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策對傅開的怨恨是半分都藏不住了,“傅先生,我想我與你之間還沒有關係好到可以給你讓路。”

“你現在還覺得我還能把簡越搶走嗎。”傅開臉都抬不起來,“我還敢嗎。”

“傅開,你三番五次介入對簡越下狠手,我並不是怕你才坐視不理,你確實很聰明,每次都能抓著法律的漏洞躲過一劫,按理來說這回我應該親自給你一個教訓。”嚴策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握成了拳頭,“可顯然,你現在的狀況我確實無法給你什麽教訓。”

“是,我承認,我活該被你教訓,我現在就在這,你怎麽教訓我都行。”傅開說得是真心話,“隻要你讓我見簡越最後一麵。”

“傅先生已經丟了一條腿又差點廢了一隻手,若是我真的要教訓你,恐怕傅先生的下半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嚴策對傅開的怨恨何止是一頓教訓的功夫,在他籌劃了許久準備給傅開一個深刻的教訓前,沒想到就先發生了這樣的事,顯然他之前想好的手段比這場意外給傅開帶來的代價要小太多。

“說到這裏,傅某確實應該好好謝謝嚴先生那晚的救命之恩。”傅開這話糾結了很久,還是說了出來,“沒想到我把事情做到這種地步,嚴先生還願意救我一命。”

“傅開,我想你該明白我救你和我厭惡你是兩回事。”嚴策臉色板正,“如果簡越知道了,哪怕他恨你,他也不會真的讓你一死了之,傅開,這是人對生命的尊重,你明白嗎。”

“是,我現在領悟到確實晚了。”傅開無奈一笑,“也活該我活下來惡心你們。”

“你走吧,簡越不想見你。”

“姓嚴的,你聽我說完。”傅開收起一臉酸楚,一本正經道:“我知道簡越現在狀態不好,這跟我絕對脫不了關係,我也問過醫生了,他說最好讓簡越直麵問題根源,難道你不想讓他快點好起來嗎?”

“傅先生,我想你應該知道自己做了多少不可理喻的事吧。”

“我是認真的。”傅開差點就要扶著輪椅坐起來了,“我保證。”

“你拿什麽保證。”

傅開手死死抓著輪椅的扶手往後一靠,頹然說道:“我……畢竟綁了你侄子,你那弟弟進去前還是把我給舉供了,我沒幾天能在外邊待了。”

“……”嚴策眉頭微壓,因為這件事他並不知道。

“你弟弟……至少會判個六七年吧。”傅開垂著眸子避開了和嚴策的目光交流,“我,也快了。”

嚴策還是半信半疑,“傅開,你是認真的?”

“要不是這截腿,我估計後腳就跟著你弟弟一起進去了。”傅開嘴角揚起自嘲的笑,“我是說真的,你讓我和簡越見一麵,我想讓他好起來。”

……

傅開進去時,這時簡越正坐在病**,眼神呆滯的盯著電視裏的長頸鹿看。

不僅傅開看到簡越這一副模樣心裏橫生酸楚,就連推著輪椅進來的陳政看到了,也是心頭大震。

傅開懷揣著難以言說的心情,急切地喊出了那個名字,“簡越。”

顯然簡越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對方喊了第二聲他才回過頭看了傅開一眼。

嚴策連忙過來坐到簡越身邊,“越越,怎麽了。”

簡越搖了搖頭,眼睛盯往了傅開的腿。

“你,能不能讓我和他單獨說幾句話。”傅開再次向嚴策投去懇求的眼神。

嚴策心中還是警鈴大作,“你想說什麽。”

“我想和他單獨解釋事情前後。”傅開低頭看了自己的腿一眼,“興許這樣,對他會有些幫助。”

“那傅先生就直接說吧。”嚴策還是不肯挪步。

傅開苦笑,“我都這樣了,我還能把他搶走嗎?”

陳政歎了口氣,過去和嚴策交涉道:“嚴先生,就讓他們單獨說幾句話吧,沒事的。”

嚴策還是不太情願,可陳政已經半推半拉的把他送出去了。

病房裏這會隻剩下兩個人了,傅開不知道有多珍惜現在的每分每秒,興許他們這輩子未必再能有獨處的機會了。

原來曾經那些關於他們平淡如常的生活已經離他遠遠而去了,也正是那些不被珍惜的日子,傅開用了一條腿都沒有能換回來。

傅開將輪椅挪過去一點,覥著臉說:“簡越,是我啊,我是傅開。”

簡越當然知道是傅開,但他激不起往日的各種反應,隻是點了個頭。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你可以聽我說嗎?”傅開竟然緊張得額頭冒汗。

簡越遲鈍的遲疑了一下,隨後眨了眨眼睛,表示可以。

傅開拘謹的抓著自己褲腿上的布料,準備開始陳述來,可這會又不知道從哪裏開頭,之前想好的話,突然又不是很想說了。

糾結之餘,傅開還是問了一句廢話:“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了?”

簡越幾乎是立馬就點下了頭。

“也是,我也該記住了。”傅開難堪的假笑了一下,“嚴策他,對你好嗎。”

這個問題,簡越也是毫不猶豫的頷首承認了。

“簡越,你在害怕我嗎?”

顯然簡越是思考了一下的,並鄭重其事的點了頭。

“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太過分太偏激了,我不知道他們要對你做那種事,我,我要是知道,我一定不會讓這些事發生的,你相信我,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我當時隻是,隻是太想帶你走了。”

“我現在知道錯了,我後悔了,我真的想補過,可是我不知道怎麽辦,我沒辦法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沒得選了。”

“六年對我來說太長了,長到我忘記了它的珍貴,我醒悟的太晚了,我活該的。”

“簡越,我是真心愛你的,我說了很多謊話,也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我也想好好道歉,可是我找不到門路跟你道歉,我連正麵跟你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我才一次又一次動了歪心思。”

“你看,我現在也受到了應得的報應,你不要害怕,千萬不要害怕。”

“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你不要覺得是自己的錯,也不要害怕,好不好。”

傅開緩緩將那隻空癟的左褲腿拉上來,將那裹著厚厚紗布的小腿切麵露出來。

簡越的反射弧有些長,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先是麵色一驚,記憶裏那截迸著黑紅色鮮血的人肉和殘狀切口的白色膝骨的畫麵又跳了出來,他渾身發抖,緊接著沒有預兆的開始流眼淚。

“你不要怕,這不是你的錯,別哭別哭。”傅開負氣的給了自己一耳光,恨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眼看簡越的情緒越來越不受控,傅開又無法動彈,不得不向外求助:“姓嚴的!你快進來!”

聽到聲音的嚴策立馬衝進了病房,把人死死護在了懷裏,焦急哄道:“不怕不怕,我抱著越越了,不怕了,乖。”

簡越卻哭得越來越凶,原本隱忍的低泣變成了重重的抽泣,就好像在訴說自己的罪行。

傅開心虛的指了指自己的腿。

“沒事的,那不是你的錯,是他不小心的對不對,不是越越的錯。”嚴策把對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平緩有力的安撫著對方的背,不斷說著安慰的話。

而這一幕在傅開看來,是又羨慕又嫉妒還無可奈何。

他和簡越在一起那麽多年,簡越既要強又固執,就算和自己服軟也是少數,兩人以前吵架總是針鋒相對,一定要爭出一個對錯才行。

可他現在再想想,簡越向來就是以原則為主的人,如果他早點明白這一切,以前多讓步多妥協一下,會不會簡越的心對他就沒有那麽硬?他那時候為什麽總是對簡越那麽刻薄呢?