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喻怎麽也不會想到, 自己將要與之談判的人,竟然是前不久剛見過麵的相親對象。

這突如其來的會麵,令他相當不知所措。

方芸放開林喻後, 感受到一道目光的注視,立馬望向林喻身邊的人。

“這位是……?”

林喻愣了愣, 回她道:“他是我的朋友。”

方芸笑著點點頭,悄悄靠近林喻耳邊問:“你這個朋友是不是心情不好,臉色看著有點差。”

聞言,林喻忍不住偷笑了一聲。

想告訴她, 賀東隅不是心情不好,而是他經常這樣麵無表情,活像座萬年不化的冰山。

“爸爸等你有一陣了, 我們先進去吧。”方芸主動挽起林喻的胳膊。

臨走前,又轉頭對賀東隅道,“這位朋友, 我們可能要聊上一段時間, 我讓管家帶你去休息,想吃什麽跟他說,我家廚子手藝很好。”

說完, 便帶著林喻進了走廊盡頭處的另一個房間, 轉眼便消失不見。

-

林喻被方芸帶到了會客室。

房間裏除了他們兩個, 還有一位中年男子。

林喻知道, 他應該就是方芸口中的父親——方淮。

方家老來得女,所以對方芸這個寶貝千金疼愛有加。

而方淮雖然年邁,容貌卻依舊俊朗, 隻不過看起來身體略有不便, 手裏一直拄著根獸首拐杖。

談判進行的很順利。

確切地說, 林喻跟方家老爺的這場會麵,根本稱不上是“談判”。

開場沒有十分鍾,方淮便爽快的簽了合同。

後麵的一個多小時,全部都是在問林喻個人的私人問題。

“林少爺,你覺得我們方家,和你們林家比起來怎麽樣?”

林喻客套著回答:“自然是這裏更好一些,空氣清氣風景優美,不似林家祖宅年久失修,已經有些不適合現代人生活了。”

方淮笑著點點頭,意味深長望著自己閨女道:“聽見了沒,萬一你嫁過去,不適應怎麽辦?”

果然,話題終究還是聊到了這一步。

林喻就知道,公司派他來這裏的目的絕不簡單。

也許,跟上次朱爾一樣,根本就是父親事先計劃好的。

“我不會自己買套房子住嗎?”方芸對父親的話不以為意,又道,“父親,你別再說笑了,八字還沒一撇呢,我看林喻對我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聞言,方淮臉上笑容瞬間消失,板起臉色望向林喻:“林少爺,可是對我女兒有什麽地方不滿意?”

林喻被他這麽一瞪,心一驚,連忙搖頭道:“怎麽會……”

“那為何從方才起就見你心不在焉的?”

林喻一時語塞,半晌,隻能回道:“事發突然,我並不知道今天要見的對象是您,怕有地方做的不好,所以有些拘謹。”

方淮聞言先是一愣,忽地縱聲長笑:“哈哈哈,我可聽說林家少爺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所以,對這門親事是一萬個不滿意。可你今天的表現,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林喻聞言,頓時後悔不迭。

早知道他就不表現的這麽束手束腳,怎麽沒禮貌怎麽來,給對方留下個壞印象。

可這麽一來,免不了又要挨父親的罵。

“今天不早了,待會你就在這住下吧。”方淮先一步結束了話題,“明天一早我讓人帶你們去附近逛逛,好好培養一下感情,過幾天再走。”

他沒有給林喻反駁的餘地,說完便在方芸的攙扶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轉身就要往門外走去。

“方叔叔,可是——”

林喻正要回絕他的“好意”,話未說完,便被方芸一個眼神打斷。

方芸目送著管家帶父親回房之後,這才轉過身來:“父親最近身體抱恙,晚上睡得很早,就別打擾他休息了,有什麽事跟我說吧。”

林喻有些猶豫要如何跟她說自己現在就想回去。

畢竟,他可不想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待上個三五天。

“我的朋友在哪?”

“三樓客房,就在你房間隔壁。”方芸回他。

林喻已經準備好待會就叫賀東隅開車帶自己走,來個先斬後奏。

誰知,方芸好像猜出他的心思,又道:“你們的車我讓管家找人停在車庫了,等走的那天再把鑰匙給你,這幾天要外出的話,用我們方家的車就好。”

話音一落,林喻整個人石化掉了。

不知該誇方家待客有道,還是該挑明了問她是不是故意這麽做,怕他們溜掉。

林喻用完晚餐,便被方芸帶去了客房。

“今晚你睡這裏,你朋友就在隔壁,這會可能已經睡下就別去打擾他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方芸走後,身後的房門被關上。

林喻望著浴室旁邊的衣架上放著的一件嶄新睡衣,無奈的苦笑。

看來今天根本就不是什麽談判,而是個蓄謀已久的“女婿”考察會。

雖然方淮的態度有些模棱兩可。

但這個方家小姐看樣子對自己甚是滿意,一時半會是擺脫不掉了。

林喻心中苦悶。

他今天不過是來見個客戶,怎麽就到了現在這個蹭吃蹭喝又留宿的地步。

可如今已經上了賊船,也隻能將就著睡一晚。

等到了明天,再隨便找個理由,早些和賀東隅一起回去吧。

-

林喻跟方家小姐走了以後,賀東隅整個人魂不守舍。

被管家帶去用完餐,很早便主動提出回房休息。

管家見他席間喝了不少酒,似乎對自家研發的這款紅酒頗為喜愛,便貼心的送了一瓶到他房間,供他慢慢品嚐。

賀東隅合衣躺在**,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

那個女人,應該就是林喻口中的聯姻對象吧。

想到她挽著林喻的樣子,心中莫名煩躁。

本想就此睡下的他,卻起身打開了床頭櫃上的紅酒,倒進了高腳杯裏。

一杯接著一杯,轉眼已經下去了大半瓶。

酒量極好的他,也很快有些微醺。

賀東隅仰首躺倒在**,睜眼閉眼都是剛才的那一幕。

心中的苦悶無處宣泄,幾乎快令他喘不過氣。

終於,被酒勁侵襲的他慢慢有了一絲睡意。

半夢半醒間,他似乎來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四周滿是純白色的茉莉,除了花香,鼻尖還縈繞著專屬於某人的淡淡香氣。

耳邊鼓掌聲不斷,台下賓客滿席,而台上,是兩個模糊的身影。

賀東隅一步步沿著腳下的紅毯向前行進。

很快,已經站在了一對新人麵前。

可是,新郎的臉,卻讓他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林喻先生,請問你願意娶這位小姐為妻,無論生老病死,都一輩子愛她嗎?”

“林喻”麵帶微笑:“我願意。”

接著,同樣的一幕又在他對麵的女生身上又上演了一遍。

賀東隅眸色一寒,身體因極度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在兩人即將交換信物的時候,毫不猶豫的衝上前,想要將“林喻”帶走。

然而,這是在夢裏。

他碰不到他……

賀東隅絕望的看著兩人交換了戒指,胸膛因為極度的憤懣上下起伏著。

然而,就算是在夢中,他也不允許林喻跟別人在一起。

在他們即將在賓客的祝福聲中擁吻時,賀東隅飛快的衝到禮堂門外,爬到高處一躍而下——

似乎是成功了。

他脫離了夢境。

眼前正是他方才入睡的地方。

賀東隅閉上眼睛,發出一記悠長歎息。

即使清楚地知道剛才的一切都是夢,他的五髒六腑,卻還是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疼痛。

他翻了個身,正要再次入睡。

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極細微的聲響。

賀東隅微微睜眼,冷不丁看到房間的門被推開一條縫隙,一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又悄無聲息的關上了門。

當賀東隅看清那人在月光下的輪廓時,眼中閃過片刻的驚慌失措,又在下一秒,眸色瞬間暗淡了下來。

原來,他沒有醒來。

依然處於夢境當中。

那個人此刻正和別人在一起談天說地,又怎麽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

想到這,賀東隅心髒猛地一抽,針紮似的疼痛起來。

想起剛才夢中的婚禮,他微眯著眼睛,目光深沉的注視著闖入自己夢境裏的這個人。

賀東隅看著他一步步走到自己床邊,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在他身邊躺下,呼吸愈發熾熱。

他害怕自己從夢中驚醒,所以動也不敢動。

然而,當那人明目張膽的向自己伸出手時,終於忍無可忍的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將他整個人拽到自己麵前。

又在頃刻後倏地翻身將人壓倒在身下,將自己滾燙的鼻息,盡數噴灑在那人臉上。

他抬手摸上林喻光滑細膩的臉頰,觸感逼真的根本不像是在做夢。

然而,他想到了林喻第一次闖入自己夢境中的那一天。

當時的一切,包括那個熱情又炙熱的吻,依然令他記憶猶新。

那般主動的林喻,也令他分外想念。

然而,此刻在他身下的林喻更像他本人,像隻受驚的兔子一般,滿目驚恐的盯著自己望。

賀東隅心頭一沉。

不明白為什麽同樣是在夢中,他方才在“婚禮”上,可以對那個女生笑的那麽甜蜜。

到了自己,目光中卻滿是警惕。

賀東隅想到過去種種,以及那次從夢中醒來後無法用言語描繪的空虛感。

已然被嫉妒和心底的燥熱衝昏了頭腦,正在一點一點喪失理智。

如果這個夢終究會醒來。

最起碼眼下這一刻,他可以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思及此,即使賀東隅曾經萬分鄙夷著在夢境中放縱自己的行為,也十分想為今天的苦悶找到宣泄的出口。

他低眸望著林喻略顯慘白的麵龐,心中閃過片刻猶豫。

卻在望見眼前無時無刻不在刻引誘自己一吻芳澤的嘴唇時,腦中的弦徹底崩掉。

賀東隅無視了林喻無比錯愕的目光,對著麵前殷紅的唇瓣,毫不猶豫的吻了上去。

像是要將身下之人整個吞吃入腹一般。

任由這無邊的夢境,將自己吞噬殆盡……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猜猜這次是不是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