你解除聘用合同!”

話音一落, 林喻眼看著管家已經做出將要撕毀手裏一張白紙的動作。

賣身契?

是賀東隅的嗎?

林喻心一沉, 大腦還沒回過神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他快步上前一把奪過管家手裏的那張“賣身契”。

然後,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立馬繞到車子的另一邊, 坐進了副駕駛。

“少爺!你搶那東西做什麽?少爺——!”管家急的立馬跟了過來。

無奈車門已經被上了鎖, 無論他怎麽敲窗戶裏麵的人都不肯開。

“少爺, 老爺有令, 今天必須開除賀東隅這小子,您就別為難我這把老骨頭了……”管家在車門外拍得手都疼了,連聲哀求道。

林喻理也沒理, 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直接轉頭對賀東隅道:“快走!”

聽到他的話, 賀東隅毫不猶豫的踩下油門,行駛的速度極快,車子一眨眼便在林家祖宅的門口消失不見。

“咳、咳、咳!”

管家吸了一肚子的汽車尾氣,連連咳嗽了幾聲。

想出聲罵上幾句,可一想到那人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小少爺,隻能無奈的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搖搖頭,長長歎了口氣。

此時,坐在車子裏的林喻,見管家被遠遠甩在了後麵,終於把頭扭了回來。

鬆了口氣的同時,也終於有時間看看手裏的東西。

沒想到,賀東隅當初還和林家簽了賣身契。

看來自己之前擔心他會罷工之類的想法都是多餘的。

因為賣身契上麵的違約金是個天文數字。

賀東隅就算在林家做牛做馬一輩子,工資都不可能有它的一半。

“為什麽把它搶走?”

賀東隅突然出聲,把林喻嚇了一跳。

回過神後,這才意識到自己坐在了一個多麽危險的位置。

如果賀東隅想要恢複自由身,隻需要把他手上這張賣身契搶走撕掉就行了。

思及此,林喻連忙把半個身子都傾斜到了車門那邊,像是護著什麽寶貝似的,立馬把賣身契從中間疊了一下,塞進公文包最裏麵的一層,又小心翼翼的扣上了鎖扣。

“如果你不當林家的司機了,我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天天見麵嗎?”林喻反問他。

話音一落,車身明顯一頓。

賀東隅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深深思考了一會,才答:“不會。”

林喻輕聲歎了口氣。

果然。

那他就更不能讓他把賣身契撕掉了。

“你希望每天見到我嗎?”半晌,賀東隅又沉聲問。

方才他用餘光已經瞥見了對方的一係列動作,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想知道,他為什麽不想讓管家把他的賣身契撕掉。

之前的那個“林喻”,是為了折磨自己。

可是他呢?

雖然賀東隅不知道答案,但他明白,一定不是因為舍不得自己這個人。

林喻沉默了一下,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希望。”

賀東隅心頭猛地一顫,仿佛被人觸及到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眼神也愈發柔和:“為什麽?”

林喻想了想,又不能老實告訴他是為了任務,隻是含糊其辭道:“我已經習慣了坐你開的車,不想再換別人了。”

其實,他倒也沒有撒謊。

想到之前賀東隅請假的那次,比起不懂得照顧自己感受的其他人,還是覺得賀東隅的開車技術比較好。

說完,車廂內靜默了許久。

賀東隅雖然沒有聽到心中想要的答案,但是林喻的回答,已經足夠令他滿足。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眼下哪怕隻是想要林喻不那麽懼怕自己,都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如今,就算他隻是因為車技才選擇讓自己留在身邊,也比他就此離開林家,想見他一麵都難的情況要好上許多。

-

林喻到了公司後,並沒有在辦公室見到林長青,而是從唐柔那裏得知他被叫去了總部。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他那天說的一樣,是去跟父親辭職的。

林喻有些自責,如果因為自己讓他們兄弟二人反目,那他真成了林氏集團的千古罪人了。

可是那種情況下,他又不可能乖乖的任朱爾為所欲為。

即使,這可能是自己名義上的父親默許的……

想到這,林喻的心情愈發低落。

提心吊膽的熬過了半天時間,到了下午,終於見到林長青出現在了營銷部的辦公室。

林喻看著他一步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後,後腳也跟著走了進去。

“部長……你和父親談得怎麽樣了?”門一關上,林喻就迫不及待地問,雙手局促不安的擺在身前。

手裏捏著一枚白色信封,裏麵是自己辭職信。

林長青的工作能力出眾,林氏集團不能沒有他。

而自己對公司來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與其讓叔叔辭職,倒不如自己先提出走人。

對麵的人坐下後,半晌才從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遞給他:“自己看吧。”

林喻上前小心翼翼的接過,翻開一看——

居然是之前朱爾簽下的那份合同書!

不過看起來像是另外一份。

因為上麵簽名的人不是朱爾,也比上次多了個紅色的鮮章。

這就代表,這份合約已經正式生效了。

“叔叔,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林長青整理好了手邊的文件,才不緊不慢的對他道:“你爸爸直接找到了朱爾的父親,給他看了那段視頻,如今他們不僅同意簽下合約,還答應隻要不將這件事泄露出去,最終簽約的金額,增加20%。”

林喻:!!

“那、那是不是說明,我已經完成了這次的任務,叔叔您也不會辭職了?”

林長青點點頭:“你父親雖然脾氣倔,但向來公事公辦,他今天向我道了歉,這事也就過去了。”

想了想,又對林喻解釋道:“之前他雖然知道朱爾喜歡你,但沒想到他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真的敢上手占你的便宜,現在朱爾被他父親降了職,手裏已經沒什麽實權了。”

說完,又望了眼林喻手裏的東西:“手上拿的什麽?”

林喻聞言立馬把兩隻手放到了背後:“沒、沒什麽!”

聽完叔叔的一番話,開心的笑了起來:“謝謝叔叔告訴我這個好消息,我好像還有報告沒做完,就先走了!”

林喻快步走出了辦公室,出來後,直接把手裏的辭職信撕成碎片丟進了垃圾桶,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

雖然那晚發生的事給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卻沒想到因禍得福,居然讓他們部門以高價簽下了這個單子。

終於為公司創造了價值,覺得自己總算有用武之地的林喻,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就連工作都有了動力。

時間轉眼到了晚上六點。

下班後,林喻蹦蹦跳跳的坐上來接自己的車。

看到依然擺在中控台的針織娃娃,之前每次上車時,總要埋怨一句賀東隅為什麽還把它放在車上。

今天卻因為心情好,非但對此隻字未提,還笑著拿起它在手裏把玩,一邊又轉過頭來問:“東隅,你待會有事嗎?”

他這個問題問的毫無預兆,賀東隅愣了一下才道:“沒有。”

“我有點餓了,請你吃飯好不好?”

麵對林喻突如其來的請客邀請,賀東隅神色一滯,顯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林喻以為他是不願意,立馬拍了拍被自己抱在胸前的公文包,理直氣壯道:“這裏麵可是有你的賣身契,你現在是我的人,我叫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不許拒絕!”

麵對他赤|裸裸的“威脅”,賀東隅此刻的心情相當難以言喻。

如果是從前的那個林喻這麽對他說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立馬下車走人。

因為,知道對方是真的在威脅他。

然而,他現在竟絲毫沒有想要生氣的感覺。

甚至,隻因對方說“自己是他的人”,這樣一句簡單、又沒有什麽實際意義的話,就令他的心髒不由自主的怦怦跳動起來,仿佛快要跳出胸腔一樣。

另一邊,林喻已經在導航上找到了某家餐廳的位置,把手機屏幕遞到賀東隅麵前:“喏,就是這裏。”

賀東隅回過神後,隻匆匆瞥了一眼。

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明確的拒絕。

然而,早已默默在心裏做出了決定。

在車子駛入下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陡然調轉了車頭的方向,朝著與去往林家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提問:為什麽舍不得賀東隅走?

林喻:他開車技術好。(一本正經)

N久以後——

提問:為什麽舍不得賀東隅走?

林喻:他開車技術好……(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