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賀東隅的話, 林喻知道,他一定是聽到剛才自己和管家的對話了。

他現在,是不是在報複自己把他說成了在房間裏作怪的老鼠?

林喻臉上一紅, 試著掙紮了幾下,語氣帶著幾分討好:“你別生氣, 剛才情況危機,臨時想不出別的借口,不是故意說你是老鼠的……”

在他背後的人聞言沉默了很久都不說話。

半晌,才出聲問:“為什麽覺得我會生氣?”語氣沒什麽起伏。

林喻愣了愣, 似乎是被問住了。

他第一次見到賀東隅就很怕他。

曾經也默默問過自己原因。

也許,是對方當時被管家用鞭子鞭打,依然桀驁不馴的眼神震住了自己。

又或許, 是因為係統告訴他,賀東隅曾經殘忍傷害過其他任務對象的事,讓他心生膽怯。

所以, 他才會在潛意識裏覺得對方的每一個眼神都帶著仇恨, 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是要殺掉他。

然而,此時此刻他整個人被賀東隅禁錮在懷中,已經完全沒有了從前那種被他碰一下就嚇得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甚至會因為他身上有著和自己一樣的沐浴乳的清香, 而感到無比的安心。

賀東隅許久沒聽到林喻的回答, 輕輕吐息一聲, 下一秒便鬆開了他, 抬手打開了牆壁上的燈。

重獲光明的林喻立馬轉身,猝不及防撞上一堵肌肉緊實的胸膛。

即使隻有鼻尖碰到,也不禁令他紅了紅臉頰。

林喻連忙後退了幾步, 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 一股腦丟給了對麵渾身上下隻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的人。

“快、快把衣服穿上!”

賀東隅拿起其中一件明顯是外出時才會穿的長袖襯衫, 眉頭一皺:“你要我穿著這個睡覺?”

林喻毫不猶豫的點頭。

不然呢?

難道他想**?

“這是誰的衣服?”賀東隅臉色一沉,突然想到了某個人。

“是我爸爸的。”

林喻以為他是不想穿別人穿過的,立馬解釋道:“這些都是新衣服,沒穿過,你看,吊牌都還在呢。”

賀東隅聞言舒展了眉頭。

卻也隻隨意的翻了翻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毫不猶豫的動手解開腰間的浴巾,從中挑了條**穿在身上,又把剩下的團成一團,隨手丟到一旁沙發的角落裏。

林喻見他居然如此坦然的在自己麵前換衣服,嚇得立馬背過身去。

卻在轉身之際,清楚看到了他背後一道道至今仍未消退的鞭痕……

心髒不由得猛地一顫,那樣密密麻麻的痕跡,雖然隻看了一眼,也令人觸目驚心。

當林喻轉過身時,賀東隅已經整個人躺在了沙發上,把剛才的衣服當成了枕頭。

林喻呆呆的望著他:“你、你要睡這裏?”

賀東隅抬眼望他:“不然?”又瞥了一眼對麵足夠睡下幾個成年人的大床,眸色微變,故意問,“還是,你要邀請我去**睡?”

林喻是想讓他睡床不錯。

但聽他用了“邀請”兩個字,怎麽想怎麽別扭。

然而,他望向原本足以坐下好幾人,如今被賀東隅一比,竟顯得如此狹小的沙發。

又想起剛才看到的鞭痕,心突然就軟了下來。

認真回答他道:“對,我想你跟我一起睡。”

話音一落,賀東隅瞳孔擴大了半圈,不可思議的望向他。

林喻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在對方眼中多麽令人震驚的話,正一無所知的走到自己的書櫃前,獻寶一樣的拿了幾本書給他。

“現在時間還早,如果睡不著的話,可以先看會書。”

說完,把書丟給賀東隅之後,便拿著換洗的睡衣進了浴室。

因為不知道怎麽跟賀東隅相處,林喻在裏麵磨蹭了好久才出來。

走出浴室的時候,賀東隅依然坐沙發上,在暖黃色的燈光下聚精會神的讀著手裏的書。

時而仔細研讀,時而皺眉思考,這一幕靜謐而又美好,好像什麽也無法打擾到他的專注。

林喻不禁在想,賀東隅是愛著讀書這件事的吧。

所以從小大成績才會那麽優異。

然而,造化弄人,賀家遭遇變故後,他不得不在假少爺的脅迫下退學。

想到這,林喻心頭泛起酸楚。

賀東隅曾經問過自己知不知道學校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

他當然知道。

賀東隅之所以那麽努力的念書,就是為了早日幫家裏擺脫那種地獄般的生活。

賀東隅的養母因為抑鬱症沒辦法工作,還時不時捅出些簍子讓家裏人收拾爛攤子。

最後不幸因車禍去世,賀家的生活卻並沒有因此而好轉。

因為,賀東隅的父親賀峰又因為挪用公款的事攤上了官司。

之後,他在假少爺的脅迫下被迫退學,生活窮困潦倒,不僅丟了在金融公司工作的飯碗,還被逼當了林家的司機,甚至到現在還被假少爺曾經做過的事蒙在鼓裏……

然而,隻有林喻知道。

無論是他手裏的這本書,還是他現在所處的這棟房子,原本都應該是屬於他的。

可是,卻被假少爺鳩占鵲巢了這麽多年……

林喻呆呆的站在浴室門口,就這樣靜靜望著賀東隅在燈下默讀的側顏。

愧疚之情溢滿了他的胸腔,腦子一熱,沒有忍住將心裏的話脫口而出:“喜歡這本書的話,我把它送給你吧。”

說完,又上前牽起他的手腕,把他帶到一整麵牆的書櫃前:“如果你想,可以把這裏當成你的家,我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可以隨便看,隨便用。”

賀東隅沒有說話,隻是怔怔的望著自己被林喻握在手心裏的手。

然後,又將目光上移,最後落到林喻的臉上,眼神也愈發炙熱。

林喻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講了一句多麽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話。

感受到身側灼熱的目光,轉頭一看,猝不及防與賀東隅對視,突然就又紅了臉頰。

羞於自己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林喻立馬鬆開他的手,轉身回到**躺下,把自己整個人裹進了被子裏。

想了想,又往右側挪了一挪,從被子裏悄悄露出一雙眼睛望著對麵的人:“如果困了,就早點睡吧。”

說完,便將被子再次掀到了頭頂,在裏麵翻了個身,背對著依然站在書櫃前的人。

過了很久,臥室的燈突然被熄滅。

林喻神經立馬緊繃了起來。

感受到另一半床鋪的塌陷,身上的被子也被分走了一半。

他努力說服自己心無旁騖,盡量不要去想有人跟自己睡在一張**的事實。

一天下來,經曆了太多太多。

早已身心俱疲,不久,便閉上了眼睛。

賀東隅望著林喻明顯有些僵硬的背影,心頭一動,很想伸手把麵前小小的身體擁入懷中。

回想起自己站在雨地的那一幕。

如果在從前,他完全不必理會這個人的話,立馬上車走人,哪怕之後等待自己的是一頓鞭子的毒打。

可是他沒有。

因為,他想借著這個機會,讓鋪天蓋地的暴雨澆醒自己。

讓自己徹底弄清楚,他對林喻,究竟是什麽感情。

為什麽,自己當初看到他被那個法國男人輕薄時會那麽憤怒。

又為什麽今天看到葉星哲咬了他脖子,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給了對方重重一拳。

他一直知道林喻在自己心裏是特別的。

因為害怕單純的他被這個殘酷的世界傷害,所以想要保護他。

然而僅僅是這麽簡單嗎?

也許,那天在後花園裏,自己情不自禁的那個吻,早就已經給了他答案。

後來的黃粱一夢,也清楚告訴著自己,他早已對眼前的這個人產生了本不該有的欲望。

他喜歡麵前的這個人,喜歡林喻。

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淪陷,隻是一直不願意承認。

說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但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個人,他抓住了,便再也不想放手。

確定了內心真實想法的賀東隅,慢慢往林喻身邊靠近。

腦中還清楚記得對方剛才說過的話——

他的所有東西都可以是自己的。

但如果,自己想要的,是他這個人呢?

賀東隅望著枕邊人呼吸平緩的側顏,眼神熾熱的像一頭等待狩獵的野狼。

而早已被當做“獵物”的林喻,卻絲毫沒有察覺。

上次,因為心中的那份不確定,賀東隅最終沒有選擇留在他身邊。

這次,他決定順從自己的心意,毅然伸出手臂將人緊緊圈進了自己懷裏。

林喻聽著耳畔沉穩的呼吸聲,身體變得越來越僵硬,神經緊繃成一條直線,心髒也狂跳不已。

他想繼續裝睡,卻感覺賀東隅整個人已經緊貼在了他的背後。

腰間纏繞著自己的手臂令人無法忽視。

安靜的房間內,隻有兩道忽急忽緩的呼吸聲還在響起。

賀東隅幾乎是貼在林喻耳邊道:“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林喻心下一驚,感受到對方噴灑在自己頸邊灼熱的呼吸,神色愈發緊張。

在林喻的潛意識裏,賀東隅依舊是那個對自己,或者是說對假少爺深惡痛絕的那個人。

然而,室內愈發曖昧的氣氛,讓他莫名的隱隱開始期待著什麽。

“……是什麽?”林喻小聲問,終於決定不再裝睡。

賀東隅又向前靠近了一些,默默收緊了手臂的力道,將下巴擱在他頭頂。

抱著麵前依然僵硬的小小身體,那句在心底埋藏已久的話明明就縈繞在嘴邊。

然而,卻因為太多太多的顧慮,終究還是沒辦法說出口。

許久之後,他釋然般的輕歎口氣,低笑一聲,對懷裏的人道:

“我可能會打呼,如果吵到你,可以踢我一腳。”

作者有話要說:

氣氛都渲染到這了,不告個白嘛!我的好大兒!!

賀東隅:是我不想?

作者:(心虛.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