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走廊盡頭,隔著扇門,外麵是個露天大平台。晴天時景致不錯,滿目風和日麗,是個可以透風放鬆的好地方。

“過來幹嘛?”剛從一場紛亂中逃離出來,男人的聲音略顯疲憊。

“來根煙。”趙瑞朝他伸了一隻手,然後接過煙,點上了,這才說,“你們醫院三點鍾有個什麽腫瘤會議,有學分,我過來刷點分。”

楚毅也點了根煙,一手撐著欄杆,神態懶散,“你二院有熟人嗎?”

“問這個幹嘛?”趙瑞倚靠過去,慢慢吐出煙圈兒,“咱本科班上好像有個男的在他們心內科,就是不太熟。”

“婦產科有沒有認識的人?”

趙瑞漫不經意,揶揄著問:“把誰肚子搞大了?”

楚毅不理會他的玩笑,悠沉地吸了口煙,說:“有個朋友,去那邊做檢查……”他沒往下說,轉了話茬,“那邊婦產科水平怎麽樣?”

趙瑞實話實說:“掛了個三甲的牌子,技術不咋滴,還不如我們醫院呢,一般人生孩子都不去那兒。”

楚毅索然地笑笑,話題就此終止。

趙瑞對著欄杆磕了嗑煙灰,眯著眼,側目打過楚毅:“哎你知不知道,老金最近在辦移民啊,說是打算去新西蘭定居。”他立時又想到了些什麽,語調甚是歡快,“他女朋友你見過沒,就那個混血美眉,特漂亮,大長腿看著有兩米,快攆上老金了。”

楚毅笑,牽出幾聲細碎咳嗽,大概是煙給嗆的,“誰家腿能長兩米啊。”

“我這不誇張了點嘛。”趙瑞一邊比劃一邊說,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他直言不諱地發表看法,“反正啊,身材特棒,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標致的。”

楚毅挑眉:“你也可以去找個混血美眉,身材特火辣的那種。”

趙瑞擺了擺手:“我就算了,人老金可是小開,情場上混就跟散財小童子似的。”他看了看楚毅,“倒是你,對人顧旭陽愛搭不理的,真打算孤家寡人啊。”

楚毅默不作聲的抽煙,遠處高樓林立,人群囿於其間,像一團團攢動的黑螞蟻,小得可憐。

“你跟那孩子斷幹淨了吧。”趙瑞的話輕飄飄地傳過來。

楚毅收回目光,手指輕扣幾下欄杆,沒說話,他一向如此,話題不感興趣或是微微動怒時,都是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讓旁人摸不準他在想什麽。

趙瑞沒再自討沒趣,看看手表差不多到時間了,“走了,那啥會馬上就開始了,我得去簽個到。”已經走出去幾步,他突然回頭,“下了班一起吃個飯吧。”

楚毅掐了煙,淡聲拒絕:“晚上我有事。”

“那算了,改天再說吧。”趙瑞得瑟得瑟走開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晚上下班,楚毅特地繞過回家的路,驅車到一家叫“西尾甜品”的蛋糕店。他還是上班時的那套內搭,白襯衫,沒係領帶,領口鬆了兩粒扣子,不太講究,卻還是掩不住那身貴氣。

“我來取蛋糕,昨天訂的。”

嗓音低沉清冽,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再看他模樣清俊,衣品不俗,店裏收銀的妹子穩了穩心神,盡量禮貌周到:“請報一下您的手機號。”

楚毅報了一串數字。

收銀妹子仔細核對過,再次確認:“楚先生是吧,請等一下。”

說完轉身去後廚拎來打包好的蛋糕盒,指指收據上的落款人姓名說:“麻煩在這邊簽個字。”

楚毅低頭,潦草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字體漂亮流暢。他手指修長,而且很白,屈指寫字時指關節堅硬凸出,骨節分明。

男人的手跟女人的手一樣,也是第二張臉。

收銀妹子止住心裏的小鹿亂撞,輕聲詢問:“請問蠟燭需要嗎?”

楚毅沒抬頭,微微沉吟了幾秒:“二十根就夠了。”

收銀妹子笑著說“好”,隨即幫他在蛋糕盒上包好蠟燭。

男人走後,店裏麵陷入了熱烈的討論之中,他們一致認為,這是個名草有主的男人,因為那蛋糕上寫有這樣一行話,“鬆鬆,生日快樂。”

再配上二十根蠟燭,他們還推測,帥哥的女朋友今年芳齡二十。

真年輕啊,嫩得能掐出水。

今天是林小鬆的生日,一下班,許胖子就發出了盛情邀請,他請客,請大家夥一起去他家熱鬧熱鬧,就當是給鬆鬆慶生了。

劉誌豪顯得極不情願,可當大家矛頭一致指向他,就說:“你不想去可以直接回家啊。”他偏反其道而行,嘟囔著嘴,“誰說我不去了。”

說起來,這也是個心智不熟的孩子,比林小鬆還要小幾個月。

林小鬆盡管不是很想去,可實在盛情難卻,胖哥對他一直很照顧,不能拂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他們一群人鬧哄哄地穿行在人群中,回想起白天不如意的事,眾人便拿劉誌豪開涮,“劉誌豪,豬都比你跑得快!”“劉誌豪,你丫今天是不是偷吃東西了,瞅瞅你牙縫裏塞的肉!”“劉誌豪,你小子就是不如人鬆鬆討喜,讓你幹點事你他媽懶驢上磨!”……

他們沒有惡意,頂多就是發發牢騷,也許因為今天是林小鬆的生日,他們成群結夥地要幫他出氣。

誰讓劉誌豪平日裏耀武揚威,老是欺負鬆鬆呢。

林小鬆很感激他們,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跟他一樣北漂打工,沒有房子,沒有車,甘於啃饅頭就鹹菜,隻為省下那幾百塊錢給老家的父母妻兒寄回去。

他近來心氣平順了很多,不像剛開始那樣,覺得肚子裏的小東西是個駭人的怪物,有時候晚上無聊了,他還會摸著肚子跟它說說話。

男人去過出租屋,發現屋裏沒有人,樓道裏依然暗不見光,他在門口站了一會,然後便下了樓。

打電話過去,卻發現那孩子已經把他拉黑了,楚毅又好氣又好笑,甚至能想象林小鬆是如何一把鼻涕一把淚發誓再也不跟他這個壞人聯係。

楚毅回汽車裏坐著,座椅下調,闔目歇了歇。

過了很久,大概有九十點鍾,兩道熟悉的聲音自開著的車窗透進來。楚毅睜了眼,看過去,黑眸微覷。

“你家就住這兒啊?”劉誌豪跟在林小鬆左右,四處打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