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喻不知道賀東隅在外麵站了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昧著良心說的話,被他聽進去了多少。

他隻知道,如果再不做點什麽,他可能等不到賀東隅徹底黑化,就將死無全屍了。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林喻磕磕巴巴道,完全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

想為自己剛才的話辯解,又礙於其他人在身邊,沒辦法開口。

“我叫他來的,人多熱鬧。”沒等賀東隅回答,葉星哲已經替他說道。

“愣著幹嘛,還不快過來坐?”葉星哲這句話是對賀東隅說的,隻不過從他輕浮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他是在開玩笑。

站在門口的人沒有半點要動的意思。

鷹一般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林喻,後者滿臉寫著心虛二字,要不是怕丟人,林喻恨不得現在就落荒而逃。

半晌,賀東隅終於從他身上移開目光,望向他身邊的人,冷冷開口:“東西呢?”

葉星哲冷哼一聲:“想從我這得好處,剛才怎麽不乖乖聽話?”

他猛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手裏端著一杯紅酒,慢悠悠的繞著賀東隅轉了一圈,最終在他身側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他寬厚的肩背上。

“這件白襯衫有點普通啊,我覺得還是紅色比較適合你。”

葉星哲舉起手裏的杯子,手腕一斜,將裏麵的紅酒一滴不落的盡數澆在了賀東隅的後背。

林喻呼吸一滯,葉星哲擋住了他的視線。

雖然從自己的角度看不到賀東隅的表情,但已經隱隱能感受到身邊汩汩而來的寒氣。

“嘖嘖嘖,這酒不僅味道好,顏色也是極品中的極品,你看,像不像之前在籃球場上的那一幕?”

賀東隅的毫無反應讓葉星哲覺得沒勁:“林喻,你怎麽不說幾句?光我自己在這唱獨角戲有什麽意思?”

林喻眼前一黑——

你可閉嘴吧!

雖然他不記得小說裏有沒有交代葉星哲的結局,但目前看來,並不會比自己好多少。

林喻在看到賀東隅出現的第一時間起就慫了,可又不能表現的過於明顯。

畢竟之前的假少爺,就算在故事最後被賀東隅那般折磨,都從沒低頭認錯過。

“難道你忘了他搶走你女朋友的事了?”葉星哲的語氣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如今這麽好的機會擺在你麵前,居然還無動於衷,難道你不想報複回去嗎?”

林喻臉色一白。

他想讓自己怎麽報複?

痛扁賀東隅一頓還是罵他一頓?

比起前者,林喻肯定是覺得後一個選擇要好一些。

他決定先發製人。

索性一咬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深呼一口氣,指著賀東隅鼻子怒道:“沒大沒小的東西,我和朋友來這喝酒誰允許你跟來的,還不趕緊給我滾出去!”

話音一落,林喻已經流了一身的汗,光是這幾句話,幾乎就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氣。

說完還不敢看賀東隅的表情,怕自己會忍不住腿軟。

葉星哲點點頭,似乎對他的表現很滿意。

但是還遠遠不夠。

他望向身邊一言不發的人,抬手拍了拍賀東隅的肩膀:“聽到了嗎?你主人叫你滾。可惜你現在還不能走,好戲還在後頭呢。”

聞言,林喻心裏一驚。

葉星哲到底還想做什麽?

片刻後,他眼睜睜看著葉星哲跑到吧台後麵,拿了根半米長的棒球棍出來。

……

他要幹什麽?!

為什麽會在酒吧裏放這種東西??

“你!你……葉星哲,你要做什麽?”林喻驚恐道。

葉星哲隨意揮了揮手裏的棒球棍,輕笑道:“這還不明顯嗎?當然是揍他一頓。”

“不過,我對他的恨沒有你深,這個泄憤的機會,還是先讓給你吧。”

說完,葉星哲轉身把棒球棍塞到了林喻手上,把他往賀東隅麵前一推:“這是我的地盤,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今天就是把賀東隅打死在這裏,也不會有人透露半點風聲。”

林喻怔怔的盯著手裏的木棍,身體卻在瑟瑟發抖。

這是要幹什麽?

想讓他製造暴力事件嗎?

賀東隅怎麽還能這麽淡定?

難道早就經曆過這種事了?

葉星哲已經坐回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等著看戲。

見林喻遲遲沒有動作,不耐煩地催促道:“怎麽還不動手?”

林喻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明明有武器的人是他,可是看他此時臉上的表情,好像是他才是即將被打的那一個。

“不過是你林家的一條狗,怎麽,還舍不得嗎?”

葉星哲已然失去了耐心:“林喻,你是不是慫了?還是不敢?那好,我來幫你!”

說完,他猛地從沙發上起身,快步走到林喻身邊奪走他手上的棒球棍。

兩三步走到賀東隅麵前,抬起手臂之後,就要狠狠朝著賀東隅腿上砸去——

全程不過幾秒鍾的時間。

林喻看到了賀東隅頭頂的黑化值從55,一下子跳到了60。

又變成61、62、63,明顯還有上漲的跡象!

如果黑化值在這裏滿格,萬一賀東隅惱羞成怒的殺了葉星哲,再殃及池魚,把自己也滅口了怎麽辦?

林喻心裏一沉,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下意識做出了動作……

這大概是他從小到大反應最快的時刻。

當林喻回過神時,半個身子已經橫在了賀東隅和葉星哲中間。

因為他的舉動太過突然,葉星哲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

“梆——”的一聲。

棒球棍重重落在了林喻的腿彎處。

“——好痛!”

林喻慘叫一聲,腳下一軟,身體直直的朝地麵上滑座了下去。

這時,有人托住了他的後背,才不至於讓他的屁股也跟著一起遭殃。

腿上的疼痛感漸漸襲來,林喻疼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葉星哲剛才那一下打中的位置,正是他之前假裝“受傷”的地方。

這下好了。

假傷成了真傷。

倒也稱得上是另一種程度的如願以償。

最起碼,他短時間內不用擔心葉星哲再叫他去打球了。

林喻在心底苦笑,也隻有通過這種揶揄自己的方式,才能稍稍減輕一些腿部傳來的疼痛。

“快、快叫醫生!”葉星哲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門前,對著門外大喊一聲。

他之所以現在才反應過來,是因為剛才太過震驚,甚至到現在都還不願意接受自己打了林喻一棍子的事實。

他輸過賀東隅兩次,因為心裏的恨,那一下幾乎用盡了全力。

盡管最後一刻他稍稍收住了力道,卻還是沒能阻止棒球棍因慣性砸到了林喻的腿上。

而林喻現在之所以這麽痛苦,都是因為他被迫承受了本不該他承受的傷。

葉星哲把所有的一切都歸咎到了賀東隅的身上,怒火一經點燃,再也無法平息。

他雙目通紅,再度拿起手中的木棍,眼看就要砸向賀東隅的後背。

這時,躺在賀東隅懷裏的林喻瞧見這一幕,突然主動攀附上賀東隅的脖頸,稍一用力,將兩人的身體掉了個個,緊緊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葉星哲因為提前看清了林喻的動作,及時停下了高舉的手臂,目光中卻寫滿了難以置信。

“林喻,你、你瘋了嗎!為什麽要這麽做?”葉星哲瞪直了眼睛,磕磕絆絆道。

林喻剛才那一下動作太大,這下疼的動都動不了。

手臂軟趴趴的垂在胸前,聲音也有氣無力:“你也說了,他是我林家的人……就算要打,也隻能我來打!”

林喻帶著哭腔說完這一句,已經難受得嘴唇都開始發紫。

他拽了拽賀東隅的衣袖,抬頭懇求道:“帶我走。”

話音剛落,林喻的雙腳就離了地。

賀東隅沒有片刻猶豫的抱著他往前走了幾步,卻在剛要走出門時,被門口的幾個保鏢攔下。

林喻疼得滿頭是汗,慘白著臉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扭頭對葉星哲道:“我要回家,你叫他們讓開。”

葉星哲垂頭望著地麵,聽到林喻的話愣了愣,半天才回過神來,抬手做了個動作。

保鏢們接收到示意,立馬退向兩邊,給他們讓了路。

賀東隅麵無表情的轉頭望了一眼陷入自責當中的人,又低眸看了眼林喻。

盡管他還沒有達成此行的目,跟葉星哲也還有賬要算。

但此時此刻,擺在他心裏第一位的,是懷中剛為自己擋了一棍子的人。

林喻又低低哀嚎了幾聲。

賀東隅回過神後,加快了腳步,頭也不回的抱著他,離開了這間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