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是我的。”林小鬆說。

“怎麽不接啊。”周玥抖了抖手上的外套,櫃子裏放久了,衣料有些起皺,“一會兒你回去,就穿你哥這件吧,他穿嫌小。”

電話聲沒響太久,忽然就停了。林小鬆拿著電話左右看看,眼見著屏幕越來越暗,方才的委屈一時又湧了上來。

王平川看他神情失落,便說:“你給他回一個啊。”

周玥停下動作,扭過頭來問:“誰打來的?”再看看她男朋友的表情,瞬間就明白了過來,她一笑,傳授了點經驗,“別急著給他回過去,這麽晚了,你一個跑出來,他要真擔心你,肯定還會再打的。男人啊,就不能慣著。”

王平川聽了,笑罵道:“別搭理你姐,他們女人就是小家子氣,咱們大老爺們不跟她們一般見識。”

兩口子一唱一和,林小鬆在一旁撿樂子聽,一邊喝著剩下的幾口麵湯,一邊等著男人的來電。

內心焦急,坐不住,卻也隻能耐心等著。

一碗麵湯已經下肚,桌上的手機還是一聲沒響,林小鬆端著碗站了起來,說要去把碗洗了。

周玥忙說:“不用不用,放著我來收拾。”

林小鬆執意要去洗碗洗鍋,小兩口隻能由他去。水池子裏飄著零星點油花,林小鬆忽地眼睛濕了,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

後來,他又沿著原路一路走回去了,到家時,已經過了零點,客廳裏烏漆墨黑,一個人沒有。

他走去臥室看,**也是空****的。

他給男人撥過去電話,響了幾聲,那邊接了。

“你在哪兒?”林小鬆問。

電話那頭頓了幾秒,聲音微醺:“最近考試忙,我就不回去了。”

林小鬆小心翼翼問:“你喝酒了啊?”

楚毅沒搭腔,那頭安靜了一會,然後電話裏頭提示忙音。

對於男人來說,這段關係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他當初看上那孩子什麽呢?看上他懂事、聽話,聊以慰藉罷了,談不上多喜歡。相處越久,缺點越是展露,比如說話時的嗓門太大,嗑瓜子的動作也不夠優雅,非常粗俗,而且是那種一輩子都改不掉的粗俗。

之後的好多天裏,楚毅都沒有回來,林小鬆從同事口中得知,那人已經辭職了。

第10章

楚毅的博導是省人醫的神外科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江醫大附院任職,退休之後被聘用到省人醫。老先生麵色紅潤精神矍鑠,看著不像是年過花甲的人,他與太太膝下無子,對待學生便如自家的孩子,嚴苛以外,還多一分父親的慈愛。

師母是蘇州常熟人,這些年雖一直在北方呆著,但說話的調子總還是家鄉的那股軟糯味兒。有時,楚毅會陪著老師抽根煙,每每被她瞧見,他師母先是笑笑,然後才軟聲軟氣地絮叨幾句:“少抽點煙吧,以後要遭罪的咧。”

他老師通常擺一擺手:“不聽她的,婦道人家。”

他與老師來往頗深,也時常登門拜訪。兩杯茶,一盤棋,師徒倆能閑坐一下午。

人這輩子會走許多彎路,以至於尋到正路之後,常常迷惑:這些年究竟在忙些什麽?老師賜給楚毅一句話,“凡是經曆,必有所用。”

楚毅從他老師家出來那會兒,天空飄了點針線似的小雨,老金的電話不時來催,問他幾時能到,他回“馬上”,隨即招來輛車,跟司機報了地名。

到地方差不多快有七點了,北方白晝長,天才剛黑朦。車子七拐八繞,繞進了一個舊胡同,老金家就住這兒。

老金是北市的坐地戶,祖上幾代都是辦廠幹實業的,家底頗厚,到他這一輩,大有江河日下之勢,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餓不死還能活得挺滋潤。

門沒栓鎖,楚毅直接往裏走,剛才電話裏咋呼得最起勁的那倆兒,這會兒正客廳裏盤腿坐著,打遊戲,一人一手操縱器。

“來了啊。”老金聞見腳步聲,回頭瞥了眼,遊戲裏一時落了上風,不免破口罵出:“瞧你丫那操行,敢搶我人頭。”

趙瑞嘿嘿了兩聲,極為嘚瑟,扯著嗓子拔高了音量:“小顧同學,你夢中情人來了。”

顧旭陽不知從哪兒衝過來,直接上前給了趙瑞一腳:“瞎吼什麽,老金,盤他。”他說這話時眼睛裏含著笑,然後不經意地將手裏的幹淨毛巾遞給楚毅。

楚毅接過來,沒做聲,三兩步走到沙發邊坐著,擦了擦頭發上的水珠。

“害羞啊。”趙瑞吊兒郎當地說。

顧旭陽又給了他一腳,力道不重,“玩遊戲還這麽聒噪!”

趙瑞歪扭著身體,揚了揚嘴角:“繼續裝。”

“我有什麽好裝的。”顧旭陽耳根通紅,他還是跟從前一樣,不大會掩藏情緒,悲歡喜樂全現在臉上。

遊戲裏別開生麵**四射,趙瑞這會顧不上耍嘴皮子,滿心滿眼全在前方的屏幕上,顧旭陽也覺得挺沒意思,索性挪了幾步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兩人之間隔了段距離,彼此默然無話,楚毅傾身拿了罐茶幾上的啤酒,拉開拉扣,仰著脖子灌了一口。

倒是顧旭陽沉不住,先開了口:“我聽趙瑞說,你最近在找工作啊?”

“嗯。”楚毅晃了晃手裏的啤酒罐,麵色波瀾不興,“你呢,最近怎麽樣?”

顧旭陽心窩一熱,餘光注意到了男人的俊朗輪廓:“剛找著工作,在觀前街那邊的中興會計事務所,幹審計,所裏邊雜活兒還挺多。”

“挺好。”楚毅擱下手裏的易拉罐,摸出手機玩了會兒。

顧旭陽坐立難安,他雖僵硬著一動不動,心思卻全在旁邊的男人身上,暗暗醞釀許久,他終於下定決心朝那人伸出了手:“把你手機給我。”

口氣熟稔嬌氣,一如從前談戀愛的時候,被縱容得不知天高地厚,從來不會考慮以後,仿佛日子過一天算一天,細水長流一下子就能過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